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途轻松而愉快,下车的时候,所谓的省报记者已经搭上了美丽的列车服务员李凤仙同志,两人还互相留了通信地址呢。

“她都能当你奶奶了。”刘彦直揶揄道。

“那又怎么样,你和冯婉不也是忘年交么。”姬宇乾反唇相讥。

江北是刘汉东的老家,他的爷爷和父亲就住在江北军分区家属大院,时间紧迫,他不能回家探视,三人先去南泰县执行任务。

火车站距离淮江不远,出了站就能望见雄伟的江堤,岸边种植了大片的香樟树,当年也是江北的风景名胜,此刻树林已经变成了白地,工人群众们齐心协力,将香樟树全部砍伐掉,就地烧木炭,为炼钢提供燃料。

姬宇乾拍了十几张照片,感慨万千,回头看看中西合璧的火车站,又啪啪的按动快门,这座火车站是著名设计师,也是陈子锟的夫人林文静设计的,是建筑界的杰出作品,可惜在九十年代初期被愚蠢的市领导下令拆除重建了。

火车站旁边就是长途汽车总站,长途车是那种突出的卡车头加上车厢,油料不止,车厢上方背着一个大包,装的是煤气,帝国主义封锁我们,烧木炭,烧煤气的汽车在全国都不是稀罕事。

他们买了车票,踏上了去南泰县的旅程。

县级公路基本上是土路铺着碎石子,长途车开得很慢,车上人很多,沿途景色可以用满目疮痍来形容,和省城乡下一样,到处都是土高炉。车上的干部群众都在谈论着自己炼钢的事儿,难掩兴奋之情,仿佛赶英超美真的指日可待。

八十里的路走了俩小时,南泰县城破败不堪,一条马路百十米,电线杆子十几个,穿越小组没有分秒耽搁,立刻去了南泰县委,先和县委宣传部的同志们沟通了一下,出示了工作证和介绍信,大侃一通,取得信任,宣传部和县委办公室的工作人员陪着他们下乡去看钢铁卫星。

县里到乡下的道路就更差了,他们坐的是县委的嘎斯吉普车来到乡下,公社书记带着会计热情的接待了省里来的领导,先坐下来大侃一通大炼钢铁的英明决策,然后带他们去仓库看了钢铁卫星。

一枚龙珠静静的放在储存谷物的仓库里,身上还缠着红绸子,土高炉的烈火并不能将它烧毁,反而烧干净了身上的附着物,发着金属的幽光,看起来很是高档。

这枚龙珠的资料是在淮江日报社的仓库里发现的,当年大炼钢铁的报道太多,反正炼出来的都是饱含杂质的废铁瘤子,能不能见报完全取决于政治因素,南泰县放的这颗卫星在江北算是奇葩,但是拿到省里去,公关力量跟不上,也就石沉大海了,但是相关资料却留了下来。

刘彦直的身份是省委宣传部的副处长,和南泰县长的级别一般高,他不苟言笑,倒背着手巡视几圈,询问了这枚钢铁卫星的来历。

“是我们乡干部群众收集了大量废铁,用劳动人民的智慧炼出来的,为了烧这个玩意,我们用了上万斤的木炭。”公社书记搓着手,一张浮肿的脸笑成了菊花。

“革命不是儿戏,你要对组织说实话。”刘彦直毫不客气道。

姬宇乾捧着120相机也在旁边帮腔:“这样的钢铁卫星,就是红旗钢铁厂也炼不出来。”

公社书记一张脸变成了猪肝色,求援的目光看向县委宣传部的领导。

陪同的县委宣传部副部长赶紧解释:“我可以作证,确实是他们炼出来的,我向毛主席保证,绝无虚言。”

刘彦直说:“我不怀疑这是咱们乡,咱们南泰县革命群众的成绩,是向毛主席,向党中央,是向省委交的一份满意答卷,但是我们干革命要讲究实事求是,你们不能藏私啊,有什么炼钢的窍门,要和全国的广大群众一起分享嘛,关起门来搞自己的东西,这是资产阶级托拉斯思想,要不得。”

姬宇乾不禁浮起笑意,这一番对话真的很搞笑,大家都一本正经的说着谎话,偏偏没人觉得不对劲,因为全国都在说谎,而且比谁的谎言更荒谬绝伦。

公社书记的脸色好看了一些,支支吾吾说了实话,这个钢铁卫星的原料是他们从大青山上弄来的,到底是个什么玩意,谁也不知道。

“可能是陨铁。”县委宣传部副部长倒是个有文化的人,小声说了实话。

“不管是什么,都是我们大炼钢铁的成绩。”刘彦直道,“我来就是为了此事,这个钢铁卫星练得好,省领导高度重视,让我们将这个卫星送到省城,作为江东省的献礼,是要送到北京去见毛主席的,说不定哪天真的作为卫星,用我国新研制的运载火箭给发射到宇宙里去呢。”

提到毛主席,大家顿时兴奋起来,事不宜迟,公社书记叫来一大群壮劳力,这就套车运卫星走。

可是乡下穷,没有东方红拖拉机,只能用畜力运输,效率不高,刘彦直出了个主意,走水路,先拉到河边,装船,送到江北码头,用火轮船运到近江去。

公社书记说:“中,我全程护送。”

刘彦直说:“那倒不必了,省里有安排。”

公社书记说:“这么重要的钢铁卫星要是帝国主义美蒋特务搞破坏怎么办?我还是派几个民兵押运吧。”

刘彦直说:“省领导早就考虑到了这一点,这不,省委警卫处的刘干事不也来了。”

一米八五的刘汉东笑了笑,撩起中山装下摆,露出枪套:“坏分子想要捣乱,先过我这一关。”

公社书记说:“这小伙比门神还壮,那我就放心了。”

今天是来不及了,三人就在公社驻地住下,晚上吃的是白面烙饼和炒鸡蛋,睡的是门板,顺便还参观了乡下的土高炉,农民们不干农活,专业炼钢,三班倒不停歇,把家里的铁锅、铲子,锁头、以及任何看起来像金属的东西都拿来炼钢,烧成红红的铁水,倒出来就是一个个丑陋的满是气泡眼的铁疙瘩,为此浪费了大量的劳动力、金属材料和燃料,全民疯狂,可见一斑。

次日一早,公社书记带人用牛车将钢铁卫星送到了大王河畔,十几个小伙子一起动手,将卫星抬上一艘机帆船,省里来的干部们上了船,向村民们挥手:“乡亲们,等着我们的好消息吧。”

大队书记拼命挥着手:“见报了别忘了寄几份来啊。”看着机帆船远去,他擦一把激动得泪水,大手一挥道:“走,继续炼钢去!”

群众们步履矫健,气魄豪迈的迎着朝霞,跟着公社书记,踏上了大炼钢铁赶英超美建设社会主义之路。

第五十九章 怀旧1958

机帆船顺流而下,大王河是淮江的支流,河水进入大江,船只也在江北码头靠岸,换更大吨位的机器船运往省城。

这年头可没有私人的货船,公私合营已经完成,想找运输船,只有去港务局,可是全国都在大炼钢铁,港务局的船都在忙着运输焦炭和铁矿石,根本拿不出空船来,即便有,也只是腾出一个装货的位置而已,不便执行计划。

于是他们将龙珠暂时存放在码头货场,反正这东西没人偷,刘彦直的计划是晚上搞一辆卡车通过陆路离开江北,五十年代没有摄像头,干这些鸡鸣狗盗的勾当完全可以放开手脚。

既然时间充裕,刘彦直允许刘汉东回家去看两眼,人之常情嘛,他自己也不是趁着穿越的机会探望过父母。

“我也去溜达溜达。”姬宇乾说。

“自便,别处处留情啊,小心被人当成流氓逮起来。”刘彦直不放过每一个讥讽姬宇乾的机会,他要让对方知道,在另一个时空,自己才是说了算的。

在解散之前,三人先一起吃了顿饭,国营的江北饭店饭菜味道一流,依然是十年前的味道,食材供应也足够,再过两年“自然灾害”时期,有钱有粮票走买不到这样的饭了。

饭后各自行动,刘汉东去了江北军分区家属院,这儿和军分区大院一墙之隔,门口有士兵站岗,但是管理松懈,只要穿的人模狗样,哨兵是不会阻拦你的,刘汉东穿着一丝不苟的中山装,拎着公事包,看起来就像个干部,轻松进入家属院,在操场边坐下,看孩子们玩游戏。

操场很简陋,没有橡胶跑道,没有足球门和篮球架,只是用石碾子压平整的一大块空地,边上两排平房就是军官们的宿舍了,这儿原本是国民党江东交警总队的军营,49年交警总队起义,江北和平解放,交警总队改编成解放军,祖父刘骁勇也从国民党的上校总队长变成了解放军的江北军分区副司令,1956年授衔的时候,因为他是起义将领,地下党员出身,只给了一个中校军衔,这事儿是祖父一辈子的心结,在国民党那当上校,回到自己人这边才给了个中校。

操场上一群半大孩子在玩游戏,他们分成两边,分别扮演八路军和日本鬼子,玩的是打仗的游戏,演八路军的孩子们正义凛然,举手投足都带着李向阳的味道,演日本鬼子的孩子则可以装出猥琐胆小的样子,配合八路军高大英武的形象,两边拿着木头枪拼刺,转眼鬼子就被消灭光了。

孩子们玩得兴致盎然,刘汉东看的津津有味,忽然一群妇女跑了过来,各自喊住自家儿子,先劈头盖脸训了一顿,埋怨孩子们把衣服搞脏了搞破了,玩打仗自然免不了匍匐前进,摸爬滚打,男孩子生性调皮,这也不算什么,但是妇女们只是声东击西,她们的目标是孩子们的玩具枪。

这是一次预谋已久的缴枪运动,因为孩子们的玩具枪虽然是木头为主体,但是上面的枪管枪栓是铁管铁皮做的,妈妈们大炼钢铁,到处找不到废铁,于是将主意打到孩子们的玩具上。

孩子们斗不过妈妈,一片鬼哭狼嚎中,不管是八路还是鬼子,枪都被收缴上去,妇女炼钢队员们得胜而归,迎面却遇到了刘副司令员。

刘汉东一眼就认出了爷爷,中年刘骁勇穿一身洗得发白的棉平布军装,帽子上缀着圆形的陆军帽徽,领子上是红色的陆军中校军衔,身板笔直,不怒自威。

妇女们和副司令打了声招呼就想走,刘骁勇邹起眉头道:“都站住,这是怎么回事?”

“副司令,我们也是为了炼钢。”妇女们七嘴八舌的解释起来,她们全是军官家属,闲的没事也学地方上的单位,起了个高炉炼铁。

“荒唐,大炼钢铁就缺孩子们枪上这点玩意?”刘骁勇脾气很大,“你们练出来的铁根本不能造枪炮子弹,做土地雷都不够格。”

“把枪还给孩子们。”副司令严肃下令,孩子们一阵欢呼,妇女们垂头丧气又不敢说什么。

“你们到军械处,就说我批准的,拿些子弹壳吧。”刘骁勇道。

妇女们这才嬉笑着满意而归。

刘汉东不敢去惊动祖父,只是远远地看着刘骁勇走到操场边,抱起一个三四岁的孩子,那孩子眉眼和刘汉东小时候很像,应该就是他的父亲,八十年代牺牲在老山前线的刘凯华。

刘骁勇抱着儿子,脸上浮现出一个父亲应有的表情,幸福满满的回家去了,刘汉东站起,向着祖父的背影敬了一个军礼。

夕阳西下,操场上的孩子们又在发起新一轮的冲锋,远处的土高炉,黑烟滚滚。

姬宇乾的兴趣是文物,江北是江东第二大城市,建成没多少年,虽然缺少底蕴,但是国民党时期居住了不少富人和文化人,文玩产业相对发达,早年有不少古玩铺子,公私合营后变成公家的文物商店,革命群众每天忙着生产建设,哪有空玩这个,所以商店里空荡荡的,只有一个顾客。

“同志,您想寄卖什么?”营业员拿着鸡毛掸子走过来问道,以他多年的工作经验来看,这人应该是来卖东西而不是买东西的,文物商店兼有寄卖店的作用,旧社会的贤达白领们收藏的字画、珠宝玉器、进口手表、袖扣胸针什么的,新社会用不上,放在家里提心吊胆,还不如卖掉换钱踏实。

“我随便看看。”姬宇乾笑笑道,他长相英俊,气质很好,穿戴也很考究得体,营业员也是旧社会过来的,看人下菜碟是基本功,看得出姬宇乾不是一般劳动人民,也就随他看了。

姬宇乾业余爱好广泛,对书法字画都有研究,这家文物商店里没什么好东西,就一幅张大千的画还算能入法眼,另外一块田黄石的印章,一大块和田羊脂白玉籽料性价比挺高。

“这个,还有这个,我要了。”姬宇乾指着他看中的几样东西,掏出了钱包,里面鼓鼓囊囊都是钞票,字画价格不高,仅仅贰佰元而已,田黄石印章也就一百元,和田籽料最便宜,才十块钱。

“同志,请问您是哪个单位的?”营业员不由得警惕起来,这笔生意未免太大了些,他拿出登记本,“买东西都是要登记单位的。”

姬宇乾拿出来红皮小本,露出一口白牙笑道:“我是淮江日报的记者,有问题么?”

营业员阶级斗争弦绷得很紧,把顾客的单位和姓名登记完,目送姬宇乾出门,回去就打了派出所的电话,向上面报告可疑情况。

十分钟后,一名公安人员骑着自行车来了,仔细询问了情况,表扬营业员说:“你做得对,就得时刻保持警惕性,这个自称记者的人随身携带大量现金,不排除美蒋特务的可能,我们马上着手核实调查。”

刘彦直哪也没去,就在江边坐着吹风,他的第六感很灵敏,总觉得这次任务太顺利,而且似乎有一双眼睛在悄悄盯着自己。

他猛回头,远处电线上,一只孤零零的乌鸦正盯着自己,转眼就张开翅膀,嘎嘎叫着飞走了。

会合时间到了,姬宇乾和刘汉东同时回来,三人集体行动,在江北市运输公司偷了一辆崭新的解放牌卡车,一路驶到码头,在夜色掩护下,刘彦直施展神力,将龙珠搬上了车厢,盖上篷布,驶离了码头,在沿江公路上飞驰着。

一只漆黑的乌鸦落到了车厢苫布上,两只眼睛闪着诡异的光。

卡车开了三个小时,快要到近江的时候,车停在了岸边,刘彦直将龙珠搬下来,滚到江边投入水中,并用仪器标注了精确的经纬度,他们没有能力将这么大体积的龙珠带回基准时空,只能先藏起来,再过几十年后来取。

任务完成,大家心情轻松多了,唱着歌开车回翠微山,远处树上,那只乌鸦又出现了,忽闪着翅膀,暗夜中响起凄惨的鸟叫声。

穿越小组在翠微山附近将卡车丢弃,徒步上山,坐进穿越舱,转瞬间回到了2018年的出发地。

事不宜迟,刘彦直立刻报告了隐藏龙珠的具体位置,党爱国派出人员前去打捞,可是却一无所获。

出岔子了。

穿越小组的三个人全都赶往江边,再三确认,这里确实就是藏龙珠的地点,不会搞错。

“难道有人截胡?”刘彦直思索道,“我一直觉得有双眼睛在盯着我,可能是真的。”

大家毛骨悚然,这个猜测非常恐怖,如果另外有一股势力可以精确的探测到穿越小组的去向,并针对性的做出反应,那么组织所做的一切就都是在浪费精力。

党爱国派人在当地展开调查,终于有所发现,村民反映,1993年的时候,曾经有几个外国人来到这里,从江里打捞出一个铁疙瘩带走了。

爆料的村民老王五十多岁,二十五年前正是壮小伙,他高兴的回忆着当年的往事,记忆太过深刻,他连外国人的名字都记得。

“是个博士,琼斯博士。”村民有手指蘸着唾沫,点着党爱国给他的钱。

第六十章 车匪路霸横行的时代

汉尼拔博士做事藏头露尾,颇有古风,他故意留下线索,证明有恃无恐,组织的一举一动都在他掌控之中。

1993年是个比较特殊的年代,那时候我国刚刚经历过一场政治风波,在国际上比较孤立,但凡有外国人来投资啥的,各地政府一路绿灯,只要拥护我党,不杀人放火,干别的都是睁一眼闭一眼,而且那时候邓公南巡刚过,改革开放力度大增,沿海地区走私猖獗,从中国偷运东西出去是最容易的时期。

党爱国的推论是,孟山已经掌握了探测技术,能够在我方穿越的时候获取信息,并且提前穿越到那个时间锚点采取行动。

“五十年代的中国,外国人可谓寸步难行,他们要么化装成中国人,要么伪装成苏联援华专家,不排除采用了高科技的技术手段对你们进行监控,因为我们穿越总是要从翠微山出发,盯紧这个地点就跑不了。”党爱国说。

刘彦直继续推理:“他们没有在1958年行动,因为根本无法将这么大的龙珠带离中国,分分钟会被当成美蒋特务抓起来,所以他们做了个记号,等到合适的时候再来拿,现在好了,我们再去一次93年,大家各凭本事,谁拿到是谁的。”

关璐说:“那岂不是成了死棋,我们带不走,他们也带不走,大家穿来穿去打来打去,什么时候是个头。”

党爱国说:“是这样,既然对方拥有了穿越能力,就像是美苏都有了核弹,这是一种微妙的平衡,我们得和孟山形成默契才行,当然,默契是打出来的,我同意去一次93年,我们毕竟有彦直。”

“还有小周。”刘彦直道,“水下作业,它才是大杀器。”

党爱国决定穿越一次1993年,主要目的是验证孟山是否具备了监控翠微山穿越站的能力,实际上这在理论上是可以做到的,美国人从四十年代就在从事时空穿越方面的研究,蒙托克计划重新秘密启动也不是空穴来风。

“穿越引起的时空扰动产生的引力波会被美国人的监测站发现并记录下来,通过换算就能计算出具体的年代,就像是电影里的反派那样,他们不用自己去寻找龙珠,主要跟随我们的脚步就能办到。”党爱国说。

“如果真的确定他们具备监控我们的能力,那我们应该怎么做?”刘彦直问。

“从源头掐死。”姬宇乾插言,“把爱因斯坦干掉,就没有相对论了,也没有时光穿越的理论基础了,不过造成的后果也是可怕的,可能连我们也失去了穿越的能力,整个人类社会也倒退了五十年,那种结果是谁也不能接受的。”

当下的任务一分为二,一是继续穿越,二是迅速建立引力波观测站,实际上自从2016年美国人检测到引力波后,中国政府也建立了同样的观测站,短期内自己建不起来,就只能想办法利用现有的资源。

姬宇乾负责此事,他迅速派人和国家天文台国防科工委取得联系,提议向国家引力波观测站捐献一亿资金,沟通工作顺利进行中。

刘彦直再次带队出发,这次是奔着干仗去的,所以党爱国和姬宇乾都没参加,由刘彦直和雷猛带队,于汉超刘汉东跟随,一个精悍的四人小分队,外加一条恶龙小周。

小周经过这段时间的喂养,补充了大量优质蛋白质,似乎脑容量有所增加,智力飞涨,已经能达到牧羊犬的水平了,这非常难得,因为集体行动,带着一条藏獒脾气的龙的话,还没开始行动自己人就得先损失一半。

服装师给他们准备了九十年代的服装,化纤混纺的双排扣西装,款式松松垮垮,还有色彩鲜艳的夹克衫,肥大裤腿的老板裤,雪白的袜子,翻盖的皮鞋,发型也做了相应修剪,面目凶狠的于汉超被弄了一个当年流行的郭富城头,差点没把发型师揍一顿。

鉴于此行的危险性,他们还配备了插陶瓷板的高等级防弹衣,每人一支手枪,一支自动步枪,手榴弹若干,火箭筒一具,火箭弹六发,另有一口樟木箱子,上面印着7.62普 56式字样,里面是1440发子弹。

“简直可以横行那个年代了。”刘汉东说,他熟悉的摆弄着一支八一杠,流露出老友重逢的感觉。

“有点小题大做了。”雷猛也说道,“专业人士交火,几发子弹就解决问题了。”

党爱国冷笑一声道:“你以为带这么多,只是为了对付汉尼拔么,光九十年代的车费路霸就够你们喝一壶的,江边那个村庄在当年可是被武警部队剿过的,他们仗着自己的少数民族身份为非作歹,连部队的车都敢抢,村里人人有枪,杀人越货贩卖军火外带贩毒,横行一时。”

“比平远街还厉害?”于汉超咋舌。

“和平远街差不多狠,只是规模略小,武警部队秘密出动,新闻上根本没报道就结束了,事后毙了一批人,老实了十几年,现在又开始不安分了,我怀疑汉尼拔会收买他们,所以你们可能面临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多带点弹药没错。”

穿越前,他们先忙着将弹药箱里的子弹拆封,装进48个弹匣里,每人12个弹匣,360发步枪子弹,另外带改型五四式手枪一支,双排弹匣12发装,备用弹匣四个。

弹匣和折叠起来的枪械都装在硕大的尼龙提兜里,手枪别在身上,穿越小组踏上征程,小周比较尴尬,只能将扁长的带鱼身子盘起来藏进穿越舱。

1993年,阳光明媚的春天里。四个穿着双排扣西装的年轻人出现在翠微山顶,他们个个面目不善,拎着沉重的提兜,身后还跟着一条巨大的长条形状爬虫,如果有登山者看到这一幕,必然会吓得躲起来不敢声张。

穿越小组来到山下,准备找个代步工具,这事儿很简单,直接从提兜里把枪拿出来,走到路中央拦车就行,九十年代初,国家刚经过不能提的那个事儿,意识形态混乱,治安迅速恶化,基层已经弹压不住,连去往俄罗斯的国际列车上都有车匪路霸,动辄几十口子洗劫整列火车,乱的不像话。

江东是个相对落后的内陆省份,出现车匪路霸的并不稀奇,所以连车主都已经有了思想准备,他们拦下一辆蓝色跃进卡车,司机很配合的拿了二百块钱出来,脸上竟然没有惧色。

刘彦直看看车厢,空的,没货,问司机:“你这车卖么?”

“大哥,啥意思?”司机茫然。

“两条路,一我买你的车,你自己走人,二,我用你的车,你给我当司机,用完你把车开走。”

司机很纠结,他是想选第二个方案的,可是跟着这么一票人,谁能保证用完了车还能全身而退。

“你车值多少钱?”刘彦直又问。

“十万。”司机说。

刘彦直从提兜里拿出一捆钞票丢过去,全是百元大钞,蓝灰色的钞票上印着毛周朱刘四大伟人。

“车我买了,你走吧。”刘彦直道。

司机想了想:“大哥,我选第二条路。”

刘彦直看了看他,这司机二三十岁年纪,眉宇间有一股狠辣的味道,这年头能出来跑车的人,都不简单,胆子大,敢冒险。

“你叫什么名字?”刘彦直道。

“我叫龙开江,近江运输个体户,哥哥们看得起我,就喊我一声小龙。”

刘汉东嘴角抽动了一下。

大家都笑了,身后草丛里盘着一条真正的龙呢,这个小龙算哪门子龙。

“行,就用你的人和你的车,事后给你一万。”刘彦直拍板决定。

龙开江很高兴,坐进了驾驶室,卡车驾驶席能坐三个人,二刘坐前面,雷猛和于汉超拎着提兜坐后面车厢,小周也爬进了车厢,继续盘着。

“大哥,怎么称呼?”龙开江发动引擎,将一盘磁带放进卡槽,从驾驶台上拿了包红梅香烟递过去。

“我叫大刘,他叫小刘,后面是老雷和小于。”刘彦直简单介绍道,拿了烟自己点上,他的西装袖口上,金利来的商标赫然在目,敞开的西装领口里,隐约能看见枪柄。

“大刘哥,咱们去哪儿?”龙开江问道,驾驶室里响起了音乐,久违的歌声四处飘荡。

“我和你吻别,在狂乱的夜…”

“马甸。”刘彦直道。

龙开江一脚刹车停下:“大哥,你早说马甸,我就把车卖给你了,别的地方都能去,马甸不能去。”

“马甸怎么了?”刘彦直笑问。

“马甸没有共产党啊。”龙开江神色夸张,“马甸紧靠沿江公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以往司机们都喜欢在那儿吃饭休息,后来渐渐都不敢了,马甸人太黑了,要钱太狠,不给就打,打人还扣车,去年把一个江北司机活活打死了,车也给卖了,公安去查,刚进村子就给轰出来了,到现在还是悬案,其实都知道是谁干的,就是没办法。”

“为什么没办法?”刘汉东愤愤道。

“狠是一方面,再加上有两少一宽,你这边抓人,那边民宗委就来要人,公安也懒得管了,所以现在驾驶员都不敢在马甸停车,我也不敢。”

刘彦直说:“开车,我保你安全。”

第六十一章 马甸

龙开江继续开车,时不时瞟一眼刘彦直,忽然问道:“大刘哥,你们是公安?”

刘彦直不回答。

“不对,公安有自己的车,不会花十万块买我的车。”龙开江摇摇头,自己否定了,“那你们是道上的?去马甸买家伙?”

“开你的车,别多问,少不了你的钱。”刘彦直道。

“我知道了,你们是公安部秘密工作组。”龙开江的想象力还真是丰富,他忽然高兴起来,“肯定是去秘密调查马甸的情况的,你们想知道什么,可以问我啊。”

“那就随便唠唠呗。”刘彦直抽着烟,听着张学友的《吻别》,飞驰的窗外是九十年代的田野,耳畔是龙开江絮絮叨叨的江湖传闻。

马甸居住的都是某民族的人,仗着有民族政策和宗教护体,国法在这里形同虚设,他们实行教法,计划生育当然是不会执行的了,生出来也不办身份证,户口制度在这儿无效,当然也不会遵章纳税了,说白了就是一个微型的国中之国,但他们只犯罪,不造反,所以当地县乡政府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就算想管,也没那个实力。

“公安局的警车他们都敢扣,省厅八处一辆桑塔纳在马甸被人扣了,最后花了五万块钱拖民宗委的关系赎回去的,还摆了好几场大酒呢。”龙开江说的眉飞色舞。

“公安花钱从犯罪分子手里赎回自己的车,还值得摆大酒?”刘汉东忍不住问道,“好意思么?”

“怎么不好意思。”龙开江振振有词,“一辆桑塔纳什么价钱,二十多万的车,五万就让你开回去,这是多大的面子,换别人这车就没了,你说该摆不该摆。”

刘汉东不做声了。

龙开江接着说:“马甸赃车特别多,你们想买车的话倒是可以去,不过马甸人欺生,看见你们有枪有钱的,指不定来个黑吃黑,对不住大哥,我不是说你们黑。”

“没事,你接着说。”刘彦直道,其实他对马甸的情况早已了如指掌,历史资料看的没有十遍也有八遍,但是资料就是资料,远不如听这个时代的人口述的那么带感。

马甸人贩卖武器,销售赃车,种植罂粟,有奶就是娘,汉尼拔是个聪明人,肯定会加以利用,如果他们真能探测到翠微山穿越造成的引力波并且精确计算出来,那么此时想必孟山的人马已经在马甸守株待兔了。

卡车在坑洼不平的公路上行驶着,龙开江说的嘴干,拿出罐头瓶做的茶杯喝了一口,关上磁带听收音机。

“经过40天的集中行动,我省围歼‘车匪路霸’、打击团伙犯罪取得累累战果,40天抓获‘车匪路霸’1136人,摧毁犯罪团伙1718个…”江东人民广播电台在播送新闻,龙开江嗤之以鼻。

“有胆子去马甸啊,一帮孬种。”龙开江向车窗外射出一口浓痰。

龙开江对公安的蔑视不是没有根据的,这年头的交警比二十年后厉害多了,随便设卡拦车罚钱,公路就是他们开的,过往车辆雁过拔毛,无一例外,当年中央电视台焦点访谈栏目曾经做过暗访,身份暴露后被警察追了几十里差点灭口也是真的。

说曹操,曹操到,前面二百米处停着一辆绿白涂装的面包车,警灯闪烁,穿着橄榄绿制服,系着白色人造革武装带的交通警察正挥手拦车。

“大刘哥,停不停?”龙开江显然是个经常闯卡的角色,居然会问这种问题。

“停,别惹麻烦。”刘彦直道。

卡车停下,引擎依旧轰鸣着,交警走了过来,肩膀上两杠两花,一张酒色过度的胖脸上卡着巨大的茶色眼镜,他没说话,直接撕了一张不带公章的罚款收据递过来,数额不大,五十。

刘彦直不动声色,龙开江自由发挥:“师傅,少点行不?”说着将红梅烟递了一支过去。

交警将香烟从嘴里拿出来,喷着烟雾说:“一百!”

“怎么又一百了!”龙开江故意急眼,“五十就五十吧。”

“一百。”交警重复道,又撕了一张收据。

“一百,一百,好的。”龙开江接过收据,掏钱交罚款。

刘彦直瞄了一眼收据,问道:“这不是行政罚款正规收据,没有财政局的章。”

交警大怒:“下车!统统下车!”

刘彦直丝毫无惧,带着刘汉东跳下车来,龙开江也下了车,愁眉苦脸,在身上摸索着驾驶证。

“你俩身份证拿出来。”胖交警喝道。

面包车里的人员看到这边情况不对,也都下车围过来,他们穿的是便装,胳膊上缠着红袖章,拎着橡胶警棍,应该是联防队员。

“没有身份证。”刘彦直傲然道。

“扣起来。”胖交警说,“人拘留,车暂扣。”

“凭什么?”刘彦直问。

“不服是吧。”胖交警身边一个小伙子瞪着眼,伸手揪住了刘彦直的双排扣西装,衣襟敞开,赫然露出黑色的枪柄。

刘汉东脸上挂着冷笑,一只手藏在身后,显然已经握住了枪柄。

“你哪的?”胖交警问,声音略有颤抖。

“马甸的,咋地?不服?”刘彦直蛮横的眼神盯着胖交警,后者怂了,不敢直视,倒退几步,摆摆手:“早说吧,走吧走吧。”

刘彦直点点头,对龙开江道:“给他五十,不能坏了规矩。”

龙开江拿出五十元钞票递给交警,交警推让一番还是收下了。

三人继续上车开路,龙开江很兴奋:“大刘哥够狠,这马甸的名头说借就借,不过真马甸人不这样。”

“哪样?”

“真马甸人不会给他们五十,还得让他们倒贴二百。”

刘彦直自惭形秽。

两小时后,马甸快到了,路上的车明显少了起来,大多数车辆宁肯多绕路也不敢经过这里,除了那些本来就抱着非法目的来的,比如买枪,买赃车,买鸦片。

忽然龙开江腰间的BP机响了起来,他自豪的掀起褂子,从腰夹上取出摩托罗拉数字传呼机,硕大的黑色传呼机用一根金色的链子拴在裤腰上,旁边还挂着一大串钥匙,水果刀指甲刀什么的鸡零狗碎沉甸甸的把梦特娇的腰带都坠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