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颜,别哭了,来,告诉我,出了什么事?”齐懋生的声音里,就透出了一点点的严厉。

顾夕颜怯生生地望着齐懋生。

挺拔的身姿,刚毅的面容,明亮的眸子,如匣里藏剑,内敛稳健中透着低调的锋利。

一个完全适合顾夕颜想象的男子!

一个让她爱到心都痛了的男子!

让她在他面前自曝其短,顾夕颜实在是不知道怎样开口,她不由可怜兮兮地望着齐懋生,手指就像麻花似的绞了起来。

望着他的目光像受伤的小兽般无辜可怜无助透着哀求,把齐懋生看得心都痛了起来。

他把顾夕颜像小孩子似的抱在怀里,不停地亲吻她的头发,温柔地鼓励她把心事说出来:“夕颜,你越早告诉我,我就越好帮你补救。你明白这个道理吗?嗯?”

自己是做客服的,哪有不懂这个道理的。只有把事端在萌芽状态就扼杀,才是抑制事态进一步发展的最佳办法。

她依偎在齐懋生温暖的怀抱,听着他低沉醇厚的嗓音,就有了一种安全感,好像天下的事,身边这个人都会帮自己解决的,一直紧绷着的心弦也略略放松了下来。

顾夕颜哽咽着,期期艾艾地把在德馨发生的事大概地说了一遍。

尽管如此,她的直觉还是让她小小地保留了一下,没有告诉齐懋生魏士英长得很像叶紫苏。她总觉得,齐懋生是很敏感的人,这一句如果说出口来,难保他不会往其他方面想……尽管他迟早会知道,但不应该由她告诉他。

她什么也不能为懋生做,至少,能让他在面对自己的时候,永远保持自信飞扬的神采来!

齐懋生越听脸色越严峻,越听心里就越恼火。

难怪一回来,二平就说要事要禀告,想来,就是这件事了。

顾夕颜好不容易说完了,齐懋生却半天没有作声,她不由心虚地去望他。

齐懋生两条浓黑的剑眉在额间蹙成了一个“川”字,微薄的唇紧紧地抿着,目光深邃而锐利地盯着炕上黄梨木镶钿花的炕几,全身散发出冽凛的寒意。

顾夕颜就打了一个冷颤。

完了,完了!

齐懋生真的生气了。

她第一次在栖霞观香玉馆看见他的时候,他就是用这种表情望着叶紫苏和方少卿的!

顾夕颜脸上挂着泪就呆在了那里,心里的后悔真是无法用语言来表达。

我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说出来?

为什么就不能等到会面结束后?

齐懋生高高兴兴地来看她,现在却全被她搞砸了……

她突然间就理解了当时叶紫苏为什么要去撞柱了。

如果这时候他给自己一个鄙视的眼神或是一个轻蔑目光……她真的去死的心都有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回山转海(四)

齐懋生的目光极其清冷,如带霜的刀锋。

顾夕颜听到他冷冷地哼了一声,问道:“夕颜,魏姑娘到现在还昏迷不醒吗?”

沮丧的顾夕颜满心都是自怜自艾,她畏缩着,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齐懋生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来。

良久,他眼宇间闪过一丝冷意,道:“周夫人,没有来拜访魏夫人吗?”

顾夕颜摇了摇头,连吱声的勇气都没有了。

她没有吭声,引得齐懋生不由愕然地低头望她,这才感觉到顾夕颜全身僵硬地靠在自己的怀里,表情显得很迷茫,反到把齐懋生吓了一跳:“夕颜,你这是怎么了?”

顾夕颜已被无数的可能吓得头脑里一片空白,她糊里糊涂的,也没有听清楚齐懋生到底在问她些什么,只知道强忍着的眼泪不停地解释,好像这样,自己心里就会好受些,好像这样,齐懋生就会原谅她一样。

“懋生,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我当时很害怕……难过,不知道自己该怎样,好像怎样都是错……”

因为这件事怕他责怪,所以害怕吗?

齐懋生有点莫名其妙地望着顾夕颜。

只要是个聪明点的人,谁遇到了那样的情况都应该如她的反应一样,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才是,怎么把这样事扯到了自己头上,还那里哭哭啼啼伤心不已的。

齐懋生的眉头就皱了皱,觉得她简直是在杞人忧天。可一看到她泪雨涟涟的样子,心里先就软了,说出去的话也变了味:“我知道,我知道,你突然遇到这种龌龊的事,害怕是很自然的;大家都说毓之长得像我,那种情况下,认错了人也是常有的。别哭了,嗯,这不是还有我吗?我会把这件事处理好的!”齐懋生的语气里,带着几许的爱怜,带着几许的包容,还带着几许的无奈!

顾夕颜目瞪口呆了。

嗯!就这样了吗?

没有气愤,没有质问,没有斥责,没有伤心难过,甚至还安慰她!

这就好比一个顽皮的孩子打碎了价值连城的花瓶,主人却置花瓶于不顾反而问她手伤了没有。

生平第一次,有人无条件,不讲道理的维护她。

她一下子就被感动了,泪眼婆娑地望着齐懋生,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而齐懋生却在心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黑白分明的眼睛瞪得大大地望着他,腮边还挂着几滴眼泪,像个犯了错等着父母惩罚的孩子似的!

夕颜真的还好小啊,像朵还只是刚露了个粉嫩粉嫩的花蕊……幸好自己遇到的早,要不然,还不知道这娇美落在谁家?幸好把段缨络派了去,要不然,自己一旦知道失去了恐怕永远都会意难平恨难消!

他不由轻轻地揉了揉顾夕颜的头顶:“好了,别伤心了,不是还有我吗?”

那挂在睫上的晶莹如雨似的纷纷落了下来。

懋生对她……真好!

顾夕颜紧紧地搂住了齐懋生的腰,把脸贴在他胸膛上。

懋生的心跳,听得好清楚。

砰,砰,砰,一下,一下,又一下,坚定、有力,低低地回荡在她的耳膜里,自己那颗杂乱无序的心就好像找到了归宿似的,跟着他有规律的跳动起来。

闭上眼睛,靠在他宽宽的肩膀上。

这就是世界的一隅。

属于她的。

只属于她的。

懋生,用百般的真诚,万般的包容,千般的溺爱为她支起来的世界。

那些怀疑、审视、衡量、计较,在这一刻,显得多可笑!

顾夕颜含着泪:“懋生,对不起!我当时……就是妒忌得不行……”

“妒忌?”齐懋生惊讶地道。

夕颜说妒忌,妒忌谁?

难道是因为……

齐懋生认真地凝望着顾夕颜的眼睛:“为什么会,会妒忌?”

因为当时怀疑你看到了长得像叶紫苏的魏士英就晕了头……可这话,顾夕颜却无论如何也不会说的。

她从来没有对齐懋生说过,自己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是在一个怎样的情况下。

就算是最亲密的人,也要为他保留几份尊严吧!

“夕颜,你是不是,觉得我辜负你了……”齐懋生试探地问。

顾夕颜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有表达些什么。

“……我猜到自己在德馨院,你又答应过我,过年的时候会回来的,听到哭声,我以为,我以为你很想念叶夫人……我,我,我……我知道我不应该这样,再怎么说,你们也是少年结发,十几年的夫妻,”她低了头,言不由衷地说服着自己,“我,我,也知道你抱错了人,可就是心里不舒服,就是,就是觉得,就是觉得你怎么能抱错人,你曾经对我那么好,怎么能抱错人……”

齐懋生听明白了。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搂着顾夕颜亲吻着她的发间:“我的傻姑娘,真是个傻姑娘……都是我不好,是我没有跟你说明白,所以你才会觉得忐忑不安的,才会妒忌的,是不是?好了,别伤心了,看你,眼睛都红了,快别哭了!”

齐懋生,为什么对她这么好。

可怜的顾夕颜,却没有想到两人因受教育和生活经历的不同,对这件事的看法根本就是两条线。搁在现在,捉奸、出轨都可以上电视节目了,在那种情况下她就应该挺身而出,躲在马桶间里犹豫不决,完全是因为自己对齐懋生的不信任,顾夕颜当然会惴惴不安。可在齐懋生眼里,这是一场伤风败俗的闹剧,顾夕颜作为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听到一些男女之间的事都应该回避,更何况是遇到这种事情,那就更应该撇清关系才是。

顾夕颜在感动的同时,马上就又一个一直隐藏在心底最深处的疑问折磨着。

关于他对叶紫苏感情,到底是怎样的呢?自己到底是问还是不问呢?

这个选择如拉锯似的在她心里来来回来!

“夕颜!”齐懋生望着撅着嘴怯生生地夕颜,只觉得心底酥软软的,忍不住就吻了吻夕颜的唇角,带着爱怜,带着纵容,轻轻地吻着她。

齐懋生对她,一定非常非常的喜欢吧!

所以才会没有原则地纵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