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便觉得有点滑稽呢。

旋即,便见一个圆脸方额、眉宇端庄的年轻女子徐徐走了进来,这女子一身绛紫色团花对襟旗服,生生衬得人都老了几分,看上去不像十八,倒像是二十来岁的样子了,想也知道,这便是刚刚嫁给郎中金简的佟佳氏了。

一旁扶着佟佳氏的,是个豆蔻年纪的小姑娘,白净的小脸蛋上精心施了薄薄的脂粉,平添三分娇媚,修得细细弯弯的柳眉,一双娇俏的桃花眼,颇有三分动人。

“奴才佟佳氏,携小女参见十一福晋!”佟佳氏端端正正跪了下来,那金氏也忙跟着参拜。

盈玥暗道,这规矩礼仪倒是十分端范,佟佳氏虽然没落的,但不愧是世家大族,底蕴还是有的。盈玥微微点头,连忙客气地道:“快请起。”

又转脸吩咐陶卉:“给金夫人赐坐。”

“多谢福晋。”佟佳氏躬身谢了,这才侧着身子,半个屁股落在椅子上,一副随时准备起来回话的样子。

而金氏自然就没有被赐坐的福气了,只能侍立在母亲佟佳氏身侧。

这对母女的年纪,看上去明明差不了几岁…

盈玥心中暗道,这金简都快奔五十了,他的长女,还以为年岁要更大些了,没想到还是个小丫头。

盈玥笑着扫了金氏一眼:“这是金大人的长女?年岁似乎尚幼。”

佟佳氏正要回话,金氏却已经前先一步,娇声滴滴到:“回福晋的话,奴才今年十三岁,上头还有两个姐姐,不过都只是庶出,故而奴才是阿玛的嫡长女。”

盈玥挑了挑眉毛,什么叫“都只是”庶出?!当着她的面,连自家姐姐都嫌弃?

佟佳氏讪笑道:“回福晋的话,大格格早夭,二格格也已经定了亲了,不便出门,所以是三格格陪着奴才进宫拜见。”

盈玥笑着说:“金大人要嫁女了?这可是喜事,日子可定了?”

佟佳氏连忙回话:“已经选了定了明年正月底的黄道吉日。”

盈玥对陶卉姑姑道:“记得到时候提醒我一声,我好备一份贺礼。”

听了这话,佟佳氏赶忙从椅子上起来,屈膝做了个万福:“多谢福晋。”金家这些年,何曾得到十一阿哥半分礼物?谁不知十一阿哥抠门无比?倒是十一福晋很是大方,连一个庶出之女出嫁,也要送上一份贺礼。

这你一言我一语的,倒是生生将金氏嫡出三格格冷落在一旁了,金三格格小脸上颇有不快之色,她忙趁机着插嘴问:“怎的不见十一表哥?”

盈玥挑眉,十一表哥?叫得倒是够甜的!

没等盈玥说什么,佟佳氏难掩怒色,却只得忍着怒意道:“十一阿哥如今是有差事的皇子了,自然要忙着正事!”

金三格格浑然一副不把佟佳氏这个继母当一回事的样子,娇嗔道:“我进宫,就是特意来拜见表哥表嫂的。”

是特意向拜见永瑆吧?金简让夫人进宫拜见是假,目的是想引见自己这个娇滴滴的女儿吧?!

盈玥抚了抚鬓角,淡淡道:“那可不巧,十一爷如今正忙着武英殿的差事,你今儿是见不到了。”——被娇养着长大的小丫头,难免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盈玥嘴角一撇,带着一抹哂笑。连佟佳氏这个新舅妈,永瑆都不当一回事,何况这个小丫头了。

金三格格顿时一脸郁郁,那叫一个失落。

佟佳氏忙笑着道:“能拜见福晋,已经是我等的福分了。”

盈玥面露赞许之色:“我瞧着夫人端庄礼范,不愧是大家之女。”

佟佳氏不禁面露黯然,“子孙不肖,今非昔比,福晋见笑了。”

盈玥道:“起起落落是常有之事,满洲八大世家,无不是百年底蕴,哪怕今非昔比,也非等闲之家能比。”

盈玥的意思是,金家的礼仪教养,远不能与佟佳氏相比。

佟佳氏忙欠身:“福晋谬赞了。”

不过她说得隐晦,一旁金氏三格格听得一脸懵懂,眼珠子看看这儿、看看那儿,连听都没听懂,自然是没法插话的。

盈玥暗道,东张西望,果然是难掩小家子气。

盈玥暗暗摇了摇头,不打算多言,直接对陶卉姑姑道:“去取两匹妆花缎和一柄金如意,赐予金夫人。”

“是。”

两匹华丽璀璨的妆花缎着实惹眼,一匹银红西番莲缠枝纹的,鲜艳华美,还有一匹莲紫色孔雀朝阳纹的,沉稳大气,上头都贴着鹅黄的上用签子,以示是皇家出品,绝非等闲。

妆缎一取出来,那金三格格眼睛立刻盯着那匹银红西番莲纹的妆缎,简直都要扎进去了!

盈玥挑眉,看毛看?又不是给你的!

盈玥又特意叮嘱:“这两匹缎子颜色喜庆,金夫人便留着裁制两身冬衣吧。”

“是,多谢福晋赏赐。”佟佳氏赶忙谢了恩,便跪安了。

第三〇九章、孔雀东南飞

送走了佟佳氏与金氏,青杏忍不住啐了一口:“这金三格格,简直都要扑倒那妆缎上去了!”

盈玥淡淡一呻,“皇贵妃故去多年,金家虽然受了不少余荫,但宫里顶尖的好东西,想必的确是没见过的。”

青杏哼道:“就算没见过,金夫人却也没跟她似的!”

盈玥笑了,这能比吗?金夫人可是佟佳氏!就算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岂会为两匹缎子,便失了分寸?

盈玥唏嘘道:“有这么个女儿,金夫人只怕要不省心了。”

这金简丧偶多年,突然要要娶佟家旁支之女为继室,盈玥起初还以为金简是好色,只不过看佟佳氏的模样,只是寻常容色罢了。

如此可见,金简的目的,便是为了这位金三格格了。

俗话说,丧母之女五不娶!

金简才要特意迎娶世家之女,特意想要给自己女儿镀金呢!让佟佳氏教养几年,金三格格便成了佟佳氏教养出来的格格了,嫁人也便多了三分筹码。

盈玥拨弄着手指头,若只是想嫁个相对好些的人家,倒也无可厚非,只不过——金氏父女明显瞄准了永瑆啊!

皇子侧福晋,的确是够引人心动的了!

“哼!”盈玥冷哼了一声,想得倒是够美的!

故而永瑆回来的时候,便看到自己小福晋杵着脸,一副相当不高兴的模样,永瑆还纳闷呢,“这是怎么了?谁惹你不高兴了?”

盈玥嗔了永瑆一眼,“还能是谁,你表妹呗!”

“我表妹?”永瑆一愣,这才恍然大悟,“你是说…金宜凤?”

原来金三格格叫金宜凤啊!

盈玥哼道:“宜凤?我看她真想飞上枝头变凤凰呢!方才满口嚷嚷着说是特意来见她十一表哥的!我说你不在,她老不乐意呢!”

永瑆脸色有点沉,前世的时候,舅舅的确也有做媒的心思,但被他婉拒了。这好歹是他表妹,若是纳进门,妻妾之间起了龃龉,他若偏袒表妹,是坏了妻妾尊卑,若是不偏袒,母家舅舅只怕要怨他不念情分。为了避免麻烦,所以他就干脆利落地拒绝了。他一直以为只是舅舅这份心思,没想到金宜凤这丫头心思更是不小呢!

永瑆正色道:“这件事,我会跟舅舅谈清楚的!你放心就是了。”

盈玥“哦”了一声,“我瞧着,那丫头的教养实在成问题,哪怕是佟佳氏也未必教养得过来呢!”终究不是亲生,教育得严厉了,金简肯定不满,若是不严厉,这金宜凤肯定不往心里去。

算了,养歪又如何?关她屁事!

“对了,这个金宜凤怎么非瞅上你了?已经分府的四哥和八哥,不是更方便勾搭吗?”

永瑆冷哼:“四哥和八哥那儿已经有得宠的侧福晋了,而且四哥已经出继、八哥脚不好,都是断绝了储位之望的!我这舅舅,还真是所图非小呢!”

就这么一个前途还算光明的外甥,自然要赶紧巴上去了,若是运气好,说不准金家能出现第二位淑嘉皇贵妃呢!

盈玥哂笑了,还真敢想。

过往忙碌的年,盈玥一点都不觉得欢喜,只觉得宫中年礼乏累得很。

虽然她作为晚辈,收了不少赏赐,可仍然觉得亏本。

唉,自嫁给永瑆,便再也不可能跟阿玛额娘一起守岁过年了,小长安又长大了一岁,也不知如今是什么模样了。

唯一只得庆幸的是,永瑆的府邸终于开始动工了,盈玥几乎是数着手指头过日子,只恨不得明天就搬出宫,也省得应对宫中那些繁琐的人和事儿了!

青杏捧着一摞崭新的书籍走了进来,笑着道:“福晋,这是武英殿刚刚刊印的《乐府诗集》,十一爷特意叫人送来的。”

“哦?”盈玥一喜,想也知道,肯定添加了标点符号的新书!

果然就在诗集的扉页,还特意赘述的标点符号所代表的意思,盈玥便直接略过了,开始看正文。

嗯,有了标点符号的文章,看起来果然舒服多了!

这乐府诗集,是汉朝少府所编纂,堪与楚辞、诗经相提并论,乐府诗中最出名的应该就是《孔雀东南飞》,盈玥记得,这首长诗还被编入了教科书呢。

“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啊…”盈玥口中喃喃,真庆幸,她没婆婆。

盈玥走神的时候,耳畔传来呢喃:“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月娘也喜欢这首诗?”

盈玥恍然一愣,看着旁边这张凑过来的脸,黑线了,永瑆这厮啥时候进来的?!悄无声息的,跟鬼似的!

盈玥白了他一眼:“我不喜欢这首诗,我一看孔雀东南飞就有气!”

永瑆一脸古怪之色:“这…月娘是气焦母棒打鸳鸯吗?”

盈玥淡淡道:“焦母浅薄歹恶,自然令人气愤,可更叫人生愤的,是焦仲卿!”

永瑆一脸不解之色:“焦仲卿又哪里不好了?”

盈玥冷哼一声,直接将诗集撩在一旁的书案上,“焦母因一己之好恶,驱逐毫无过错的儿媳刘兰芝,焦仲卿这个做丈夫的,连个‘不’字都不敢说,除了跪求,就只会哭!何等懦弱无能?!”

永瑆沉默了。

盈玥咬牙道:“若是他只是懦弱点也就罢了,顶多让人有点瞧不上!可他休遣了刘兰芝之后,却还一味甜言蜜语哄着刘兰芝苦苦等着他!苦等不得,刘兰芝被兄长做主改嫁太守之子,他却跳出来讽刺,说什么‘贺卿得高迁’、‘吾独向黄泉’!”

“结果,刘兰芝贞烈,毅然赴死。可他呢,庭树徘徊之后,方才自挂东南枝!”盈玥忍不住啐了一口,“犹豫怕死,而且还是投缳自尽?这不是女人常用的死法吗?”

这焦仲卿,实在不是个男人!

永瑆沉默良久才道:“焦仲卿虽有缺陷,但终究还是有情义的,他执意不肯听从母命再娶,可见是还想迎刘氏回来的。”

盈玥淡淡道:“我不否认,他的确爱着刘兰芝,只不过——他更爱他自己罢了!”

“焦仲卿护佑不得妻子,将她休遣娘家。明明刘兰芝可以改嫁良人,只要他肯放手,只要他别跑去言语相激,刘兰芝根本不会寻死!”盈玥冷冷道,“害死刘兰芝的,不是焦母,是他焦仲卿!”

此话,大是叫永瑆觉得心头震撼。

从前读孔雀东南飞,永瑆只哀其夫妻不幸,却从未深想。

“月娘…”永瑆的声音干哑中带着酸涩,“我百年之后,你若要改嫁,我不反对。”

“啊?!”盈玥眼珠滴流圆,“这什么跟什么啊?!”

你丫的能不能不要对号入座?

永瑆笑了,他执着盈玥的手道:“爷就知道,你没那份心思。”

盈玥笑眯眯道:“不,我意思是你百年之后,人都凉了,还咋反对我改嫁?”

一瞬间,永瑆的心拔凉拔凉滴!

看到永瑆这幅可怜样,盈玥终于憋不住,“噗嗤”笑了。

永瑆这才明白,月娘不过是在他逗他呢!永瑆心里,又是欢喜、又是郁闷,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唉,这个捉狭的丫头啊!

第三一〇章、弹劾家奴的皇子

永瑆的皇子府,修得如火如荼。

值此之际,盈玥从母家得了消息,说是她闺阁时教导读书的先生林桉之女香儿定了亲,已经在绣嫁衣了。

一想到这个软软的小姑娘竟也要嫁人,实在叫盈玥觉得有些恍惚。

她记得,香儿才十四岁呢。

那年林先生辞别忠勇公府,专心科考,倒也不负所望,高中了二甲进士,之后便补了个户部主事,如今已经迁为顺天府通判,官路也算平稳安泰。此番香儿定亲的对象林先生的同僚之子,也算是彼此知根知底了。

门当户对,应该是一门不错的婚事。

盈玥翻着自己的私库单子,正忖着该送点什么添妆比较好…

青杏捧着乌漆小茶盘走了进来,低声道:“福晋,今日朝堂上,十一爷弹劾营造司郎中杨方泰,听说皇上很不高兴,这会子下了朝,已经把十一爷叫去养心殿,估摸着要挨训了。”

盈玥素手纤纤从茶盘中端起洁白如玉的汝窑白瓷盏,抿了一口清茶,淡淡道:“挨训,那是肯定的。”

杨方泰是个什么东西?别看官职品级不算低,可他是内务府的官员!说白了,就是皇家的奴才!

哪有皇子弹劾皇家家奴的道理?这等同是大户人家的少爷当着外人的面,跟自己老爹告自家管事的状!

这是何等丢脸的事儿?!

“为了几千两银子,弹劾内务府一个郎中。还是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儿,皇上这会子肯定气得恨不得给他一顿板子。”盈玥笑眯眯道。

青杏尴尬了,“额…说到底也是杨方泰不好,居然敢贪咱们十一爷的银子。”

盈玥笑得翘起了唇角,“是啊,他难道不晓得,咱们十一爷有多抠门吗?向来只有十一爷抠别人的道理,哪有旁人敢抠占十一爷一分一毫?”

青杏更尴尬了,福晋您不是跟十一爷很恩爱吗,怎么还这么损他?

此刻,养心殿中,乾隆的确气得恨不得给这个儿子一顿板子!像永瑆这样年少的皇子临朝,不过就是应景旁听罢了,乾隆哪里想到,这个旁听的儿子居然当朝跳出来,直接来了一道弹劾奏折!

你弹劾就弹劾吧,满汉大臣、宗室亲贵,哪个有疏漏过错,弹劾一下也没什么。可偏偏,这个兔崽子居然丢脸地跑去弹劾杨方泰那奴才!!

还弹劾得理直气壮!!

好家伙,底下永瑆言辞锋利、抑扬顿挫弹劾杨方泰以次充好、侵占了他的分府银子,那叫一个气势高昂。

龙椅之上,乾隆陛下险些气炸了,然而当着满朝臣工的面,他总不能上演一出教训儿子的好戏吧?那岂非更被看了笑话了?!

此刻下了朝,关起门来,乾隆陛下终于忍不住爆发了,“混账东西!你都干了些什么?!”

偏生永瑆还梗着脖子,正色道:“汗阿玛,杨方泰贪污证据确凿…”

“那你也用不着在大朝上弹劾!!”乾隆怒吼着打断了永瑆的话。

永瑆讪讪,“儿子这不是怕您一时心软仁慈,不肯处置这个胆大包天的狗奴才嘛…”

“你——”乾隆气得吹胡子瞪眼,“你这个兔崽子!”这下子好了,杨方泰的确必须要革职处置了,可皇家颜面也丢尽了!

“朕原以为,给你娶了贤妻,你已经有所改观!不曾想你还是这般不成器!”乾隆黑着老脸怒斥。

面对君父之怒,永瑆果然不硬抗了,露出一脸小委屈的表情,忙跪了下来,弱弱道:“汗阿玛,明明是杨方泰有错在先,他又是令贵妃的表弟,我这不是担心您被枕边风一吹…”

“你给朕闭嘴!!”乾隆老脸都绿了,直接一声咆哮打断了永瑆的话。

永瑆赶忙缩脖子,忙谄媚地笑了:“儿子这不是怕您到时候为难么,这事情既然已经闹大,令贵母妃素来恪守宫规,必然不会干政了。”

——若是事情没闹大,便是皇家的内务,令贵妃可以轻松保下杨方泰,可若一旦闹到朝堂上,就成了前朝政务,令贵妃若是再插手,便是后宫干政、牝鸡司晨!

这才是永瑆的深层目的!若是撤了杨方泰,令贵妃便如断一臂!令贵妃连自家近亲都保不住,那么其他在内务府的亲眷对延禧宫便要寒心了!

若是令贵妃出手保下…哼哼!那将是更美妙的局面!

一个杨方泰算什么?永瑆算计的是他背后的魏家和令贵妃!

乾隆脸上黑云滚滚,气得胡子直哆嗦,他颤抖的手指着永瑆的鼻子:“合着朕还该谢你了?!”

永瑆急忙再缩脖子,露出更加可怜兮兮的表情,眼圈还红了,一副随时准备哭的架势,“儿子从小就没了额娘,一个人孤零零,没人护着,如今连个杨方泰都敢欺负到儿子头上…”说着,永瑆吸了吸鼻子,泪水在眼睛里打转。

这话可真真说中了乾隆心头软处,永瑆三岁时金佳氏便没了,没娘的孩子招人疼啊。

乾隆叹了口气,一腔的怒火,转瞬消失地无影无踪,罢了罢了,反正都已经弹劾了,难道朕还要为了个狗奴才,真把这兔崽子揍一顿板子不成?

“好了!”乾隆陛下摆了摆手,“都是娶了福晋的人了,还哭哭唧唧的,像什么样子!”

永瑆二话不说,麻溜擦干净了泪水,又谄笑道:“汗阿玛,您会把杨方泰给撤职吧?干脆叫他滚去昭陵守陵去得了!”

乾隆陛下的龙脸瞬间又绿了,撵去昭陵?!那可是关外!!杨方泰不过就是贪了几千两小钱儿,犯得着忌恨到如此地步,非要赶尽杀绝不可吗?!

“滚!!”乾隆咆哮声如雷。

永瑆面露喜色,“真的叫杨方泰滚去昭陵?”

乾隆陛下龙脸黑得跟锅底似的,气得双手都有些哆嗦了,他指着殿门吼道:“朕是叫你滚出去!!”

永瑆露出小孩子般的郁闷之色,委屈巴巴磕了个头,跪了安,“汗阿玛您息怒,儿子这就滚。”

然后,他猫着腰,一溜烟就跑得没影了。

乾隆陛下兀自还不解气,顺手抄起御案上的墨玉貔貅镇纸,狠狠摔在了方砖墁地上,怒吼道:“滚回阿哥所,给朕好好思过!!”

这声音吼得太大,连跑出去老远的永瑆都听了真真,不由跑得更快了。

第三一一章、洗碗工永瑆

永瑆一路小跑回到阿哥所,被亲爹狠狠训斥了一通的他不但没有丝毫郁闷,反而是笑眯眯,一脸奸计得逞的模样。

“哟!这么快就回来了?”盈玥也笑了,“我还以为汗阿玛要多训你一会儿呢。”

永瑆脸色顿时有些尴尬了,在汗阿玛面前扮可怜的丢人的事儿,他是断断不可能说出口的,便昂着脖子道:“区区一个杨方泰,跳梁小丑,收拾他,不过三两下的事儿!”

永瑆摘了皇子朝冠,很大爷地坐在了椅子上,翘起了二郎腿,身子侧向盈玥一倾,一把握着盈玥柔软的小手,笑眯眯道:“接下来的事儿,就不必理会了。爷哪儿都不去,好好陪陪你。”

盈玥挑眉:“你该不会是被汗阿玛罚闭门思过,哪儿都去不了了吧?”

永瑆:…太一针见血了o(╥﹏╥)o

见永瑆那副郁卒样儿,盈玥就知道自己不幸言中了,忍不住噗嗤笑了,这也是意料中的事儿。

“午膳想吃点什么?”盈玥想要用美食安慰一下永瑆小可怜。

永瑆忙问:“你亲自下厨?”

盈玥点头。

永瑆咽下了一口口水,道:“爷想吃神仙鸭子。”

盈玥黑线了,你还真知道哪个难做!这神仙鸭子需去脏去骨,且不能破坏皮肉,盈玥刀工虽然还可以,但要完成这样高难度的整鸭去骨,还是很费劲!

不过自己话都承诺出去了,难做也得做啊,叹了口气,“叫膳房送坛绍兴酒来。”小世界的料酒已经用完了,而做神仙鸭子必不可少的便是绍兴酒。

于是,午膳传来,只是草草用了点,然后便屏退左右,二人跑进小世界开小灶了。

小世界里散养了很多肥鸭子,养得膘肥肉嫩,味道都出奇地好。

一听说主人要下厨,阿玖和阿雪立刻热情地跑来大小手,但一听说要做鸭子,不做鸡、也不做鱼,二兽齐齐焉了。

盈玥只得道:“神仙鸭子要搁在砂锅里隔水蒸,也可以顺便蒸个瓦罐鸡。”反正土灶那么大,只蒸个神仙鸭子有点浪费了。

阿雪的狐狸眼立刻亮了。

盈玥又道:“不过鱼不能一块炖,等蒸完了鸡鸭,再做鱼吧。”——唉,又得忙活好一通了。

阿玖大喜:“嗷嗷!我这就去劈柴!”

“呜呜!”阿雪也飞快窜去捉鸡捉鸭了,鸡鸭不同于鱼,不能提前捉了备好。鱼呆在木盆里死不了,可鸡鸭若是关在笼子里可是会饿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