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她就感觉到了齐懋生吻,带着炙热的气息密密匝匝的落在她的额头、脸颊上:“夕颜,乖乖,小宝宝……”

是珍爱和纵容的语调。

母亲的怀抱,母亲的语气,也应该是如此的吧!

她突然间就觉得眼睛涩涩的,心里酸酸的,像任性的孩子似哭了起来:“懋生,我不要,我不要……我要你,我不要这个……”

泪水刚流出眼眶,就被炙热的唇吸了进去。

顾夕颜不依地扭动着身子,身子却像失去了控制似的根本不听她的摆布,动也动弹不了,顾夕颜就更加放肆地哭了起来。

随着她的哭声,身体里那冰冷的感觉也慢慢地融化了,耳边却传来嗡嗡的声音,好像有很多人在说话,却又听不清楚在说些什么。

她有一种自己正赤身裸体地躺在众人面前的感觉,心里慌张又害怕,她焦急地喊着“懋生,懋生……”。

* * * * * *

赵嬷嬷把用暖玉做的玉势从顾夕颜的身体里拿出来,屋子里立刻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身材伟岸的齐懋生像抱着孩子似的抱着顾夕颜,温柔地吻着她的额头,喃喃地说着一些安慰她的话。

赵嬷嬷想到新太太刚才嚷嚷的内容,脸上也不禁微酡。

什么叫“我只要你”……就是馆子里的小姐,怕也喊不出这样的话来……

她突然就想到自己第一次跟着高姑姑给人问诊的经历。

那次,也是给齐灏的夫人,不过不是这位顾氏,而是叶夫人。

刚刚新婚的叶夫人,还是上有公婆下有叔侄的时候,住在承禧院,比顾氏年纪还要小些,府里作主的是高姑姑。不知为什么,她日渐消瘦,高姑姑就请示了徐夫人想给她品品脉像。当时,齐灏不知怎么得了消息,急着赶过来,他见叶夫人很是局促不安,就趁着高姑姑转身交待事情的时间悄悄对叶夫人道:“你要是不喜欢,就别让她们……”叶夫人当时煞白着小脸,明明眼中流露出害怕,嘴上却说:“既然是府上的规矩,怎能从我这里坏了去!”

想到这里,她不由就抬头望了齐懋生一眼。

十几年不见,齐灏已没有了少年时的飞扬锋利。刚毅的脸庞上不仅带着温和的表情,而且眼中还闪烁着无奈的神色,正耐性十足地哄着顾氏。

赵嬷嬷就在心底轻叹了一声。

真是哭闹的孩子有奶吃……如果当初叶夫人也像顾氏这样不管不顾地任性,会不会结果又不一样呢!

她把玉势放进一旁装着滚开热水的小小的白色细瓷盘里,轻微的“扑通”声中,瓷盘里的水被映成了一汪碧绿。

第一百五十四章 言中事隐(四)

“嬷嬷把这个留给我吧!”齐懋生的注意力全放在顾夕颜身上,只是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下赵嬷嬷,轻声地道。

赵嬷嬷不解地道:“什么?”

齐懋生就又说了一遍:“我不知道原来是用这个上药的,嬷嬷把这温玉做的玉势留给我吧!”

赵嬷嬷就有些犹豫。这个玉势,是临别前高姑姑特意送给她的。因是专为上药用的,还有些与众不同,她也只有一个。

念头闪过之间,赵嬷嬷不禁道:“爷,太太身体很好……”

她的话音刚起,齐懋生就很凌厉地瞪了她一眼:“这个时候不说这些,小心她听到了……”

赵嬷嬷心神俱凝。

她原是高姑姑的一个族侄,五岁时父母双亡,就投靠了当时在齐府后院当总管的高姑姑。高姑姑也对这个族侄抱有很大的期望,七岁启蒙,九岁就跟在身边调教。齐灏,她并不陌生,他的性格,她也是有所了解的。可现在……不仅愿意哄着顾氏,而且还处处维护着她……

赵嬷嬷低垂下眼睑,怕泄透了自己的心绪。她语气极其恭谦地道:“爷不用担心,我们说话,太太听在耳朵里,只是嗡嗡的一片,是听不清楚的。”

齐懋生就望着她挑了挑眉。

“这屋子里熏香品阶不高,像是给小姐们用的。”赵嬷嬷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齐懋生的表情,“吸了这种香气,感觉比平常更敏锐,听觉却比平常更迟钝些。你不贴着太太的耳朵说话,太太根本就听不清楚您在说些什么!”

齐懋生脸上就闪过一丝不自在。

赵嬷嬷心中一动,就试探道:“不过……”然后语气就顿了顿。

齐懋生竟然追问到:“不过什么……”

赵嬷嬷只觉得透心的凉。

七情六欲不动于色的齐灏,竟然已经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了……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语调放缓,语气更加轻柔了:“不过这香有点伤身体,以后爷还是少用为妙!”

齐懋生没说话,只是低头去看夕颜。

夕颜眼角还挂着几滴晶莹剔透如水晶般的泪珠儿,嘟着嘴,歪在他的臂弯里又沉沉睡过去。

赵嬷嬷就想到了她来时高姑姑一番语重心长的嘱咐:“我年纪大了,你不能总这样跟着我。这是一次机会,你还是回去吧。我知道你不愿意再趟进齐府的那摊浑水里了,可这世上哪里有真正的清净地啊!你就是不为自己想,也要为你膝下的这一双儿女想,她们没了父亲,你要是再不能顶起来,过几年谈婚论嫁的,谁看得上眼……为了孩子们,你也要去奔这个前程。”

她抿了抿唇,头低得更卑微了:“说起来,别是熙照了,就是整个夏国,包括栖霞观的那些所谓的医姑,也没有比得上高姑姑的。爷又何必舍近求远呢?临来的时候,我从春里带了一些小物件事,爷也许用得上……”

齐懋生就轻轻地“哼”了一声。

高姑姑关于齐灏的叮嘱在她的脑海里响起:“……他到目前唯一遇到的不顺大概就是床笫之间的事了,所以最忌讳别人从这方面窥视他的心思,他之所以和魏夫人翻脸,也与这有很大的关系,所以你务必要小心,别摸了他的逆鳞……”

赵嬷嬷背脊发凉,忙机敏地住了嘴,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齐懋生。

齐懋生看她的目光如刀锋般的清冷。

可至少,没有直接叫人把她给拖出去,这,算不算是一种变相的同意呢!

她压住内心的恐惧,笑道:“爷也不必太过担忧,太太只是刚刚承欢,不适应而已。如今上了药,如果能休息这一晚,当然好些,如果不能,也没什么太要紧的,事后上点药就是了。”说完,想起自己来这的目的,她又从衣袖里掏出了一张纸递了过去,道:“这是我根据段姑娘说的情况拟的几个日子。你看看!”

齐懋生接过来瞟了一眼,道:“怎么日子这么乱!”

“我先也不敢肯定,给太太把过脉后,才敢将这单子拿出来。”赵嬷嬷笑道:“看得出,太太做姑娘的时候,也是掌上的珠,心头的肉,打小就精心调理过的,底子打得极好。只是她身子骨太温和了些,抵不住这寒气,所以到了冬季,小日子就有些乱。”

齐懋生的眉头就蹙了蹙。

有人精心调理过?她从小顽劣,被顾宝璋丢在舒州长大……难道是她的那个乳母端娘不成?

赵嬷嬷一直观察着齐懋生的神态,见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意外,以为他是不相信自己的话,就语气婉约地道:“爷既然准备启用府里的老人,就应该信任我们才是。”

齐懋生就望着那单子发起怔来。

他的目光幽黑发亮,表情看上去很是僵硬。

赵嬷嬷静立一旁,屋外呼呼的北风就听得更清楚了。

不知为什么,她突然觉得身上一阵寒意。

良久,齐懋生才放下手中的单子,目光黯然地道:“到了这日子的时候,你记得提醒我一声。”

赵嬷嬷恭敬地应了一声“是”。

齐懋生好像怕她不明白似的强调:“你别跟太太说,提醒我一声就是。”

赵嬷嬷眸中含意,口气也变得轻松起来,道:“爷放心,一定让您心想事成!”

齐懋生却苦涩地笑了笑,望着在自己怀里睡着了的顾夕颜,轻声地道:“你提醒我那几天千万不要和太太同房……”

如晴天一声霹雳打在赵嬷嬷的头顶,她睁大了眼睛,像看怪物似的望着齐懋生,嘴角微翕,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 * * * * *

早上起床的时候,顾夕颜觉得非常不舒服。

身体子软绵绵的,头也昏沉沉的。

昨天一夜雨,现在已经放晴。明亮的光线透过窗上挂着的白色烟罗纱帘子照来落在她的被褥上,暖暖的,带着阳光的干爽气息,让人的心情都好了起来。

转过头去,身边已经没了齐懋生的身影,并排的枕头上有一个深深的凹印。

昨天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她的记忆已经有点迷迷糊糊的了。

齐懋生好像……可身体却没有什么感觉,又像什么也没有发生……

她伸出手去,细细地摩挲着那个凹印,心里就生出异样来。

帷幄外却响起几声轻盈的脚步声,还伴着齐懋生低沉醇厚的声音:“太太还没醒吗?”

不知道是翠玉还是嫣红,声音清脆而婉转,回答道:“回爷的话,太太还没醒呢!”

就有窸窸窣窣的响声。

顾夕颜循声望去,正好看见齐懋生撩开帷幄走了进来。

晨光中的齐懋生,穿着一件鸦青色的武士服,刚毅的面容,深邃的目光,神色安宁而祥和。

顾夕颜脸上就绽开了一个柔美的笑容,她伸出手去,喊了一声“懋生”,想抓住那个因逆着光显得如虚幻般的身影。

齐懋生望着白嫩嫩,透着粉红的手臂,心里立刻变得柔软起来。

他握住了顾夕颜的手坐到了炕头,低声问道:“睡得还好吧!”

顾夕颜望着齐懋生额头上一层密密的薄汗,娇嗔道:“你去运动了吗?现在可还伤着呢?朝廷的那个钦差走了没有?”

“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数的!”齐懋生望着她的眼神充满了笑意,“昨天晚上叫不起来,还是我喂着喝了两口汤,今天可不能再这样睡了。快起来吃早饭,吃了早饭再睡,嗯!”

顾夕颜脸色一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