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确实是一条酷似龙的怪物,扁扁的细长的身子,身上长满青色的鳞甲,那怪物也在打量着刘彦直,两只眼睛不像鱼的眼睛那样毫无感情色彩,而是带着陆生动物的智慧之光,凶狠狡黠劲儿无法言喻。

刘彦直举起猎鲨刀勾了勾,这是典型的挑衅动作,那怪龙竟然看懂了,杀气腾腾的游了过来,嘴里的獠牙锋利无比,四颗大型獠牙像老虎狮子的牙齿,其余小型细碎的牙齿更像是刀片罗列在一起,据说亚马逊丛林里的食人鱼都长这样的牙。

怪龙的身子如同水蛇那样摆动着,四个爪子做辅助运动,尾巴起到掌舵的作用,游动速度极快,如同一条会游泳的鱼雷,水下毕竟不是刘彦直的主场,他的动作不如怪龙迅猛,所以采取了守株待兔的策略,避开龙头,直攻七寸,这是打蛇的办法,用来对付一切长虫类的动物都有效。

但是刘彦直没估算充分怪龙的灵敏程度和抗击打的能耐,这怪物一击不中,身子迅速卷上,如同森蚺卷水牛那样,将刘彦直整个人卷了起来,十几米的身子卷一个一米七多的人太容易了,刘彦直都能听到自己全身上下的骨头被挤压的咯吱咯吱的声响,抬头望去,一张血盆大口扑面而来。

刘彦直虽然被卷住,但双手却是自由的,他一刀插在龙嘴上颚,按动开关,压缩气体灌进龙嘴,怪龙吃疼,更加暴怒,不管三七二十一用力咬下,刘彦直整条右臂都被它咬的支离破碎。

“我草你妈!”刘彦直也怒了,用左拳猛击怪龙的眼睛,他是可以举起一吨重的大力士,出拳力度可想而吃,硕大的龙头被他揍得左右摇摆,怪龙似乎懵了,动作明显迟钝,似乎这会儿满眼都是小星星。

水下多了两条黑影,不是怪龙的帮手,而是雷猛和另一名海军出身的潜水员,他俩都穿着潜水服,拿着鱼叉枪和水下突击步枪,隔来几米远向怪龙开枪,但是鱼叉和子弹打在龙鳞上,无济于事。

怪龙发现敌人多了帮手,明显忌惮起来,它不能确定另外两人是不是和暴揍自己这人一样厉害,估算一下战场形势,决定放弃,松开了刘彦直,恶狠狠向雷猛呲呲牙,游走了。

“你他妈的,我的刀!”刘彦直色厉内荏的喊了一声,声音憋在潜水面具里。

但怪龙似乎听到了,张大嘴,用前爪将嵌在上颚的猎鲨刀拔了出来,但并不打算还给刘彦直,捏在爪子里,摆动着龙身子消失在黑暗中。

刘彦直浮出了水面,虽然他右臂受伤,但依然游得飞快,单手抓住船舷一跃而上。

关璐吓坏了,刘彦直整条右臂血肉模糊,肉都被割成一条条的了,隐约可见筋腱和白骨,能把刘彦直这种逆天存在的猛人伤成这样,对手得有多厉害啊。

游艇螺旋桨上的网兜被割开了,此处不宜久留,两条船迅速向岸边开去,一路上胆战心惊,生怕怪物追来。

终于到了码头,所有人下船,随队医生来帮刘彦直包扎伤口,伤势太重,医生建议转大医院处理。

“胳膊废了,再不及时处理,恐怕要危及生命。”医生这样说。

刘彦直却不以为然,他是不死之身,这点小伤算不得什么,包扎起来就没事了,一边吃饭一边和党爱国等人探讨水下怪物。

“是什么品种的恐龙?”关璐关切的问道,“是不是长得像鳄鱼?”

“是龙,不是恐龙,是一条真正的中国龙,和神话传说中的龙一个样。”刘彦直盯着自己包的严严实实的胳膊,煞有介事的说道。

党爱国道:“盐湖里有水怪,以前真没人发现过,具体长什么样子?”

刘彦直回忆了一下,描述道:“有十几米长,身体截面应该是扁平的,身上有青黑色的鳞甲,头部像陆生动物,狗头或者熊头那样,但没有须,没有角,嘴里有獠牙,很凶猛,还有四个爪子,游动速度非常快。”

关璐说:“听你这么说,不像是龙,更像个深海畸形特大号的带鱼精,你下回别说请我吃龙肝了,请吃油炸带鱼吧。”

党爱国摸出烟斗来点上,皱眉沉思:“你注意到怪物的爪子什么样?五爪还是四爪?”

刘彦直回忆了一下:“四爪,对,是四爪,狗日的似乎有智慧,能听懂我的话。”

党爱国说:“四爪那是蛟,五爪才是龙,或许它是有智慧的,但听懂人话不太可能,我判断,这条蛟应该和潜水钟有一定的联系。”

潜水钟就是水下探测器的俗称,里面的两个人死的蹊跷,虽然铁链子断了,但他们依然可以打开舱盖爬出去,浮出水面,毕竟湖底的深度不比海底,压强没那么大,唯一的可能是湖水中有凶猛的水怪威胁,他们不想成为水怪的腹中物,所以宁愿选择憋死。

“我还发现了别的。”刘彦直道。

“什么?”党爱国眉毛一展,这盐湖里神秘的东西当真不少,看来当年把陨铁丢进来是歪打正着。

“陨铁啊,咱们丢下去的那个。”刘彦直加重语气说道,党爱国明白过来,先前打捞出来的是另一个相同的陨铁,他豁然开朗,同型号的载有基因片段的外星飞行器,不止一个!

“你可真沉得住气。”关璐苦笑道,“不过你的坚持是对的,换别人可没这个毅力和自信。”

刘彦直哼了一声,未加解释,他认定陨铁落在A片水域并不是掌握了科学的定位方法,也不是直觉,而是脑中有一种奇特的磁场感应,就像信鸽一样,能认准回家的路,同理,在抛下陨铁的时候,他已经将方位牢牢记在了脑海中。

但是陨铁和怪龙之间又有什么联系呢?为什么怪龙会阻止人类打捞陨铁,难道这水怪肩负着守护的职责?

这事儿越来越离奇了。

第四章 勇者斗恶龙

天色已晚,刘彦直受伤严重,且去休息,其他人也进入梦乡,已经接近年底,来自西伯利亚的寒流吹散了京津冀的雾霾,带来了彻骨的寒冷,气温骤降,基地的柴油发电机24小时不停歇的工作,为几十台空调和电热油汀提供能量。

这么低的气温,淮江都结冰了,但是富含盐分的盐湖水却涛声依旧。岸边有一个用钢架和彩条布搭建的大棚,潜水钟就摆在棚下,两个值班员缩手缩脚坐在旁边,冷的直哆嗦,二锅头不能给他俩带来热量,反而越喝越冷。

“这荒郊野外的,谁会来偷这个破铜烂铁,咱们在这儿挨冻受罪,他们在被窝里睡大觉,凭什么啊。”一个保安抱怨道。

“咱也去歇着,反正有摄像盯着呢。”同伴指了指顶棚上的两个摄像头,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大棚。

午夜时分,阴风怒号,月亮被云层遮住,岸边灯光一片黯淡,唯有棚下亮着一盏电灯,谁也没有注意到,湖水里露出一颗龙头来,两只眼珠在黑暗中闪着幽光,在码头边静静观察了一段时间才爬出水面,龙有四足,行走飞快,但还是习惯性的摆动着身子,如同在水下游动一般。

怪龙来到大棚边,又观察了几分钟,如同捕猎的野猫一般谨慎,确定没有危险之后,才爬进棚里,来到潜水钟旁,直立起来,用两只前爪推着圆形的潜水钟向外走。

潜水钟并不是纯圆形,上面有些零碎的突出,碾压在地面上不免发出声响,怪龙立刻停下动作,头不动,两个大眼珠子乱动,今夜寒风呼啸,没人注意到异响,摄像头虽然工作正常,但是监控器前根本就没有人,因为盐湖周边几十公里都没有人,根本用不着防贼。

怪龙继续前行,它毕竟是水中动物,在陆地上走的歪扭七八,尾巴不停摆动着控制方向,倒有几分憨态可掬的味道。

几分钟后,潜水钟被推到了湖边,怪龙正要下水,忽然听到了什么,猛然扭过头来,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被灯光拉的很长。

是刘彦直,他听到动静只穿了裤子下楼,上身赤着,右胳膊上缠满绷带吊在脖子上,脚下也没穿鞋,零下十度的气温里,他丝毫不觉寒冷,反而胸中有一股热气,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地上散乱丢着一些搭棚剩下的钢筋,刘彦直脚一勾,一支一米五长的钢筋落入手中,他倒拖着钢筋,盯着怪龙,怪龙也盯着他,满嘴锋利的牙齿磨着,发出令人牙碜的声音。

刘彦直突然拔足狂奔,倒拖着的钢筋在粗粝的水泥地上磨出一串火星来,怪龙两足着地,张牙舞爪的迎上来,但是动作明显没有在水中那么游刃有余了,一嘴过来咬了个空,刘彦直高高跃起,抡圆了钢筋,带着破空之声砸下来,这一棍使出了千钧力量,就算是坦克,也得砸熄火,夯在龙头上“咣当”一声,真像砸在钢板上,刘彦直手都震麻了。

怪龙被砸懵了,晃晃悠悠,如同喝醉了酒,刘彦直再看手中的螺纹钢筋,已经变形扭曲了。

“头够硬的。”他吐了口唾沫赞道,这天寒地冻的,唾沫落地都结冰。

不过这一下还不够,怪龙晃了几下,恢复了精神,狂性大发,张开血盆大口再度扑来,这回它不再站立了,而是四足着地,蜿蜒爬过来,一身青黑色的鳞甲在灯光下黯淡无光,很是威风。

“在水里我让着你,上了岸还能让你继续横?”刘彦直旗开得胜,信心大增,抛开变形的钢筋,抡着拳头就上去了,他动作比怪龙快了不止三倍,按住龙头,用伤势未愈的右拳一阵猛锤,长长的龙身子盘过来想缠人,刘彦直闪身躲过,顺势揪住龙尾巴。

怪龙的身体上遍布鳞甲,甲片之间严丝合缝非常光滑,手感如同打造精良的合金钢金属制品,十几米长的身子扑腾开来,力道十足,但是刘彦直的劲更大,将龙身打了个死结,闪身跳开。

这一招貌似高明,其实作用不大,怪龙在地上打了个滚,极富韧性的身子迅速自己解套,弹开来爬到一边,抖擞了一下,浑身鳞甲发出瑟瑟金属摩擦的声音,继续盯着刘彦直,但这回不敢轻举妄动了。

刘彦直也不主动出击,他在寻找对方的弱点,怪龙全身都是武器,牙齿锋利不用说,看水泥地上深深的痕迹就知道龙爪的厉害,龙身可以卷人,龙尾边缘锋利,拍人割人都威力十足。

旁边有一堆建筑垃圾,刘彦直捡起一块红砖,掂了掂砸过去,怪龙头一甩,叼住红砖,咔嚓一口,砖头就成了渣滓。

刘彦直接二连三的丢砖头过去,暗中带了力道,红砖在他手中成了炮弹,初速至少有三百米,怪龙的反应速度跟不上了,被砸的七荤八素,不得不盘起身子来躲避,最后急眼了,嗷的一声再次扑过来。

这边严阵以待,正等着它露出破绽呢,可是怪龙却只是虚晃一枪,扭头就奔向了码头,刺溜一下钻进了水里。

刘彦直大怒,快步追上,跃入水中,怪龙并未逃走,狡诈的它只是想把敌人引到自己的主场来作战。

岸上值班室,值班人员打着哈欠走到监视器旁瞄了一眼,漫不经心的走开,忽然意识到什么,急转回来,看到大棚下的潜水钟已经不见了!他赶紧招呼其他值班员起来检查,一来二去连党爱国也惊动了,一群人打着水电来到大棚下,却看到了搏斗过的痕迹。

“龙上岸了。”党爱国说,“刘彦直呢,快去找人。”

大家四下寻找,边走边喊,可是依然没有人影,码头边也有战斗过的迹象,湖面平静,似乎预示着不妙。

关璐忧心忡忡道:“小刘不会被龙叼走了吧?”

“不好说。”党爱国很焦躁,他知道刘彦直的厉害,但那只是和普通人类相比,怪龙神秘古怪,绝非凡物,谁弄死谁可不一定。

深更半夜的,湖里又有水怪,谁也不敢开船搜寻,大伙儿在岸边等了一会儿,忽听水面有动静。

“是彦直。”雷猛兴奋道,“我就知道他没事。”

刘彦直扑腾着水花游过来,速度很慢,来到岸边直起身子,左手提着龙头,长长的龙身拖在后面,软塌塌的似乎已经死了。

“下来几个帮忙。”刘彦直喊道,看到关璐,冲她笑道:“你有口福了,油炸带鱼。”

怪龙没死,只是被打晕了,刘彦直这回摸清了它的虚实,专攻龙头,在水下按着它的脑袋暴打了上百拳,一颗龙头都被打肿了,活活被打晕过去,从水里拖上来,工作人员连夜赶工,用精钢焊了四个脚镣把怪龙固定在地上,本来还想给它注射一针麻醉剂,可是龙鳞坚硬如钢,根本打不进去,龙头也粗糙无比,针头扎不进去。

“这货醒过来就麻烦了。”雷猛有些担心。

话音刚落,怪龙的眼睛就睁开了,凶狠的眼神吓得距离近的几个人连连后退,怪龙拼死挣扎,钢制的镣铐被它挣的快要散了。

刘彦直冲了上去,又是一阵老拳,然后掰开龙嘴,冲雷猛道:“有白酒么?”

雷猛会意,答道:“用什么白酒,酒精管够!”

一桶酒精搬了过来,连上气泵和胶皮管子,刘彦直把管子插进龙嘴里,一摆手,雷猛开动气泵,大量高纯度工业酒精灌进了怪龙的肚子。

怪龙折腾了一会儿,终于消停了。

“狗日的喝醉了。”雷猛恶意满满的笑道,“酒精管够,再敢泚毛,一把火点了它。”

怪龙瞪起小眼睛,恶狠狠看了雷猛一眼。

刘彦直心中一动,计上心来。

天亮了,阴云密布,气温极低,怪龙依然被锁在大棚下面,酒劲已经过去了,但是以这货的智商,已经意识到反抗是无用的,所以老老实实趴着。

雷猛走了进来,手拎一把柴油机驱动的链锯,发动链锯,很随意的锯断了一节木板,怪龙看见,眼珠乱转,挣扎了几下。

几个工作人员走进来,支起大铁锅,在下面引燃木柴,往锅里倒了几桶转基因大豆油,火势熊熊,油锅很快就开了。

雷猛走向怪龙,笑得很灿烂:“今天吃油炸带鱼,你说把你切成几段好呢?这一身肉真不错,去了鳞,剔了骨,得有一千斤肉吧。”

怪龙焦躁起来,眼皮啪嗒啪嗒的一张一合,它的嘴也被钢条箍住,无法伤人。

雷猛再次启动了链锯,作势往怪龙脖子上切,怪龙表情痛苦,闭上了眼睛。

“住手!”一声断喝传来,刘彦直走了进来,严厉训斥雷猛:“你要干什么,这是龙,不是带鱼,怎么能随便油炸,还他妈用转基因大豆油,你这是对龙的不尊重你知道不?起码得用鲁花的花生油炸。”

雷猛点头哈腰,收拾起链锯走了,刘彦直又把油锅下面的劈柴撤了,一锅热油慢慢冷却下来。

“我把你嘴上的钢箍打开,不许咬人。”刘彦直冲怪龙说道,停了一会儿,他也不敢确信怪龙听懂了,慢慢打开钢箍,怪龙果然没有张嘴。

刘彦直变戏法一样拎出一条金枪鱼来,这是连夜从省城冷库空运来的大西洋蓝鳍金枪鱼,营养价值和口感都不是盐湖里的充满土腥味的鱼类可以比拟的。

“昨晚请你喝酒,现在请你吃鱼。”刘彦直将金枪鱼丢过去,怪龙张嘴接住,囫囵吞下,眼神柔和了许多。

“乖,还挺通人性。”刘彦直思忖道,“得给你起个名字,既然你长得这么像带鱼,就叫你小周好了。”

第五章 寻龙诀

怪龙不大开心,两只大鼻孔喷出腥臭的气体来,想必是不愿意姓周,但此时此刻哪还能由得了它,刘彦直竖起眉毛,踢了怪龙一脚道:“不想姓周,你还想姓赵咋地?还就叫你小周了。”

怪龙被刘彦直打怕了,再加上金枪鱼的美味,不得不忍气吞声,屈辱地接受了小周这个名字。

小周胃口不小,金枪鱼本来是空运来给工作人员们改善伙食的,几十个人的份量被它一通大嚼吃个精光,龙舌头伸出来舔舔嘴巴,意犹未尽。

“怎么,还想吃?”刘彦直伤了脑筋,这大冬天的上哪儿弄鲜鱼去,他出去找雷猛想办法。

“你就等着吧,这事儿交给我办了。”雷猛拍着胸脯大包大揽。

成功捕获一条龙,党爱国大喜过望,那个潜水钟也没丢,只是被小周藏在码头附近的潜水里,再次捞出来就是,如果盐湖里只有小周一条龙,那么接下来的工作就简单多了。

刘彦直勇斗恶龙的事迹在基地被广为传颂,但是党爱国下严令不许泄露半个字,把新闻记者招来可就麻烦了,目前打捞事宜必须保密。

潜水钟的来历需要考证,这件事党爱国亲自去办,他乘直升机飞回近江,拜访了前江东大学校长,近代历史方面的泰斗,邵文渊教授,邵教授其实也是党爱国的导师,两人亲如祖孙,关系很近,没什么需要藏着掖着的。

江大家属区,邵教授的书房里温暖如春,白发苍苍的老人翻看着党爱国带来的照片,喃喃道:“潜水钟,龙,有意思。”忽然他眉头一挑,摘下老花眼镜说:“我记得这件事,1920年代,江东也发现过龙。”

邵教授知识渊博,号称两脚书橱,他祖孙三代都是学问人,祖父邵秋铭乃是江东大学的创办者,第一任校长,早年还是光绪朝的进士哩,可谓书香世家,家里藏书不下十万,文革的时候被小将们烧毁了许多,至今还剩下不到万册,光是宋版,明版的书就有不少,清代和民国的线装书更是大把的。

“首先我们来讲讲龙。”邵文渊很久没有给人上过课了,侃侃而谈,“龙,角似鹿、头似驼、眼似兔、项似蛇、腹似蜃、鳞似鱼、爪似鹰、掌似虎、耳似牛,不可否认,这是历朝历代劳动人民演绎的结果,但到底是不是虚拟的,并无定论,所谓用各种动物图腾组合起来的精神象征之说,是民国时期闻一多提出的,但在此之前,诸多古籍都对龙有过记载,考古上的发现也证明龙的存在非常久远。”

党爱国也是历史教授,但在邵教授面前只能乖乖当小学生,他洗耳恭听,帮老师端茶递水。

“《史记·封禅书》载:昔秦文公出猎,获黑龙。《新唐书·五行志三》载:贞元末(805年),资江得龙丈余,西川节度使韦皋匣而献之,老姓纵观。三日,为烟所熏而死。《唐年补录》载:唐咸通末,舒州刺史孔威进龙骨一具,这里的记载比较详细,说云中有雷暴,一条青龙死在庭中,剖之,喉中有大疮。凡长十余丈。鳞鬣皆鱼。唯有须长二丈。其足有赤膜翳之。双角各长二丈。《辽史·太祖本纪下》,《梦溪笔谈·杂志一》,《续夷坚志》里都有对龙的记载,这是文献方面的,实物方面,七十年代,内蒙古赤峰附近出土一件C形的青玉龙,考古学者鉴定这个龙属于七千年前的红山文化遗物,后来美国人拍的科幻电影,不止一次采用过这个造型…”

党爱国趁老师喝茶的档口,也补充道:“安徽凌家滩出土的白玉龙,距今五千年左右,此龙除背环一周明确的脊鬣,尤为形象的是龙首呈牛头形,头上两支微翘的弯角,直观就是当地水牛头上的双角。”

邵文渊点点头说:“中华文明不过上下五千年,长江流域和黄河流域才是炎黄子孙的主场,中原地带饿图腾,不可能被相差千年的异域文明所崇拜,唯一的可能是,这种动物确实存在过。”

党爱国配合道:“1996年贵州出土的新中国龙化石,就证实了这个设想,这种恐龙头部有一对角,和神话中的龙非常酷似,这是铁证。”

邵文渊从书架上翻出一个铁皮的饼干盒子,从里面拿出一本泛黄的剪报册子来。

剪报册子打开,里面是一张1934年8月的《盛京日报》,上面有营口地区发现龙尸的新闻,还配有照片,但极其模糊,看不出细节,只能勉强看出骨骸轮廓,确实像是一条龙。

文字上说,连日暴雨,辽河水涨,村民在芦苇荡中发现怪物尸骸,已经死亡多时,人们将尸体抬到河边展览,东三省好事者皆乘坐火车前往营口看热闹。

这是旧闻,党爱国也听说过,后来央视10台《走近科学》栏目对此解释过,说那并不是龙,而是一条搁浅的须鲸。

邵文渊说:“除了化石,这是最近的例证了,三十年代,国破家亡,具体事实已经不可考,在我看来,孤证往往是不成立的,但是无独有偶,1923年的江东省也发现了龙,而且就在盐湖。”

“终于到正题了。”党爱国松了一口气,他不敢在老师面前掉书袋,但那些记载他都是看过的,现在龙到底存在与否已经不需要争论了,盐湖边就拴着一条呢,现在要寻找的是龙的来历,龙和潜水钟,以及陨铁的关系。

邵文渊打开书橱下方的格子,拿出一个陈旧的小皮箱,取出一本漆皮封面的日记本,这是他父亲留下的日记,已经有一百年历史了。

“你看,1920年除夕夜,天降火流星,近江有上万人目睹,但是陨石落在何处不可考。1922年7月,盐湖上的农民报官称湖里有妖龙食人,当时执政的是督军孙开勤,军阀只知道鱼肉百姓,横征暴敛,通常对这种事情是不重视的,但是孙开勤是个虔诚的教徒,他什么教都信,准确的说就是一个神棍,自己的辖区里发现龙这种祥瑞,会让他有仕途上的联想,20年代的中国,军阀混战民不聊生,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本来以孙开勤的实力不足以问鼎中原,可是有了祥瑞就不一样了,所以他雇佣了几个洋人,花费了十万大洋来寻龙。”

“这些事情,历史上没有记载。”党爱国道。

“当然没有记载,盐湖边住的渔民都是文盲,孙督军第二年就兵败下野了,那时节不缺新闻,两个西方冒险家死在盐湖这种事儿最多引起所在国外交机构的干涉,勒索一些赔偿金就得了。”邵教授抚摸着日记本,“就连我父亲也是道听途说的一些事情,当做笑话随笔记了下来,你看看吧,可以看,但不能拿走。”

党爱国戴上白手套,小心翼翼的捧着日记本浏览。

邵老先生的日记上记载的很粗略,只是说听督办公署的朋友说,孙督办从上海滩请了三个美国冒险家,出价十万大洋帮他从盐湖里抓龙,并调侃说孙督办手下的兵连布鞋穿不上,近江的学堂还是土坯房,督办就舍得花巨资进行科学考察,这到底是一件幸事呢,还是笑话。

过了一个月,又有记载,听说冒险家卷款潜逃,十万大洋打了水漂,连个龙鳞也没找到。

这个日子,是1923年8月15日。

党爱国能找到的记录就只有这个,他赶回盐湖召开会议,依旧是天寒地冻,但基地众人的心是火热的,光是龙的发现就够他们激动的了。

会议室内,党爱国开始发言:“1920年7月的一天夜里,有一枚火流星落到江东省境内,近江城有上万人亲眼目睹,但是后来并未有陨石落地的记录,那么有一种可能性最大,就是落到水里了,我相信,是落到盐湖里了,这块陨石我们已经打捞出来了,和1969年落到湖里的那一块外形几乎一模一样,这说明他们的来历是相同的,运载的东西也大体相近,都是可以通过服用迅速产生效果的脱氧核糖核酸酶片段,而且载体具备某种神奇的力量,可以诱惑生物进食,1969年这一颗被柱子的原型服用了,而我们在盐湖里捞出的另一颗,也许和彦直发现的类似龙的水怪有联系,所以,我建议把这东西叫做龙珠…”

刘彦直举起手:“潜水钟里的人就是为了寻找七龙珠来的咯?”

“是龙珠,不是七龙珠,那个是漫画。”党爱国说,“他们是当年的军阀孙开勤雇佣的洋人,为了十万大洋的报酬把命搭上了,不管怎么说,也是为科学献身的前辈,我会相办法通知他们的亲属的,如果他们有后代的话。”

关璐说:“这儿逻辑似乎哪里不对,柱子经过基因改造后具备了新陈代谢加快的能力,那小周在成为龙之前是什么生物?它活到现在也有一百年了,看起来依然生龙活虎…我有一个大胆的假设,小周原本就是龙,从白垩纪活到现在的活化石,一家人在盐湖里繁衍生息,而所谓的龙珠里面的DNA片段还在。”

党爱国的眼睛亮了。

第六章 上交国家

关璐的设想不是没有可能,这大大激发了党爱国的动力,下令全体出动,倾力打捞陨铁。

本来刘彦直想让小周发挥一定作用,但是这家伙的智商并没有大家想的那么高,充其量是一只没训过的哈士奇的智商,不能干活,食量还挺大,生冷不忌,荤素搭配,猪牛羊鱼虾水果全都吃。

盐湖边百无聊赖,喂小周成了雷猛的一项乐趣,他托人买了一批巴西龟,活生生的拿来喂龙,乌龟壳坚硬无比,难不倒小周的一嘴尖牙利齿,吃巴西龟跟嗑瓜子一样,连肉带壳全吃。

“狗日的还挺聪明,知道补钙哩。”雷猛笑道,又抛出一个巴西龟。

小周一口叼住,咔咔吃了,阴狠的看了一眼雷猛,雷猛觉得全身上下冷飕飕的,暗道这货不是想吃我吧。

“从心理学的角度,它是想吃你。”关璐在一旁笑道,“它虽然智商没你高,但是能听懂你在奚落它。”

雷猛讪笑,他手上有电击器,这是专门为小周量身制作的,原理和《侏罗纪公园》里工作人员用来电恐龙的玩意一样,能发射高压电流,恐龙都能制得住,想必小周也得怕,不过雷猛不敢试,他很担心小周惦记上自己。

没了怪龙的干扰,工作进展顺利,2017年的平安夜,两块陨铁相继出水,连同潜水钟一起湿淋淋的摆在了大棚下。

现在的问题是,如果不贴上标签,谁都无法分辨哪个才是1969年丢下去的陨铁,更没有办法打开陨铁,暴力破解当然可以,但破坏了组织结构就失去意义了,党爱国决定,搬回去慢慢研究。

任务达成,盐湖基地撤销,所有设备搬走,工作人员撤离,现场一片忙碌,三辆厢式货车负责运输潜水钟和陨铁,为了掩护身份,车身上涂着“三鞭丸”的字样,叉车正举起陨铁要往车厢里装的时候,出事了。

当地派出所来人了,来了五辆警车,两辆中巴,十几个警察带着五十多个协警,警械齐全,盾牌橡皮棍都有,领头的一个穿警用多功能服的胖警察,腰间隐约能看到枪纲。

党爱国前去交涉,他很和气的问:“请问你们找谁?有什么事?”

“你就是负责人?”胖警察看看他,亮了一下证件,“我姓张,是盐湖派出所的,你们在这捞东西经过当地政府批准了么?”

“我们进行水质科考,是省政府批准的。”党爱国道,他明白对方绝不是来敲竹杠这么简单,否则一辆警车两个警察就够,而且不会这么迟才来,他们背后一定有阴谋。

张所长说:“谁批准的?省政府下文了么,派出所怎么不知道?”

他这边胡搅蛮缠着,协警们已经将大棚围了起来,盐湖派出所辖区虽然大,但是只管着一大片盐碱地烂尾楼和,正式编制的警察就三个人,协警也就三五个,根本拉不出这么大队伍,看那些穿黑色制服的家伙,满脸都是江湖气,分明是拉来打架的地痞流氓。

党爱国懒得和这种人对话,他不卑不亢道:“省政府需要向您汇报么工作么?有什么不清楚的,你可以去县里问,找你们局长或者分管政法口的副县长都可以,我们的工作也已结束,现在要撤离了,请不要阻碍我们的工作。”

张所长说:“你这个态度很成问题,实话告诉你吧,我是接到群众举报的,你们捞到了文物,还想自己留着,这能行么,盐湖里的任何东西,都是属于国家的,属于政府的,你们不能带走。”

党爱国说:“您是什么意思呢?”

“给我贴上封条,一个螺丝都不许带走!”张所长懒得和他废话,吆喝起来,手按着腰部,“谁敢阻碍执法,直接铐起来。”

协警们准备来硬的了,刘彦直以眼神请示党爱国,党教授摇摇头,对付这种小角色,动手就落了下乘,他一个电话就能解决。

“张所长,你等五分钟,我让你们县委书记和你说话。”党爱国拿出了手机。

张所长冷笑道:“你让总理和我说话也白搭,我执行任务的时候不接任何电话。”

那边协警们已经开始扣车钥匙,贴封条了,雷猛等人若无其事的站着,想摆平这些人就是分分钟的事儿,他们乐得看党爱国头大。

一个满脸横肉的协警要开货车的后门检查,雷猛说:“这个你不能看,看了得后悔。”

协警笑了:“不让看,肯定有猫腻,我今天还非得检查检查。”

雷猛耸肩:“别怪我没提醒你。”

协警以为他在吓唬人,拿了个撬棍硬是将车门撬开了,那边正和张所长交涉的党爱国听到动静,大喊一声:“别开!”

已经晚了,货车后门打开,一道黑影闪出,血盆大口带着腥臭的气体,协警还没反应过来,整个脑袋就搬了家,腔子里泚出一股股血箭来,身体还走了几步才倒下。

这辆车里装的是小周,这畜生野性难驯,见人就咬,牙齿比刀片还锋利,一口就把人头咬下来,仰着脖子又吞又嚼,坚硬的头盖骨在它嘴里支离破碎,距离近的几个协警都吓傻了,站在原地不敢动,裤裆下面滴水。

“怎么回事?”张所听见动静,按着配枪跑过来,正看见小周冲他呲牙咧嘴,吓得脚下一滑栽倒了,帽子也飞了,他反应算快的,连滚带爬往外跑,小周蹭蹭的在后面爬,四足飞快,身形蜿蜒,眼瞅着就要追上张所,一口咬下的时候,刘彦直终于出现了。

“住口!”一声断喝,小周已经将张所叼住了,正往口中抛,准备囫囵吞下,忽然不敢动了,张所落地,没摔疼,吓傻了,四支发软,动也动不了。

那帮乌合之众的协警,早撒丫子全跑了。

刘彦直一摆手,小周飞快爬走,他过来提起张所,帮他拍打一下身上的灰尘,问道:“这就是我们找到的东西,你打算暂扣?”

张所说不出话来,嘴巴子都在哆嗦。

“你要暂扣也行,我这就交给你,你写个收条吧。”刘彦直道。

事到如今,张所胆子都吓破了,哪还敢废话什么,他瘫在地上没法动,眼睁睁看着这帮人把大棚拆了,东西搬上车,扬长而去。

人都走干净了,张所的部下们才过来,探头探脑,生怕怪物再出来咬人。

“你们看清楚是啥玩意了么?”张所惊魂未定,拿烟的手还在发抖。

兄弟们众说纷纭,人在高度紧张的情况下记忆会出现偏差,没人能说清楚那是个什么玩意,有人说是大鳄鱼,有人说是恐龙,还有人说是蟒蛇,最离谱的说是哥斯拉。

反正这不是幻觉,因为老徐的无头尸体还躺在那里,老徐是个混蛋,老强奸犯了,去年才出狱,跟着社会上的朋友干些要债,强拆的活儿,算是个人渣,但也不该这么死啊。

这事儿有点超出张所的经验范围,他缓过来一口气,拿出手机打电话:“哥哥,这事儿办砸了…”

咬死人的罪魁祸首被运到近江,养在训练基地的深潜池子里,四周布上电网和摄像头,更有丰富的鸡鸭鱼肉供小周享用,刘彦直担任饲养员兼训练员,不用担心小周越狱。

安太财团专注于自然保护事业,常年资助近江野生动物园和各种动物保护组织,江东大学生物系的几个课题组也拿他们的赞助,想在这方面把谎话扯圆了不难,出了一条人命,摆平也不费事,不过多花几个钱罢了,问题在于,是谁在幕后指使。

党爱国很快查清了张所背后的人,原来还是马峰峰,他一直在关注着党家的动向,以安太的能力,还暂时动不了马峰峰,这个问题有些头疼。

但是相比头疼,更让党爱国头大的是如何解开陨铁之谜,既然知道这不是真的陨铁,而是地外文明的运载装置,那么再这么称呼就不太合适了,在刘彦直的建议下,这两块陨铁被称作“龙珠。”

龙珠被送入实验室,接受X光检测,这东西内部构造非常简单,就是蜂窝状结构,没有其他东西,也没有能打开的途径。

“不是有门么,我亲眼看到的。”刘彦直很疑惑。

“一种可能性,它在完成程序后,自我封闭起来了。”关璐穿着白大褂,戴着眼镜,头发挽起来,很有知性色彩,别看她平时有傻白甜的倾向,但认真起来像是变了一个人。

“你是说…”党爱国很聪明,立刻意识到了什么。

“它是有机体。”关璐很严肃的说道,“陨铁只是它的外壳,它是有智慧的。”

“那它现在是什么状态?”党爱国问。

“它死了。”关璐言之凿凿,“我建议暴力拆解,反正我们有两个。”

党爱国认真思考了一番,决定按照关璐的意见做,先解剖1969年那一颗,陨铁外壳的材质已经分析出来了,和穿越舱基本一致,是无位错铁,轻便而坚韧,但是用激光可以割开。

实验室中,一道红色的激光慢慢剖开了二号龙珠,揭开一片外壳后,里面果然是蜂窝组织,灰白色,质地坚硬,看起来像合成材料。

龙珠是被置放在防爆箱中的,能防生化细菌病毒以及辐射,关璐通过机械手从蜂窝组织中取出了一个乒乓球大小的珠子,上面一圈一圈的纹路,看不出名堂来。

这是龙珠内部唯一值得研究的东西,而且看起来确实是有机物,关璐立刻着手研究,初步化验,这是一个带有明显磁性特征的蛋白质球。

第七章 龙珠

磁性蛋白质球到底发挥什么作用,以安太财团的科研实力完全无从解释,江东大学的生物系教授们也束手无策,这年头的教授只会忽悠科研经费,哪会真正做学问,倒是有一家公司有这个能耐,就是孟山公司,但那等于把刀柄送到仇人手中。

关璐坐在桌前,盯着龙珠冥思苦想,她明明知道这个东西蕴藏着无数玄机,却没有办法揭开谜底,这对于一个科学工作者来说,实在是种折磨。

忽然她灵光一闪,家里有现成的资源怎么不用,妈妈不是信息产业部的副部长么,联系一些业内高精尖人才研究分析不是难事。

关璐拿起电话,拨通了母亲的手机,屏幕上出现路副部长干练的面容,背后是摆满典籍的书架,两侧放着国旗和党旗,书架上显著的位置有一张全家福合影,照片上的关璐正处在豆蔻年华,一家人和和美美,笑得灿烂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