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谨不由得得意的笑了,李子轶正在逗着儿子玩,闻言笑道:“景辉,你以后还是少夸你姑姑的好,免得她找不到北。”

姚景辉有些莫名其妙“找不到北?什么意思?”

巧儿笑道:“我知道我知道,爹爹的意思就是说娘太高兴了会发懵,就找不到方向了。”

姚谨笑道:“巧儿,你是哪伙儿的?”

巧儿上前就抱住姚谨的胳膊“巧儿当然是跟娘一伙儿的。”

一家人说说笑笑来到前院,只见姚世祥住的主院门框上已经贴好了春联,窗户上也粘好了剪纸,家里的下人也都换上了新衣裳,到处一派喜洋洋的场景,姚世祥又在院子里舞刀弄棒,看见姚谨夫妇来了,遂笑道:“怎么才过来?你嫂子还说今儿早点吃年夜饭,吃完了咱们好打马吊。”

洪氏一看人都齐了,时间也到了申时,便张罗着吃年夜饭,众人团团围坐,须臾间各种佳肴上桌,最后是热气腾腾的饺子,其乐融融的吃完了饭,天已经黑下来了,姚景辉便带着两个妹妹和几个丫鬟,拿了火烛在院子里燃放烟花玩耍。

洪氏已经六个多月的身孕,精神头依然不减,张罗着丫鬟拿马吊牌,马吊是由四人打,每人先取八张牌,剩余八张放在桌子中间。四人轮流出牌、取牌,出牌以大击小。打马吊牌有庄家、闲家之分。庄无定主,可轮流坐。因而三个闲家合力攻击庄家,使之下庄。

姚谨不喜欢玩,便站在一旁看,姚孙氏看着洪氏不顺眼,不时的冷冷瞥她两眼,姚世祥玩的正高兴,当然不会注意到这事儿,忽然他听到一阵鸟叫,便“哎呦”一声,洪氏忙问道:“怎么了?”

姚世祥说道:“今天光顾着高兴,忘了喂我的鸟儿了。”

洪氏笑道:“我去喂吧!谨娘,你过来玩一会儿,我还真有些累了。”

姚谨笑道:“还是让孙嫂子玩吧,我去看看哥哥养的鸟儿。”

姚孙氏一听让她跟丈夫一起玩,自然乐意,连忙在洪氏的位置上坐下了。

洪氏便拉着姚谨去看隔壁屋子里笼中的鸟儿,这只鸟儿体型有些大,嘴尖锐且长,嘴角宽阔,脚粗壮,爪甲硬而锋利,眼球居然突出,看起来非常有神。姚谨惊讶道:“嫂子,我早就听颖儿说哥哥养了一只鸟儿,还以为是画眉之类的,这鸟儿看起来很凶猛啊!”

洪氏笑道:“可不是,它叫起来声音喝亮着呢!外面树上那些鸟儿一听见它叫,就吓得全都飞跑了。你哥哥说,它好像是一只隼,凶着呢!吃的都是鸟儿,你哥哥养着要斗鸟儿,他的同僚都玩这个。”

洪氏从旁边的鸟笼子抓出来一只麻雀,扔到这个装着隼的笼子里,隼便开始追逐麻雀,麻雀身子虽小,却很灵活,两只鸟儿在笼子里上下翻飞,倒也没用多长时间,这只麻雀便成了隼嘴里的食物。

姚谨看着真有些不习惯,洪氏却面不改色,她洗了手,回屋里歇了会儿,清官、明官熬不住,早早的睡了,巧儿却说什么也不睡,跟着颖儿提着灯笼满院子跑,不时的放一支烟花,时间过得飞快,一晃儿将要到子时了,大家一起去外面放烟花爆竹。

姚景辉便拿来大红的鞭炮来,姚世文亲自上前点燃,就听“噼噼啪啪”的声音大响起来,院子里的丫鬟们都捂着耳朵,洪氏有些受不了,便回了屋子,姚谨守着两个儿子,生怕他们被吵醒之后害怕。

院子里欢声笑语不绝,忽听不远处也是响起了鞭炮声,一时间,这声音延伸开去,整个京城都笼在了这鞭炮声里,震天动地的一番响,便是站在对面说话都听不清,接着就是放烟花,美轮美奂的烟花升起,宛如一朵朵菊花在高空盛开,七彩流光,绚烂夺目,整个京城的上空都是一片烟花的海洋,清官、明官被爆竹声震醒了,姚谨便和两个奶娘轮流抱着他们看烟花,到底是男孩子,居然一点都不害怕,直到小半个时辰后,夜空才慢慢平静下来。

一时放完了烟花,时间到了子时三刻,新的一年开始了,李子轶说道:“往年这个时候,潭拓寺的钟声便响了,今年听不到,这心里便有些不舒服…”

姚谨笑道:“没关系,明年你就听到鸡鸣寺的钟声了。”

李子轶一听,顿时也笑了,跟众人都走回屋去,早有下人送上夜宵,吃完之后,又趁着热闹又玩了一会儿牌,孩子们也都有些熬不住了,一问之下,才知道时间已经到了丑时,姚谨忙说道:“还是早点歇着吧,咱们家在京城虽然没有亲眷要走动,哥哥的还是要应酬同僚的,睡得晚了天亮可没有精神了。”

姚谨这么一说,大家都张罗着去睡觉,刚睡了一个多时辰,天便亮了,一大早起来,少不得要给孩子们发红包,身边的下人也要打赏,姚谨看着瘪了的荷包,不由得叹气,银钱还是不够用啊,李子轶一眼就看出她在想什么,便在她的耳边说道:“谨娘,不如你去给二郎讲个故事吧!”

姚谨笑道:“还是免了吧,再有一个月就是春闱了,这时候哪敢打扰他?商业区不是建成了吗?咱们把那间门市房租出去,钱不就来了吗?倒也不用发愁,再说了,一个冬天,咱们卖豆制品、卖鸡蛋,在婆婆手里还有一笔钱呢!”

李子轶点点头:“你洪嫂子不是打算把豆腐坊搬到城里来吗?”

姚谨笑道“我跟她说了,搬到城里来做容易泄密,还不如在城外的庄子上做的好,若是只卖豆制品,咱们的房子有些大,洪嫂子也说她打算从别处租房子。”

时间很快的过了正月十五,年也就算过去了,李子轶便张罗开始搬家,家里车多人也多,搬了一天也就差不多了,姚谨便告别兄嫂,刚上马车走出不远,正遇到了姚景辉从学堂回来,他一见到马车便喊道:“姑姑,停车,我有事儿跟姑姑说。”

姚谨从马车里探出头来,笑道:“你有什么事儿?”

姚景辉说道:“姑姑,你下车,我有几句话跟你说。”

姚谨看见他神秘兮兮的,不由得好笑,忙下了马车走到他跟前,问道:“什么事儿啊?不会是在学堂淘气了吧?想让姑姑帮你说情?”

“才没有呢!”姚景辉一边拉着姚谨走出一段距离,一边笑道:“姑姑,你可别冤枉侄儿,先生今天还夸我了呢!”

姚谨笑道:“那你喊姑姑干什么?姑姑今天搬家,家里还乱着呢!”

姚景辉四下看了看,见没有什么人注意,忙说道:“姑姑,给你一样东西。”他说着,递到姚谨手里一支木簪子。

姚谨一下子就楞住了“这是我去年在潭拓镇丢的木簪子,你哪儿得来的?”

姚景辉嘻嘻笑道:“姑姑,你猜我今天看到了谁?咱们潭拓镇的。”

“潭拓镇的?谁呀?潭拓镇那么多人,姑姑认识的可没有几个。”

“是白家驹。”

姚谨一听他的名字就皱眉,那个家伙显然是来参加春闱的,“景辉提他做什么?”

姚景辉便一五一十把经过讲述了一遍,却原来他在回家的路上看见了白家驹,对这个差一点成了他姑父、又害得他姑姑上吊了的人,姚景辉印象深刻,便跟踪他一路来到了客栈,姚景辉年岁小,再说他到了京城这么久,个头长了不少,再不是那个又黑又瘦的乡下少年,自然不引人注目,那白家驹居然没发现。

姚景辉闲着就听娘念叨白家驹曾经往白家送了一个丫鬟,想要借机陷害姚家,新仇旧恨,姚景辉就想着给白家驹一个教训,可是他一个小孩子,一时间也想不到什么办法,恰好出了客栈的时候,他遇到了两个锦衣卫。姚景辉眼珠一转,便想到了一个主意,他匆匆忙忙写了一封信,就说白家驹是建文余党,然后这小子自己追上了两个锦衣卫把信递了过去。两个锦衣卫当即便问是谁给的信,姚景辉就说他刚才遇到了一个大汉,给了他一百个大钱,让他把信送来,两个锦衣卫见他是个小孩子,当然半点疑心也没有,这二人当即就进客栈把白家驹给抓了,白家驹挣扎的时候,从怀里掉出了这个木簪子…

姚谨一听事情的经过,吓得她花容失色,她忍不住低声骂道:“你这个臭小子,胆子也太大了,锦衣卫那是咱们家能招惹的吗?你还亲手写了信…”她说着,就拧住了姚景辉的耳朵。

“哎呦哎呦,姑姑你放手。”姚景辉抓住姚谨的手,把那枚簪子放到她的手心里,说道:“放心吧姑姑,那信是我用左手写的,便是先生看见了,也认不出来,保证万无一失。”

姚谨气道:“什么万无一失?你这孩子就是把事情想的简单,若是那锦衣卫查出来你和白家驹都是潭拓镇上的老乡,自然就能猜出来两家有仇,到时候看不剥了你一层皮去!你这孩子胆子也太大了…这几天还是不要去上学堂了,走吧,到姑姑家住几天,避避风头再说。”

姚景辉嘻嘻笑道:“不用不用,姑姑,你再也想不到有那么巧的事儿,那白家驹正巧买了一套考题回来,正拿着看呢,被锦衣卫抓了个正着,便是没有建文余党的事儿,他也甭想全须全尾的出来…”

姚谨一听就楞住了,白家驹再也想不到他会阴沟里翻了船吧?

正文 圣旨

姚谨提心吊胆的过了几天,没事儿就让下人去打听哥哥家里的情况,偏偏又不能说什么事儿,弄得下人都觉得莫名其妙,不过,总算知道哥哥家没有什么锦衣卫的人找上门来。

李子轶见她整日魂不守舍的,便问道:“你怎么了谨娘?我看你自从搬到了这个宅子就不高兴,你不喜欢我去鸡鸣寺,我都好几天没去了,你放心,我保证不会像你堂兄那样出家当和尚去。”

姚谨闻言忍不住笑了,她从怀里掏出那枚木簪子来,问道:“你还记得这枚簪子吗?”

李子轶笑道:“上次我给你买的金镶玉的簪子,你不是很喜欢吗?又拿出这木簪子做什么?”

姚谨笑道:“这是前年丢了的那枚簪子。”

“什么?前年丢的还能找到?”李子轶抓到手里去看,一看那木簪子保养的很好,还很新,上面他亲手刻下的“谨”字还清晰可见,他不由得诧异道:“你哪里找回来的?”

姚谨便将姚景辉前些日子做的事儿说了,李子轶笑道:“好小子!干得好!真真是英雄出少年!上次还说让我带他去看斗鸡,我没答应,过几天就带他去看看。”

姚谨气得跺了跺脚:“人家心里正担心,偏偏你这么没正经。”

李子轶安慰她倒:“不用担心,大舅哥现在在朝里已经站稳了脚跟,就算是锦衣卫,没有皇上的圣谕,也不敢随意动他,再说了,还有你堂兄呢!谁敢动姚家?更何况谁能怀疑一个人小鬼大的孩子?你怕什么?再说若是有事儿,还能等到现在?”

姚谨一想,也是这么回事儿,遂心下稍安,李子轶说道:“这个木簪子给我吧!”

姚谨诧异道:“你要木簪子干嘛?”

“烧火!这东西在那个畜生身边带了这么久,不准你再碰。”

姚谨“扑哧”一声就笑了,她还没见过李子轶吃醋呢,今天总算见到了,醋劲儿还挺大,不过是个木簪子罢了,而且还是他亲手做的,姚谨笑道:“好,你烧了吧!不过,烧了这支,你要再给我刻一支木簪子,找不到乌木,桃木的也行。”

李子轶笑道:“你现在金簪子、银簪子也不少了,还要木簪子做什么?”

姚谨抱住他的脖子说道:“不,我就要你刻的木簪子,我喜欢。”

“好好好,我给你刻,桃木的辟邪,戴着桃木簪子也不错。”李子轶说着,捏了捏姚谨的脸蛋“过几天二郎就要参加会试了,不如咱们今天去庙里给他求个符戴着,怎么样?”

姚谨本不信这些,不过她也想去鸡鸣寺看看,遂笑道:“也好,我还没去鸡鸣寺看过呢!正好去看看堂兄。”

李子轶诧异道:“去看他?这时候怎么能见到他?你堂兄被授为太子少师,现在恢复了姓氏,圣上赐名广孝,人家都叫他黑衣宰相了,天黑之后才回庙里…”

姚谨顿时就愣住了“你都没跟我说过!”

李子轶挠了挠头,笑道:“这不是头几天大舅哥请客,就是为了庆贺这事儿嘛,我当时喝多了,回来就睡了,忘了跟你提起了。”

姚谨不由得嘀咕,怪不得你这些天没去鸡鸣寺呢!原来是因为这个!夫妻俩去鸡鸣寺烧了香,求了一个符,姚谨亲自给二弟戴上。

姚世文春闱考了三天,到了发榜这天,姚谨和李子轶一大早就跑到姚世祥家里,一家人坐在一起等着消息,倒是姚世文不在,姚谨问道:“哥哥,你今天没上朝?”

姚世祥笑道:“去了,这不是散朝就回来了嘛!就等着今天放榜的消息。”

姚谨忙问道:“二弟呢?怎么不见人影?”

洪氏笑道:“刚才我让木槿去看,小倩说二郎还没起床,也许昨晚没睡好吧!”

姚谨笑道:“我看他是没在意吧?反正他也不想做官,不管是考了状元还是好了榜眼,就算是探花其实也无所谓!总之皇上肯定会让他做女婿,他当然不着急了。”

屋子里众人听了都笑,姚世祥说道:“二郎不做官真是可惜了,偏偏堂兄却赞成,真真让人不明白。”

李子轶也不解释,只是笑问道:“那个白家驹,也来参加会试了吧?按理说他的门牙都被打掉了,算是毁了容了,若是考上进士,不知道会不会得实职。”

姚世祥也没想别的,他笑道:“那小子就是个倒霉鬼,听说他买考题被抓了,正巧我跟锦衣卫指挥使有些交情,就跟他提了提以前这小子往咱们家安插人被咱们觉察的事儿,指挥使听说他们家是个大户,就派了人去潭拓镇查案,这下子就连他的叔丈人林捕头也一起犯了案,被下了大狱了…这下子白家算是完了,倒是锦衣卫发了一笔小财…”

姚谨一听哥哥居然跟锦衣卫的指挥使有交情,这才彻底放了心,她和李子轶对视一眼,谁也没有说话,毕竟姚景辉这事儿,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虽然姚谨对白家没有什么好印象,但是她也觉得这锦衣卫也太让人胆寒了,这个时代真是“官字两个口,兵字两只手”,姚谨觉得有些压抑,她忙站起来说道:“我去看看二郎…”

姚谨出了哥哥的院子,就听见大门外面锣鼓喧天,闹闹哄哄,热闹非凡,她马上想到一件事,果然,没一会儿就听见传来“蹬蹬蹬”的脚步声,洪管家一溜烟儿的跑了来,姚谨忙问道:“可是有了消息了?”

洪管家笑道:“恭喜姑奶奶,二老爷中了探花了!”

姚谨笑道:“你快进去告诉大哥他们吧!”她抑制不住的高兴,虽然不是状元,中一个探花也不容易啊!姚谨急急忙忙来到姚世文的屋子,聂小倩正在做针线,姚谨问道:“二弟呢?还没起来?”

聂小倩说道:“可不是!少爷还在睡,昨晚上跟同乡聚会,喝醉了一直闹到半夜。”

“哦!”姚谨也顾不得说什么,径直来到姚世文的屋子里,只见二弟正睡得香甜,姚谨笑着,猛地掀开他的被子,“二郎,你还睡,太阳都照屁股了!”

姚世文睁开朦胧的眼睛,一看是姐姐,便嘟囔道:“姐姐,让我再说一会儿。”

姚谨笑道:“还不快起来,已经发榜了,报喜的都来家了。”

姚世文一听这话,他的瞌睡虫“哗啦”一声全飞跑了,抬头问道:“第几名?”

姚谨喜道:“是第三名!探花!”

姚世文“哼”了一声,又躺下了,还把被子盖在脑袋上,闷声道:“才第三,有啥好高兴的!”

姚谨赶紧又把他被子掀开:“二郎,这还不高兴啊?别人若是考上了探花,说不定巴掌都拍不到一块去了!你快起来吧,探花爷,一会儿该有人来拜访了,你不在怎么成?”

姚谨不由分说把二弟拉了起来,聂小倩手忙脚乱给他穿戴衣袍,又侍候着姚世文洗漱了,姐弟这才一起往前院去…

刚到前院,洪管家笑呵呵的来到姚世文面前:“恭喜二老爷,老爷正在大门口呢。”

兄妹二人便去大门口看,只见姚世祥正站在天井处,乐滋滋的跟人寒暄着,笑得见眉不见眼,很多街坊邻里得了姚世文考上探花的消息,都来看热闹祝贺。

姚世文赶忙过去冲着这些人拱手,街坊邻里都乐呵呵道:“恭喜探花爷!”“恭喜二郎高中!”“加官进爵指日可待啊!”“想不到咱们里坊居然出了一位进士爷,这下咱们可露脸了!”洪管家又拿了几吊钱来,散给前来报喜和道喜的人们,这才把人都打发走了。

姚谨远远地看着,心里也美滋滋的,李子轶笑道:“谨娘,等将来,我也考一个进士给你瞧瞧,让你高兴高兴。”

姚谨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我只希望咱们一家平平安安的…”她一句话没说完,姚世祥喊道:“谨儿,子轶,咱们一起去看看金榜吧!”

姚谨也想看看古代最高考试的金榜是个什么样子,便说道:“好啊,大家一起去看看好了。”于是乎,兄妹几个便坐了马车一起出门。

马车一直来到了吏部金榜前,只见这里有不少兵士维持秩序,可是依然人山人海,李子轶笑道:“谨娘,你没戴帷笠,就在马车上看看吧。”

姚谨点点头,这样的场合确实不适合女子去,姚世文说道:“你们去看吧,我陪着姐姐。”

姚谨笑道:“我不用你陪着,赶紧去看看金榜什么样,回来也好告诉我。”

姚世文却死活不肯去,姚谨笑道:“你这也太淡定了吧?”

姚世文说道:“我头还疼着呢,先睡一会儿再说。”他说着,真的躺了下来。

姚谨真的很无语,很少有人会这样吧?也许不能做官,他嘴上说不在意,其实心里很在意吧?他跟安成公主也就见过几次面,怎么就能这么死心塌地的喜欢上了她呢?姚谨轻轻的叹了口气,“人生不如意事常**,可与人言无二三。”的确是至理名言。

姚谨也不去理睬他,只偷偷地顺着车窗的小缝隙往外看,只见那些书生有哭的、有笑的,已经乱成一锅粥,却是哭声多于笑声,因为考生太多,而取仕太少,落榜的自然比及第的多。

姚谨看的直咂舌,没过一会儿,姚世祥和李子轶回来了,姚世祥笑道:“今天高兴,咱们一起去酒楼吃一顿去。”

姚谨忙道:“还是回家吧,今天这日子特殊,说不定家里有客人呢!以后什么时候想去酒楼还不行?”

姚世文也不肯去,李子轶生怕老婆抛头露面,当然也不肯去,姚世祥无法,只得坐车回家,兄妹几个下了马车,只见院子里洪氏正被几个媒婆围住脱不开身,她看见姚家兄妹回来,总算松了一口气,姚谨忙过来问是怎么回事儿,却原来这些人都是来给姚世文说媒的。

姚谨问了问,这才知道,每年金榜题名的进士,那些有待嫁女儿的达官显贵都盯着呢,只等一放榜,就赶紧上门提亲,尤其是前三甲,盯着的人更多,媒婆做成这样的一件媒,不光是谢媒钱多多,而且对自己的名气那也是大大有利的,姚谨听了听这些媒婆提亲的女子,清一色都是官宦之家…

洪氏看见姚世文不言语,只得好言劝这些媒婆走,这些人却自有一股子粘糊劲儿,却闹哄哄的,忽然听到大门外有人喊:“圣旨到!”

正文 外放

一道圣旨,姚世文成了安成公主的驸马,没过多久就奉旨成婚,随后,李子轶也如愿以偿进了国子监。

三年一晃就过去了,这天正是清官、明官的生日,姚谨捧着七个月的大肚子指挥家人收拾东西,杨紫玉来了,她一见面就笑道:“恭喜翰林夫人!这是马上要赴任了吗?”

杨紫玉这些日子正忙着在京城开第三家京都女子会馆,是以这还是听说李子轶被受官职后第一次来,李子轶考进了三甲,有道是朝中有人好做官,有姚广孝的一句话,他便一下子外放,做了江南最富庶的余杭县县令。

姚谨忙迎过来,笑道:“是啊,你这会儿忙完了?”两个人说着,在花厅里坐下了,杨紫玉笑道:“忙的总算差不多了,我知道你现在急需钱用,所以把两个会馆这几个月的分红都给你拿来了,扣除了新开会馆那部分投资,还剩三千两,这是账簿,你瞧瞧。”

姚谨看了看,账面上清清楚楚,她忍不住笑道:“有你这样精明的合伙人,真是我的福气,不知道你以后想不想把会馆开到余杭去。”

杨紫玉揉了揉额头,笑道:“算了吧,这三家经营好了就足够咱们一辈子花销的了,我可不想累死累活的…对了,你如今又要生了,再加上身边三个孩子,忙得过来吗?要不要我帮着你带一个?”

杨紫玉的心思姚谨自然明白,她一直惦记着把巧儿留在身边,姚谨这个做后娘的,当然不敢胡乱答应,她笑道:“你还是熄了这心思吧!既然这么喜欢孩子,赶紧改嫁就是了,自己生一个不是比什么都好?要不然就把姜二丫的闺女收养了吧,听说她四年生了三个女儿,心里不知道怎么烦呢!”

杨紫玉一听就笑了,她决口不提改嫁的事儿,只是说道:“是啊,听说这个闺女生下来,她看都懒得看一眼,我倒是派人去说了想要收养一个,不知道她会不会答应…”

姚谨闻言,便不肯再言语,杨紫玉问道:“你这一胎有没有请郎中看?到底是男孩还是女孩?”

姚谨苦笑道:“还是一个男孩。”

杨紫玉叹了口气,“听你这口气,难不成还喜欢女孩?”

“当然了,我就是想要一个女孩,才要了这一胎,要不然我才懒得生孩子呢!哪知道又是一个毛头小子,真是气死个人…”

杨紫玉半晌无语,她可以想象父亲杨国蕃想孙子想到什么地步,去年又给二弟找了两个小妾,哪知道生下来的孩子都是女孩,而大弟弟,已经和妻子和离了…杨紫玉看到清官、明官来了,心情这才转好,赶紧拿出她给两个孩子准备的生日礼物,跟两个小侄子玩在了一处。

这时候李子轶从外面应酬回来了,他有些微醺,脸上还带着酒气,跟杨紫玉不冷不热的打了招呼,见姚谨拿了湿毛巾帮他擦脸,忙说道:“谨娘,我自己就成,你现在双身子,以后这些小事不用你伸手。”

姚谨闻着他身上一股子浓重的廉价胭脂味儿,便皱了皱眉头,倒是杨紫玉在这儿,她自然不好说什么,李子轶笑道:“你闻到了?都是那个谢世珍,他看见每次招妓我都不要,说我惧内,今天故意让下人买了香粉撒我身上了,说想看我明天被抓的满脸花,这小子太坏了,下次我一定要好好整祸他…”

姚谨一听就笑了,杨紫玉看见他们夫妻恩爱,心里有些怅惘,不免想起死去的丈夫,她愣怔了一会儿,便告辞走了。

李子轶订了两条大船,选了一个黄道吉日,便离开京城去余杭赴任,眼看大船离开了码头,那些来送别的人都看不清了,李子轶掺扶着姚谨回船舱,一边走一边问道:“你跟公主说了半天话,到底都说了些什么?”

姚谨笑道:“公主说等咱们在余杭安置好了,她要跟二郎去余杭咱们家玩,到时候正好看看你三儿子。”

夫妻俩在船舱里坐下,李子轶摸着姚谨的肚子,说道:“还好,等到了五月份就生了,那时候不会太热,你也少遭些罪。”

李子轶带着妻小走马上任,不一日就到了余杭,刚一下船就有余杭的县丞、主簿率人前来迎接,姚谨怀着身孕,跟在李子轶身后迷迷瞪瞪下了船,及至到了县衙的后宅,发现收拾得整整齐齐,只等他一家五口入住。

接下来的几天,家里的人便不断,拉关系的人就跟走马灯似的络绎不绝,李子轶一般都是闭门谢客,姚谨缓了两天,身体才恢复过来,见家里的人不够使,便想添几个家在本地的丫鬟媳妇使唤,清官、明官的奶娘都是京城人,这次便没跟着来,自己再过两个月又要生养,所以这人手缺了好几个,这消息刚传出去,就有许多余杭的富贵人家纷纷送上婢女,大家都知道新来的县令夫人大着肚子,县令需要暖床的,所以送来的丫鬟水灵灵的,一个赛过一个。

李子轶一见这架势,吓得他亲自下了封门令,凡是送人来的一律拦住不许进门,姚谨见了,故意逗他道:“你真傻,怎么不挑那样貌出众的留下几个?免得还得深更半夜自己撸…”

李子轶气得咬了咬牙,瞅了她肚子一眼说道:“我是担心你虐待我三儿子。”

姚谨不依不饶道:“好啊,是不是我若没怀孩子,你就要收进来几个?”

“没有没有,”李子轶一看姚谨那认真的模样,连忙摇头“别人送来的人哪里敢使?万一是谁送来的耳目怎么办?咱们家又不缺银钱,再说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除了你,我对别的女人不感兴趣,我李子轶是农夫的时候只有你一个,便是有朝一日做了一品官,也只有你一个…”

姚谨听了这话,便忍不住笑了,李子轶笑道:“咱们在一起生活这么久,我还不知道你?我若是有胆子收了别的女人,你肯定是带着儿子女儿就走了,我算是看透了,恐怕到时候就是巧儿也都得跟着你走,我可不傻…”

姚谨讶然的看着李子轶“你怎么知道?”

“哼!我若是连这点事都不知道,还有什么资格做你的丈夫?你还是赶紧请牙侩来挑几个人吧,洗衣洒扫的可以暂缓,关键是咱们清官、明官的奶娘得抓紧,他们俩淘气着呢,还要给巧儿找老师。”说完这话,李子轶摸了摸姚谨的肚子,补充道:“顺便给咱们老儿子也挑一个奶娘准备着吧,还有稳婆都先找好了,免得事到临头来不及,家里的事儿你还得多操心,我刚上任,衙门的事儿还不熟悉,怕是要忙一阵子。”

姚谨笑着应了,“你赶紧忙你的去吧!这点事儿难不倒我。”她自派人去请牙侩挑人不提。

京城距离余杭并不远,隔了几天,就有消息传来,那些盯着余杭县衙的人,都知道县令对夫人爱极,从来没有在外面找女人的时候,这些人便又开始送衣料玩物,姚谨自然不缺钱,最主要的是李子轶若想在官途上走的远一点,就不能占这些小便宜,姚谨烦不胜烦,干脆以养胎为由闭门谢客。

那些人见送礼也不能讨县令夫人的喜欢,就打起了县令家孩子们的主意,巧儿这时候已经七岁了,清官、明官也五岁了,这些人便挑了些专教大户人家女孩子学女工、学琴棋书画的清闲女门客送上门来,也有介绍落魄才子给县令公子做启蒙先生的。

姚谨便仔细的打听了这些人的口碑,这才挑了两个人,一个你女子教巧儿女红和琴,至于认字,还是姚谨亲自教,反正女孩子也不用考学,给清官、明官请的先生是一个老夫子,姚谨曾经躲在屏风后头听李子轶和他谈话,觉得这夫子倒也不迂腐,便请了。

自此,家里几个孩子都被管束起来了,只有吃过晚饭才有玩耍的时间。

很快就到了五月份,端午将至,家里便忙碌准备过节,市面上开始卖桃枝、卖蒲叶、卖艾草,很多小贩经纪提篮沿街叫卖节日物品。

因为李子轶要送礼,姚谨便命人提前包了各色粽子,肉馅的、咸的、甜的,都使些精贵材料,煮了满满一大锅,结果别人家送礼也基本上都是粽子,到了端午节这天,家里的粽子堆满了厨房,让姚谨哭笑不得。

满厨房的粽子吃了几天,姚谨腹中的胎儿却一直不见动静,李子轶不由得着急起来,早先在京城的时候,公主就请了太医给看过的,应该五月初生孩儿的,怎么这都要到中旬了,孩子还不出来?李子轶虽然担心,却也不敢在姚谨面前说,只是早早告诉稳婆一天来几趟看看,免得事到临头来不及。

一直到了五月十五这天早上,姚谨起床时腹中忽然疼痛起来,估摸着这是要生了,李子轶又惊又喜,孩子是足月的不能再足了,他倒不担心孩子,只是担心姚谨会出危险,他也顾不得去衙门,一面打发人去请产婆,一面命厨房烧水备汤准备好。

稳婆找的都是有经验的人,知道姚谨的产期已经过了几天了,因此时刻准备着,县令家来人一叫,马上就动身来了。

尽管李子轶已不是头一回当爹,但没有父母兄弟在跟前,他那份紧张劲儿却丝毫不减当年,他在产房外踱来踱去,时而为又有一个儿子高兴,时而又担心姚谨有危险,心里乱糟糟的,随着产房内渐渐传来呼痛声,李子轶浑身冒汗,他隔着窗户,只听见产婆的指导姚谨怎么用力,他想着安慰姚谨几句,却又不知道怎么说。

一直过了晌午,孩子还没生出来,门房却来报说县太爷的家人来了,李子轶闻言大喜,他临来上任的时候曾经给老家写信,告诉爹娘喜讯的同时,让爹娘来任上跟他们一家一起生活,李杨氏好几年没见到儿子了,尤其是两个孙子,她想念的紧,便答应了来看看,但是家里一大摊子事物,一时间走不开,要安排安排,却没想到偏偏姚谨生孩子的时候他们来了。

李子轶赶忙迎出去,见来的人正是自己的父母和三弟,李子轶忙说道:“爹、娘、三弟,你们怎么也不提前送个信来?我也好派人去码头接…”

李子轲笑道:“还不是爹、娘说这会儿嫂子应该已经生了,你又要忙活衙门的事儿,怕你分神,再说了,余杭县衙很好找,一打听就知道了…”

因为姚谨还在生孩子,李子轶也顾不得跟爹娘多说,她拉着李杨氏的胳膊就走“娘,你快去看看谨娘吧,她现在正生孩子呢!从早上到现在了还没生出来,担心死我了。”

“哎呦!怎么才生啊!”李杨氏还以为来了就能抱上小孙子了,哪知道正孩子孩子还没生出来,她顾不得休息,急急忙忙去看,刚走到产房门外,便听到一阵响亮的啼哭,孩子落地了。

李子轶立刻精神振奋的跟着娘进了屋子,一直到产床前停下来,只见姚谨满头的汗水,他忙拿出帕子给姚谨擦,姚谨看见李杨氏,脸上露出疲惫的笑容“娘,您来了?看看这孩子,就像知道您今天来似地。”

李杨氏抱起小孙孙笑道:“可不是!可见我跟这个孩子有缘。”

姚谨生了娃娃,少不得要给京城的兄弟府上送信,没过几天,姚世文便带着安成公主和两岁的儿子一道来了,同来的还有洪氏和姚颖、姚馨,姚馨的洪氏生的女儿,如今已经三岁了,长得玉雪可爱。

一时间余杭县衙的后宅热闹非凡,李杨氏见了公主心惊胆战,后来发现公主为人宽宏大度,这一颗心才放下了,不过跟公主住一个院子,总觉得不自在,洪氏在余杭呆了两天,看姚谨还好,便张罗着回京,家里实在离不开她,送走了洪氏后,姚世文生怕自己一家太吵闹,影响姐姐休息,便带着公主和几个孩子一起去苏州游玩,巧儿和颖儿也跟着去了。

李子轲此来,一来是送父母过来,二来豆腐坊的生意都做熟了,也不劳他多操心,便想着来南方看看做些别的生意,他闲来四处逛,发现南方的丝绸贩运到北方之后,利润很大,便动了心思,跟李子轶一商量,李子轶自然赞成,帮着他联络卖家,价钱倒是比市面上更便宜,从此,李三郎便又做上了贩卖丝绸的生意,后来他便成了北方丝绸批发的大老板,这是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