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雪终于点头道:“他该是为了毁灭线索。”

“线索?”

“你可记得,他曾用焚尸水毁了张明楚的尸体?”

杨念晴恍然:“原来目的一样,他这次是冲楚大侠的遗体来的,那遗体上除了万毒血掌,肯定也有另一条线索,他这么做是在毁灭证据,但……冷夫人就守在旁边,他怎么这么性急?我们又没有发现什么。”

脑子里一道亮光闪过。

她突然激动万分,脱口道:“难道是冷夫人从楚大侠的遗体上发现了那条特别的线索,所以被凶手杀了灭口?”

何璧冷冷道:“该是她认识的人。”

南宫雪皱眉:“不错,无人听到打斗声,冷夫人也算一等一的高手,她既已无心寻死,若非没有防备,怎会这般容易被害?”

何璧点头:“她认识的人并不多。”

意思是这里每个人也都有嫌疑?对于他们几个,冷夫人倒果真是不会防备的。杨念晴心底一哆嗦——不管怎么样,有一个人绝对不可能是凶手,因为他那时正和自己在一起。

于是她立刻溜到李游旁边。

何璧看了她一眼,不语。

南宫雪微笑:“你们自然都不是。”

杨念晴听得无语,这是什么话?我们都不是,嫌疑不就落到你头上了吗……

大约是猜到了她的心思,李游嘴角一弯:“冷夫人这样的高手,纵然没有防备,以普通人的出手速度,也是绝不可能伤到她的。”

没有武功的人跟高手相比,身法与出手速度都慢了不只几倍,冷夫人就算没有防备,反应过来也绝对能及时避开,只有会武功的高手,才会有足够的速度一击得手。

杨念晴松了口气:“这就好,南宫大哥不会武功。”

片刻。

她又看着众人不解:“那条特殊的线索既然在尸体上,但楚大侠的尸体是你们仔细检查过好多遍的,到底我们忽略了什么?”

正因为没有发现特别之处,所以才会疏忽,让凶手有机可乘,将尸体毁掉。

李游踱了几步,喃喃道:“除了万毒血掌,究竟还有什么线索呢……”

无论什么线索,什么秘密,都已如飞烟一般,在这场火中随风而逝。

冷夫人终于还是得偿所愿,和丈夫生死相随了,但杨念晴心中还是很悲哀,为那份令人惋惜不已感情,也为他们不明不白的死。她在房间独自流了一会儿泪,这才好了些,待要睡却又睡不着,只得走出门去。

园中,无数火光如流萤般晃来晃去,声音略显得有些嘈杂,训练有素的下人们往来收拾着,看来今夜将又在忙碌与紧张中度过了。

远远的,树下,一个人负手卓然而立。

全身都笼罩着一层温和的光辉,虽然只是个背影,看上去却依旧无比的优雅,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威严。他就那么静静地站着,衬着周围忙忙碌碌的人群,更透出一片如醇酒般浓郁的孤独来。

杨念晴呆了半晌,缓缓走过去:“南宫大哥?”

南宫雪似乎吃了一惊,回过神,松了口气:“小念。”

杨念晴当然知道他在难过什么,轻声安慰道:“其实……大家都难过,这根本不关你的事,你也别太自责了。”

南宫雪看了她片刻,又凝望着远处黑沉沉的天空,缓缓摇头:“相忘于江湖,原来她并未忘记,还是惦记着楚大侠。”

衬着檐下灯光,他的脸色更白。凤目中,那片温和忧郁的目光顿时也变作了许多痛苦复杂之色,看不透,却又叫人心疼。

他喃喃道:“若非我们找上门,他二人不必死。”

杨念晴沉默,她实在不知道该怎样劝他。

“若非我等,他夫妻二人如今只怕还在苦苦相忘。生未能相随,死后能相守,或许他们已自觉足够,南宫兄又何必太过悲伤?”磁性的声音响起。

却是李游。

南宫雪依旧一动不动,望着远处不语。

许久。

他忽然转过身,看着李游:“这些人原本并不该死,或许他也并不想杀太多,但只要我们追查下去,必定还会有人因此丧命,李兄,我……”

李游轻叹一声,沉默。

“倘若每个人都只会可怜别人,这个世上早就没有公道了。”冷冷的声音,是何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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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终于完结,呵呵谢谢支持

爱“美”之心

宋朝自南渡以后,虽然国力日衰,商市却十分发达,这段用钱财换来的安乐时间,竟也演绎出无数繁荣升平的景象来。大街上店铺如林,行人似水,其间贩夫走卒谈笑匆匆,宝马香车招摇过市,吆喝叫卖声响成一片。

一行四人格外引人注目。

三个男人,外加一个女人。

杨念晴满肚子不高兴地走在街上,居然还走得很慢,不只慢,几乎就是一小步一小步地迈,小心翼翼,生怕脚从裙子里露出来叫人看见。某一天早上起床后,她突然发现自己的靴子不见了,无奈,只得穿那老土的绣花布鞋。

这一路上,她十句话里就有九句是抱怨鞋子。

李游却坚持不肯让她换男人的靴子:“看到你如此走路,在下才不会忘记你是女人。”

南宫雪居然也跟着吝啬起来:“女人穿男人的鞋,只怕别人会笑话。何况女人的脚总是小巧娇贵些,怎能穿那么粗重的东西?”

这么好听的话,杨念晴怎好反驳?于是,她只得嘀嘀咕咕唉声叹气把不满吞下,跟着众人走上一家酒楼。

面对着满桌丰盛的菜色,杨念晴心情才渐渐好了些。

对街楼头,几个美丽女孩子正朝这三个出色的男人频频抛着媚眼,可惜这三个男人一个是神,一个是不爱女色,自然令人失望的了。她杨念晴虽爱凑热闹,但自从两次青楼体验后,如今一见到那些同性,只觉得寒毛直竖,哪里敢去理会。

好在有个“拈花公子”,花花公子。

“不想此地竟也有如此绝色,倒是不虚此行。”磁性的声音赞叹着。

长长的睫毛扇了扇,目光更加欢快明亮,他含笑朝对面楼上那个最美丽最年轻也最害羞的女孩子举了举酒杯,喝了一口,神情十分惬意。

那女孩子估计才接客不久,立刻羞得低下了头,往旁边姐妹身后躲了躲,却又忍不住偷偷拿那双大大的眼睛瞟他。

南宫雪笑着摇摇头。

杨念晴立刻鄙视:“色狼!”

李游眨眼:“爱美之心,人之常情,为何独罪在下。”

“对,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杨念晴冷笑一声,“好色之心只有你才有。”

“在下哪里好色了?”

她撇撇嘴:“你当然不好色,只不过看着美女,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李游好笑地看着她。

她却转过脸看着南宫雪,不再理会他:“唐家堡还多远?”

唐家堡堡主唐惊风的夫人叶随雨竟本姓白,是最有可能会万毒血掌的,嫌疑实在太大。想着马上就可以见到她了,杨念晴心中有些激动。

“不远,听说就在城东,”南宫雪望望窗外天色,微笑道,“今日太晚,冒昧登门恐不妥,不如明日再去如何?”

何璧点头:“也好。”

谁知他话音刚落,楼下忽然响起了一阵十分嘈杂的声音。

立时,对面青楼上也一片混乱,除了那个看着李游发呆的美丽女孩子,其余女子都面露喜色,相互娇声嚷起来。

“唐公子来啦!”

阵仗实在太大,在夜市上显得格外不寻常,果然将众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对面青楼门口,一辆华丽的马车缓缓停下。朱轮华缨,壁上雕着精美的花纹,绝不是普通人家能用上。

然而,这辆大户人家才有的马车却没有车夫驾驭。

车夫的位置上,居然坐着一个大约二十多岁的俊俏男子。

华美的衣冠,无拘无束的姿态,不恭的神情,也不管旁人多少异样目光,就那么斜斜地靠在车门上,冲那群女子懒洋洋地笑。

行人显然都认识他,立刻纷纷避开,有的还摇着头窃窃私语,似乎在叹息。

唐公子?

杨念晴本来对这样的花花公子极其没有好感,撇着嘴要移开目光。谁知就在此时,那位唐公子竟也恰好扭过头无意朝这边楼上望了一眼,那眼神,不巧,正好与她的目光碰上。

一对漆黑的,深不见底的眸子。

杨念晴终于明白,为什么都说看一个人,只看他的眼睛就够了。

李游的眼睛有着长而张扬的睫毛,带着些俏皮,无论谁看到那明朗而欢快的目光,都会不由自主感到愉快;何璧的眼睛正如同他的人一样,不过看多了,杨念晴反觉得那深处其实并没表面那么冷;南宫雪又不一样,天生一双高贵的凤目,温和、悲哀、忧郁,目光总那么复杂,叫人捉摸不透。

然而,她从没见过此刻这样一双眼睛。

幽幽如潭水,又如万丈深渊。分明是满盛的笑意与玩味,为何看上去,总让人觉得那眼底深处,埋藏着无限的落寞与孤独?还有,痛苦。

杨念晴愣住,再也移不开视线了。

楼下,那唐公子目光似也一窒,随即,懒洋洋的笑意又在唇边掠起,他略略挑了一下眉,不知是冲她还是谁。

耶,这帅哥“调戏”自己呢!

杨念晴又好气又好笑,却又暗暗得意,常听李游那家伙说自己不像女人,现在好歹也证实了一下真正性别……

半晌。

李游忽然叹了口气,喃喃道:“有的人也要流口水了。”

流口水?

受到这几个字的刺激,杨念晴回过神,本想反驳,却又眼珠子一转:“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彼此彼此。”

南宫雪哭笑不得,何璧那冷漠的俊脸上也意外地浮起了一丝罕见的笑意。

李游苦笑:“你到底是不是个女人?”

“你说呢?”

“说出这些话,居然也不脸红,实在没有半点女人的样子。”

“我为什么要脸红,只准你们男人看美女,就不准女人看帅哥了?”杨念晴认为理所当然,“再说,你们不觉得他确实长得很帅吗,人见人爱很正常。”

众人全愣住。

半日。

李游咳嗽一声,神情古怪:“人见……人爱?”

忘了这个“爱”字在古代是不能随便用到哪个男人身上的吧?这几个男人估计都想歪了,杨念晴心里后悔得要死。

她忍住尴尬,拿筷子敲敲桌子:“我说,你们几个别想歪了,我只不过是,咳,觉得他很不一样,挺讨人喜欢的……”

李游打断她的话:“喜欢?”

“你少乱想!”杨念晴终于忍不住举起筷子朝他脑袋敲去,“我不过是爱美,爱美而已!听懂了没?不是爱人!”

“啪”地一声,不知怎么回事,李游居然没能躲开,重重地挨了她一筷子,

半晌,他才反应过来,揉着额头苦笑。

居然能揍到他?杨念晴意外极了,想当初打起来连他衣角也沾不到半点,来不成是跟这群会武功的人混久了,自己的“武功”也进步了?

南宫雪看着李游,十分意外。

何璧也看了他半日,忽然开口:“不想你竟已懒到只会挨打了。”

李游眨眨眼正要说话,却听邻桌有人叹了口气:“唐堡主才去了没几个月,唐公子怎的就成了这副模样!”

唐堡主?唐公子?

众人全都愣住。

那边上菜的小二却又痛心疾首地开口了:“看他平日里还不错,原来这么不孝,唐堡主人也好,怎的生出这么个不孝子,不知祖上造了哪门子孽!”

“成日里混在这烟花之地,是个不成器的,叶夫人也不管教于他?”

“叶夫人那么贤淑,说话都轻声细语的,怎管得了?”

“慈母多败儿!”

“……”

听到这样的话,杨念晴是现代人,对古代的礼法什么的并没什么印象,只是觉得意外,原来他就是唐惊风与叶夫人的儿子!

其他三人却都面色古怪。

有谁见过这样的事,老子才死了几个月,儿子就跑青楼里去泡美女的?

半晌。

南宫雪皱眉:“唐堡主与叶夫人膝下只这一位公子,早闻他虽年轻,却也名气不小,行事怎的如此荒唐?”

李游忍住笑:“都说‘有其父必有其子’,看来这话也不对,只怕是唐堡主太过痴情,上苍可怜,才生下这么一位风流公子来。”

杨念晴立刻道:“那你家老爸肯定比唐堡主痴情多了。”

李游挑眉不语。

何璧看着他,居然也叹了口气:“说实话,我也不明白你家老爷子怎会生出你这么一个花花大少。”

李游瞪眼。

南宫雪笑着摇头:“唐堡主的确是痴情人,叶夫人得他如此,也算有福气,只是唐公子如此行径,叶夫人纵然贤淑,也实在不该太纵了他。”

对面楼下已不见那唐公子的影子,想是进去了。

沉默。

李游缓缓道:“只怕不简单。”

夜,客栈。

短短一两个月就发生这么多事,这个古代江湖实在很可怕,动不动就死人,她杨念晴还要随时担心自己的小命会不会挂掉。然而被扔上天以后会掉下来的问题也还没有研究出结果,回现代的希望实在渺茫……

穿越女到古代不经常是一大群人照顾的吗!

她郁闷极了。

“照顾”她的,好死不死是个花花公子外加色狼和懒猪,还要她洗衣服,而且是一百年,好在他并没有急着要她还赌债……

赌博的害处果然不小,难怪国家要禁止了。

忽然觉得有些渴。

她走到窗边,提起茶壶倒了杯茶,一饮而尽。

其实李游也并不是真让她洗衣服,故意逗她的成分居多,杨念晴倒也明白,只不过一看到他的模样,她就莫名其妙来气,说实话,他长得非但不丑,而且还帅得不得了,也不知怎么回事,看在眼里就不舒服。

想起白天他“勾引”美女的模样,这样一个又懒又好色的花花公子,冷夫人居然还说跟着他有福气!

杨念晴嘀咕:“还照顾?切,被丢来丢去当暗器太恐怖了,迟早要弄出个心脏病,别再被他欺负就好了……”

“不好。”磁性的声音。

“寂寞梧桐”

听到这声音,杨念晴吓了一大跳,这才发现旁边椅子上已坐了个人,衣白如雪,修长的眼睛明亮得像星星。

“其实在下原本也不想拿你作暗器的,”他叹气,“你实在不轻,用起来会很麻烦。”

嫌重?

杨念晴忍住气:“你怎么老是说来就来,也不敲门,你们这里不是很讲究男女有别吗?”

李游喃喃道:“在下倒忘了,你是个女人。”

你YYD欠扁!

杨念晴冷笑一声,暗地握起拳头:“我怎么不像女人了?”

“像,像得很,”李游忍住笑,看着她的拳头,一本正经道,“谁说你不像女人?至少,比在下像多了……”

话没说完,拳头已经招呼过去。

当然这一拳杨念晴并不抱希望,他的身手自己又不是没见过,真要打起来,能不能沾到他的衣角都成问题。

谁知道,李游居然没躲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