修达的脸白了。

而其他人的脸绿了。皇帝一直藏在眉毛里没露出来过的眼睛第一次睁大了,看着我好像我多长了一支耳朵。

我继续冷嘲热讽,如果说这个地方有谁可以让我骂个爽的,就只有这个小鬼了。

我说:“我刚才看到的就像一个没有一点准备的孩子,却在大人面前大叫说没有人给他机会去表现。你认为你只要跟那个王妃结婚,埃及就听你的话了?那些大臣都会照你说的去做了?他们对你不满的时候,你只需要用你的诚意去说服他们就可以了?只怕你还没有踏进开罗,就死在路上了。”

卡尔走出来跪下:“母后,修达还小,他也是为了西台着想,请您息怒吧。”

真会做好人。不过修达本来也是他的忠实追随者。

我却决定退场了,再呆下去不知道还会说出什么来。

我站起来向皇帝说,皇帝明显更加亲热的看着我。

我说:“陛下,请允许我告退。”

我说:“我不想再听这样的讨论了。如果有哪一位皇子自认为可以在埃及分得好处,就尽管去吧。只是不要打着西台的名号。省得让诸国笑话我西台被一个大饼砸晕了头,做出偷鸡不成蚀把米的事来。”

皇帝眨眨眼。

底下有大臣喷笑出来,然后赶紧憋住。

我走后,不知道皇帝很有兴趣的问刚才发笑的大臣。

大臣说:“陛下,刚才皇后陛下的形容太……臣忍不住。”

看来我用的句子够民俗,还是能让人听懂的。

皇帝陛下呵呵笑。

那一次的讨论,没有结果。

拖啊拖,拖啊拖,拖到埃及将军,未来的埃及法老,深色皮肤的帅哥,夕梨的又一裙下拜臣,巫瑟尔拉姆瑟斯前来拜访。

这位曾经在尼罗河三角洲驻守的将军,在埃及军中拥有极高的威望。他这次明着是被派来出访西台,实际上却是被剥夺了驻守三角洲的官职。

他一来西台就大肆的送礼。诸位在首都的王子他一个都没落下。可关于出访的目的却十分含糊不清。他在大殿上出现时,只说了自己的家族,传达了埃及王妃的友好之意,可是之前王妃的求亲却只字不提。

这让一开始大力鼓吹和亲,在埃及来访之前反复强调对方很有可能是来再次催促的大臣都闭上了嘴。

一个本来处于埃及权力中心的大军事家族的将军在这样敏感的时期被剥夺官职,却不是出于正式的命令。这一切都明白表示出埃及混乱的现状。

皇后宫他也来过几次。

在西台,女性的地位其实十分高。虽然还不到埃及可以跟男子一样继承王权的地步,但却没有中国古代那样被驯养,被闭锁,见别的男人一面就该自杀以保贞节的地步。

比如我这样的后宫的女人,见个男人是一点都没有问题的。不管是在后宫里见,还是出去见,都不会有人来问我,事后也不会有人把这说成是我不贞节的表现。

当我发现这一点时,他已经进来了。宫门的侍卫都没有拦他的意思!直接就让他来到皇后宫的正殿口!人家是出访,代表外国来拜访我,多么光明正大。我身为皇后,在国家大事上都有直接决定权,何况见个使者。

可是我本来没想到,我是以咱自己国家的后宫来想像我现在住的地方的。当宫奴进来告诉我那个拉姆瑟斯将军就在外面,问我是否有空接见他时。我的第一个反应是谁把的门?拉出去砍了!居然还敢进来通报?拉出去一起砍了!想害我不是?!

宫奴是多么机灵的人啊,一看我眉毛倒竖,眼睛瞪老大的恶狠狠的瞪着他,一低头耗子一样快的溜出去了。倒退走都能那么快可真是个人才。

必定是回绝那个拉姆瑟斯去了。

我松下一口气,继续跟周杏、方槿玩贴条。

“皇后陛下。”

一个出人意料的,从没听过的,低沉的,轻缓的,有点小勾人的,诱惑的,催眠曲一样的男人的声音在内室里出现。

吓得我们三人齐齐转身看过去!

这里自从我来以后都不许人进的!从来没有一个宫奴胆敢进来找死的!虽然我没有杀过人,但不妨碍我拿砍头吓唬人。

一个蒙头蒙脸全身都包在一件大黑袍子里的人站在门边。显然是刚刚进来。

在整个天是红河岸里,这身打扮,能悄无声息的出现在皇后宫里,能不把皇后的禁令当一回事的,只有一个人。

神官,乌鲁西夏尔曼。

金色长发的悲剧命运美男子。

阴谋诡计第一人。

虽然我对他很有爱,但我可不想在这里看到他。

方槿行礼:“奴婢退下。”

周杏行礼:“奴婢退下。”

喂!

我射出无数小刀的双眼也没能把这两个没良心的留下来。乌鲁西看到这俩兔崽子闪了,缓缓步向我。

我呆呆看着他走近,拉下兜帽,露出他无双的冰冷容颜,眉心两点戒疤,金色长发委地。

他跪下行礼:“陛下,很久不见了。属下幸不辱命,已经取得了埃及皇太后的支持。”

我瞪大眼。埃及皇太后!那也是一个衬托夕梨的极品女炮灰啊!倒霉程度仅次于娜尼亚皇太后。也就是我本人。

啊啊啊啊!!早知道派他去中国也不该让他去埃及啊!!

他皱眉:“陛下看起来不是很满意属下的成果……”

废话!

我小心的问他:“你有没有留下任何可以证明我的印件给娜弗提提?”上帝保佑他说没有!

他看着我的脸,很近,近到可以看清我脸上的毛细孔。帅哥,虽然他很养眼,不过难搞程度更大。要说我们三人平淡生活最大的拦路虎,非他莫属。

他也是支持把西台玩一底掉,把皇位给修达那笨蛋的中坚力量。

他眼神凌厉,盯着我看时,我的小心肝扑通扑通的跳。

他说,声音低沉,震得我从耳朵痒到心里。

“我留下了有着您的印章的友好信件。”

地狱的声音。死亡的丧钟。

那个东西就是卡尔把娜尼亚皇太后,也就是现在的我,拉下达瓦安娜的宝座,变成阶下囚,永远囚禁的证据。

虽然我现在不打算背叛西台跟埃及联手,可是这个把柄已经出现,谁知道卡尔会不会心一黑,也算是顺其自然把我挂了呢?

虽然在看书时卡尔是一天下第一好的皇帝,纯洁善良的好像跟皇帝这个职业一点都不相称,他身旁的伊尔邦尼还比较有铁血帝王的感觉。

可是我不能把未来全押在卡尔书中的善良上啊。万一他想把我这个隐患彻底铲除,他就不可能放弃这么好一个机会。就算自我来以后就没做过错事好了,以前的娜尼亚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卡尔的妈不是挂在她手中了吗?就冲着这个,卡尔灭了我一点都不奇怪。

可能我的脸色的灰白的程度很明显的说明了我对他这一行的成果的态度。他严肃起来,完全摒弃了刚才离我八丈远的尊卑之分,靠得更近了。

他紧张着急的盯着我的双眼,关心的问:“陛下,有什么问题?”

我不知道怎么告诉他。难道要说他留下的东西会在未来把我挂了吗?可是如果不这么说,我不知道要怎么表现出这件事严重的程度。毕竟从现在的情况看来,跟埃及太后联手是一步好棋。

他更加严肃的轻声说:“陛下,如果那个信件不妥,臣可以立刻回到埃及把它毁掉。只是这样一来将无法取信埃及太后。”

他一说毁掉那个信件,我的眼睛一亮。他又说取信埃及太后,我差点脱口而出不用管她!秋后的蚂蚱没几天好蹦的了!

不能说……万幸我没有说出口。不然穿帮现在时。

我眼珠子转转。想找到一个稳妥的借口说服他放弃埃及太后。

可他居然已经站起身向外走。

我一时没忍住问出口:“你去哪?”

以前娜尼亚一定不会这么说话!我苦着脸等他看穿我。

他脚下一顿,回身微笑看我,顿时把我电得不分东南西北。

他说:“属下去把那信毁掉,请陛下放心。”

眼见着他就要走出去,我没办法再想什么借口,只好直说:“埃及太后不用再管她!她已经……”

他截住我的话:“陛下不用再说了,属下知道该怎么做。”

他不会误会到别的地方去了吧!

我急得跳下去追上他一把拉住他的袍子!在他惊讶的眼神中一口气倒出:“不用再管那个太后,她已经不可能再掌握埃及了!”

他一把手紧紧握住我的胳膊!我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我的行为和以前的娜尼亚差别太大了!

完蛋!

他的眼睛是深蓝的。现在那双眼睛里有神极了,灵动的不得了,像是有着千言万语,千头万绪,全都一起涌上心头让他混乱,不知如何是好。

我正对着他的眼睛出神,他却已经冷静下来。他放开握着我的手,平静得像冬夜的深海。

他轻声说:“陛下是害怕属下再次办坏事吗?陛下几时开始对属下这样没有信心了?”

他……没发现?我看着他的眼睛,想从里面找出他心底的想法。可那双眼睛现在什么也没有。

他高大的身体在我面前跪下:“属下绝不会再次领会错陛下的意思。”目光如炬,直射到我心底。热烫烫的。

他转身走了。

我站在那里,发呆。

心里十七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

也搞不清自己在担什么心。是害怕他看穿自己?还是担心那封落到埃及太后手中的信呢?

或者,是他那双深蓝色的眼睛。

以及不知是否映在他眼中的自己。

乌鲁西快步走在暗道里。

心如擂鼓。

多少年以前,他曾经感受过那双手的温暖。在他用眼睛跟随了她几年之后,她用那双手握住了他的手。

可他甩开了。

那双手的温度太高,几乎要烫死他。如果他握住她的手,就一定会烫死自己。

他不敢。

但他仍是站在她的身旁。只是,他始终站在她身后的阴影里。

自那以后,他再也没有感受到她的温暖。似乎在他甩开她的手的同时,她也失去了自身的温暖。

她越来越坚硬,也越来越冰冷。永远挺直的背脊仿佛冰一样,看起来坚硬,却经不起任何来自外界的攻击。

可他刚才看到了一个以前的幻影。

一个温暖的,柔软的,幻影。

她用为难的目光看他。她用担忧的目光看他。她用好奇的目光看他。

她着急。

他有多少年没有看过她着急了?就像她一开始就是那么坚强不屈。

她扑上来拉他的袍子。

她有多久没有靠近他了?靠近到会碰到他的袍子。好像她一直都是远远的看着他,那眼睛命令他靠近。责问他为什么还要离得那么远。

乌鲁西握紧拳头,他的手酸软无力,在发抖。

他告诉自己,不去想她怎么会靠近他。要去想她现在这个样子要怎么保护自己?

如果她决定变得柔软,不再冰冷。那保护她,成为她面前冰冷的盾,坚硬的矛,锐利的刀剑,就是他该做的事。

如果她打算去拥抱阳光,不再怨恨……

乌鲁西不由得微笑起来。

她还有大把的人生在手上,幸福其实没有那么远。

请稍候

第 3 章

乌鲁西走后不到20天,西台自北向南暴发了大规模的疫病。而且在发现时,已经漫延到了首都。

我的皇帝老公染病。

天下大乱。群龙无首。

皇帝不在,我就是当之无愧的一把手。

可我知道我有几斤几两重。我在第一时间把皇太子,第一皇子阿尔华达叫进宫来,要他暂摄王权。不过在见过这个哆嗦个不停的中年男子之后,我把卡尔也叫了进来,要他全力协助皇太子摄政。

当我这么说时,从元老院到两位跪在我面前的皇子,全都用看怪物的眼睛看我。

一个元老院大臣斗胆上前问我是不是在日常的政务中也过问一下,平常的政令也最好让我参与讨论?

我严辞拒绝。

声明对卡尔皇子和皇太子的一切决定我是全数支持。

卡尔皇子淡定接受。

修达又跳出来要帮忙。在疫情发生后,他第一时间被看管起来,彻底隔离。做为现任皇后的唯一嫡子,未来皇位的强力竞争者,就算没有我,也有一大堆人等着管他。

卡尔一定是拒绝了他。他就跑来堵我,当着元老院的面,跪下来表决心。

可能是这段时间我对他的要求一律准许给了他错觉。

看到这个永远搞不清状况的孩子又跳出来添乱,我就一肚子火。

但我不想再跟他讲道理。他现在只是热血沸腾而已。全是年轻惹的祸。

我把他推给卡尔。

我说:“卡尔,教教他什么时候该干什么?什么是添乱什么是帮忙。我看他太笨了,一遍可能教不会,你多教他几遍吧。”

说完我就走了。干脆利落。

修达又被他的亲亲母后丢下了。他哀怨的看向皇兄。

卡尔看看修达,看看走得一点都不留恋的皇后。

最近皇后像吃错药一样。不但不给修达一点好脸色,也不再担心他谋害修达。最怪的是,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露出想杀他的意思了。就连在朝堂上也一点都不跟他对着干了。心胸好像也变得宽大了,眼里好像也有西台这个国家了。为了这,伊尔邦尼都已经快疯了,天天神经兮兮的想皇后的下一步大计划。

卡尔很不想告诉伊尔邦尼,皇后很可能不会有下一步大计划了。

因为他的父王在倒下前曾找他谈过,父王认为皇后已经变了。

在弥漫着花香的庭院里,夜色深沉。父王看着池塘,悠悠的说:“人就像天气一样不可预测。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变。”

父王说:“卡尔,你相信吗?你的母后告诉我,她认为娜尼亚会是一个好皇后。所以我立她,不只是因为她的身份,也不是所有人认为的她的美貌。”

父王说:“你的母后从来没有错过。我也一直在等,我想看到娜尼亚变成一个好皇后的样子。”

父王说:“我认为她已经变了。”

父王欣慰的笑了。

卡尔坐在父王的下首,他当时忍不住靠近父王,像他还是一个小孩子的时候一样跪在父王膝下。

父王拍了拍他。眼光却仍是望向远方,看向他的母后辛蒂王妃安眠的地方。

似乎在看到娜尼亚皇后如同他的母后所说的那样,变成了一个优秀的皇后之后,父王就像是已经完成了母后交代的最后一个任务。

卡尔的心里不由得发冷。父王望向母后陵寝的目光,就像他已经可以安心去见她了一样。

卡尔的心里一阵紧缩。父王现在躺在他身后的宫殿里,除了医师和宫奴,任何人不能见到他。

他强迫自己把精力集中在国事上,每天忙到深夜。

他在逃避,仿佛只要他努力处理国事,让这次的席卷西台的疫情不至于给刚刚经历过大战的国家雪上加霜,父王或许就不会离开。

就像他还小的时候,只要把剑挥得很好,父王都会在百忙之中抽出空来看他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