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茂宜捡起地上的钱袋,重重的叹了口气,带着对世事的无奈,慢慢的走了回去,那背影看起来很是萧索。

赵巧儿回到家就闷闷的不说话,徐二娘看了眼剩下的一碗肉约莫猜出了大概,大伯虽然不争气但是也不至于太过分,只有二伯家里,因为是娶了那郑家的大小姐,附带了很多嫁妆,虽然日子过的富裕,但是二伯被郑淑娘管束的也紧,家里大小事务都是那郑淑娘做主,几乎同等入赘,想想也是可怜之人。

郑淑娘从来都瞧不上她们这些穷亲戚,平常也不大愿意来往,赵巧儿定然是在二伯家受了气,她轻轻的抚了抚赵巧儿的发丝,想了半天,也不过无奈的说道,“吃饭吧!”

晚上吃饭的时候赵秀秀特意给她碗中多放了几块红烧肉,轻声劝道,“巧儿,你多吃点。”

赵宝生只吃了一块红烧肉难免眼馋,眨巴着乌溜溜的眼睛,直直的盯着赵巧儿的碗,“娘,怎地给这多,大姐偏心!”

徐二娘瞪了赵宝生一眼,“姐姐今天不舒服。”

赵巧儿看着心软,夹了一块过去,赵宝生困惑的问道,“二姐,你怎么了,是不是谁欺负你了。”

“吃你的饭吧!”徐二娘厉声说道。

赵宝生撅着嘴,开始默默的吃饭,只是不是时不时的盯着赵巧儿,显然是很想知道缘由。

不过一会徐二娘吃好了饭,带着赵秀秀出了门去,独留下二个孩子在家中。

赵宝生没有了约束,抓住赵巧儿手急急的问道,“二姐姐,快告诉我,是哪个欺负你了?”

赵巧儿摸了摸赵宝生柔软的发丝,轻声说道,“宝儿,你可要好好读书,考个状元回来,让那些瞧不上我们的人再也不敢小瞧。”

赵宝生虽然还是不太明白赵巧儿难过的事情,但是他知道姐姐希望他好好读书,就使劲的点了点头。“二姐姐,我一定会好好读书,刘先生夸我天资聪颖,以后必是出人头地。”

赵巧儿看着赵宝生自得摸样,好笑的戳了戳他的额头,“你呀,知不知道什么叫出人头地?”

赵宝生想了想,“就是可以赚很多银子,想吃多少焦糖就吃多少…”

赵巧儿被赵宝生稚气的表情逗的哈哈大笑,抱着赵宝生软软的身体,只觉得刚才的烦恼一扫而空。

转眼了到了大年夜,赵巧儿姐弟在院子里放着炮竹,赵秀秀帮着徐二娘在厨房打下手做年夜饭。

这时候烟花没有太多的花样,赵巧儿把炮竹放在地上,拿了个火折子点上,带着赵宝生,捂着耳朵躲在角落里,随着噼啪噼啪的声响炮竹声响起,带出了几分热闹的过年气氛。

赵宝生在一旁高兴的只拍手,“二姐姐,我还要放!”

两个人放了一会,直到徐二娘喊吃饭,这才回了屋子,屋内桌上摆了一堆吃食,有红烧肉,赵巧儿之前做好了冻在外面的溜肥肠,热了热就放了上来,还有土豆,炖萝卜条,酱菜,一锅豆子汤,热气腾腾的冒着烟,分量都很足。

徐二娘想着是过年,也不想拘着孩子们,让他们吃个够,一家子围坐在一起说说笑笑,吃完了晚饭,就开始守岁。

赵巧儿熬不得夜,不到一会就睡了过去,等她醒来的时候,天才刚蒙蒙亮,徐二娘怀里抱着赵宝生睡的正香,想来是昨天守夜没睡好,只是独独少了赵秀秀。

赵巧儿下了炕,穿上鞋子,又批了厚厚的冬衣准备出门解手,古代里上个厕所真是痛苦的事情,特别是这大冬天的,她一边想着一边推开了门。

大年夜又下了一场大雪,四周一片雪白,此时天灰蒙蒙的,太阳还压在地平线上没有升上来,赵巧儿困的迷迷噔噔的,眯着眼朝着屋后的茅房走去。

忽然她听到屋后有熟悉的说话声,仔细听,好像是姐姐赵秀秀的,她刚想喊,忽而又听到了一个男人声音,她一个激灵,马上精神了起来,悄悄的靠着墙走了过去。

只见屋外稻草垛旁边,一男一女正紧紧的挨在一起,因为靠着墙的那一面,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

“二狗子哥,你把我忘了吧,我娘不同意。”

“秀秀…,我…,哎,都是我没用。”说着说着就用手抽打自己的脸颊。

赵秀秀急忙抓住他的手,眼中含着心疼,“别打了,这都是命。”

二狗子趁机抓住了赵秀秀的手,紧紧的捏在手心里,眼中有着狂热的情绪,“要不,秀秀,你跟我走了吧,我们离开这里,我这里还有些余钱,都是我平时攒下来的,我一定不让你受苦。”

赵秀秀眼中露出慌乱的神色,“不,我爹去的早,我在家还能帮把手,我走了,我娘,还有巧儿和宝生怎么办?她们以后在村里还怎么做人?”

“秀秀,我过了年就十五了,我娘已经在给我四处说亲了…,你忍心…,忍心我娶了别人吗?”

“我有什么办法呢,我娘都打我了,说想要嫁给你,除非她死了…”说着说着就呜呜的哭了起来。

“别哭!别哭!”二狗子见赵秀秀流着眼泪,慌乱的不知如何是好,只拿起手帕拼命的帮她擦去,只是他哪里有帮过人擦眼泪,常年下地的人手上劲儿大,把赵秀秀擦的脸上生疼,直呼难受。

二狗子见自己弄巧成拙,擦的赵秀秀脸上红红的一块,又赶忙凑上前吹气,像哄着孩子一样说道,“吹吹就不疼了。”

彼时两个人挨的很近,二狗子的呼出来气都吹在赵秀秀的脸上,赵秀秀脸上一红,娇嗔道,“二狗子哥,你…,你别靠过来。”

二狗子后知后觉,这才注意到两个人姿势太过暧昧,脸上一红,本来脸就黑,这下变成了黑里透着红,他急忙别开脸,不安的搓着厚实的手掌,只是又忍不住又要回过头看看赵秀秀娇羞的摸样,“秀秀,你…可真好看!”

“比王家的芸娘好看吗?”王家是村里的做豆腐的,王芸娘生得俊俏,又贤惠能干,今年不过十二岁的年纪,不知道被多少村里的小子惦记着。

“当然,秀秀最好看!”二狗子毫不犹豫的说道,说完就痴痴的傻笑了起来。

“骗人,我上次见你看着王芸娘,脚都挪不动了。”赵秀秀生气的说道。

二狗子急的不知如何解释,生怕赵秀秀误会,但是他本又不善言辞,憋了半天,脸上都冒出细小的汗珠来,他抓着赵秀秀的手,“我那是在看你,你当时站在王芸娘的后面,秀秀,你怎么不信我呢,我要是对你有二心就…,就不让我好死!”

赵秀秀被二狗子着急的摸样逗笑,“逗你玩呢,我知道你那时候在看我。”

二狗子嘿嘿一笑,露出了一口白牙来,深情的凝视着赵秀秀,两个人彼此相望,象望到了对方心里,浓浓的情意散发开来,在寒冷的冬天也感受到了融融暖意。

赵巧儿叹了一口气,慢慢的走了回去…

赵家有女犁地

到了四月间天气就开始转暖,大地回春,万物复苏,赵巧儿每次看到嫩芽一点点的长大,都会高兴半天,看了一个冬天的雪,真是怀念这春意盎然的绿色了。

每年的三四月是吃菜最难的时候,经过一个冬天消耗,去年存下来的萝卜干,酱菜都吃的差不多,新的又接不上。

赵巧儿捧着一碗干饭,又看了眼指甲大小一般的酱菜,唉声叹气,自我安慰道,有饭吃就不错了,起码不挨饿,又把酱菜幻想成红烧肉块,这才一口一口吃下去。

吃过了早饭就见徐二娘皱着眉头回到家中,赵巧儿奇道,“娘,今天不是和邻家的刘二叔去犁地了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徐二娘没有说话,靠在墙边叹气,倒是跟在徐二娘后面进来的赵秀秀无奈的说道,“本是说给我家犁地的,但是刘二叔说村东王家说家里着急,就先给他家犁地了。”

“这怎么行,月前就跟我家说好的,连定钱都给了,这已经推了半个月了!简直欺负人!”赵巧儿气的直冒火,恨不得去找刘二家里讲理,原先是说好4月初的,这一拖一直拖到到了月中。

“别说了!”徐二娘厉声说道,头也不回的走进了屋内。

赵秀秀绞着衣袖,小声的说道,“二狗子哥说用他家的大花牛给我家犁地呢,娘不让!”

“臭妮子,你还没死心!”徐二娘在屋内听见,二话不说就跑了出来,拿了个棍子要来揍这赵秀秀。

赵秀秀也不躲,只抹着眼泪让徐二娘打,破罐子破摔的说道,“打死我吧,我也不想活了,呜呜…”

赵巧儿一边要劝着徐二娘一边还要宽慰着赵秀秀,急的满头大汗,“娘!别打了,姐姐…,哎!”

只是赵巧儿的劲头哪里比的过徐二娘,一下子就把开赵巧儿推在地上,不管不顾的朝着赵秀秀狠命的打了下去。

赵秀秀被打的手臂红肿,直疼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不断的滚落下来,就是不吭声,气的徐二娘双眼冒火。“还是想着二狗子是吧?我打死你算了,养条狗都比你听话!”

“娘!你怎么这么说我…,我从刚开始走路就在家里喂鸡喂鸭,那会爹爹身体时好时坏,哪一次不是我去煎药做饭…,在后来我就帮着娘下地种田…呜呜…”赵秀秀说道伤心处竟然委屈的哇哇大哭起来。

徐二娘想到赵秀秀小的时候,那会儿不过五岁,还刚蹒跚学步,就想帮她去喂鸡,结果没拿好鸡食被一块石头绊倒,手上磕了的大口子,到现在还留着疤痕,举着的棍子就有些挥不下去。

赵巧儿看徐二娘脸色缓了下来,急忙拿下木棍,边帮她顺气边轻声劝道,“娘,小心气坏了身子。”

徐二娘手指着哭的抽搐的赵秀秀,厉声说道,“给我进屋好好呆着,没我允许不许出门,好好想想自己对不对!”

赵巧儿知道在古代婚姻讲究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很是有说法,如果父母不同意这婚姻同等于没有结婚证书是不合法的,她有心帮着这对小情侣,又担心姐姐嫁过去受苦,也是心里难受,左右难为。

赵巧儿急忙跑过去扶起赵秀秀说道,“姐姐,快进屋去吧,不然娘又要生气了。”

这次徐二娘没有手下留情,只打的赵秀秀浑身是伤,脸色惨白,被赵巧儿扶起一瘸一拐的进了屋。

到了晚上赵秀秀就发起了高烧,口中呓声不断,都是在喊二狗子,徐二娘气的脸色发青,但是人病着也不好继续发作,无奈去村郎中家里花了二十几个铜钱抓了点药,连着吃了三天才见好些,只是还不能下地。

这一转眼就到了四月底,家里的稻田地还没有翻地,徐二娘知道刘二这拖着不给她家弄,就是想着加些钱,本想实在不行就加上去,无奈赵秀秀这一病把钱的余钱都花了个精光,赵巧儿上次带来的十两银子又不能动,那是留给着赵宝生读书和赵秀秀成亲用的。

徐二娘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第二天一早就去找刘二退了定钱,拿了几个铜钱借了犁回来,带着赵巧儿直接下地去了。

月份虽然也不热,但是大中午太阳晒上来也很是滚烫,徐二娘肩上垫上厚巾子,拿了跟麻绳子套上,拖着铁犁慢慢的移动,赵巧儿跟在后面紧紧的压着铁犁,让它插入地面中,翻开一行行的土地。

徐二娘虽然身材高大健壮,但必竟是个女人,这半天的功夫也不过犁了不到半亩地,肩上却是已经勒出了红痕。

赵巧儿看着心疼,这一刻她才知道在古代的乡下没个男人是多么艰难的事情,这几年徐二娘拉扯着三个孩子,还要顾及要给赵宝生读书,才三十出头的年纪,看起来足有四十余岁,不禁劝道,“娘,咱歇会吧!”

徐二娘点了点头,放开麻绳子,蹲在地上直喘气,显然是累及。

赵巧儿拿着瓮跑到了附近的小溪旁,盛了水,只是这手碰到水,撕裂一般的疼痛,原来是她刚才太过用力都破皮了,她拿了个手帕随意的缠住,忍着疼拎着瓮走了过去。

徐二娘结果赵巧儿递过来的大碗水,看到赵巧儿手上缠着的手帕,不禁问道“可是破皮了?给娘看看。”

赵巧儿浅笑摇着头,“娘没事,一点也不疼。”

“胡说,快给娘看看。”说完就拉过她的手,仔细查看,见本就不算细嫩的小手,手心已经破皮红肿,不禁心疼道,“这么厉害,刚才可是带着护手?”

徐二娘说的护手是指厚巾子,直接套在手上,在用绳子缠绕在手腕处,虽然手指不大灵活,但是犁地确是绰绰有余了。

“娘,我戴着呢。”赵巧儿假装没事,就要抽回手,只是被不巧被徐二娘的指甲挂到伤处,痛的直皱眉头。

“戴着护手怎么可能伤的这么厉害…”徐二娘不解的摇着头,忽然看到从肩膀出掉落下来的厚巾子,眼中闪过异色,原来垫着两层厚巾子变成了四层,显然是赵巧儿给自己垫上的,忽然一阵心酸的感觉涌上心头,眼眶一阵湿润。

赵巧儿小心翼翼的看着徐二娘,见她刚才还疑惑这下确脸带着莫名的伤感,便有些忐忑不安,“娘,该干活了吧。”

徐二娘忽然别过脸,不让赵巧儿看到不到她的脸颊,只是肩膀一耸一耸的。

赵巧儿看到徐二娘身旁的黑色的土地上被滴滴水珠染湿…

不过一会徐二娘又套上麻绳,只是这次一定坚持要赵巧儿带上护手,两个人一步步的,到了晚上这才翻了一亩地,拖着疲惫着身子回了家。

晚上赵巧儿躺在船上就浑身酸痛,她想着自己才九岁的年纪,这样干重活不会长不高吧?但是家里姐姐身体还没好利索,无奈只能咬紧牙齿坚持了。

第二年一早吃过早饭,徐二娘拉着铁犁和赵巧儿又下了地,似乎因为昨天累及,今天的速度远不如昨天,两个人干了半天也没有翻了半亩地,只好蹲在地上休息。

午饭是两碗干饭和酱菜,赵巧儿先是拿了碗给了徐二娘,才自己拿起吃好,别说在田里吃饭特别的香,也或许是因为干活太累,不过一会她就把饭了吃了个精光,就拿着粗瓷碗去小溪边洗漱。

忽然一片嫩绿的植物映入她的眼帘中,她高兴的喊了起来,“娘,我看到婆婆丁了。”

徐二娘听到,说道,“这季节是该有了,等一会干完农活,采些回去吧,晚上做菜粥喝。”

赵巧儿高兴了点了点头,可有几个月没有吃到绿色的菜了,这下有了期待,时间久过的快了些。

徐二娘想着要采些野菜,就早早收了活,拿了把铲子和赵巧儿四处寻着野菜,又手把手教她认其他的野菜,到了太阳落山前采了满满的一筐子。

晚上赵巧儿拖着酸痛的身体做了一锅野菜粥,盛出了一碗带到屋内,看着脸色苍白的赵秀秀道,“姐姐,喝点粥吧,可香呢。”

赵秀秀闻着饭香味道睁开了眼睛,只是看满脸风尘的赵巧儿不禁心疼道,“巧儿,可累着了,都是姐姐没用,这时候给病了。”

“姐,没事,快趁热喝了吧。”

赵秀秀摸了摸赵巧儿的发丝,又见到她红肿的手心,越发的愧疚,如果自己身体还好,这活计应该是她来,赵巧才不过九岁的年纪,身量还没长高呢,只是她没想过她也不过是13岁的年纪,“我们巧儿,可受苦了。”

赵巧儿看到姐姐的担忧的神色,心里也难过,这一躺都半个月了,看起来还这么苍白,难怪都说相思病难治,果然是有道理的,“姐姐,你快好起来,我就不累了。”

“嗯,姐一定快点好起来。”赵秀秀发誓一般的说道。

赵家有女萌动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徐二娘就带着赵巧儿下地去了,眼看就要到播种的季节了,这地还没翻完,急坏了徐二娘。

徐二娘的两边肩膀都肿的老高,青紫交错的,看着很是渗人,但是地里活又耽误不得,只得硬着头皮去拉,赵巧儿看着心疼,想到自家的二伯帮不上忙,大伯家总是有几个哥哥可以帮忙吧,随口提议道,“娘,要不让宝田哥哥来帮忙?”

“干活吧。”徐二娘沉着脸没有说话,她没有告诉赵巧儿夫君去的时候,大伯的小子在家里帮了几天的忙,就叫大伯又是威胁又是放狠话拿走了几十个铜钱喝酒。

赵巧儿只得帮徐二娘套上麻绳,两个人一前一后,艰难的前行,忙到下午还差半亩地没有翻完。

太阳压在西边的地平线上,橘红色的光晕倾洒出来,照的大地一片朦胧,徐二娘看了看天色心里越发着急,“巧儿,用点劲儿,今天熬夜也得把地翻完了。”

赵巧儿点了点头,忍着手上红肿的的疼痛,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在后面推着铁犁。

兴许因为太过心急,在前面拉犁的徐二娘突然停下脚步,脸上掉下来豆大的汗珠,眼神痛苦。

“娘,你怎么了?”

“没事,干活吧!”徐二娘擦掉汗水,揉了揉泛酸腰身,使力的往前走…,这一用力不要紧,一股剧痛从腰上传来,徐二娘立时就疼爬坐在地上。

“娘!娘!”赵巧儿急忙跑到跟前,抓着徐二娘的手臂,眼中闪过惊恐的神色。

“娘的腰给闪了,哎…,地还没翻完,这可怎么是好…”徐二娘说的断断续续,显然是痛极。

“娘,我们先回家去吧,我去叫郎中过来。”说完赵巧儿就想扶起徐二娘,只是这一动,徐二娘疼得更加厉害,脸色煞白,嘴唇都咬出了痕迹。

赵巧儿急的团团转,头一次恨自己长的太慢,连个人都背不动,她想着家中病着的赵秀秀,又想想闪了腰的徐二娘…,还有没翻完的稻田地,感觉自己就像是在黑暗中行走的路人,一点光也看不到,这种沉闷的压抑逼的她喘不过起来。

连着几日的委屈一涌而上,忍不住簌簌的掉下眼泪来…

“别哭了!”

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接着赵巧儿感觉到肩膀上温热的温度,一张熟悉的脸映入她的眼帘,“小哥哥?”

徐青云今日得了空特意回家来看看郑寡妇,这才准备回去,因为着急就抄了稻田的近路,不曾想刚好看到田地上那个熟悉的小丫头,正肩膀一耸耸的抽泣着,明知道自己不该多管闲事,毕竟被有心人看到,又要说三道四,只是不知怎地,自己也管不住自己的脚,等回头神的时候已经站在这里了。

“嗯,你娘这是怎么了?”徐青云注意到徐二娘此时正爬在地上,痛苦的呻吟着。

赵巧儿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般,一下子抓住了他的衣袖,哭得更加可怜,“我娘她,她的腰给闪了,我太小,背不动…呜呜。”

徐青云何曾见过这样伤心的赵巧儿,哪一次见到不是眼睛亮晶晶的透着股灵气,那一双本该含笑的大眼,此时充满了对生活的无助,就像是飘零的树叶,脆弱而孤苦,他心中一动,想也不想的就伸出手擦拭眼泪,“别怕,有我在呢。”

徐青云常年在外走镖,又是习武之人,身上有个跌伤都是常有的事情,此时也不顾不得男女有别,让赵巧儿抓住徐二娘的腰身爬好,腰上垫上了厚厚的巾子,双手用力开始揉捏起来。

徐二娘发出细碎的呻吟,不过一会,脸上就舒展开来,显然是徐青云的按压很到位,后来赵巧儿才知道如果不是及时遇到徐青云帮着揉捏,这腰基本是给废掉了。

过了好一会,徐青云擦去脸上的汗水对着赵巧儿道,“好了,我这里有瓶药水,你拿回去给你娘擦上,不过三五天就能下地了。”

“这…,要不得…”赵巧儿这时才慢慢回神,想着自己刚才拉着徐青云哭,就有些羞涩,这么大个人了,还哭得跟孩子一样,真想找个老鼠洞钻下去。

徐青云拿出了一个白瓷小药瓶,也不管赵巧儿拒绝就放入她的手中,他脸色一沉,带出锐利的锋芒,自有股说不出的沉稳,一点也不像是才十几岁的少年,“你娘这伤轻视不得,拿去擦,早中晚,不要落下。”

赵巧儿冷不丁被这气势吓倒,乖乖的接过,这瓷瓶看着油光透亮,做工精细,一看就价值不菲,想也知道里面的药水更不是一般的物品,只是现在不是客气的时候,毕竟娘的身体更加重要,她牙一咬就接了过来,“小哥哥,今日大恩来日必当…”

徐青云轻笑一声,冷峻的面容缓了下来,那一道明显的疤痕也显得不是那么骇人了,“你娘这身体,动不得,一会叫上家里的人给背回去吧。”

赵巧儿难过的低下头,“我家没人了,我爹死了…”

徐青云听完心中忽然有些泛酸,想起自己被人牙子领走那天,爹爹躺在床上,病得只剩下半个骨架,他不敢看着自己,只有转过脸默默的流泪,一种同病相怜的悲伤慢慢的涌上心头,他清了清喉咙说道,“如不嫌弃,一会天色黑了下来,我背着婶子吧。”

“不行,我…嘶…”徐二娘歇了一会渐渐回过神来,想着被不认识的少年背着,要是被人看到又要说三道四,自己名声倒不要紧,两个女儿还没许人家呢。

“娘,小哥哥是好人,不让他背,这四下无人,我又去找谁呢?一会狼崽子来了可怎么办?”古时候猛兽多,田野上遇上狼是常有的事情。

“我自己能回去!刚才多谢小公子了。”徐二娘牙一咬就想自己站起来,忽然腰上剧痛,又急忙坐了下来。

“婶子,你这腰动不得,需要躺在床上静养个四五天。”徐青云知道徐二娘避嫌的心理,也不生气,慢慢的解释道。

“娘,你就听小哥哥的话吧,你身体要是有个万一…,我和姐姐还有宝儿可怎么办…”赵巧儿抱着徐二娘手臂,眼中又要冒出泪花来。

徐二娘沉默下来,家里一帮小的都指望着自己,她却是不敢拿自己的健康冒险,哎,也只能这样了。

徐青云见徐二娘沉默下来,知道这是同意了,看了看犁了一半的田地,皱着眉头,这地还没弄好,徐二娘又病者…,如果赵巧儿家有其他顾的上的亲戚也不至于一个几岁的孩子和母亲来翻地,显然家里实在是没人了,他心思一动,“这地还没翻完?”

赵巧儿点了点头,“还差这半亩了。”说完也犯起愁来,娘病了这地如何是好。

徐青云看看天色,见黑了大半,就站了起来,对着赵巧儿道,“巧儿丫头,你过来扶我一把。”说完就拉着麻绳,套在肩上。

赵巧儿急忙跑了过去,抓住麻绳,“小哥哥,这可使不得。”

“如何使不得,你且听我的话,你娘正病者,你打算叫谁来做?”徐青云头也不抬的说道。

赵巧儿被他说的哑口无言,心里即感激,又有些于心不忍,“那,小哥哥,你慢点拉,别累着了。”

徐青云身材颀长,虽然不够壮硕,但平时舞刀弄枪练就了一身好功夫,拉个把铁犁根本不在话下,只不过眨眼的功夫就把剩下的半亩地给翻完了。

翻好地,天就全黑了下来,徐青云利落的背着徐二娘,不到一会就送到了家去,还好一路上没有遇到什么村人,徐二娘才放下一颗心。

赵巧儿把徐青云送出家门,她今日受这样的帮助,不知道说些什么感激的话,只能暗暗下决心以后如果徐青云遇上难事,豁出去了也要帮一帮,“小哥哥,今日多有帮助…,我身无长物,刚好几日前秀了一个钱袋,还望小哥哥收下。”

徐青云脸色诧异,这赵巧儿虽不过9岁但也是女儿家,手帕钱袋之类东西,怎可乱收,就急忙推辞起来。

赵巧儿满满的感激不知如何表达,刚好想到几日前跟着姐姐学做的钱袋,这才拿了出来,见他拒绝这才想起这是古代,女儿家的东西不能乱送,但是让他空手而回又心里难过,才解释道,“小哥哥,你就当我是你的亲妹子…,如果小哥哥这都不收下…”

徐青云见赵巧儿急的快哭了,大大的眼中,含着璀璨的星光,那是不带一点杂质的赤诚,心中微动,暗劝自己,也不过小东西,收了就收了吧,只要他不说谁又会知道,这才接了过来,轻声道,“你自己要多加小心。”

赵巧儿点了点头,看着徐青云渐行渐远的身影,心里五味杂陈…,只觉得空荡荡的。

赵家有女送肥肠

赵巧儿按照徐青云的嘱咐一天三次帮着涂药,那徐青云给的药水果真是不是一般的药物,涂抹之后有股清凉的感觉,还有止痛的效果,不到几日,肿起来的地方慢慢消了下去,赵秀秀见徐二娘因为犁地伤成这样,心中焦急,郁结的心思慢慢消去,把重心放到了家中,身体也恢复了过来。

这下家中才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接下来是播种时节,徐二娘把去年留下来的稻米种子拿了出来,用簸箕筛出颗粒饱满厚实的,放入大缸中填上水,泡了起来,等过了几日种子冒出小小的嫩芽,这才捞了出来,放到竹筐中,拎到稻田上开始洒种子。

赵巧儿看到这时候还没有插秧的说法,插秧是指把种子预先放到大棚中养成小苗,在一点点的插入田地中,这样稻子不仅成熟的快,并且收成是洒种子种植法的好几倍。

她就想着是不是可以用插秧的办法,只是后来去询问大棚的建法,这时候的大棚盖起来非常麻烦,也是一笔不小的银子,赵巧儿心中没底,她只是见过隔壁叔叔家插秧的苗子,知道的大概,并不是十分清楚,带着这么不成熟的技术她也不敢贸然一试,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不过她想早晚有天等条件成熟了就要试一试。

播种结束后赵巧儿而就闲了下来,她就想着找些法子赚钱,这倒了五月底天气还是有点冷,没办法下手摸鱼,卖鱼圆是不可能了,但是她想着过年时候做的得溜肥肠,倒是可以去集市里卖一卖,想到就做,赵巧儿立即去了王屠夫家中。

王屠夫一定要给些铜钱才肯给赵巧儿,赵巧儿无奈回到家中和徐二娘提起,徐二娘把这几日出去做活计赚的八个铜钱都给了赵巧儿。

赵巧儿心中感动,知道徐二娘这几日早出晚归的做些粗活,这钱来的很是不易,就下定决定一定要好好做。

赵巧儿把拿来的肥肠拿到河中冲洗,为了卖相好看没有直接剪开,而是用筷子把里翻了出来,清水中泡了一个晚上,第二天见味道散的差不多,这才拿出来,把锅子烧开放了盐,醋,还有姜丝煮了小半会儿,捞出来清洗了几遍这才彻底没有了异味。

这番折腾下来又过了一天的时间,这拿出去卖就不能做溜肥肠了,主要是因为不好存放,好在赵巧儿前世的时候,奶奶做得一手好菜,她也学了不少,这也难不倒她,她找齐了材料把猪肠卤了出来,做成了卤味,切成了好看的菱形,放入食器中,等着第二天去赶集卖。

只是想到赶集,赵巧儿又犯难了起来,徐二娘是坚决不让她坐二狗子的牛车了,可是坐村里的骡子去又太贵,一个来回就要八个铜钱,徐二娘给她的几个铜钱她也花了七七八八,除了那收起来的十两银子,家里已经拿不出一个铜钱了。

赵秀秀见赵巧儿唉声叹气就知道她是为了赶集的事情,“巧儿,县里去不了,我们就去小集市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