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莫兰,你认为换成慢性毒药留下六姑娘,玉枝就会感激你么?是你害死了她!”薛奶娘努力摇晃着身体,但是绳子紧紧缠绕着,根本动弹不得。她的声音里透着尖利,眼眶泛红。

当那些肮脏不堪的往事被提起,仿佛腐烂的血肉再次被扒开,只有深深的绝望和那些难以忘怀的伤痛。

于嬷嬷轻轻站起身,慢慢地挪着步子走到她的面前,依然还是一副上位者的状态。

“你是个聪明的,自然知道王妃不会放过一切危险的因素,特别是你这个玉枝最信任的人。王妃原本还想做个样子给王爷瞧,推了六姑娘当嫡女,现如今估计等不得了。六姑娘若还念和你之间的情意,估计明晚就会让她去地底下陪你!”于嬷嬷冷冷地甩下几句话,转身就准备离开。

身后是薛奶娘气急败坏的喊叫声:“于莫兰,你说清楚!”

于嬷嬷却是不做理会,直接打开门走了出去。月光投撒到她的身上,把她的面色照的有些发白,方才得意的神色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她轻轻抬起头,看了一眼圆月,低声嘟哝了一句:“月圆人不圆!”

薛奶娘喊叫了一阵子,屋外没有一个人回答她,面对于嬷嬷的最后几句话,她心里彻底慌了。显然凌王妃是要利用她对凌仪蓉出手,凌王妃算计人无数,死在她手里的不计其数。而凌仪蓉才是个不到九岁的孩子,即使被锻炼的沉稳了些,也绝对斗不过凌王妃!

她就在惴惴不安之中,度过了一个夜晚。只是王妃似乎并不准备立刻要她的命,始终都没听见动静,也未曾见到任何人。

昨晚听薛奶娘讲了那些话,凌仪蓉跟着胡思乱想了许多,导致今儿早上起来就不大有精神。照例还是锦儿和秀珠带着几个丫头,进来替她梳洗。

凌仪蓉坐在铜镜前,正眼神空洞地发呆。身后替她梳着丸子头的秀珠,轻轻转过头和锦儿对视了一眼,两人的眸光都下意识地暗了暗。

“六姑娘,听说昨儿下半夜,于嬷嬷在凌王爷书房外捉到一个奸细。您猜猜是谁?”秀珠斟酌着开了口,尾调轻轻上扬,似乎想要用这个问题唤醒凌仪蓉还犯困的神智。

凌仪蓉慢慢地抬起眼皮,透过铜镜瞧了她一眼,却只能瞧见秀珠的前胸,根本瞧不到她的脸。

“是哪个倒霉鬼?”她的语气有些糯糯的,脑子里还有些不清醒,张口就来。话音刚落,便无力地打了个哈欠,红红的眼眶里立刻覆了一层水光,看着好不惹人怜爱。

秀珠脸上的神色僵了一下,她的红唇张了两下,始终没忍心说出口。倒是一旁的锦儿,嘴角处露出一个嘲讽的冷笑,幽幽地道:“的确够倒霉的,说起来那人还是与六姑娘极其相近的人。昨儿晚上也刚来瞧过姑娘!”

凌仪蓉微微愣了一下,转而身子一抖,手中刚从首饰盒里挑出的绢花,就这么掉到了桌上,发出一道细微的声响。

“你说谁?”她的眼睛一下子睁大,脸上的神色不是没睡醒的迷茫,已然换成了冷峻严肃。

锦儿冷哼了一声,拿着锦帕湿了水准备替她擦脸,嘴里低声道:“六姑娘难道不该最清楚么?昨儿晚上有几个相近的人来瞧过您啊?”

两句反问,已经证实了凌仪蓉心头的想法。她的面色一下子变得苍白如纸,手不可抑制地开始抖动着,她竟是站起身猛地推开挡着路的锦儿和秀珠,快步就往外面冲去。

“六姑娘,您的头发还没梳好!”身后是秀珠着急的呼喊声,却是没人搭理。

静默了片刻,看着那道娇小的身影消失在院子外,秀珠才轻轻松了一口气。转而脸上又露出几分不忍,身旁一直注视着她的锦儿冷哼了一声,嘲讽道:“现在心疼了,方才怎么不真拦着些?”

秀珠的眉头紧紧蹙起,她回转过头有些不满地瞥了一眼锦儿,冷声反驳道:“这后院里,谁都得靠着王妃过活,你方才挤兑人的本事儿可是一个顶俩!”

锦儿脸上嘲讽的笑意一下子僵住了,两人相看生厌地撇开头,各自望向旁处。

凌仪蓉的包包头还没梳好,一下子便散乱了,披在后脑上。快速跑步带动的风起,将满头的乌发吹起。她却顾不得此刻的狼狈,仍然想要加快步伐,不想裙摆过长竟是一下子摔倒在地上,柔嫩的手心和膝盖都泛着刺骨般的疼痛。她却顾不上整理,站起身又继续往外冲。

跑到一个回廊间,刚要转弯迎面却撞到了一个人。她后退了几步停下来,倒是那个被撞的人摇摇晃晃一下子坐倒在地。

“对不起。”她小声念叨了一句,来不及看清地上的人是谁,由于着急和惊慌,语调里竟不由自主地带了几分颤抖。

她刚迈开腿跑了一步,小腿就被人一下子抱住了。

“好妹妹,你这般惊慌是要去哪儿?”那个人的声音十分好听,透着几分熟悉感,语调柔软带着几分雌雄莫辩。

凌仪蓉被迫地低下头,一眼便瞧见了那人扬起一张灿烂的笑脸,竟是三少爷。他的眼睛笑成了月牙一般,透着几分安抚。

她轻轻愣了一下神,想起他的问题,眼眶便红了,喃喃地道:“你放手,我要去救奶娘!”

三少爷瞧见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秀气的眉头紧紧蹙起,不仅没有放手相反双手还抓着她的小腿,慢慢借力站起身来。

“好妹妹,你可千万别哭。”三少爷边轻声哄着她,边双手抚上她瘦弱的肩膀,最后竟是轻轻搂住她。

“这周围至少有三个王妃派来的婆子,在暗处盯着你。你是要去送死么?”少年轻轻的呢喃声就在耳边响起,温烫的热气喷洒在耳边,透着一股温暖。

凌仪蓉怔在了原地,下意识地就要扭头去寻找他所说监视的婆子,肩膀却被人一下子按住。

“别动,你只要四处寻找了,就会被那些人发现。现在听我的话,狠狠地哭一场——”三少爷的手下意识地紧了紧她的肩膀,嘴唇依然紧贴在她的耳后,头轻轻埋在她的肩膀处,遮住了暗处投来的目光。

或许是他的声音太过温柔,透着安抚的力道。没等他说完,凌仪蓉便仰起头,撕扯着嗓子嚎啕大哭。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求订阅啊妞们,周六人家就要冲击收藏夹那个大凶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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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0女王守则七:风起云涌(二)

这是凌仪蓉穿到这个世界之后,真正意义上的大哭。她联手七姑娘杀死十三的时候,没有哭;被于嬷嬷不公平对待的时候,也没有哭。却在这个柔弱少年的怀里,哭得歇斯底里。

她最亲的人,薛奶娘也被王妃抓住了,以一个极其可笑的理由。并且在她一路跑去馨予院的路上,甚至还埋伏着几位监视的婆子,王妃之心昭然若揭。

“别哭别哭,好妹妹。被抓住的人是谁,王妃还给出定论呢,你怎么就被流言给吓成了这样。若是如此模样闯了馨予院,吓着王妃,那该如何是好?”三少爷搂着她片刻,便拽住她的手,边故意扬高了声音让那些人听见,边用力拽着她往回走。

凌仪蓉显然还是不愿意放弃,她挣扎了几下,不想原本看起来柔弱的少年,手下的力气却是大得惊人,根本容不得她乱动。她有些惊诧地看着三少爷,少年还是那样瘦弱的背影,腿脚不便一瘸一拐地往前走着,只是拉着她的手却是异常用力,依稀可以看见他坚定的侧脸。

直到接近了玉漱阁,三少爷才停下了脚步,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低声道:“沉住气,千万别去馨予院闹。不然你还不够王妃一根手指弄死的,那奶娘辛苦养你的心思全都白费了,活着!”

他抬手压下凌仪蓉的脑袋,自己也微微弯着腰跟她头碰头,语气里透着几分急促和恳求。特别是最后两个字“活着”,似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般,让人没来由得心疼。

他再次撞了撞凌仪蓉的脑袋,似乎想要让她清醒些,便松开了手转身走了。凌仪蓉一直站在原地,有些傻愣愣地看着他。三少爷身上是一件竹青色的锦袍,腿脚仍然是破着走路,瘦弱的背影瞧起来让人充满了保护欲。

“六姑娘,您回来了?赶紧回来梳洗吧,还要去王妃那边请安呢!已经有些迟了。”秀珠走到了门口,柔声念叨了几句。

凌仪蓉猛地转过身,轻轻扫了她一眼,秀珠未说完的话语就哽在了嗓子眼儿里。那个半大的女孩子,眼眶泛红,显然是哭过了,但是眼神里一闪而过的阴冷,却足够震慑住她。

凌仪蓉迈步走进里屋的时候,锦儿还站在梳妆台前等她。看到她头发披散着回来,锦儿轻轻挑了挑眉头,低声说了一句:“姑娘这般急性子可不好!”

“托福,活着回来了!”凌仪蓉冷哼了一声,语调冰冷地回了一句。

待凌仪蓉收拾妥当走进馨予院的时候,老远就能听见凌王妃被逗笑的声音。她的脚步顿了顿,收起了脸上悲愤的神情,深吸了一口气再次迈开步子。

“六姑娘来了。”如意早在里头等着,一瞧见她走近,连忙低声通传了一句,伸手打起了帘子让她进来。

“仪蓉今儿可晚了。”凌王妃停止了笑闹,轻轻瞥了她一眼,低声说了一句。

原本嬉闹和谐的气氛,因为凌王妃这么一句半真半假的话,便迅速冷却了下来。四姑娘凌巧蓉和七姑娘凌薇蓉都有些担忧地看向她,大姑娘漫不经心地扫了她一眼,便继续悠悠地品着茶水。

三姑娘凌雨蓉则始终安定地坐在位置上,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倒是五姑娘凌清蓉,似乎还对昨日的事儿耿耿于怀,此刻见凌仪蓉被王妃弄得难堪,脸上露出几分幸灾乐祸的神色。

凌仪蓉轻轻抬眼扫了一周,除了还没进府的二姑娘凌芬蓉,屋子里的七位姑娘都到齐了,当然她是最后一位。

“昨儿新到一个地方,仪蓉小时候就惯有一个毛病,容易择床,所以睡得不佳。今儿早上就起得有些晚,还请母亲责罚。”她俯下/身,恭谨地行了一礼,脸上的神情不悲不喜。

她的话音刚落,五姑娘的冷哼声就紧跟着传了出来。

“哎呦喂,别说出这话笑死个人哩。旁人不知道的,听了你这话,还以为你从小便养在了金银窝一般。其实不过是一个没人要的——”五姑娘的脸上充满了嘲讽和鄙夷,一时激动就有些口不择言起来。

“清蓉!”一直冷着脸坐在旁边的三姑娘,连忙开口呵斥了一句,脸色都吓得惨白。下意识地偏过头去看向凌王妃,心跳逐渐加速。

凌王妃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去,眼神犀利地扫向五姑娘的位置,透着浓浓的警告意味。五姑娘自然也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对上凌王妃寒冰一般的视线,立刻闭上了嘴巴,缩了缩脖子。

气氛再次僵持了片刻,凌王妃好容易才抑制住心底暴走的冲动,对着凌仪蓉柔声道:“乖孩子,起来吧!肯定是底下那些丫头没照顾好你,待会子再给你调几个过去!”

凌仪蓉轻轻站起身,坐到了凌王妃左边空下的位置上。原本想要借题犯难的凌王妃,因为半路□来五姑娘这个蠢货,不仅让凌仪蓉轻松过关,还顺带着打了王妃的脸。

“仪蓉,昨儿晚上于嬷嬷抓了个奸细,想必这个消息已经传到玉漱阁了。那个奸细便是薛奶娘,王爷的书房里到处都是重要机密,为此本妃决定要好好审问一番。你先前是她的主子,为了避嫌还是别再见她了!”凌王妃冷着声音开口,话语十分直白,她偏过头一直紧盯着左边半大的女孩子,似乎想要窥见她心底的想法。

凌仪蓉始终低着头,沉默了片刻,才轻轻地“嗯”了一声,便没有下文了。

屋子里再次陷入了一片诡异般的沉默,几位姑娘都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凌仪蓉。特别是四姑娘和七姑娘,其他人或许不了解,但是她二人在滁州亲眼瞧着于嬷嬷害死自己奶娘的,自然明白这种最后亲人死的痛处。但是凌仪蓉现在的表现却十分平静,不哭不闹,不争不吵。

凌王妃暗暗咬紧了牙关,小丫头竟然还不上钩儿。她早就收到消息,凌仪蓉一大清早要跑过来的时候,被三少爷给拦住了。凌王妃心底暗恨三少爷的多管闲事儿,又恼怒凌仪蓉不同寻常的镇定。

一顿气氛僵硬的早膳过后,几位姑娘便都离开了。大姑娘一直留到最后,母女俩关起门来说话的时候。大姑娘还没开口,眼眶便已经红了。

“娘,你成天盯着小六儿做什么?别以为昨儿晚上你从二弟那里套出来的理由我不知道,还不是为了我亲事的事儿。这还没出嫁,我就这么丢人......”大姑娘扑倒在凌王妃的怀里,边说边委屈地哭了起来,声音哽咽得到最后都听不清楚了。

凌王妃微微一怔,转而眸中闪过几分厉芒,狠狠地说道:“是哪个长舌的东西,把这事儿都说到你跟前来了!混账东西!”

大姑娘拼命摇头,也不答话只奋力地哭着。没见过比她还丢人的郡主了,没出嫁名声就毁成那样。克夫?她还是黄花大闺女,哪来的克夫一说!分明就是有人造谣,不想她嫁进杜王府!

“是不是你大哥胡说八道的,还是许侧妃那边安排人的?你别瞎想,没有的事儿!”凌王妃眼瞧着自己捧在手心里的女儿,竟是哭得这般无助,心里头也不是滋味。脑子里思索的关于凌仪蓉的事儿,也早就丢在一边了,只专注地安慰着大姑娘。

大姑娘还是哭,直到哭得有些累了,才抬起头来。方才仪态大方的模样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红肿着眼眶,发髻也有些散乱。

“娘你就别骗我了,我都听人说了,你何必藏着掖着?”她刚哭过的嗓音透着十足的沙哑,此刻用一种埋怨的语气来说,透着十足的委屈。一边说,豆大的眼泪又往下掉。

凌王妃又是一阵心疼,连忙掏出怀里的锦帕细细替她擦着泪,轻声哄劝着。

“娘,你说是不是小姨妈不想要我进门做她的儿媳妇儿?真是的,外公为何要把她嫁进杜王府做填房?她本来就是庶女,被那样磋磨过,肯定心存怨恨的。杜世子又不是她亲儿子,即使我真的嫁了过去,肯定也是儿子儿媳妇儿一起折磨!”大姑娘秀气的眉头深深皱起,似乎想到了什么,抓过凌王妃手中的锦被就是一阵狠哭。

冯王府的庶女遍天下,现如今的杜王爷早早死了妻子,便想塞个庶女进去做填房。一个庶女自然做不了王妃,为此又把她的名分抬成了嫡女才送进去。偏生现如今这位填房杜王妃,和凌王妃的关系不咸不淡,甚至有些过节。嫡庶本来就是势不两立的。

凌王妃经她这么一提醒,脸上的神色变得更加阴沉。她伸手捧起大姑娘哭得梨花带落雨的小脸,信誓旦旦地说道:“好骄蓉,娘不会坑害你的。杜轩和你二哥的关系不错,娘也瞧过几回,是个好孩子。你也不用操心你的小姨妈,她这辈子都别想给你使绊子,娘有的是法子对付她!”

大姑娘扬起一张满面泪痕的脸,看着凌王妃坚定的神情,慢慢展露了一个笑容。只是因为眼睑上闪着泪花,而大打折扣。

“娘亲这般说,女儿就放心了。瞧着你为了一个卑贱的奶娘,和小六过不去。骄蓉还认为娘亲没把我的事儿放在心上呢!”大姑娘用锦帕将泪痕擦干净,露出一个清浅而安心的笑容。

母女俩又说了几句话,凌王妃自然是叮嘱了好几回,宽她的心。大姑娘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了,瞧着如意送她出去了,凌王妃脸上的笑意才消失得干干净净,变得异常幽冷可怖。

“凌墨那个小杂种,什么东西都没学会,偏把她娘的贱学得十足十!母子俩真是蛇鼠一窝,竟把我的骄蓉吓成这样!”凌王妃随手就甩了一个茶盏过去,正好撞到了门框上,摔得粉碎。

如意恰好送了人赶回来,迎头就看见碎掉的茶盏渣,再听着凌王妃嘴里不断冒出来的恶毒话语,心里轻叹了一口气。

王妃这回真气着了,又要和许侧妃过招。这凌王府的后院,还真是没完没了,每日都上演新的戏曲,生旦净末丑轮番上阵。

大姑娘把事情和凌王妃摊开了说,顿时觉得心里松了一口气,步子不由得加快。却是没回自己的院子,相反背向而行。

“枫弟!”一道娇喝声传来,大姑娘便跨进了院子。

只见三少爷正在拄着拐练习快走,被她这么忽然一叫,竟是吓了一跳,手中的拐杖便掉到了一边,自己也摔了个底朝天。

“枫弟,都说了你不用拄着拐,怎么还在这里练这劳什子东西!”大姑娘连忙跑了过来,脸上带着几分焦急的神色,轻轻搀扶起他。

少年的腿脚显然是用过度了,竟在不停地打颤,整个人的身子都压在了大姑娘的身上。大姑娘咬紧了牙关架着他,身后几个丫头也都齐上阵来帮忙,好容易才把三少爷弄进屋子里歇着。几个人都是气喘吁吁,大姑娘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倒是没顾上什么仪态。

三少爷面红气喘,额头上细密的汗珠瞧得一清二楚,眼瞧着四周的柔弱女子,都被他连累成这样,竟是没心没肺地笑开了声。

大姑娘佯装发了怒,伸手去戳他的脸。少年的皮肤很白皙,甚至让几个姑娘家都艳羡。

“你这个小滑头,尽做一些让人揪心的事儿!”大姑娘娇嗔地说了几句,脸上维持着亲和的笑容。她和这个最小的庶弟从来没红过脸,关系也极亲近,甚至连凌王妃都会劝着她和二少爷交好一些,别整日和三少爷厮混在一起。

“多谢姐姐相助,大夫的意思其实我都知道,说不准几年后,我就再也站不起来了。能尽快熟悉拄拐也是好的!”三少爷眯起眼睛冲着她天真地笑着,左脸颊的单边酒窝,让人一错眼便认成了女孩子。

大姑娘听他这般说话,眉头便轻轻蹙起。她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挥手让那几个丫头都下去,独留他们姐弟二人。

“我方才问了娘,她会替我做主的,你也不用再替我操心亲事的事儿了。”大姑娘似乎想用这个好消息,来换得他的好心情。

三少爷微微怔了一下,脸上的笑意僵在脸上,瞧着有些怪异。

大姑娘立刻会意,连忙低声解释道:“放心,你可是我放在大哥和二弟那里的小探子,我怎么会出卖你?娘认为都是大哥做的好事儿,没你的份儿。反正大哥和许侧妃在娘那里,都已经是十恶不赦了,再加上几条罪行也无所谓。你这个小探子得多替姐姐探听些消息啊,到时候少不了你的好处!”

大姑娘伸手弹了一下他的额头,“咯咯”地笑出了声儿。原本她也只是心疼,愿意亲近这个弟弟。后来因为亲事而传出流言,她才想法子注意外头。但是凌王妃一直把消息封锁得死死的,就只能依靠旁人,而三少爷正是首选。

三少爷摆了摆手,低声道:“替姐姐分忧,是我该做的事儿。”

他的脸上还是那副纯真的笑意,心底却松了一口气。原本他这么做,只是为了利用大姑娘的事儿分散凌王妃的注意力。希望处决薛奶娘的事儿能够拖后,也好让他想出营救的法子!

作者有话要说:呦吼吼,我写得春心荡漾【滚,这啥词儿!】

好戏才刚开场而已,妞们凑过来啊,凌王府里活着的每一个人都不简单哦,简单的都被凌王妃弄死了,或者成为了别人的替罪羊。

至于三少爷,嗯哼,他可是一个有秘密的主儿哦,就快揭晓了。第三更晚上更新,现在要出门~

031女王守则七:风起云涌(三)

凌王妃坐在椅子上,一只手捧着茶盏,茶盖儿被丢在了桌面上。她伸出纤细而白嫩的手指,轻轻地拨弄着水面上漂浮的茶叶,脸上带着几分阴郁的神色。

“如意,带人去把薛嬷嬷带过来,本妃要跟她算总账!”凌王妃放下茶盏,抬起头冲着如意冷声吩咐了几句,她的眼眸轻轻眯起,带着几分冷酷的意味。

如意福了福身,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于嬷嬷,才转身离开了。

“莫兰,我们就在院子里等着红芷吧,说起来我还没和她好好叙旧呢!”凌王妃站起身,叹息一般地念叨了几句。于嬷嬷一直低着头保持沉默,手一挥就有丫头搬了椅子跟在后面。

当薛奶娘被人带出柴房绕到前院的时候,便瞧见凌王妃安然地坐在一把椅子上,阳光投射到她的身上,一条青烟紫绣游鳞拖地长裙,高贵大气。薛奶娘昨晚被绑在柴房里站了一夜,现如今走路脚步虚浮,脸上的神色也极其苍白,显然是被折腾得挺惨。

“红芷啊红芷,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凌王妃看着有些狼狈的薛奶娘,伸手拢了拢精致的袖口,脸上露出几分惋惜的神色。

薛奶娘低着头未发一言,即使心中有再多的怨恨,此刻她也不肯多说一句。毕竟凌王妃想要利用她来对付凌仪蓉,她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凌王妃得逞的。

“从小你就跟着我,从冯王府的嫡姑娘到凌王府的王妃,你几乎见证了我所有风光的时刻,最终却背叛我投靠了一个贱婢。现如今这六姑娘,也和你一样,是一只养不熟的白眼狼。听闻你被抓的消息之后,竟是无动于衷。”凌王妃有些感慨的声音传来,到了最后却是浓浓的嘲讽意味。

薛奶娘总算有了动静,她慢慢地抬起头看了一眼凌王妃,动了动干裂的嘴唇,却还是没说出任何话来。

“红芷,你若是现在不说,待会子可就没法子说了!”凌王妃看到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不由得开口鼓励。脸上的笑意如沐春风,说出来的话语却是极其具有威慑力。

“王妃,你这又是何苦?奴婢跟了您这么多年,自认为十分了解您的性子。六姑娘年纪那么小,老奴只希望她能好好地活着,那些陈年旧事,奴婢一个字都没跟她提。您偏偏要设计牵扯上她,只会徒惹王爷恼怒!”薛奶娘长叹了一口气,脸上露出几分不耐的神色,话语里句句透着妥协。

薛奶娘从生到死,这一辈子都几乎被凌王妃攥在手中,唯有屈服才能换得一条贱命。此刻连存活的机会,凌王妃都要收走,薛奶娘就只能最大限度地保护着凌仪蓉。

凌王妃听了她有些大言不惭的话,不怒反笑,眼睛里渐渐就蒙上了一层水光,几乎都笑出泪来了。

“六姑娘是谁,她可是从玉枝的肚子里爬出来的,天生就比旁人多长了几个心眼儿。若是不除她,我这心里头始终不是滋味!”凌王妃的笑声戛然而止,脸上的神色忽然变得阴狠。

漂亮的女人她不怕,王爷玩腻了弄死便是了。聪明的女人她也不怕,根本就入不了王爷的眼自然也爬不了床。凌王妃这辈子最怕的便是,聪明而漂亮的女人。许侧妃就是其中一个,所以她能一直活着。而玉枝则是很聪明很漂亮的女人,所以凌王妃费尽周折也要弄死她!

薛奶娘的眼神一暗,最后低垂下头再也不愿意多说一个字。显然凌王妃已经是铁了心,多说无益。

“如果六姑娘闯了进来,就直接送你们主仆俩一起上路。若她真的狠情决意没来,只能说逃过一劫了!”凌王妃轻轻眯起眼,冷声说着。

她抬起手一挥,立刻冲上来几个婆子,将一块锦帕塞进薛奶娘的口中。

“行刑吧,拖得远点儿打,但是得是显眼的地方!”凌王妃挥了挥手,便站起身姿态妖娆地回了里屋。

几个婆子二话不说,抓住薛奶娘的手臂就往外拖。通往馨予院的一条必经之路上,横放着一张长凳子,薛奶娘被粗鲁地推着趴倒在上面,几个婆子手里拿着粗长的棍子就走了过来。

薛奶娘偏头看到这一副熟悉的场景,不由得笑了。只是嘴里被锦帕塞满了,显得整张脸有些怪异。这是王妃惯用的伎俩,打板子。二十板子为一次,歇了一炷香的时候再接着打,中途若是晕了便用水泼醒。曾经她、玉枝和于嬷嬷都还是凌王妃身边的大丫鬟时,经常要看着执行的婆子,谨防她们受人收买打得轻了。

“啪!”正在胡思乱想间,第一板子已经落了下来,久经风霜的身体哪能禁得住这样的折腾。一整日滴水未进,昨晚上几乎没合过眼,第一板子就让她有一种快撑不住的感觉。

“啪、啪、啪!”接连不断的板子落在了身上,不仅是屁股上,就连后腰上都不能幸免。显然王妃为了对她特殊照顾,竟然让四个婆子同时拿着板子打她。速度快、力道猛,刚下来几板子就有些吃不消了。

撑到第二个二十板子的时候,薛奶娘便晕了过去,一桶冷水浇下来,浑身打了个激灵。她睁开有些迷蒙的双眼,隐约可以瞧见偶尔有几个丫头探头探脑的,似乎在看薛奶娘的惨状,偏生由于几个婆子下手太猛,又很快惊慌失措地跑开了。

不过好在没有凌仪蓉的身影,薛奶娘心底也稍微放下心来。她轻轻闭起眼,板子落下的沉闷声如影随形,像是符咒一般刻进她的脑海里。

玉漱阁里,从薛奶娘被拖进馨予院的那一刻起,凌仪蓉便收到了消息。锦儿就候在她的身边,秀珠负责打探消息,每当有新的情况就进来汇报。

“六姑娘,这已经是薛嬷嬷第三次晕过去了!”秀珠已经记不清自己走进里屋多少回了,从打了多少板子,到薛奶娘晕了多少回,事无巨细,一一汇报。

“薛奶娘肯定四处张望着,在寻找着谁呢?这都晕了三回了,也不知下一次还能不能醒过来!”锦儿站在她的身边,每当秀珠汇报一次,她就冷嘲热讽一般。

凌仪蓉坐在里屋,对着门口的光亮,手里正拿着针线缝着。锦儿的话音刚落,凌仪蓉的手便控制不住地抖了一下,针尖刺进纤细的食指里,鲜红的血珠子立刻滚了出来,染红了一方正在刺绣的锦帕。

“够了,都给我滚出去!若是要我死,便直接来玉漱阁,否则我死都不会去的!”凌仪蓉猛地把手中的刺绣扔到了地上,声音里带着几分歇斯底里,尾调破了音夹杂着几分刺耳。

秀珠和锦儿两个人都愣了一下,转而沉默地看向她。半大的女孩子浑身发抖,嘴唇发白,面目狰狞。但是眼神里透着那股子执着劲儿却不容忽视,那是一种不屈服不妥协的目光,即使此刻她最后的亲人正在接受酷刑。

两个丫头对视了一眼,皆转过头准备离开,锦儿关上门之前轻声留下了一句话:“六姑娘要记住方才的话,要死便趁早,也好让奴婢和秀珠领了功劳,否则就好好地苟活着!”

屋子里一片寂静,凌仪蓉再也坚持不住,蹲□来双臂环住小腿,将脸埋在了膝盖间,开始哀哀地哭泣,仿佛受了伤的小兽般低声呜咽着。

“奶娘,你再等等我,再坚持一下。青天白日的只能一起死,到了晚上我再去救你,我们要一起活!”她抽泣地念叨着,像是在告诉奶娘,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可惜这些话没有其他人能听得见。

薛奶娘的意识已经模糊不清了,即使几桶冷水浇下来,她的眼皮都太不起来了。明明就像这么闭眼蹬腿去地底下找玉枝罢了,可是意识却始终还保留些。她要守在这里,直到王妃给她个痛快,否则一定不能让凌仪蓉出现!

“如意姑娘,您瞧瞧,这真的不能再打了。王妃要个能出气儿的,冷水都泼不行了,恐怕都不能称作是活物了!”其中一个领头的婆子,凑到了一直在监督的如意面前,脸上带着谄媚的笑容,有些巴结地说道。

薛奶娘毕竟年岁已大,这婆子怕失手真的打死她,到时候王妃那里肯定不饶她。

如意垂下眼睑,亲自检查了一下薛奶娘。见这个狼狈的老妇人后背都是血,一动不动地躺在长凳上,甚至连气息都没有多少了,不由得轻叹了一口气。

“收手吧,我去禀报王妃!”如意有些无奈地挥了挥手,转身便走进了院中。

过了片刻,她再次走了出来,脸上还是那副不咸不淡的神色。那几个婆子都腆着一张笑脸静静地等候,心底却在诧异,王妃院子里出来的人,每回见到都是冷冰冰的。

“你们都回去吧,薛嬷嬷就这么放在这里!”如意冷冷地甩下一句话,便又回身走了。

所有人都退开了,只留下一张长凳,还有一个躺在上面的人。薛嬷嬷几乎浑身是血,后背自是不用说,早就皮开肉绽了。王妃特地留下的吩咐,一定要见血。那几个婆子为了讨好,自然是使了浑身解数。

滴滴的血慢慢地顺着长凳,一直流到地面上,偶尔几滴直接落到了地上,溅起一个小小的血花。浓重的血腥气稍微凑近了些,便能闻得十分清楚,王妃当真是下了狠手。

王妃派人去各个院子发了话,晚膳都在自己院子里解决,不用到馨予院来,她要着重审问奸细。

馨予院的下人都在自己院子的小厨房做了膳食,很少有人再出去走动。大门口便横着那条长凳,上面的血迹还未干,的确是怪吓人的。一直到了晚上,都没人来看薛奶娘一眼。

晚膳时分,凌仪蓉照着往常的饭量吃了些,脸上的神色十分平静。直到夜色渐渐深沉,她才从被窝里爬了出来,裹上深色的披风,便蹑手蹑脚地走到院子,准备推门而出。

“六姑娘还是喜欢做这种有勇无谋的事儿,明知道去了就是死,还要如此的奋不顾身!”一道清冷的女声传来,凌仪蓉吓得连忙回头,一下子就看到了锦儿站在院子中央,手里执了盏灯笼,映的面色泛红。

凌仪蓉秀气的眉头紧紧蹙起,但是今儿晚上没有月亮,所以根本瞧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变化。

“我去了不一定会死,但若是我不去,奶娘就一定会死!”凌仪蓉轻轻压低了嗓音,冷冷地回复道。

院子守门的婆子已经不在了,显然是被锦儿给调开了。此刻听了凌仪蓉的话,锦儿的脸上露出一抹透着兴味的笑容,转而低声道:“好,奴婢就成全姑娘一回。若是你回不来,我和秀珠都会受到责罚,但罪不至死。若是你回来了,我们大家都相安无事,只是王妃会气得七窍生烟。”

凌仪蓉无声地挑了挑眉头,显然对于锦儿的这番话不感兴趣,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似乎等着锦儿摊牌。

“姑娘去吧,这里由我守着。回来了,你便还是这里的主子,回不来只能证明,奴婢每日说您懦弱无知的话语,是非常正确的!”锦儿提起灯笼,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挑了挑发髻,透着别样的风情。

凌仪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便推开门融入了夜色之中。

一路上都没见到什么人,她的心里却像是打着小鼓一般狂跳。深一脚浅一脚地往馨予院走着,明明是初夏的夜晚,她的身体却止不住地打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