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玥歪着头道:“额娘出门看人去了。”

“哦?”四郡主兴致勃勃问,“看人?看谁呀?”

盈玥正色,奶声奶气道:“去看阿玛的小妾!”

“诶?!”四郡主有些懵了,九叔的妾室不是只有三个,如今都在公府上呀?难不成…四郡主脸色一僵,九叔在外头养了外室了不成?!

“咳咳!”敏仪忍不住咳嗽了两声,上前拉着四郡主的衣袖,侧身低语,把最近的事情与四郡主一一说了。

四郡主脸色这才好转了几分,“我就说嘛,九叔不是那种人。”

敏仪叹息“公公婆婆恩爱半辈子,如今不还是得纳贵妾入门了?”

四郡主急瞪了敏仪一眼,“长辈的事儿,你可别掺和!”

敏仪忙点头,“姑姑放心,婆婆和太婆婆之间的事儿,我哪里敢掺和?”——不过敏仪心里,多少对这位太婆婆有些不满的,当初就因为这位老太太插手,害得她险些不能嫁给灵表弟!

敏仪却也晓得,身为晚辈,不该多言,便问及履亲王府太妃的病情。

四郡主哀叹连连,“玛嬷是年纪大了…也是我的身孕来得不是时候,玛嬷她老人家如何都不肯让我继续服侍汤药了。”

敏仪笑着道:“太妃老祖宗这是心疼姑姑呢。”便将自己绣好的小鞋子递了过去,“我的针线比不得姑姑的好,还望不嫌弃。”

敏仪出身愉郡王府,母亲颇有才学,因此平日里琴棋诗书学得反倒比针赀女红多些,针线上自然远远不及四郡主。

四郡主将那豆绿缎料的小鞋子搁在手里细细观摩,不禁笑意氤氲,“心意最难得。这颜色和纹饰用得都极好,不管男孩子女孩子都能用。”

敏仪忙嗔道:“什么‘男孩女孩都能用’,我这可是给小侄儿绣的。姑姑要相信自己能一举得男才是。”

盈玥囧了,你姑姑肚子里的,却是你的侄儿…这辈分还真是销魂!

不过比起清初动辄姑侄共侍一夫的事儿,这都算好的了,毕竟四郡主和敏仪不是亲姑侄、明亮和福灵安也不是亲兄弟,都是堂的。

四郡主嗔了敏仪一眼,“这种事情,哪里是我说了算的?!”说着,不禁沉沉叹了口气,大房一脉单传,她何尝不盼着是个儿子?

敏仪见四郡主颇有忧虑之色,急忙转移话题,拿起那针赀捧盒中绣了一半的小肚兜,道:“还是姑姑的绣工了得,瞧着上面的狮子,鬃毛都缕缕分明。”

盈玥忙定睛一看,原来是个双狮滚绣球的小肚兜,瞧着尺寸也是给新生儿穿的。

四郡主莞尔一笑:“也是我惫懒,换了从前,一个小肚兜不过三五日便该绣完了。如今都绣了七八天了,才绣了一半。”

敏仪忙关切道:“姑姑才刚有了身孕,这些活计交给底下人便是了,可别累着。”

四郡主笑着道:“不过是动动针线而已,哪里就会累着了?”

敏仪打量着那绣样的纹理,“这苏绣的手艺可真真是尽得方福晋真传了。”——方福晋便是履亲王侧福晋方佳氏。

四郡主打量着敏仪堂妹那烂漫的笑颜,唉…别看只是县主品级,可敏仪嫡出,自幼受愉郡王与纳喇氏福晋千万疼爱呵护,跟她是大大不同的。她的生母,只是侧福晋…

盈玥暗自打量着两位嫂子,郡主更娴静沉稳些,县主虽也是温柔的性子,却多了几分活泼爽朗。

都是年轻女子,却都已经嫁做人妇,开始考虑下一代的问题了。

四郡主端详着敏仪,忽的道:“你与灵哥儿的婚事着实耽误了好几年,如今成了婚,你也得抓紧了才是!”

敏仪的脸嗖的涨红了,忍不住嗔了四郡主一眼,“姑姑!”

四郡主抿嘴一笑:“你可别不好意思!这可是头等要紧的大事!”四郡主拍了拍敏仪的手背,“趁着灵哥儿如今在京中做侍卫,你可得抓紧了!”

四郡主一副格外严肃的模样,“富察家的子弟,就算不参军,也少不得去外地做武将。一旦外放,可是不能带家眷的!”

听了这话,敏仪不禁咬了咬嘴唇。

四郡主叹着气道:“我就是生生被这个给耽误了!你可别步我的后尘!”

敏仪一想到四姑姑与明亮大堂哥婚后七年才有了身孕,一颗心不由自主便有些焦急了。若福灵安有朝一日外放为官,她自是无法陪同,可就白白便宜了旁人了!

“我跟你说…”四郡主压低了声音,“你们如今新婚燕尔,你记着,一定要放个枕头在屁股底下——”

盈玥一脸囧色,我丫一个单身狗都听了些啥?!我丫根本就不该来好伐?!

还有你们俩小媳妇也真是的,当着小孩子的面说这个,不怕教坏孩子啊!!乃们的良心不会痛吗?

郁闷死了,她悲催的婴幼儿时期到底什么时候能结束啊!

四郡主和敏仪这对姑侄倒是聊得愈发畅快了,一直到傍晚,敏仪这才带着盈玥回到了忠勇公府。出城相看那李家姑娘的纳喇氏,此刻也已回来了。

纳喇氏对心腹陶嬷嬷道:“李云岫不错,容色清丽,虽不及那容氏千娇百媚,但也是一等一的佳人了。”嘴上称赞着,纳喇氏的脸色不免有些黯然了。就算李云岫不能生养,可亲自给丈夫纳妾这种事情,她还是第一次做,心里少不得百味杂陈。

陶嬷嬷急忙安慰道:“那李氏既然不会生养,便是最好的人选。她自己不也说了吗,自小受到兄长耳濡目染,很是钦佩公爷,愿意为妾,侍奉公爷和夫人。”

纳喇氏苦笑了笑:“也好,我予她一世安荣,她全我贤德之名,也算是公平交易了。”说着,纳喇氏愈发苦涩,“什么贤德之名,我又何尝在乎过?只是…”

陶嬷嬷叹着气道:“老奴知道夫人不在意,可是咱们大格格得有一为贤德的母亲,才不会被人质疑教养。夫人为了格格,真是委屈了。”

站在房门外的盈玥鼻子酸得发涩。

第二十八章、六…阿哥

自此之后,李云岫便成为了忠勇公府的侍妾,她的年纪比公府大公子福灵安还小一岁,的确是容貌清丽,眉宇间颇有几分武将之女的坚毅,不似容姨娘那菟丝子般的性子。不过脾性,亦是极和顺的。

自李云岫进门,京中的流言便不攻自破。但凡有来客,忠勇公夫人纳喇氏时常会将李云岫引荐,这李云岫到底是官宦之女,见了大场面,也不卑不亢,礼数周全得紧。

纳喇氏给她一应待遇都极好,也算全了当初与之安荣的承诺。

而李云岫入府四载,一向深居简出,也不怎么得宠,她性情安静,从不招惹十分,不但纳喇氏对她愈发满意,连老太太也对她寄予厚望。

只可惜,李云岫一直没有身孕。

老太太想着自己儿子的年纪,似乎也有些死心的样子了,倒是更盼着长孙媳妇敏仪能给她添个曾孙。

乾隆二十五年的春天,选秀即将来临。

当然了,盈玥才八岁而已,还远不到参选的年纪,倒是小堂姐富察吟容已经是聘婷少女,正当及笄,花骨朵一样的年纪,也即将被外人给采摘走了,唉,还真有点舍不得呢。

纳喇氏一边翻看着账册,一边叹着气道:“郡主倒是开了怀了,四年前生了一个大胖小子,两年前有生了次子,如今都怀上第三胎了。反倒是敏仪…”

纳喇氏忍不住摇了摇头,“也是你大哥这几年总在外头,又是跟着定边将军剿匪,又是跑去准格尔打仗,都是二十多岁了,还没有一儿半女!你阿玛这个年纪,你大哥都会满地跑了。”

盈玥一边理着丝线,一边安慰母亲:“大哥如今不是回来吗?还被皇上拔擢为头等侍卫,想必皇上的意思是要留他在京中几年了。”

——大哥已经是正三品头等侍卫了,若要外调,也起码是三品的武官,若不外调,下一步便要升散秩大臣了。只是不晓得乾隆和傅恒想让福灵安走那条路…盈玥低头思量着,若是皇帝的意思,怕是偏向于留京,阿玛傅恒就…这几年大哥两度外出征战,都是阿玛的意思,阿玛必定是想让大哥外调为武将的。

纳喇氏点了点头:“但愿吧。但愿这回灵哥儿安安稳稳在京中多待几年,敏仪可不年轻了,女人适于生育的光景就那几年,可不能再耽误下去了!”

盈玥暗暗吐了吐舌头,不年轻啥?敏仪大嫂如今也不过才二十三岁而已,在后世这个年纪,结婚的都不多见,可敏仪却已经有了四年婚龄了。

“额娘别着急,您瞧瞧郡主嫂子,不也进门七年都没有身孕吗?如今还不是一个接着一个的生!”盈玥笑嘻嘻道。要知道这四年里头,还有郡主嫂子还足足给老太妃守了一年的孝呢!

纳喇氏不禁莞尔:“是啊,郡主这是开了怀了,大房这人丁总算是眼见着要兴旺起来了。大哥大嫂九泉之下,也可安息了。”

正说着这位接二两三爆仔的郡主嫂子,郡主便驾临了。

如今刚怀了三胎,虽说尚未显怀,脸蛋却圆润了几分,四郡主笑吟吟道:“倒也没什么了不得的事儿,只是阿玛春来乍寒,有些不太舒坦,我正想着明日回去瞧瞧,想让月娘陪我一道去。”

纳喇氏如何不明白四郡主的意图?自打老太妃去世后,履亲王的身子也愈发不济了,自然也就愈发无暇周全照顾四郡主的生母方佳氏侧福晋。

如今履亲王府上是嫡福晋富察氏一人势大。四郡主若是频繁回去,难免惹这位当家嫡福晋不悦,可若是带上富察家的晚辈格格,富察福晋自然会给几分薄面。

纳喇氏笑着摸了摸盈玥额头,“你们这几个丫头里头,老福晋最是疼你,你就陪你嫂子去请个安,好好陪陪她老人家说说话。”

“是,额娘。”盈玥乖巧地应了,她这已经不是一次陪嫂子回娘家了。从四郡主生下第一胎大胖小子,带孩子回履亲王,那时候就把她、宝容和吟容都给揪去了,唯独他合了这位老福晋的眼缘。

究其原因,盈玥思量了好久才得出了答案——因为姊妹中她长得最圆润喜气…吟容是纤瘦的,宝容虽然不瘦,但生了一张小巧的瓜子脸,唯独她一张圆嘟嘟的鸭蛋脸,简直都要朝大饼脸方向发展了!摔!

而她这幅喜气的样子,一直很得老人家喜欢。再摔!

“不叫上吟容姐吗?”盈玥问道。

纳喇氏嗔了她一眼:“吟容参选在即,如今正忙着学规矩礼仪呢,可不能陪着你胡闹!”

盈玥吐了吐舌头,又忙问:“额娘,吟容姐会嫁给谁呢?”

纳喇氏眼睛瞥向紫禁城的方向,她幽幽叹了口气,“还能嫁给谁呢…”然后又瞪了盈玥一眼,“小孩子,问那么多做什么!”

盈玥郁闷了,她都八岁了,还把她当小孩儿?她是真的很想知道吟容会被赐婚给谁!去年,八伯父调回京中任三品参将,八伯母已经带着吟容搬出了忠勇公府,如今住在隔壁街的一处府邸中,她与吟容依旧时常来往,只是最近因要学规矩,已经有数月未见了。

四郡主见状,忙朝她比了个“六”的手势。

盈玥眼珠一圆,脱口道:“六阿哥?!!”

纳喇氏淡淡道:“郡主给她说这些做什么?”

盈玥突然感慨了,嫁给皇子啊…她真不晓得是好还是不好。不过,这位六阿哥,她与吟容在数年前倒是见过一次,彼时六阿哥尚且年幼,只是个半大孩子,不过模样倒是不错,脾气似乎也不坏。就是嘴巴贱了点,说她是胖丫头…摔!

可是…“额娘,我怎么听说,纯贵妃娘娘的身子骨…”宫里这位贵妃娘娘啊,只怕熬不了太久了。

四郡主低声道:“如今虽还未选秀,只怕一参选,立刻就会被赐婚,所以六婚事想必也会尽快办完。”

盈玥一愣,“这样仓促…”也怪不得吟容数月未曾出门,如此紧着学习规矩礼仪了,只怕学的不只是秀女的规矩礼仪,还有未来皇家福晋的规矩礼仪。

“而且…这不成了冲喜了吗?!”盈玥有些犯嘀咕,若是没把纯贵妃的病冲好,岂非是吟容姐的不是了?纯贵妃缠绵病榻两年了,这架势哪里是冲喜冲得好的?

纳喇氏瞪了盈玥一眼:“什么冲喜不冲喜的?六阿哥已经出继慎靖郡王府,就算要冲喜,也轮不到吟容给纯贵妃冲喜啊!”

“哦…”盈玥尴尬地笑了,她差点忘了,去年冬天,乾隆下旨,将六阿哥永瑢出继慎靖郡王允禧为孙。这位慎靖郡王圣祖爷第二十一子,乾隆皇帝与这个叔叔自幼一起长大,很是亲厚,所以直接过继了亲儿子给他承袭香火,也算是相当够意思了。

四郡主灿然一笑,“你丫,小脑袋瓜子胡思乱想些什么!”

盈玥揉了揉脑袋,最近她的确是有点用脑过度了,死了无数脑细胞,才总算把《少年包公案之佛寺密室下》写完。

果然写小说不是那么容易事情,哪怕她看了上千集柯南,哪怕她抄袭抄得很溜,可剧情的安排,案件的推进,气氛的营造,都是很费脑子的。

第二十九章、清客

盈玥六岁的时候,便在母亲纳喇氏安排下,请了一位落第举人为西席,教导她读书。只不过去年冬天,先生丧母,回老家丁忧去了。纳喇氏一时半会儿还未曾找到合适的新先生,盈玥闲得无聊,就萌生了写小说的念头。

当然了,主要原因还是缺钱花。

别看富察家富贵煊赫,但她一个小格格,月例银子实在没几个,不够花呀!何况她还有偌大一个小世界要添置日常用品!

何况她的性子,从上辈子就是个喜爱大手大脚买买买的,月例银子往往才到手没几日就挥霍完了。

没钱花的日子,是很苦逼的!

为了有钱花,那就只好想办法赚钱了。

闺阁的女孩子,若想赚钱,顶多整点绣品。可盈玥根本没好好学女红,她绣出来的东西,连狗爬都不如,自己都不忍直视,岂会有人愿意花钱买?

结果想了半天,只好码字赚钱了。这个行当跟后世一样,门槛低、成本低,只要写得有意思,就能赚到钱。文笔上也不需要太好,这又不是出版诗集八股文神马的,白话一点也没关系。

因此盈玥文化水准,完全可以入门的。只不过要写得又意思,能抓住人心,就需要好好选择一下题材了。

在这个时代,写书可是有很多忌讳的,牵扯到朝廷、政治、内宫的自然不能写,媚俗色情的…额,她脸皮还没那么厚,写情情爱爱吧,她又没经验,所以只好些断案小说了,啥包公案、施公案的,都是这个时代非常流行的话本!

盈玥索性拉大旗扯虎皮,便往包拯身上杜撰了。

写断案小说,或许她不在行,但抄总行吧?

哈哈,老娘好歹是看过上千集死神小学生的人,精通各种离奇的杀人手法!

少年包公案之佛寺密室,就是这么抄出来的。

密室杀人,在这个时代,可是相当新鲜的词儿呢!门窗俱从内反锁的厢房中,一老者被利刃刺穿心口而死…鲜血从房门缝隙中淌出,一方丈、二僧人与三香客破门而入,却发现房中出了鲜血流干的老者,别无他人。

好吧,其实密室是咋整出来的很简单,古代的房屋门窗构造简单且不严密,房门底下都是有缝隙的,只需要用细线、用个小机关,把钥匙通过缝隙送回房内、送回死者的衣袖内。

真正让盈玥费脑细胞的是指证凶手需要的相关证据…以及杀人动机还有剧情的安排…

文芳斋老板催了五次稿,盈玥才总算是把佛寺密室的下部给写完了。

下部其实也正是揭秘部分,前半部的则正好卡在密室揭秘前。嗯,看过前半部的人,绝对会被她卡得寝食难安。

文芳斋老板正是寝食难安的人之一。

不过吊了这么久的胃口,也是时候祭出下部了。

盈玥眯着眼睛笑了,“二哥回来了吗?若是回来了,叫他过来一下。”——福隆安现在已经是个十四岁的翩翩少年了,如今在咸安宫官学读书。

她才八岁,怎么也不可能写出这种缜密离奇的断案,所以只只要借用一下福隆安的大旗了。赖得虎爹傅恒的严苛,福隆安在咸安宫官学中倒也颇有几分才学,再加上狐朋狗友的吹捧,便成了才子一般的人物!

才子,哼!只怕是连个秀才都考不出来!

盈玥召唤,福隆安屁颠屁颠跑了来,“月娘,我听说你写完了?快快快!先给我瞅瞅!!”

盈玥冲他翻了个白眼,将手稿甩给了福隆安:“赶紧送去文芳斋吧!”

“不急不急,我先给你斧正一下,省得你又写了白字!”福隆安笑嘻嘻、贱兮兮道!

盈玥黑了脸,去年写上半部的时候,福隆安也是以“斧正”为名,挑出个好几个“白字”。没办法,习惯了简体字,很容易缺胳膊少腿儿。结果被福隆安很是嘲笑了一通。

结果后来福隆安想要后半部,想要知道谁是凶手、密室是如何构造出来的——嘿嘿!盈玥就狠狠拖了他好几个月,可把福隆安给憋坏了。

哼!她这次可是仔细检查了好几遍,断断不会有“白字儿”了!

福隆安笑嘻嘻看着,看了两页便哈哈笑道:“果然!果然!那个书生便是少年包拯,我猜得果然不错!”

笑过之后,福隆安继续往下看,越看脸色越是凝肃,忍不住拍案而起,“原来是这么回事!只用一根小小丝线,就能把钥匙送到死者袖子里!月娘,这真的能做到吗?你该不会不是信口开河吧?”福隆安一脸怀疑之色。

盈玥脸黑如锅底,咬牙切齿道:“你放心,我叫清寒趴着当死尸,特意尝试过了!没问题!”

当了一次死尸的清寒脸蛋上露出幽怨之色,格格小小年纪,当真是异想天开!

福隆安这才安心了,继续低头看文,“让我瞅瞅,凶手是谁…卧槽!!居然是方丈大师?!”福隆安嗖的站了起来,满目愕然。

盈玥得意地笑了,她就是要选这个最慈眉善目的老方丈做凶手,就是要挑选一个你们人人都不会怀疑的人当凶手!这样才有戏剧性!

盈玥淡定地端起茶盏抿了一口,道:“好了,既然看完了,就赶紧送去文芳斋吧。”

福灵安将文稿折起来,塞进自己怀中,转身欲去,但又戛然止步,“对了,月娘,你说你怎么会选了‘清客’二字做笔名?你一个毛丫头,跟这俩字实在是南辕北辙啊!”

盈玥额头一凸,毛丫头你妹的!这个福隆安,还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清客,其实便是富贵人家养的绑线凑趣的文人,清贵之客的意思。

可盈玥的“清客”,可不是这个意思啊…福隆安这个古人又怎么可能懂?

“行了,哪儿来那么多废话,赶紧去!”盈玥一脸不耐烦!

福隆安瘪了瘪嘴,“哼,你在大哥面前便不会如此!”——见了大哥,这死丫头完全是个乖巧甜妹子!偏生在他面前张牙舞爪的!真是太不乖了!

第三十章、福隆安与四贝勒

文芳斋。

刘掌柜一见福隆安公子驾临,立刻摇着尾巴便上去相迎,“福二爷您可来了,小的我也是盼星星、盼月亮盼着您呢!您楼上雅间坐!来人啊!上好茶!”

得到祖宗级别的待遇,福隆安胸膛高挺,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

他翘着二郎腿,喝着刘掌柜亲手奉上的好茶,还挑挑拣拣:“老刘啊,你这茶水实在不怎么样啊!”

刘掌柜笑嘿嘿道:“那是因为福二公子平日里喝得都是贡茶,文芳斋的茶自然是比不得的。”

福隆安得意地笑了,便掏出那卷文稿,丢给了刘掌柜:“还是那句话,若是对外头透露了本公子的身份,便没有下一部了。”

刘掌柜忙道:“这点规矩,小的自然省得。”如今时下,写话本可不是什么美名,诗文八股什么的,才是正经事儿。

刘掌柜二话不说,飞快阅读原稿,少不得亦是拍案叫绝,“妙!妙!妙啊!”

叫刘掌柜如此称赞,福隆安突然想起了自己看上部的时候,她也是拍案叫局,连呼“妙哉”,结果…月娘那死丫头冒出:“你是猫啊!喵喵叫个毛?!”

“你是猫啊!喵什么喵?!”福隆安忍不住拿出这番话奚落起这位刘掌柜来。

刘掌柜先是一愣,旋即笑了:“福二公子当真是趣人!怪不得这话本如此有趣!”早先刘掌柜还纳罕,这位福二公子的笔迹,怎的竟稚嫩如小童?

这话把福隆安给郁闷着了,这话本是那死丫头写的,听刘掌柜这话,竟是觉得他跟那死丫头性情相似?开什么玩笑!

福隆安正郁闷中,有人来禀报了,“掌柜的,四贝勒来了!”

福隆安一震,四贝勒怎么会突然跑到文芳斋来了?正想着赶紧躲开,不想这位贝勒爷已经大步流星走了进来,“刘昱!!下部怎么还没出来,爷等仨月了!”

“诶?福隆安,你小子怎么在这儿?你不是在咸安宫官学读书吗?”四贝勒永珹斜眼睨了福隆安一眼。

福隆安忙上前打了个千儿请安,“给四贝勒请安。贝勒爷忘了,今儿是旬休的日子。”

四贝勒这才恍然大悟,他“哦”了一声,笑着道:“你小子该不会也是来追佛寺密室的下部书稿吧?”

福隆安讪笑着点了点头,只要不露馅就好。

刘掌柜忙殷勤地将书稿捧了上去,“贝勒爷您来得正好,书稿刚刚到了,您先请过目!”

四贝勒大喜,对福隆安道:“珊林,一起先睹为快吧!”——珊林便是福隆安的表字。

福隆安笑着道:“这稿子,奴才刚才刚刚看完了。”

四贝勒“嗬”了一声,“你小子,来得比我都及时呢!”便二话不说,坐在上位椅子上,开始翻看了。

又是一位读者,拍案叫绝,“妙哉!当真是环环相扣,不可思议!!”

“珊林啊,怎么这文稿的字迹,竟是如此稚嫩?”四贝勒露出疑惑之色,“莫非…”

福隆安神色一紧。坏了,早知道他重新抄写一遍就好了!不对,他的笔迹四贝勒认得出来!幸好他没重新抄写一遍,否则便露馅了!

四贝勒拍着大腿道:“这个清客,肯定是用左手写的!”

“哈?!”福隆安脖子都歪了半边。

刘掌柜不禁拊掌叫绝:“四贝勒所言甚是!有如此奇思妙想、如此缜密之思,断不可能是个年幼之辈。只有可能是用左手所书,才说得过去!”

四贝勒如文中的少年包拯,又如名侦探附体,正色道:“这就是真相!”

福隆安无语凝噎了。这位四贝勒,平日里挺正经的一个人儿,怎么突然画风就变了?

四贝勒吩咐道:“赶紧誊抄出一份来,我明儿要带进宫去!”

福隆安忙问:“四贝勒这是要带给谁?”

四贝勒露出无奈之色:“还能给谁?我那十一弟呗,他说自己活了一辈子,都没瞧过这本书,真逗!他才几岁?没看过的书多了去了!说话动不动老气横秋的!”嘴上虽是抱怨,但四贝勒对这个幼弟,却是满脸的宠溺。四贝勒早已成婚分府,膝下尚未有一儿半女,对待这个幼弟,倒是有几分长兄如父了。

福隆安笑着恭维:“十一阿哥少年老成,这是好事。”

四贝勒摆了摆手:“得嘞,别违心乱夸了!我这十一弟虽身在宫里,却早已臭名远扬了!”一想到这点,四贝勒不免又头疼得紧。他这两个弟弟,真真是没一个叫他省心!

福隆安低下头,不说话了。这位十一阿哥的大名,他早从大哥三弟口中得知了不少,譬如从丧母之后,性子便格外怪癖,私房银子全都锁在大箱子里,钥匙自己贴身拿着,谁都不许碰一下!每逢年节,别的阿哥少不得恩赏一下身边下人,唯独这位阿哥,一毛不拔!

太后和皇上怜他丧母,都不忍苛责,以至于这怪癖性子,愈演愈烈,都成了宫里的笑话了。

福隆安只得急忙转移话题,“十一阿哥小小年纪,没想到还能看懂这种缜密的断案话本,果然是年少多才。”——年少多才这点,倒不是恭维。这位十一阿哥自打入读,便是尚书房的佼佼者,连继后的十二阿哥都生生逊色了不少。皇上感其年少聪慧,苦其怪癖恶习,也是头疼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