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慈道:“幼童之见尔,汝等猜不出,还是贫道说吧,最快的是此物。”说着指着桌上的蜡烛。

党爱国大惊,左慈指的当然不是蜡烛,而是光,现代人当然都知道光速最快,这是基本的常识,但是一个汉朝人能说出这样的话就令人震惊了。

左慈道:“光最快,十里外的火把点燃,瞬间就能看见,那妖星就是来自于光也要走上成年累月的地方,那地方,就是天宫的所在,妖星孕育妖人,那就更简单了,妖星内有金丹,服之或长臂力,或增智力,与常人大异,就是妖人。”

党爱国叹息道:“可惜我们来晚了,那些著名的妖人都已经入土多年,别说找不到尸体,就算找到也化成白骨了,可惜这么多的法术就此消失于人间。”

左慈奇道:“汝等来的早了,难道就能学到妖人之术?”

党爱国道:“学是学不会的,但是可以提炼,只要妖人的一根头发,我就能提炼出他的法术来。”

左慈更加惊奇:“这是何等法术,汝用的什么鼎炉?”

党爱国道:“不是法术,是科学,基因遗传科学,太复杂,一两句说不清楚。”

左慈坚持要听,党爱国只好给他简单科普一下,汉朝时候的语言词汇相对简单,党爱国使用了大量左慈闻所未闻的词汇,一些术语他懒得翻译,直接用英语说出,更加云山雾罩,讲了半天,左慈似懂非懂,神情凝重起来。

“贫道知道汝等为何苦苦寻我了。”左慈道,“你们的科学与我的道术倒是有相通之处,这些年来,我收集了不少妖人的骨骸发肤,本想炼制金丹,却屡屡失败,百思不得其解,听君一席谈,豁然开朗,我这金丹用这法子,一千年也炼不出。”

左慈是金丹派的创始人,著有《太清丹经》、《九鼎丹经》、《金液丹经》等道法秘笈,葛玄、葛洪、陈抟都是他这一脉的继承人,他能想到从人体毛发组织中提取DNA的办法,说明确实是高人,但是时代的局限性限制了他的进一步发挥,若是生在二十一世纪,想必是能拿诺尔贝尔奖的大科学家。

既然左慈事先已经收集了大量DNA样本,那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党爱国高兴地差点想扑过去猛亲一口老道士,但是他知道现在必须矜持,不能在心理上流露出有求于人的渴盼,得让左慈明白,这是个双赢的买卖。

左慈懒得和他进行什么商业谈判,开门见山道:“贫道四十年来收集了不少妖人骨骸,汝等一并拿去,炼出丹药来,给贫道一壶就是。”

党爱国道:“一壶是多大?”

左慈拍拍身畔的葫芦:“这么大就行。”

刘彦直眼尖,看到葫芦上烫了一个小小的篆字,“钟。”便问他:“这葫芦不是仙长您的吧?”

左慈道:“喔,是钟离权的葫芦,贫道借来装酒。”

钟离权就是八仙之首的汉钟离,也是赫赫有名的神仙,没想到和左慈亦有交集,真是好事儿都赶到一块了。

党爱国忙道:“钟离权在何处?可否有缘得见?”

左慈道:“老钟云游四方,贫道找不到他,以后再说吧,满满一葫芦,答应吗?”

党爱国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左慈道:“成交!”

生意谈成,大家心情愉悦,随便扯点题外话,刘彦直很想知道左慈对这场战役的看法,倾向于哪一方,不料左慈对曹操并无任何反感情绪,只是说了一段老子的语录:“天地不仁,以万物為芻狗;圣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

刘彦直等人都学过《道德经》,粗通一些老子的道家理论,左慈说这段话的意思很明白,老天和圣人都是不带个人感情来看待世间万物的,人和动物没有区别,战争灾害瘟疫都是上天的平衡之道,谁胜谁负他根本不在意,死多少百姓也都是命中注定的。

“时候不早了,汝等早些安歇,半年后贫道依然在此交割。”左慈起身欲走,党爱国急忙拦住:“半年太久了,我们等不及,既然东西都在,何不现在就去取。”

左慈道:“贫道岂能全带在身边,此物放在我隐居的山上,距此关山万里,若是能插翅而飞,方能去取。”

党爱国道:“可是在南岳潜山?”

左慈犹豫了一下道:“正是。”

汉朝时候的南岳叫潜山,也就是安徽境内的天柱山,到了唐朝南岳才改成衡山,天柱山奇石嶙峋,人间仙境,是左慈隐居修行的地方,作为一个有名的术士,他定然有许多不可告人的秘密,所以以言语敷衍,不想带这么多生人回去。

可是党爱国接下来的话让他入了套,无言以对。

“插翅而飞是不行,但无翅而飞可以。”党爱国道,“事不宜迟,彦直你就陪左慈先生走一趟吧。”

左慈无奈,只好与刘彦直出屋进院,趴在刘彦直背上,让他背负着连夜飞回潜山的洞窟。

冬天气温低,刘彦直怕把左慈冻感冒,飞的低且慢,但左慈却不住让他再高点,再快点,不得已他只好飞到三千米高空,左慈还嫌低,嚷道再高,再高。

刘彦直一怒之下升到万米高度,他手上戴着能测海拔高度和气压的手表,能测量到已经是同温层,气温足有零下五十度,以他的超人体格当然能承受,但是穿着单薄鹤氅的左慈竟然也若无其事,不怕冷也就罢了,这么稀薄的空气他也受得了,看来确实非同一般。

左慈趴在刘彦直背上欣赏着他以前从未看过的美景,夜幕下的地球。

良久,左慈才叹了口气道:“下去吧,上边太冷了。”

于是刘彦直降低高度,在五百米的空中匀速飞行,虽然是夜间,但是有月光照明,又有导航仪指路,他的导航仪当然不是靠卫星,而是以固定标志性山川大河以及星斗为参照,在设计的时候,已经将时代变迁,山河移位,斗转星移的因素考虑在内,但是偶尔也会有误差,比如上次飞往山西,却落在了长安附近。

飞了一夜,终于抵达天柱山,左慈指挥着他落在其中一座雄奇的山峰上,东方破晓,黎明时分的天柱山地区寂寥寒冷,连一个人影都没有,此时别说是荒山了,就连州府都十室九空,真不知道左慈隐居此处吃什么喝什么,难道餐风饮露不成。

“道友,那便是贫道的洞府。”左慈指着一个荆棘遮挡的洞口道,忽然刘彦直闻到一股腥臊之气,是凶猛的食肉动物发出的气息,急忙将左慈拦在身后:“小心。”

“无妨,是贫道豢养的护洞大将。”左慈一甩拂尘,一头吊睛白额黄白花纹的华南虎从一侧走了出来,温顺的靠在左慈身畔,如同一只巨大的猫咪。

左慈拍拍虎头,老虎溜达到一边去了,看也不看刘彦直。

“进洞府稍作,喝杯水酒。”左慈招呼刘彦直进洞,这洞很深,里面漆黑一团,刘彦直双目能夜视,看的分明,那左慈不掌灯也在黑暗中行走如飞。

走过一条天然甬道,里面豁然开朗,足有几百平米之巨,左慈点起牛油大蜡,以衣袖掸了掸石凳,请刘彦直落座,奉上酒水,汉朝还没有蒸馏酒,酒水寡淡,刘彦直礼节性的尝了一口就放下了。

洞内石凳石桌石床皆有,都是粗糙的工艺造成,看不到锅碗瓢盆,只有一座造型古朴的三足鼎搁在中央,想必就是左慈用来炼丹的鼎炉了。

那鼎上的花纹看起来眼熟,刘彦直曾经在春秋时期见过,便道:“这是周朝的吧?”

左慈道:“好眼力。”

刘彦直觉得这洞里彻骨的寒冷,他不怕低温,怕的是这种诡异的感觉,虽然自己是超人,但只是面对普通人而言,左慈这货可不是普通人,而是大大的妖人。

“仙长,东西在哪儿,我拿上先回去了,再迟怕他们等急了。”刘彦直道。

左慈道:“莫慌,我带你四下看看。”

刘彦直便跟着左慈四处游逛,真应了别有洞天这个词儿,洞内千奇百怪,有泉水,有天井,有石室,有暗道,还有储藏东西的大洞窟。

“你且看里面有什么。”左慈指着漆黑的井口说道。

刘彦直定睛一看,这是一个巨型的漏斗状山洞,顶部的洞口如同井口,从井口望下去,里面空间巨大,密密麻麻全是龙珠!

左慈道:“边角那一排坛子,就藏着你的要的东西,一百零八名妖人的血肉毛发骨骸。”

刘彦直探身看时,忽然左慈在背后大力猛推,猝不及防下刘彦直一头栽了下去。

第七十四章 变身重组

刘彦直反应极快,在半空中就稳住了身形,向上方窜去,但是却没能从井口跃出,反而一头撞上了石壁,可是他明明记得井口的位置,怎么会变成石壁呢,莫不是左慈用什么东西封住了井口?

抬头看去,哪还有什么井口,浑然就是一个密闭的穹顶,自己被封印在石头囚室内了。

“左慈,快快出来受死!”刘彦直怒骂道。

左慈的声音飘无不定,判断不出在哪个方位:“哈哈哈,贫道与你有百年的缘分,你平心静气,待会发生什么怪事,不要太惊讶,哈哈。”

刘彦直浮在空中到处摸索石壁,想发现机关或者出口,可是连个缝隙都没找到,他用力击打石壁,以他的力量就算是钢铁也能打穿,可是打在石壁上,却如泥牛入海,毫无反应。

折腾了半个时辰,刘彦直只得无功而返,回到地面上,再看那些龙珠,竟然毫无踪迹,他顿觉浑身毫毛竖起,左慈的障眼法太厉害了。

这就是一个囚室,一个空间极大的卵型空间,两侧石壁光滑,就算有工具帮助也极难攀爬,被关在里面,真的是上天无门入地无路,刘彦直努力压抑着愤怒,四下寻找线索,囚室内空空如也,没有龙珠,没有坛子,连一根草都没有。

忽然刘彦直觉得不对劲,刚才左慈说什么怪事?他顿时警惕起来,站在囚室的正中央戒备着,准备随时应对危险。

没有预想中的袭击,怪事来自于自身,刘彦直觉得身上不大自在,似乎有千百万只蚂蚁在身上乱爬,不对,不是在身上,而是在骨头上,在骨髓里!

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体验,刘彦直觉得蚂蚁过后,又有一台压路机将自己压成了齑粉,他的疼觉神经并不发达,更多的是来自于对未知危险的恐惧,忽然他猛然醒悟,先前左慈给自己喝的那杯酒里,有毒!

这毒酒不是一般的毒酒,左慈可是炼丹的道士,他亲手制作的毒药可不会是简单的蛋白质毒素、生物胺之类,很可能含有放射性物质、化工毒素之类,这回怕是真的要阴沟里翻船了。

慢慢的骨髓内的痛感消失了,紧接着皮肤开始有异样的感觉,绷紧、炸裂,炙热,血管脉络里仿佛有高速火车在运行,全身上下如置身油锅,刘彦直伸出双手,震惊无比。

他的手指消失了,手臂的末端变成了两只蹄子,分两趾,竟然是偶蹄目动物类的前蹄!手臂上盖着宽大的袍袖看不出来,但可以想象已经遍布牛毛,用蹄子掀开一看,果不其然,一身黑毛!刘彦直仰天怒骂,出口却成了牛叫:“哞~~~”

左慈畅快兴奋的声音传来:“道友,你莫要焦躁,你我有主仆情谊百年,贫道行走江湖,就差一头能腾云驾雾的青牛了,是上天把你送到贫道面前的哦,这是缘分,天注定的。”

刘彦直的身体已经不是直立行走的状态,而是四蹄着地,尾椎骨位置有异物感,轻轻一动,尾巴乱扫。身上的袍子包不住巨大的牛躯,早已扯得粉碎,他不能接受这个现实,血冲头顶,暴躁难耐,向石壁冲去,四只牛蹄子狂奔如飞,两只巨大的牛角撞在石壁上,火星四溅。

石壁太厚了,倾尽力气也破坏不了分毫,刘彦直耗尽了力气,瘫在地上喘着粗气,只恨自己大意,竟然被左慈的仙人嘴脸给骗了,忘了这厮那是三国时期最大的妖人,可恼的是左慈还想把自己变成他的坐骑,一头青牛,他以为自己是李耳啊!

在这个漆黑的囚室里,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刘彦直这头牛从最初的愤怒,到慢慢的绝望,终于停止发泄愤怒,乖乖的站着了。

左慈的声音再次传来:“乖牛儿,这才对嘛,撞了半天墙,饿了吧,山上没有上好的草料,待贫道去山下取些苜蓿、豆子来给你充饥。”

刘彦直闭上了牛眼,他知道急躁没用,现在只能镇静下来慢慢想办法解决,左慈到底是通过什么样的妖法让自己从人变成牛的,人类和牛这种大牲口的体型差距巨大,按理说变身之后应该是一头不到一百公斤的小牛犊模样,可是自己分明是一头一千多斤的黑色水牛。

忽然他想到了胡半仙,胡半仙可以在一瞬间从人变成狐狸,也可以从狐狸还原成人的造型,这种变化之术和左慈的妖法之间有没有联系?既然胡半仙能变,自己为何不能变回人类的模样,他将精神力灌注在自己身上,感受着血脉和骨骼。

人体有206块骨头,这是小学生都知道的常识,但是刘彦直感觉到自己的骨头不止这么少,他的颅骨现在不是人类的模样,而是一颗硕大的牛头,头上只牛角是硬生生在几分钟内长出来的,尾椎骨位置也增生出一串尾巴骨,现在全身骨头起码有三百块。

刘彦直搞不懂变身的原理,他只是迫切的想变回原来的模样,一股热流在经脉中左冲右突,他痛苦不堪,在地上翻滚着,感受到全身的骨头再次被碾碎,经络血管寸断,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切平息了,他再次起身,看看双手,十指依然,摸摸身上,是人类的皮肤,摸摸脸,头上没角。

万幸,他终于从牛变回了人。

刘彦直浑身力气都耗尽了,再看地上一滩水,都是他流出的汗水,变身实在是太消耗元气了,他好一阵才恢复过来,寻思着等左慈回来怎么办,万一左慈继续困着自己,岂不是要在这囚室中关上几百年。

如果能再变成牛,装作被降服的样子让左慈放松警惕,把自己从囚室里放出来,然后再发起致命一击,弄死这个老杂毛就好了。

他畅想着弄死左慈的过瘾场面,不知不觉间发现身体又在发生变化,整个身躯在膨胀,双手变成了牛蹄子,头顶和尾椎骨发痒,似乎有什么东西冒出来。

转眼间,刘彦直又从人变成了牛。

这回他有经验了,心念一动,再次变回人的模样,如此几次反复,屡试不爽,心中大喜,竟然机缘巧合的掌握了变化之法,真不知道该感谢左慈还是该弄死他,他陷入了苦苦的矛盾中,最后决定,为了自身安全还是要弄死左慈。

过了良久,左慈终于回来了,不见人影,只听人声:“青牛,这三日你可想清楚了?你若愿意给贫道当坐骑,就叫三声,不然贫道便要关上你三年,磨磨你的牛脾气。”

刘彦直俯首帖耳,哞哞哞叫了三声。

囚室穹顶左侧开了一扇小窗,左慈现身,捋着胡子笑道:“青牛,算你识相,给我做上百年的坐骑,我自当还你人身,还教你道术,保你得道成仙。”

刘彦直恨急,却做出温顺模样,左慈以为他屈服了,先抛下一捆干草道:“垫垫肚子吧。”

虽然很不甘心,但刘彦直还是试图吃点干草来降低左慈的戒心,可根本咽不下去,他外表变成了牛,满嘴还是人类牙齿,更没有牛那种发达的消化系统,只是徒有其表罢了,而左慈竟然不知道这一点,令人生疑。

左慈在上面说道:“上来吧。”

刘彦直抖擞精神,提气飞起,直奔出口而去,脱困的那一瞬间,他杀气四溢,先是一头将左慈顶飞出去十几米远,继而就地一滚变回本相,扑过去揪住被撞的七荤八素的左慈就要下重手,却发现自己掐住的不是左慈,而是一只毛茸茸的大狐狸。

似曾相识的火红色狐狸,只是个头没后来那么大。

“胡半仙?”刘彦直脱口而出。

红毛狐狸懵懂的眼神看着他,似乎听不懂人话。

远处响起左慈的笑声:“好孽畜,果然还没有驯化。”

第七十五章 砸洞窟吞仙丹

刘彦直猛回头,只看到左慈一手拿着没完工的牛鼻环,一手拎着皮鞭,正盯着自己呢:“咦,居然变回原形了。”

“左慈我草你妈,还想给老子上环!”刘彦直也不顾身上不着寸缕,一个箭步就扑了过去,左慈一鞭子抽过来,被他揪住鞭梢用力猛拽,对方没料到他力气如此之大,顿时鞭子脱手。

刘彦直一记直拳打向左慈的老脸,可是触手所及却不是鼻梁骨断裂的脆爽,而是冰冷坚硬,左慈幻影消失,石壁上赫然一个拳头印迹。

左慈的障眼法果然厉害,但是他能欺骗人的视觉,嗅觉却欺骗不了,刘彦直的嗅觉细胞堪比猎犬,鼻翼微微耸动,就知道左慈在自己左侧,他干脆闭上眼睛,不让自己受到视觉的干扰,恶狠狠一脚踢过去,这回果然是踹到沙袋的感觉。

就听嗖的一声,左慈凌空出现,整个人飞了出去,撞在石壁上落下来,嘴里喷出一股鲜血,白胡子都染红了。

“你你你…”左慈指着刘彦直,嘴里说不出话来,只是不停冒着血泡,得亏他是道家术士,体格不错,换了旁人,这一脚早就肋骨经脉尽断,死翘翘了。

“我我我,我怎么了。”刘彦直迈步向前,准备赶尽杀绝,那左慈看出他的杀意来,身形一晃消失无踪,刘彦直如同猎狗一般到处嗅,可是四下里全带着左慈身上的体味,反而找不到他的所在了。

石洞里九曲十八弯,迷宫一般难寻出口,再加上左慈惯用障眼法,一个不小心就会掉进陷阱,刘彦直决定找个向导来带路,那只红毛狐狸就是最好的向导。

返转身来,又找到那头受伤的狐狸,刚才那一顶把狐狸伤的不轻,依然躺在原地不动,用乞怜的眼神看着刘彦直。

“你能听懂人话么?”刘彦直问道。

狐狸讨好一般摇摇尾巴,然后那条毛茸茸的大尾巴居然开始往回缩,越缩越短,最后消失在屁股末梢,全身火红色的狐狸毛也一根根的缩回毛孔,取而代之的是白皙细腻的肌肤,那颗狭长的狐狸脑袋渐渐变成圆形人类颅骨形状,红色的动物毛发缩回后又冒出黑色的人类头发,五官扭曲挣扎后终于舒展开来,眉眼妩媚如丝,嘴角含春,狐狸竟变化为一个绝色女子!

而且一丝不挂。

刘彦直的袍子在变成牛的时候撕裂了,现在也是全身上下没半件衣服,但是目睹了狐狸变身过程的他不会有任何邪念,反而感到恐怖和恼怒。

史书上有记载,说左慈擅长房中术,难不成他的房中术是拿狐狸精练手练出来的。

眼前这只狐狸虽然不懂人言,但对于交媾之道显然已经非常精通,只见它很随意的摆出几个造型来,半遮半掩,欲拒还迎,显然是被左慈教出来的好学生。

刘彦直本想一拳打死这只没羞没臊的狐狸,但是转念一想这动物也是受害者,便用左慈手中抢来的鞭子劈头盖脸一顿猛抽,狐狸通人性,知道这人不好这一口,就地一滚变成又变回狐狸模样,可怜兮兮看着刘彦直。

“前头带路,你肯定知道出去的路。”刘彦直喝道。

那狐狸晃着尾巴,老老实实在前面引路,转了几道弯子,前面豁然开朗,是个宽敞的石室,有石台石凳,更令人震惊的是大量化学实验的工具,包括类似量杯、试管、烧瓶、广口瓶的容器,透明质地,但并非玻璃制品,仔细看还有些许杂质,刘彦直猜测是上好的天然水晶磨成。

除了这些容器,还有动物小肠做成的导管,铜制的加热工具,称东西的天平,发火用的火刀火镰,舀东西的骨质小勺子,搅拌用的水晶棒,墙角摆着一排用蜡封口的坛子,尽头是一口石质鱼缸,缸里两条怪鱼在游弋。

这里的一切都透着古怪,但可以肯定的是这才是真正的左慈实验室,外面那个青铜鼎只是做样子而已。

刘彦直一怒之下将石台上的水晶器具全都扫在地上摔了个粉碎,又将墙角的坛坛罐罐全都砸了,里面淌出恶臭的汁液来,想必是腐败的尸水,左慈说的没错,他是收藏了不少妖人的血肉骨骸毛发,这货就是个收集尸体的变态。

忽然墙上挂着的大葫芦引起了刘彦直的注意,这东西是左慈随身背着的,宝贝的跟什么似的,莫非里面装着好东西?

刘彦直摘下葫芦,晃晃,沙沙作响,不是液体,而是许多松散的固体,打开葫芦口的塞子,倒出来几个看看,都是黄豆大小的丹药,半透明状,无色无味,并没有想象中浓烈的中药味道。

孙悟空偷吃太上老君金丹的动画片场景浮现在脑海中,刘彦直有恃无恐,这葫芦里肯定都是好东西,索性全吞了拉倒,他举起葫芦一仰脖,可是第一颗要进嘴的时候停下了。

就算是好东西也不敢乱吃,先让狐狸试试毒。

狐狸在刘彦直的威逼下吞了一枚丹药,没有任何反应,这下刘彦直放心了,起码没有明显的副作用,大概是增强体能的金丹吧,一颗能长一甲子功力那种。

葫芦里的丹药被他咔咔咔一顿全吃了,下到胃里感觉热烘烘的,并无不适,然后接着砸,把左慈辛辛苦苦攒下的家当全都砸碎,带着狐狸接着绕,实验室后面是左慈睡觉的地方,石床上铺着草席,石室上方悬着一面打磨光滑的铜镜,床的上空悬着几根红绸子,不知道派什么用场。

总这么光着不是事儿,刘彦直拿了一件左慈的换洗鹤氅披上,继续寻找出路,可是在这庞大的石头迷宫里转了很久也寻不到出口,狐狸眼巴巴的看着他,乞怜一般摇着尾巴,这畜生同样迷路了。

刘彦直冥思苦想,忽然灵机一动,回到一片狼藉的实验室,用火刀火镰和干草打出火来,点了一盏油灯,那油灯是用动物油脂做燃料,烟很大,石室内既然有空气流动,说明肯定有抽风口,跟着黑烟都就行。

这一招果然奏效,黑烟丝丝缕缕竟然穿过了一面石壁,刘彦直用手摸过去,手也穿过了石壁,原来这是左慈的障眼法,这下他心里有底了,跟着黑烟前进,出口没找到,却找到了直通山顶的通风口。

这是一个天井样的所在,石壁上长满藤蔓,抬头望去,高处一点亮光,刘彦直夹着狐狸顺着天井飞升上去,这段距离足有百丈,最后拨开遮挡洞口的植物,外面豁然开朗,星空璀璨,空气冷冽,这终于出来了。

刘彦直不甘心就这么走了,再去寻找洞口,这回顺利找到了左慈洞窟的入口,那头华南虎依然在洞外守卫,刘彦直上去就是一脚,威风凛凛的老虎被他踢飞了。

脚感有些不对,成年华南虎的体重应该在三百斤左右,可是踢上去感觉甚轻,至多八十斤。

老虎“嗷呜”一声扑来,刘彦直挥拳猛揍,老虎被打得惨叫连连:“汪汪汪。”

再看拳下哪有什么老虎,分明是一头肥壮的家犬。

刘彦直停下拳头,他猜不出这是障眼法还是变化之术,不过这都无所谓了,这两只可怜的畜生也该还人家自由之身了。

“还不快走。”刘彦直道。

狐狸两个前爪做下拜状,一步三回头的走了,那狗却不愿意离开,刘彦直念它是条忠犬,也不加害,升空径自去了。

在半空中他发下了附近一个山谷里遍布幽火,下去观察,全是动物和人类的陈年骨骸,骨头上磷发出鬼火光芒,想必这里是左慈丢弃试验废品的垃圾场。

刘彦直在半空中朗朗道:“左慈妖道听了,今日略施惩戒,下回见了定斩不饶!”

说完,也不管左慈听到没有,驾云回江陵去了,来的时候顺风,回去的时候竟然也顺风。

东风起了。

过了许久,重伤的左慈才从山林里钻出来,蹒跚着回到洞窟,看门犬前来摇尾乞怜,被他一脚踢开,走进洞内,发现实验室里的家当全被砸碎,左慈一口鲜血喷出,坐在地上喘着粗气,好不容易恢复过来,忽然想到宝葫芦,扑过去查看,葫芦丢在地上,塞子不见,拿起来晃晃,早空了。

又是一口老血喷出,左慈昏死过去。

刘彦直在回程的时候正遇到赤壁之战的开始,东吴军的战船乘着东风发动火攻,整个江面上灯火通明,烈焰滔天,曹军虽众,但战舰都用铁索串起来,反而行动不便,眼睁睁看着东吴军的火船撞过来,引燃了自家战船。

这是一场火做主角的战役,到处是火焰,到处是杀戮,曹军无数楼船被付之一炬,火借风势点燃了水寨,又蔓延到旱寨,冬天木头干燥易燃,军营的寨墙、拒马、塔楼都是木头搭建,在东吴军的火箭覆盖下燃起熊熊大火,救无可救。

刘彦直没有干涉战斗的进程,在半空中静静的做一个旁观者。

一夜间,樯橹灰飞烟灭。

第七十六章 于吉太岁

光在半空中看着也无趣,刘彦直索性降到江面的船上,亲身经历战斗,他一身便衣,双方士兵都不管他,只顾自己拼杀,战斗非常激烈,从高级将领到小卒都奋不顾身,悍不畏死,相比起来,明末清初的战争就是怂包之间的大规模械斗而已。

先前曹操横槊赋诗时乘的那艘庞大的楼船是吴军重点围攻的对象,水战以弓箭为先,东吴战船上大批穿着皮甲的士兵弯弓放箭,一刻不停,箭杆上绑着引火之物,发射前点燃,漫天都是火星从天而降,密密麻麻钉在楼船上,燃起大火。

只见一个穿红袍的大人物被众军簇拥下,慌里慌张下了楼船,登上舢板逃命,吴军箭雨立刻覆盖过去,曹军走的匆忙没带盾牌,军士用身体遮挡箭雨,一个个被射程了刺猬,落入水中。

曹操暴露在吴军的弓箭射程之内,只见一名须发皆白的吴军老将高声喝道:“莫要走了曹贼!”

众军士张弓搭箭,瞄准了曹操,老将宝剑一指:“射!”

随行军士都死绝了,曹操无人保护,长叹一声:“吾命休矣。”闭上了眼睛受死。

千钧一发之际,一面长牌挡在曹操面前,箭矢凿在盾牌上如同暴雨一般,曹操睁开眼睛,却看到一张似曾相识的面孔。

“丞相,谢你的金牌。”刘彦直手持盾牌笑道。

“壮士救我。”曹操热泪横流,谁说只有刘备才会装哭,曹操哭起来也是很感人的,堂堂一个大汉丞相,被东吴军撵的跟兔子一样,真是听者流泪,闻者伤心。

刘彦直道:“有我在,保你不死。”

话音刚落,嗖的一箭飞来,这一箭射的刁钻,瞄准的不是曹操,而是刘彦直的后心。

就在箭镞即将射入躯体的时候,刘彦直转身抓住了箭杆,再看吴军船头,那老将军握着一张空弓,威风凛凛的瞪着自己。

“老匹夫,看箭!”刘彦直反手将箭投过去,他的手劲比强弓硬弩的力道还足,箭如流星,正中老将肩窝,当即落水。

吴军只顾救人,刘彦直趁机拎着曹操,踏着水面登岸,到了陆地上,酣战继续,一彪人马冲来,为首一将挥刀劈来,刘彦直一把捏住雷霆万钧的刀锋,将来将拽了下来,正要下手,曹操大呼:“壮士留情,此乃张文远。”

原来此将是曹操账下名将张辽,刘彦直便将曹操交给张辽保护,拱手道:“曹丞相,咱们之间的恩怨就此了结。”

要在平时,曹操说啥都得留下这员猛将,但是此刻他连自己都顾不上了,只能放刘彦直离去。

刘彦直在三江口亲眼目睹了赤壁鏖兵,一直等到大战役打完,他没心思欣赏零星战斗,怕党爱国等人急躁,赶紧回了江陵客栈,大家果然都等急了,问他为何一去就是半个月。

山洞里见不到阳光,也没有任何计时工具,不知不觉竟然被左慈禁锢了半个月,这个该死的老杂毛,毁了他的实验室真是罪有应得,刘彦直一点也不后悔。

但是怎样面对党爱国期盼的眼神呢,刘彦直开始后悔当时的冲动,应该拿些战利品回来的,花了巨大的成本来找左慈却无功而返,实在说不过去,于是他决定撒一个谎。

其实也不算是谎言,因为谁也不能保证左慈的坛坛罐罐里就装着董卓、吕布等人的基因片段。

刘彦直只说左慈会使障眼法,会把动物变成其他形态,还想软禁自己学习飞行之术,经过一番斗智斗勇,自己冲出牢笼,暴打了左慈一顿,再想找这个老小子怕是不容易了。

至于自己学会变化之术,以及吞了左慈满葫芦的仙丹之事,刘彦直故意隐瞒过去,其实他明白自己的身份,在党爱国眼里,自己也是被研究的对象,适当隐藏实力是必要的。

党爱国扼腕叹息,但也无可奈何,失败是正常的,一帆风顺才奇怪。

好在刘彦直亲历了“赤壁之战”,这个记忆上载到服务器里可以制作一个经典游戏,收益完全可以抵消穿越的高昂费用。

党爱国说:“姬总飞鸽传书,说他已经取得巨大进展,这次的穿越行动到底结束,我们可以回去了。”

大家都松了一口气,汉末实在是太乱了,哪怕有枪械傍身也不安全,早点回去也好。

外面兵荒马乱的,江陵城已经戒严了,幸亏有曹操赠送的金牌才能顺利出城,一群人不敢走官道,抄小路往江边而去,就这样还是迎面遇到了一支吴军。

东吴军队以水战见长,陆地上就差点意思,这一支军队足有三千人,但战马只有十余匹,兵器以木盾短刀为主,乃是一支标准的水师步兵,带队的将军望见面前一小队载着箱子的客商,也不问话,分出一股兵来就抢。

刘彦直大怒,这不太岁头上动土么,老子长坂坡都七进七出,十万曹军中取上将首级轻而易举,还差你们这几千号小兵,当即催马上前,一刀一个将吴军杀的落花流水,大将见了,指挥众军放箭,顿时箭如雨下,刘彦直一个人护不住全队人马,只能落荒而逃,吴军畏惧他的悍勇,不敢来追,但是曹操赠送的十箱宝物都丢在乱军中了。

一路辗转来到江边,从近江带来的大船早已不见,不知是被曹军还是吴军掳走了,向东望去,三江口黑烟冲天,战斗还在继续,想安全回到近江郡成了奢望。

这难不倒刘彦直,他径直飞去半晌,带了一艘吴军的轻快战船回来,船上军士皆成了他的俘虏,有插着吴军旗号的战船做交通工具就便捷多了,冬季的东南风只是偶尔出现,大多时候还是西北风,众人弃马登舟,乘风东下,两日后抵达近江。

穿越小组终于胜利会师,总结战果,刘彦直得到左慈洞中变异动物的毛发,姬宇乾和关璐在这段时间深入东吴内地,也取得了丰硕成果,堪称满载而归。

原来党爱国还计划唐宋元明再走一遭的,现在也不用了,直接打道回府,攀上翠微山,穿越舱完好无损,运转正常,整个行动历经春秋、西汉、东汉三个历史时期,记录了长安城、上林苑、赤壁大战等历史场景,总体有惊无险,小组全体成员一个不少,可谓胜利圆满完成任务。

一道白光闪过,舱门打开,工作人员上前迎接,照例检查消毒完毕,成员发奖金,放大假,尽情放松。

刘彦直和雷猛、刘汉东离开了穿越站,但是党爱国等人却留下了,他们进了秘密会议室,姬宇乾拿出一个粗麻布袋子,在党还山面前郑重其事的打开,里面赫然是半个活人!

活人怎么会是半个,这是因为此人只有脑袋和一截躯体,没有四肢,再仔细看,躯体也不属于人类,而是一种肉色物质,那脑袋分明还活着,花白头发,挽着发髻,眼睛半闭,嘴角微张,斜眼看了一下党还山。

安太财团的当家人镇定自若,沉声问道:“此人是谁?”

姬宇乾道:“他就是于吉。”

于吉是东汉末年著名方士,擅长用符水给人治病,在江东颇有名望,深得人心,遭江东之主小霸王孙策的记恨,以妖言惑众的罪名将其斩杀,于吉的死期是公元200年,也就是说穿越者们带回于吉的时候,他已经死去八年之久了。

党还山戴上老花眼镜,走近仔细观察,终于发现于吉的脖子位置有一条细线,上下颜色有些差异,再看,似乎还有针脚痕迹,他摘下眼镜道:“于吉是死后被嫁接到这个东西上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东西是太岁。”

姬宇乾道:“伯父真是有见地,这东西确实是太岁,太岁又称肉灵芝,在《山海经》和《本草纲目》里都有记录,人们以为这是一种药材,其实是一种大型粘菌复合体,肌体含有丰富的蛋白质、核酸以及假丝酵母菌和白地霉。按照《生命起源及进化谱系图》分析,它的位置应在菌类植物和原生物、动物之间。既有营养体又有实体,可惜的是该生物进化到此种程度后,因受外界光的限制,停止了进化。因此生物专家称它为‘盲支’,处于生命演化的一个岔道口上。往左会发展到植物界,往右就会向动物界发展,原地不动就会变成像蘑菇灵芝一样的真菌类,为自然界中非植物、非动物和非菌类的第四种生命形式,是迄今发现的最古老的古生物活体标本,是人类和一切动植物的祖先。”

党还山道:“不要给我科普,说重点。”

姬宇乾道:“于吉被孙策捉拿下狱后,已经猜到了自己将要面临的危局,于是他暗地里委托人在自己死后,将首级盗出,缝合在一株肉灵芝上,以此复生,肉灵芝通过吸收有机物和腐殖质可以自身复制,其体内含有目前地球上迄今为止发现的最强的生物活性成份物质,我们不得不说于吉很有办法,通过这种方式延续了自己的生命,但是由于办事之人畏惧孙策的威严,时间上有所延误,所以于吉的脑部缺氧,即便存活下来也变成了这幅样子。”

党还山长长的“哦”了一声,点点头。

“有点意思了。”他说。

第五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