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玥拗不过,只得陪她去了。

嫂子临盆的日子已经愈发近了,因此近来甚少出门,之前五贝勒三子满月,她就没去。

午后阳光正暖,敏仪便歪在临窗美人榻上假寐,小腹隆起了一个圆润的弧度,微微起伏。她身上盖着一方织锦鸳鸯的小薄被,头上旗髻微微有些松散。

敏仪笑着道:“娇客登门,是我失礼了。”

宝容笑着吐舌头,“我哪里算是娇客?倒是大堂嫂真是愈发雍容娇艳了。”

敏仪红了脸,啐道:“宝丫头什么时候学会嘴巴花花了?”

宝容嘻嘻笑了。

敏仪孕中丰腴慵懒,又是刚刚小憩过,因此两腮一片娇红,的确是艳丽无匹。

就是有些女人,愈是怀孕,愈是娇艳不可方物。

敏仪打量着这两个小娇客,不由心情甚好,忙叫人端了可口点心与时令鲜果,边吃边聊得开怀。

正说笑着,敏仪的陪嫁侍女周四海家的突然跑了进来,“格格,不好了——”那周四海家的一看房中还有盈玥与宝容两位格格,立刻便止了声,不说话了。

敏仪皱眉,她这个陪嫁侍女,是自小伺候她的,性子素来沉静稳重,若没有十万火急的事情,断断不会如此,便忙问:“出什么事了?你只管说便是。”

周四海家的抿了抿唇,低声道:“格格,西厢房里那个…这个月不曾换洗。”

宝容听得小脸上满是懵逼之色。

盈玥暗道,宝容这个年纪,还不晓得换洗是什么意思嗯?

清朝可没有姨妈巾,都是自己用软布缝几个类似小内内的玩意儿,不过是加厚夹棉,然后换着洗着捣腾着用。

没换洗的意思,就是没来大姨妈。

没来大姨妈是什么意思,傻子都明白!

所以敏仪的刷地煞白了。

据盈玥所知,西厢房里那个,是祖母觉罗氏赏赐的,唤作春鸳,人称春姨娘。其实她并不姓春,而是因为老太太身边得脸的几个丫头都是春字辈的。

妻妾同时有孕,这叫盈玥不禁想起了额娘当初怀福康安的时候,阿玛的侍妾秋韵也怀了身子。

第九十四章、你是禽畜吗?上(四更)

大哥福灵安的两个侍妾一直都是赐药的,最近嫂子胎相稳固了,老太太就发话给停了。

其实哪怕是停了,大哥也很少去叫侍妾侍奉。但没想到,这位春姨娘竟然这么快就有孕了。

得知此事之后,纳喇氏叹着气道:“你嫂子怕是意难平,今年避暑,她身子重,我原本想着让她舟车劳顿了。如今看来,还是把她带上吧。”

盈玥暗道,额娘这是怕嫂子会动手加害春姨娘肚子里的孩子啊。

涉及到自己亲孙子,额娘的举动,倒是叫她想起了当年的老太太了。

额娘可以容许自己亲侄女给儿子侍妾赐药避孕,但绝对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敏仪加害自己亲孙。

一晃已经是炎炎夏日。

延春园清凉如旧,就在这园中,敏仪终于迎来了临盆。

这可是忠勇公府第一个孙辈,不止是老太太,连额娘都盼着抱孙子呢。

只可惜事与愿违,敏仪折腾大半日,生下了一个小格格。

额娘纳喇氏都难掩失望之色,成婚五年,结果只盼来一个孙女。虽说富察家这几辈格格比较稀少,可再稀少,在古人眼中,只有儿孙才是血脉传承。只有在在儿孙充裕基础上,再来一两个小格格,那才算是喜事。

老太太老脸皱巴巴难看,她瞥了一眼那个哇哇大哭的孩子,一脸厌烦地道:“这孩子,不如叫招娣得了!”

盈玥急了,忙撒娇:“玛嬷,这个名字可不好听!”好歹是忠勇公府的嫡长孙女,哪能叫这么个名字?其实本质上,她这位祖母,跟寻常人家重男轻女的老太太没什么区别。

纳喇氏微微一忖:“要不…叫萱娘吧。”

萱草,又称之为宜男草,说白了跟招娣是一个意思,但起码好听点。且萱草,又叫忘忧草,因此有平安喜乐之意。

可怜敏仪拼死拼活生下这个孩子,此刻早已累晕过去,若她晓得自己女儿取了这样的名字,不知该何等难受。

翌日,盈玥起了个清早,便往哥嫂院中而去,正要遇见大哥穿着侍卫服出来,正准备去宫里当差呢。

盈玥忙问:“大嫂醒了吗?”

福灵安叹了口气,“敏仪她有些…你多陪她说会儿话吧。”

敏仪产后,连额娘都不曾来安慰她。大哥虽怜爱妻子,但忙于政务,实在抽不出太多时间来。

盈玥点了点头,快步进了产房中。

产房的血污已经被清理干净,但还是一股子酸臭味儿。毕竟月子里不能见风,这等闷热季节,一天不知要出多少遍汗。

小小的萱娘静静睡在婴儿床上,红红彤彤的小脸尚且看不清五官。可她睡得无比恬静,仿佛俗世一切纷扰都干扰不到她身上。

敏仪眼圈有些红红的,见盈玥近前,她急忙拭去眼角的水意,“底下丫头都告诉我了。多谢你了,月娘。”

盈玥一愣,才晓得敏仪指的是萱娘取名的事儿,若不是她出口对老太太撒娇,只怕萱娘就该叫招娣了。

盈玥柔声道:“这些年嫂子一直疼我,我自然要帮衬嫂子。”

听了这话,敏仪眼睛再度濡湿了。

盈玥顿时急了,忙道:“嫂子,月子里是不能见泪的,你若是伤了身子,哥哥该心疼了。”

敏仪忙将泪水逼了回去,语气有些哽咽:“你哥哥虽未怨怪我一言半语,可我知道,他一直盼着能有个儿子。”

她忙笑着安慰:“俗话说,先开花后结果,嫂子养好了身子,再给萱娘生个弟弟便是了。”

敏仪强撑着笑了笑:“但愿这孩子真是一株宜男草才好。”

半年后,也就是乾隆二十七年的开春,萱娘真给自己找来一个弟弟。东院西厢房的春姨娘足月临盆,诞下了一个健康的男婴。

大哥福灵安,有了庶长子。

她这个大哥虽然并不怎么喜欢春姨娘,但这孩子毕竟是他的亲骨肉,血脉之情,是如何都抹杀不了的。加之又是第一个儿子,难免多疼几分,如此一来,春姨娘身份便跟着水涨船高。

尤其是老太太,欢欣之下,对春姨娘大加赏赐。

如此厚赐之下,春姨娘便有些飘飘然了。

二月初的午后,额娘在澧兰堂午睡,盈玥便带着弟弟小长安去花园遛弯。

小长安学会了走路之后,便没个消停了。

盈玥紧紧握着弟弟的小手,在湖边漫步。

“姐姐、姐姐!那里的鸭子好漂亮!”小长安指着湖上恬静梳理着羽毛的一对“鸭子”道。

盈玥噗嗤笑出声儿,忙道:“那是鸳鸯!”

小长安白嫩小脸上满是懵懂,“鸳、鸳鸯?”

盈玥点头,喃喃自语:“今年的春天暖得格外早啊…”

“姐姐,那是什么!”小长安指着葱绿花木见的几只纤长优雅的鸟问道。

盈玥道:“那是仙鹤,日前履亲王府送的。”

话音刚落,便见养着仙鹤的花圃跟前出现了两个身影,一个身穿豆绿坎肩,哪怕是看背影,也晓得这打扮是忠勇公府侍女的衣着,这丫头正小心谨慎的扶着一个身着鲜艳的银红潞绸旗服身量丰腴的女子,那银红的颜色红得堪比正红,那衣裳上还绣了大朵的牡丹。

乍一看,还以为是哪家的正房夫人呢!

盈玥暗道,这不就是大哥的侍妾春鸳吗?

怕是听说新来了仙鹤,所以才特特出来瞧。只可惜这仙鹤还怕生,人一靠近,便扑棱着翅膀飞走了,一点面子都不给。

春鸳顿时露出恼怒之色,“什么仙鹤,一点灵气都没有。”

扶着春鸳的丫头急忙道:“姨娘别生气,到底是禽畜嘛。”又谄笑着道:“要不奴婢扶您去湖边看看鸳鸯吧,成双成对的,像极了您和大公子呢。”

那春鸳一脸得意,嘴上却道:“你这丫头,说这种话,也不觉得害臊!”

盈玥心中暗骂一句卧槽,鸳鸯喻指夫妻,这个春鸳,胆子还不小呢!

小长安扯了扯盈玥袖子,奶声奶气道:“姐姐,仙鹤是禽畜,鸳鸯难道不是吗?”

“额…当然也是。”

小长安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好了,咱们且去东院…额!”只见小长安突然趔趔趄趄跑上前去,跑到了春姨娘身旁。

小长安仰着小脸蛋打量着春姨娘,眼睛里满是好奇之色,他稚嫩的小嗓子突然冒出一句让春姨娘无比恼羞的话:“你是禽畜吗?”

第九十五章、你是禽畜吗?下(五更)

“你是禽畜吗?”

小长安奶声奶气的话回荡在盈玥耳中,她登时就懵逼了。

不过盈玥是看着这个弟弟渐渐学会走路、学会说话的,对于小长安的脑回路还是能稍稍揣度一二的。再联系一下小长安方才问她的的话:鸳鸯难道不是禽畜吗?

便明白了小长安小脑袋瓜子里到底想了些什么了。

只可惜,春姨娘不懂小长安的脑回路,登时便恼羞成怒了,春姨娘面青阵阵,只觉得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侮辱,她气得哆哆嗦嗦,宛若得了羊癫疯。

旋即,只听春姨娘歇斯底里般怒吼:“你胡说什么!!!”

这炸雷般的声音,是小长安从未遇见过的。

他吓得小脸一白,不由自主退后一步,而他走路还不稳当,一个趔趄,一边一屁股倒坐在了地上,下一秒,便“哇”地一声涕泗大哭。

盈玥见状,急忙快步上前,一把将小长安抱了起来,急忙哄着“哦哦哦,小长安别怕,不哭哦!”

春姨娘见状,恼怒虽未消,却不免有些惧怕。毕竟这可是公爷的老来子,其金贵程度,自己十个也比不得四公子一根手指头。但转念一想,是四公子辱骂她在先,她也顶多怒吼了一句,连碰都没碰四公子一根手指头,哪怕是闹到老太太跟前,她也是有理的,便也不怕了。

春姨娘立刻挺直了腰板,一脸责怪地道:“大格格,我虽然出身卑微,但好歹给为大公子生了慧哥儿。哪怕是四公子,也不该这般谩骂于我!”

呦呵,这还要兴师问罪了?

这下子气坏了盈玥身后的丫头青杏,青杏掐腰怒道:“小公子年幼不懂事,就算说了什么不得体的话,姨娘再生气,也不该将他推倒啊!!”

听了这话,春姨娘愣住了,“你、你说什么?!”

青杏怒道:“你还想狡辩吗!我和格格都看见了,你朝着小公子伸手,然后小公子便摔倒在地!”

额…青杏说得倒是实话。春姨娘的确伸手指着小长安怒吼了一句,但是…青杏的角度,似乎没看到春姨娘的手的具体位置。又小长安摔倒,所以才脑补认为是春姨娘推了小长安。

盈玥不禁暗赞,脑补得好啊!

春姨娘一脸呆愕,她急忙对盈玥道:“大格格,您是看见的了,我没有推四公子!”

盈玥心中呵呵哒了,我是看见了,但是我凭什么要帮你作证?便淡淡道:“我方才在看鸳鸯,然后便见小长安倒在地上哭得厉害。”

说罢,她也不理会春姨娘的恼怒与惊愕,抱着小长安转身,对青杏道:“去额娘那,你再好生禀报一遍。”

这下子春姨娘急了,“大格格,您不能这样儿!”

“哼!”盈玥根本不理会春姨娘,抱紧了弟弟,反而加快了脚步,折返了澧兰堂。

回到纳喇氏跟前,小长安虽然已经不哭了,但眼圈红红的、满脸泪痕。

护犊的纳喇氏看到小儿子这幅样子,登时火冒三丈。再听青杏一通添油加醋描述,便更加不可遏了,“她算个什么东西!!一个下贱坯子,居然敢欺负到我儿子头上!!简直是活腻歪了!”

本来纳喇氏就对春鸳最近的张扬举止有所不满了,只因看在孙子份儿上,才给她几分脸面,没想到这小贱蹄子居然蹬鼻子上脸了!!

纳喇氏扬声道:“立刻把春鸳给我绑过来!”

陶嬷嬷忙近前道:“春姨娘此刻正在堂外候见。”

纳喇氏冷笑:“她居然还敢自己上门?!叫她进来!”

片刻后,便见春鸳哭哭啼啼跑了进来,噗通一声跪在了纳喇氏脚下:“夫人容禀,婢妾纵有天大胆子,也不敢对四公子有半分冒犯啊!”说着,她砰砰磕头不止。

春鸳的举止,让纳喇氏怒意稍稍缓解了几分。

青杏忙道:“夫人,奴婢不敢撒谎,奴婢是亲眼看见,春姨娘朝四公子伸手推去,然后四公子便摔倒了!”

春姨娘急忙解释道:“婢妾虽然伸了手,但连四公子的衣襟都没碰到过!是四公子年幼没站稳,才一个趔趄摔倒了的。”

纳喇氏眯着眼睛,显然是不信,“好端端的站在那儿,若无人碰触,怎么会趔趄摔倒?”她儿子虽小,虽然走路会偶尔摔着,但还不至于站着不动就摔倒了。

春姨娘不禁一噎。

盈玥忙道:“额娘,女儿听见春姨娘对着小长安怒吼,骂小长安胡说八道!”

纳喇氏脸色一冷,怒视春姨娘:“哦?我儿子到底胡说八道了什么?你倒是说来听听!”

正在此时,一个丫头进来禀报:“夫人,老太太派了身边的秦嬷嬷过来,问问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纳喇氏脸色有些不佳,老太太怎么会这么快知道?明显是这个春鸳跑去求救了!

盈玥暗道,怪不得贴身伺候春鸳的那丫头不见了,合着跑去颐福堂请人了呀!

只可惜春姨娘算个什么东西,哪里请得动老太太?不过老太太派遣身边大嬷嬷秦氏来问个究竟,也算是看重了。

紧接着,连嫂子敏仪也赶了过来,“额娘,我听说春姨娘似乎冲撞了四弟,四弟没事儿吧?”

纳喇氏冷冷道:“不碍事,只不过我的儿子,不能白白叫人欺负了!”

春姨娘身子一抖,急忙磕头道:“夫人容禀,婢妾怎敢欺负四公子?是四公子不知听了谁的教唆,突然冒出来,指着婢妾的鼻子,骂婢妾…是禽畜!”说着,春姨娘呜咽哭了起来,端的是梨花带雨,委屈无比,“所以婢妾一时生气,才对四公子吼了一句,让他不要胡说,没想到竟叫四公子受了惊吓,一个趔趄就摔倒了!”

春姨娘说完之后,哭得愈发厉害了,“四公子金尊玉贵,婢妾吃了雄心豹子胆也不敢冒犯他一根汗毛啊!婢妾实在是冤枉啊!!”

纳喇氏微微皱眉,忙看了自己儿子一眼,小长安急忙缩了缩脖子,红红的大眼睛里满是委屈之色。纳喇氏看了,实在不忍盘问什么,便问盈玥:“月娘,当真是如此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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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娘,当真是如此吗?”

盈玥露出怨愤之色:“春姨娘说得大体属实,可说教唆什么的,便着实是污蔑了!”

“哦?”纳喇氏露出疑惑之色,“你且细细说来。”若真是小长安指着春鸳鼻子骂禽畜,而春姨娘又着实不曾推过小长安,那她也着实不好责罚了。

盈玥道:“额娘,小长安才几岁,怎会故意骂人?而是他听见春姨娘主仆议论仙鹤是禽畜,他便问我,那鸳鸯是不是也是禽畜?我说是。然后小长安便跑去问春姨娘是不是禽畜了。”

纳喇氏被绕糊涂了:“这是什么跟什么呀!春姨娘跟鸳鸯有什么关系?”

跪在底下的春姨娘已然脸色煞白。

盈玥瞄了一眼春姨娘,淡淡道:“是女儿没说明白,春姨娘主仆还嘀咕说湖里鸳鸯成双成对,当真是像极了春姨娘和大哥。所以小长安才误会了。”

这下子,的确是解释清楚了。

敏仪的脸色却嗖的铁青了,她那带着尖锐护甲的食指怒指着跪在地上春姨娘,怒吼:“贱婢尔敢!!!”

春姨娘急忙解释道:“县主容禀,那话不是婢妾说的,是翠雀那不懂事的丫头乱说的!”

盈玥忙点头:“没错没错,是那个丫头说的。只不过春姨娘听了之后也没反驳,反而很高兴的样子。”

这样的解释还不如不解释!敏仪气坏了,胸口一阵剧烈起伏,“我看在你是老太太身边出来的人,才格外宽容你几分,不想你是愈发不知尊卑!!”

春姨娘急忙看了秦嬷嬷一眼,秦嬷嬷却眼观鼻鼻观心,默默退后了一步,半句话也没说。

敏仪气得大口喘气,脸色白一阵青一阵,旋即她身子一晃,竟软倒了下来。

盈玥愕然,也幸而她反应速度还算快,急忙一个箭步上前,扶住了敏仪。

纳喇氏吓了一跳,她见侄女竟被气晕了过去,急忙对敏仪的陪嫁侍女道:“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去妙手堂请赵大夫过来看诊!”又飞快将小长安交给陶嬷嬷照看。

又对盈玥道:“你先照看着你嫂子,这架势,看样子我得亲自陪秦嬷嬷去颐福堂禀报个清楚了。”

仗势“欺凌”老太太最疼爱的小孙子,还把长媳太太县主敏仪给气晕了过去。春姨娘哪怕是生了带把的儿子,只怕也轻饶不得了。

春姨娘果然脸色一片煞白,恨不得也晕过去。

虽说春姨娘先无礼于小长安,又不安妾室之德。可她毕竟是老太太身边出来的人,若要惩处,少不得要请示老太太。

不过这事儿不必她费心,她只管照料嫂子便是。

妙手堂的赵大夫不消半个时辰便赶了过来,彼时敏仪还未苏醒,沉沉睡在榻上,脸色微微有些苍白。

盈玥忙道:“这是被底下奴才给气着了,现在还没醒呢。”

赵大夫点头,忙上前坐在了床头的绣墩上,并从药箱子中取出脉枕与纱布递了过来。

盈玥忙将敏仪的手从锦被中轻轻扶了出来,垫在了素缎脉枕上,将纱布轻轻搁在她的皓腕上。这可不是赵大夫偷懒不干活。敏仪县主的手那是谁都能随便碰的吗?哪怕赵大夫的年纪都能当敏仪祖父了,也不成。

赵大夫一手捋着花白的长须,一手轻轻落下,开始屏神诊脉。

片刻后,赵大夫唤了旁边丫头问:“县主格格这个月的月信可来了?”

侍女略一回想,便道:“已经迟了五六日了。”

旋即赵大夫笑了,“恭喜恭喜,县主格格这是有喜了!”

盈玥露出了惊喜的神色,急忙道:“赶紧去颐福堂禀报玛嬷和额娘!再派个小厮传信去宫里,告诉哥哥这个喜讯!”

一通麻利吩咐过后,盈玥忍不住露出怨怪之色:“嫂子月信都迟了多日了,怎的不早点请大夫?”

那丫头忙道:“大格格有所不知,县主自打生了萱格格,月信就一直不太准,才迟了五六日,便请大夫,县主怕惊扰长辈。”

盈玥莞尔一笑,她也并非要真心责怪什么,又问赵大夫:“我嫂子的脉象可还平稳?她可是被气晕过去,有没有动胎气?”

赵大夫道:“县主格格的脉象的确有些虚浮上火的迹象,不过并无大碍。我开一副安胎药,请县主吃了半月,也就无碍了。”

盈玥笑着点头:“有劳大夫了。”

赵大夫拱手一礼,便去旁边书房写药方子了。

紧接着,玛嬷和额娘竟驾临了。

尤其是老太太,一脸的惊喜之色,“可是真的?敏仪又有身子了?”

盈玥忙屈膝一礼,道:“是,赵大夫已经确诊了。”

赵大夫将写好的药方子递了上来,道:“县主格格已经有一个半月的身孕了,虽然稍微动了点胎气,但只需吃上半个月的药,安心养胎,切勿置气,便可保母子平安。”

老太太听了这话,连连点头,忽的老脸又有些微妙。

额娘纳喇氏叫人拿了诊金给赵大夫,命人客客气气送出了府门。

老太太端坐在正堂的扶手椅上,面色沉吟中带着犹豫。

盈玥满问:“关于春姨娘,不知玛嬷和额娘打算如何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