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早知道薛璟是锡镕人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早知道即使我想留下,她也会想方设法杀了我的。”我问身边的应霖绪,不是责怪,而是不解。

“薛家是锡镕名家,长随封氏皇帝身边,以知天命为傲,不屑于朝廷官员为伍,深居简出,甚是神秘,但也不难查探她的底细,你没有派人去查,我当然不会告诉你。”她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我们很想念你,同样舍不得你。”

我知道。。。我明白。。。我只是舍不得、放不下。。。

灵魂有没有眼泪?有的话,它应该就落在我的脸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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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缕阳光投入窗中,照在我的脸上,微微睁开眼,金色光芒有些刺眼,中午了吗?我睡了多久了?为什么脑袋里空空的?我什么时候睡下的?为什么没人叫醒我?今天。。。今天,是什么日子?

我坐起来,一手拉开被子,想下床,床边只有小雯的兔子拖鞋却不见我的小狮子,没关系,穿了再说。

可是翻身起床却很高难度,手脚身体似乎都不是我自己的一样,麻木地难以控制,很难使力。

当我好不容易坐到床边双脚踩进兔子拖鞋要站起来,一个踉跄重重地摔在地上,痛!我慢慢翻坐在地上,双腿还是酸软的没有力气。

我突然摔倒,弄出了这么大的响声,家里还是很安静,应该是没有人。既然求救无门,只好自救了。

我搀扶着床沿缓慢地爬起来,晃晃悠悠地站稳,大约花了半个多小时才跨出去几步。

这是怎么了?我昨天被人套麻袋暴打了一顿?!不对,不对,我应该在黄山啊,昨天下午的飞机,不会错!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不记得了呢?

我还没搞清楚自己是不是暂时性失忆,又再一次被吓到。

不知花了多少时间,我总算跟个小屁孩一样摇摇摆摆地学步成功,往厕所去了,一进去,看见镜子里的自己我都吓傻了。那是我吗?

我不记得我的头发有这么长啊?!头发被扎起来了,所以我刚才都没发现,可是,我自己不会梳辫子啊!我把头绳拉下来,瞪大了眼睛看镜子里的自己,从小我就皮,跟男生一起玩一起闹,从个性到外表都是假小子,什么时候头发都漫过了胸口了。长头发居然还很适合我,突然平添了我过去没有的女人味,似乎漂亮了?!天啊,这是出了什么事情啦?!

我把自己整个泡进温水里,身上是舒服多了,没了刚才的那种麻痹,脑子却跟进水了一样,就是理不出个所以然来。

梳洗完毕,我把整个家查看了一遍,什么变化都没有,谁能告诉我为什么??!

想着想着就肚子饿了,拉开冰箱一看,只有白粥和酱菜。在屋里翻了半天,居然连薯片都没有!

天。。。不是吧!总不见得饿死自己吧。

也不管自己行动不方便,带上钱包就出门了。其实小区门口就有便利商店,走慢一点不会怎样啦。

虽然有些吃力,但是我还不至于没有行为能力,怎么这么娇柔了呢?我不禁嘲笑自己。

突然一下,好像听见汽车喇叭的声音,而且似乎尽在咫尺,猛一回头,那辆车已经近在眼前了。

“小姐,小姐,醒醒,醒醒。。。你还好吧。”

头晕晕的,我被撞到了?但是不是很痛嘛,我想应该没事吧,我微微点点头,有些吃力地想抬头看他。

我此刻正倒在一个男人怀里,他应该就是那个撞倒我的人吧。他试着扶我起来,但是我却全身瘫软,一时站不住。

不幸中的万幸,他并没有撞伤我,在小区他的车速不快,所以我只是擦伤,也许是因为我精神不好,精神恍惚才没有听见他按喇叭。

好一会儿,我才慢慢缓过来,把他看清楚。

一张难以形容的英俊的脸,棱角分明的脸颊,挺直的鼻梁像是刀削出来的,双眸迥然有神,剑眉深而不浓,简直就是祸害天下女子的相貌。

这张脸,一张倒映在水里的脸,一个错愕的表情,那张脸。。。

再次醒来的时候,还未睁开眼就先闻见了一股刺鼻的消毒药水的味道。

“小依!”

“姐!!”

身边的爸妈相拥而泣,小雯更是早哭花了脸,还抱着我,把眼泪鼻涕都往我身上蹭。

“唉唉唉,你注意点啊,很恶心哎。”我忍不住要推开她,她反而抱得更紧了,哭得更high了。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老爸擦擦止不住的眼泪,安慰同样抽噎着的老妈。

“陈小姐醒了,我去叫医生。”我刚才没发现,爸妈身后还站着一个人,一个男人,还很帅,啊,就是撞到我的那个嘛!算他还蛮有公德心的,没有肇事逃逸。

在之后的一个星期住院观察中,我才把事情搞清楚,原来我在黄山除了意外,做了两年半的植物人。我被送进医院急救后,爸妈和小雯得了消息立刻就感到了黄山守着我,等我稳定了之后又转到了本城的大医院救治,最后医生还是没办法让我醒过来,大半年后就让家人把我带回家照顾了,说我可能永远不会醒。这也是为什么我醒来的时候会在家里,而不是在医院里。

怪不得爸妈小雯一个劲地哭,每一次见我都要哭。。。两年半啊。。。植物人。。。小雯边哭边说的时候,我差点当场晕过去,这是什么事情啊!虽然难以想象,更加难以相信,可是两年半的时间确实就这样没有了。

我的脑海中,完全没有出意外的记忆,空空的,有种很奇怪的感觉,似乎有一段很长梦,一段很长的故事,可是我却记不起来,好像经历了很多,最后却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后来几天,除了爸妈小雯每天来看我,几乎总要留下一个人24小时地守着我,好像一个转身我就会凭空消失一般。

还有那个撞上我的无辜“肇事司机”高靖逸也是天天来报到,说是他闯祸撞了我,有责任等我好起来,健康出院,不然良心不安。其实他没必要这样做,毕竟我留院观察使因为黄山摔伤,怕脑震荡有后遗症,跟他没关系。不过幸好他来了,陪我说说笑笑,不然我非闷死不可。

这天,阿熠他们那群跟我同去黄山的小子来看我,口若悬河地说着当时多么多么危险,两年多来他们多自责,多伤心,还故作哭相,不忘用袖口抹抹眼角。我心里知道,他们虽然是在开玩笑,其实都是怕我难过,那段日子,过去的两年半,他们一定也很担心我,为我可惜,为我伤心,只是那些肉麻的话,他们说不出口,也不会说出来。

“行了行了,你们别假了,等我好了,一人赏三十大板,一个都不准逃!”我那个恨啊!不是因为他们没来得及救我,而是因为这两年半实在是很长,他们现在已经开始实习了,不久就要大学毕业了,而我,还得回去重新念书!

“小依。”

“应霖绪!”

应霖绪推着轮椅进到病房里,阿熠他们自动自觉给她让开道来,从我的身边移动到了床尾。

她的腿还没好呢。。。

“瞧你这么欢蹦乱跳的,看来是没事了,什么时候能出院?”她幽幽一笑,淡如轻风。

“快了,再过三天就能从这里出去了!”我早不想待在这里了,天天的伙食都是稀饭汤面,“不过要每周来做复健。”

她微微点头,我们一群聊了很久,直到护士说探病时间过了,把他们全赶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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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霖绪,是你让她忘记的嘛?”

“你希望她记得?”她抬头看了阿熠一眼,问道。

“。。。”

“她有她的生活,现在她是陈苏依,以前是,未来也是,不会改变。”

“。。。你知道,其实,你很冷酷。”

“也许吧。”

“上次。。。那个,那个人,叫高靖逸的,你认识吗?”

“上次?为什么今天才问?”

“。。。”阿熠有些窘,他早想问了,只是一直忍着没问,似乎就是怕她这么一句话顶回来,应霖绪并不容易相处啊,“你看他的眼神怪怪的。”他没有回答应霖绪,自顾自说出了心中疑惑,其实应霖绪也不指望他回答。

“没有,不认识,只是和他姐姐见过两次。”

“姐姐?”

阿熠更加疑惑不解,但当他看见应霖绪脸上隐晦神秘的笑容后,便打消了继续问的想法,他知道,她不会告诉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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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院,复学,上课,一切都恢复了正常,两年半,就好像没有中间的这段空白的断档期。只是学校里只有我一个了,那群臭小子都弃我而去了,不,还有小雯,她都考进大学了。。。我还在混大学。。。

还有一个人,高靖逸,出院之后,极其神奇,我居然会一直跟他保持着联系,不太紧密,但是越来越亲密。。。

后记(书琰、崔皓)

他离开了,多久了?有十年了嘛?是的,十年,明天又是他的忌日了。年复年,又是一年,每一个日子,他都会无意识地想到他,似乎他从未离开过,然后恍恍惚惚中发现,他早已不在了。

说来也奇怪,这个顶着络邑朗清的皮相出现的人,只存在了短短四年不到的时日,怎能叫他十年不曾有一日能忘记呢?

依旧是这条路---由皇宫东门通往御书房的路,十年,每日来来去去,每日看着皇城金灿灿的恢宏宫殿,想起的不是御书房里等着他的小皇帝,也不是任何国家大事,而是他---络邑朗清,那个只做了三个月又十七天的“华圣帝”,华夏王朝的开国皇帝,历史上的一个传奇,也他心里的一个传奇。他突然出现在这个世界里,如同战神一般,退天狼,灭锡镕,一手建立华夏王朝,当所有人都似梦非梦地惊叹于他的功绩之时,他却突然辞世,短暂的生命恰似天际划过的流星,是黑夜里的奇迹,任谁都会不自觉注目,消失之后,惹人唏嘘感慨。

今天是个不错的日子,风不太急躁,阳光不太耀眼。脚下是打磨的极度光滑青石板,眼前尽是金碧辉煌,雕栏玉砌,放眼四顾,那一个个笔挺的侍卫让皇宫更加庄严,偶尔一队侍女走过,又是一片妖娆妩媚的景象,就是这里,天下最奢华的地方,也是天下最大的牢笼。有时候,他会不仅去想,是不是因为害怕被禁锢,他才会选择离开?

当年,那些是是非非,他能猜出了七八成,后来宜王意欲掌控朝中大权,他自然而然将他的死因猜了出来,只是他不知道,他怎么会甘愿?这是一个谜,就跟他的来历一样,不会有人能给出答案。他曾经忿恨地去找寻原因,甚至痛恨自己不能为他报仇,不过现在对他而已,谜底已不重要了,那些日日萦绕在他心头的原本就不是他的死,而是他的生,他的笑,他的语态,那些时而深沉、时而天真、时而狂傲的种种,永远不会消失暗淡的回忆,十年,梦里梦外,都似真实存在的回忆,让他早已分不清,生死之间的距离。。。

“崔太傅。”一个侍女迎面走来,向崔皓盈盈施礼,打断他早已远去的思绪。

“柳绿?”眼前的这个侍女二十有六,早已是宫中的老人了,常人随侍小皇帝身边,是崔皓再熟悉不过的人了。

“太傅。。。”柳绿斟酌了一下语句,最后只说道,“皇上正在御书房内,请太傅快些去看看吧。”

崔皓不禁奇怪,皇上虽然年幼,却是从小聪慧过人,十分懂事,十四岁的人早已习惯了朝堂上的尔虞我诈,平日里处事冷静的模样好像已经是个二三十岁的成年人了,是什么事能让小皇帝失了常性?他又是什么样的反应能让柳绿来迎他?

崔皓加紧了脚步随着柳绿去往御书房。

御书房外的侍卫个个表情异常紧张,崔皓不禁小声问到:“刚才谁来过?”

侍卫摇摇头,低声道:“回崔太傅,早朝回来时皇上还是好好的,刚才不知怎么就将殿内随侍的太监轰了出来。”

崔皓皱了皱眉头,吩咐柳绿守在外面,自己一个人推开了御书房的门。

崔皓一进门,里面的景象让他不由一惊,奏章书册散乱一地,茶碗摔了个四分五裂,一块碎片上还占了血迹,就这样悲惨地躺在崔皓脚边,像是那个内侍太监遭殃了吧。在这一片废墟之中,唯有小皇帝斜靠在龙椅上,小小少年一身端庄威严的明黄,双眼呆滞地看着桌面上的一本薄薄书册。

“臣崔皓参见皇上。”

“太傅请起。”小皇帝声音很轻,似乎有些脱力,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崔皓微微皱眉,心想着是不是要问,还是由得小皇帝自己告诉他。

这十年来,朝中大权由宜王一人把持,虽然华圣帝留下了不少心腹在朝中各个重要的职权部门,但是几番明争暗斗,实在心有余而力不足,人人须得小心谨慎地做每一件事,说每一句话,滑若泥鳅一般,不让宜王抓住一点把柄。要不是朗清对他们实在太好,恩情难还,故而只能尽心竭力地扶助小皇帝,说不定早甩袖子走人了。小皇帝还年幼,不足以应付宜王,这群朗清的肱骨之臣暗自忍耐,步步为营,都为等着小皇帝成年,能撑起华夏王朝的这片天,这份任重道远甚至超过了当年打天下时的危险。偶尔,一群老朋友聚在一起,会说笑道,这是朗清留给他们的难题。

崔皓就是其中一人,只是他十年来太傅之位未曾动摇过,不仅因为他极少正面参与国事,不会主动跟宜王过不去;加之他为人平淡喜静,不曾参与党争;对小皇帝也不似那些老古板一样什么都要管,什么都跟礼教扯在一起,整天口若悬河的招人讨厌。不过他自己心里也清楚,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宜王念着过去的情分,虽然不再是知交好友,却也是善待他的。

“太傅,我父皇之死,华圣帝之死,你可知其中隐情?”

小皇帝如此一问,崔皓吃惊不小。须知小皇帝即位时不过三四岁,正是什么都不知,什么都不动的年纪,即使后来慢慢懂事,隐隐约约知道皇家那些血腥斗争,却也从未问过瑞王和朗清的死因,他不问,崔皓自然也不会说起,过去那些秘史都在御书房里,他若想知道,自己找来看便一清二楚了。书琰这孩子是命苦,也早熟,七八岁时就把童心和天真都丢弃了,崔皓看见这么一个孩子,日日装得跟成人一般,年少而寡言,面上都顺着宜王和一众朝臣,暗地里计较着心里不禁怜悯,这些年,也真是对书琰非常好,把他当自己的儿子一般教养疼爱着。如今,他突然问起那些陈年旧事原本崔皓坦白说了也无妨,只是,小皇帝刚刚发完脾气,是否于此有关?

小皇帝见崔皓抿嘴不答,也不怪,自顾自的说道:“太傅,朕是你一手带大的,小时候的事情朕记不得,太傅该是很清楚的吧。”

崔皓毫不避讳地直直望着书琰,看着他黝黑的瞳孔里闪烁着恨,透出嗜血的红光,“皇上,想知道什么?”

正如书琰所言,崔皓是看着他长大的,他太了解这个小皇帝的性子了,脾气跟他祖父---明瑞皇帝像极了,心思极重,小小年纪就工于心计,是悲,因为少了这个年纪本该有的天真,也是喜,只有这样才能坐稳皇位,将来与宜王一争高下。所以,崔皓一直都帮着小皇帝,无论是什么样的事情,他对他都绝无隐瞒,如此,小皇帝对他也是真心实意地敬重着。

“太傅可还记得华圣帝留下的那个谜语?”

崔皓微微点头,他当然记得,那是朗清死的前一天交给他一封书信,说是等书琰长大了代为转交。他当时虽有疑虑,却没有多问一句,只是将书信收好,直到朗清突然暴毙,他顾不得其他,先拆开看了。

他本以为信里会有什么遗旨,结果却是两行密码,正是朗清用于传递密信的暗语。崔皓是朗清的亲信之一,自然知道怎么解开着密码,但是朗清把想告诉书琰的话都藏在了御书房内,而崔皓即使是太傅,也有不能擅闯御书房。

崔皓初闻朗清突然暴毙,慌乱惊恐悲伤在他心中翻江倒海,情感容不得理智多思考,就驱使他犯险偷入御书房,寻找朗清留下的东西,找到的不是给书琰的东西,而是给崔皓的信。

而那封信被崔皓视为珍宝,因为那是他唯一留给他的东西。信上的每一个字都已在崔皓心里,让他时常想起,朗清临死之前的那份平淡。世人只看到他的功绩,叹他英年早逝;宜王只看到他死前无奈,以为他能坐享其成,笑朗清痴人,还是看不懂学不会那些阴谋诡计,才会上当受骗。只有崔皓看完了信,才恍然明白他只是回到属于他的世界而已。朗清不在乎功绩和皇位,所以他可以走的潇洒,可是带不走的情和回忆却让他苦,公主的离开,让他心伤,却也给了他放手离开的机会和借口,让他以为,离开,回去,才是正确的决定,如果自由和爱情都是他的奢求,那么不如不求,让一切都随着他的离开而消散。

但是最后的结局却没能在任何人的掌控之中。

至于朗清留给书琰的,却是崔皓不知道,没找到的。于是他只能在书琰十岁之后开始教他朗清编的密码,让他自己去解朗清留下的谜。

“皇上已经解开谜题了?”

“不是解开,而是无意中找到的。”书琰的口气显得失落,想来是因为不是自己解开谜题带来的挫败感吧,只是他和崔皓都不知道,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谜题,不过是朗清的障眼法而已,只要书琰想要了解朗清一步一步走向皇位,一步一步统一天下的传奇历史的时候,去翻越十年前那段历史的时候,就能把他留下的手札找出来。只是在御书房藏书数十万的浩瀚书海里,朗清薄薄一本手札实在太容易隐藏了,放进去就跟没有一样。

书琰叹了口气,又说道:“太傅,朕这个皇位究竟是怎么来的?朕恨他,过去以为他和父王有相同的结局全是上天给他的报应。。。是报应吗?”

报应?崔皓觉得可笑。他明明比任何一个皇帝都仁慈,为何要他背负“报应”二字?同时,又是一阵心凉,被朗清一直保护着的书琰,居然是这么恨他。若不是朗清心中内疚,那么在他死后,杜修等人和岚一定会先把公主和朗清的孩子找回来继承大统,哪里会是今天的局面?

崔皓不说话,但是他的神情书琰看得很清楚,不由嘲笑地说道:“是朕忘恩负义?忘了这皇位是他给我的?那么我父王和母后呢?他们的死就是活该?!”

崔皓暗自叹气,这皇家的家仇,谁说的明白呢?让他不解的是朗清究竟留下了什么让小皇帝这么大反应。

书琰随手翻动着朗清的手札,问道:“太傅可知公主现在身在何处?”

崔皓不由一惊,他虽然早猜到书琰可能会问一些与当年有关的事情,再细想,大胆猜测着本薄薄的书册应是朗清的手记之类的,其中必定提及了公主的离开,和那个朗清从未见过的孩子。

“回皇上,臣不知。当年公主离开后,先皇曾派人四处打探却是渺无音信。”崔皓的话半真半假,这是他第一次对书琰有所隐瞒和防备,也是对朗清的忠诚。

书琰没有更多的表示,只道自己想休息,便自顾自地离开了御书房。早在崔皓来之前,他就问过柳绿同样的问题,柳绿也是一句不知道,现在崔皓的回答早在他意料之中,却难免叫他失望。

这一天,崔皓和书琰各怀心事,都为同一个人,同一件事。只是皇家的事,皇家的人,总是有太多说不得秘密。秘密不是因为没有人知道,而是因为没有人会说出来,让它就这样深埋心底,自个儿明白却又要糊弄别人。

数年后,书琰无数次翻动朗清的手札,将他的故事和心情回味了千百遍,早已说不清是恨还是敬了。从他第一次翻看着手札时,心里涌出的爱恨,无奈和悲痛,早已沉淀下来,让他不断斗争,为了朗清建立的这个华夏帝国,为了他父亲不曾拥有的帝王美誉,为了他自己背负的命运。

而崔皓也始终不知道,当时的书琰,才十多岁的年纪,第一次有了要杀人的想法,宜王,和公主留下的孩子,威胁着他帝位的人,他都想杀。

朗清的手札,他自己经历,自己叙写的故事,让书琰下定决心不做宜王的傀儡,要比朗清更圣明,要做千古留名的好皇帝,同时也让他从此深陷,沦为政治和皇权的奴隶。

或者,在书琰百年之后,他的子孙也会找到属于他的手札,再看他的故事,再谱一段的历史,成为另一个传奇。

第一百五十章日华(喜剧结局)

三日前:

庄雍宫,磅礴气势之下,更显人的渺小,即使为王,也不过是孤家寡人一个。

“在想什么?”高露婕走到我身侧,顺着我的目光看去,那一片巍峨的宫楼在暮色中尽是惨淡。

“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杜修说你最近似乎心事很重。是不是应霖绪?”

“你知道了?”

“猜到了。”

“是来劝我的吗?”

高露婕摇摇头,道:“不算是。你最近的安排让杜修他们非常担心呐。”

“所以你是来为他们刺探军情的?”杜修、张时希等人都是绝顶聪明,我最近撤换内阁的诸多动作怎会让他们不起疑呢。

“我知道,你一定很难下决定,所以这种军情不探也罢。”

我勉强地笑了笑,不置可否。良久才开口:“你说我该怎么办?回去还是留下?”

“你想让我怎么样的回答?若我是杜修,我会告诉你,留下,因为你是王,对国家、对天下、对百姓有责任,可惜,我不是他;若我是封姒妍,我会要你留下,因为你是她的一切;若我是你妹妹,自然是希望你回去的;若我是应霖绪,我会要你回去,她花了这么多心思,这么多时间,不顾危险都要救你回去,你怎么能辜负她的一番心意?”

“那。。。如果你是我呢?”

她摇摇头,微笑着叹气,“知道嘛,当年我去见应霖绪之后也曾经感觉迷茫无助。我不知道是不是要相信那些似真似假的东西,或者所谓的命运。你知道我有个弟弟,离开他,是我这辈子最难过的事情。。。然后,我决定顺其自然,做最坏的打算,保险不过时以防万一,当同学们怂恿我一起去黄山的时候,我去了。我不想逃避什么,如果真有命运那回事情,那么逃也没有用吧。呵呵,现在想想,这可能就是我的决定,如果当时我选择窝在家里,恐怕就不是现在这样了吧。”

“你。。。后悔过吗?”

“问自己如果,是不是后悔?”

那我呢?我的决定是什么?该是什么?

“你知道我是个自私的人,所以,如果我是你,我会更自私一些。”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忠于自己心里最想,只是为了自己而已。”

为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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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仰起头,闭上眼,感觉微凉的玉瓶贴到唇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