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薛锦颜正得了空在屋里给荷包挑花色,门外的丫鬟突然出声:“周嬷嬷,您怎么来了?”

薛锦颜放下手中活计,命丫鬟摆上了茶果,待周嬷嬷走进屋后便笑着招待了:“嬷嬷是贵客,快请坐。”

周嬷嬷含笑点头,也不推辞。刚一进门,便打量了薛锦颜这里的摆设,十分精致。眼下拿出待客的则是一整套的青瓷器皿,青花素雅,胎薄好似能透光。仅这一套喝茶的器皿,便足小富之家数十年不愁吃穿了。

周嬷嬷品了口茶,只觉得一股清香从鼻尖滑进五脏,在体内满满升腾,不由舒畅地点点头,说道:“三小姐在绣荷包?”

薛锦颜点点头:“打算绣几样雅致的,好夏天带着。之前做的都太艳了,看着热。”

周嬷嬷笑道:“三小姐真是蕙质兰心。”

薛锦颜拿不准她为何突然来此,便也只是跟着笑笑。

周嬷嬷也不绕圈子,直接道:“上次在老夫人那里,还见着一位六小姐。原说是要一起来学规矩,怎么这会子倒没见着了?”

薛锦颜一愣,不解地看着她:“那是我嫡亲的妹妹,她还小不懂事,怕误了阿瑜姐姐的正事。”

周嬷嬷毫不介意:“规矩不是一蹴而就,瑜姐儿就算要出门子也还得一年的时间,不急不急。”

薛锦颜听着一喜,连忙起了身:“如此,那我去请母亲带阿秀过来,您请等一会儿。”

不多时,方氏便来了,还带着心中十分不情愿地薛锦绣。周嬷嬷立刻行了礼,不由将薛锦绣好生打量了一番,笑道:“二夫人真是好福气,生的一双如明玉般的女儿。”

方氏也掩口笑道:“嬷嬷过奖了,这些日子阿颜可要劳烦您仔细教导了。”

“夫人说的哪里话,能教三小姐这般资质的姑娘是老身的福气。”说罢,又看了一眼薛锦绣,那双泛着精明的眼,看的薛锦绣心里发毛。

方氏也注意到了,却不好打扰她,过了片刻后才问道:“嬷嬷瞧阿秀…能跟着一起学吗?”

周嬷嬷没有直接回答方氏的话,只是拿出薛锦颜抄好的《女诫》递给薛锦绣看,问道:“绣姐儿可认识这个?”

薛锦绣瞧了瞧她,又瞧了眼那张纸,心中一盘算,抬起手指着薛锦颜:“手手累,手手酸,要揉揉…”

薛锦颜唰的红了脸——妹哟,你用不用这么诚实呀!

周嬷嬷笑了笑,又道:“那绣儿姐想不想也抄一遍呀?”

薛锦绣果断的摇摇头。

周嬷嬷继续问道:“为什么呀?”

薛锦绣一边摇头,一边慢里斯条道:“阿绣乖,不抄书!”

周嬷嬷收起了纸张,方氏一脸疑惑地看着她,迫不及待地问道:“嬷嬷,您刚才这是…?”

周嬷嬷笑道:“夫人放心,以老身的经验,六小姐并非如那些传闻般痴傻。”

方氏大惊,诧异地有些说不出话。

周嬷嬷道:“六小姐这般的症状老身以前在宫中也曾见过。世间人情百态,总有一些超乎寻常之事发生。按常理小孩一岁学语走路…..但也有些会比寻常小孩要慢上几月甚至几年。方才老身问了六小姐几个问题,六小姐虽无法整句说清楚,可意思却很明白,说明她心里都清楚。如此,只需循序渐进,慢慢引导,不出几年六小姐便与寻常姑娘无异了。”

众人听得此言,均是一片欣喜之意。薛锦绣的痴傻之症一直都是方氏的一块心病,如今听得周嬷嬷此言,方氏如何不喜!且周嬷嬷是宫中老人,见的世面比寻常人要多出许多,她说的话自然是可信的!

薛锦绣也很惊讶,如果她不是事先知道自己跟这位慈眉善目的老嬷嬷没啥交情,都快以为这位妇人是自己请来的托了!

周嬷嬷又道:“其实,这也是前日我瞧颜姐儿有些心神恍惚,便多嘴问了几句,得知颜姐儿是在担忧妹妹的事。听得颜姐儿口中的描述,与老身在宫里见得几个孩童情况颇为相似,便想来看看。今日贸然前来,还望二夫人见谅。”

方氏只觉得这位周嬷嬷就是自己的贵人,怎么还会去怪罪!又看着薛锦颜,这孩子真是太懂事能干了!薛锦绣也一脸崇拜的看着她,眼中冒着小星星——姐姐呀,你就是我的福星啊!!

送走了周嬷嬷,整个二房都洋溢着一种喜气。薛锦绣是最高兴的,但她同样也是最痛苦的。因为她现在还要再装一下,不能这么快就高兴的不知东西。

只是这种高兴仅维持到了晚膳时分,到了福寿堂,方氏脸上的笑意顿时散的无影无踪。

13十三章 管家

孔氏依旧与闵氏聊得欢快,见着方氏行礼,立刻指着屋里不远处的一个丫鬟,说道:“冬儿,过来让二夫人看看。”

方氏的心顿时沉了下去,果然还是来了么?

叫冬儿的丫头低着头,缓步走来。孔氏道:“如今颜姐儿大了,你要教给她的东西也多。这女人啊,精力也就那么多,你瞧瞧这丫头如何,她一直跟在我身边,还算是个懂事的,不如就去给你当个帮手什么的,你看如何?”

方氏努力扯出一个笑意:“老夫人的好意媳妇儿心领了,只是冬儿是一直伺候老夫人的,媳妇儿怎么敢夺人所爱呢。”

孔氏摆摆手:“我一个老婆子也用不着这么多人伺候。咱们薛府是家大业大,老爷们在外面忙,咱们内府里的事儿也多。你还年轻,偶尔累点不觉得,等到了我这把年纪才晓得当初年轻的时候就该多注意身子,不要把自己累着了。你又要教颜姐儿又要照顾阿绣,还要打理你们二房的事儿,若我这个做婆婆的再不找个人替你分担些,岂不是太恶毒了!”

方氏知道自己今天的推托不了了。在知道大房的通房丫头有了身孕被抬成姨娘后她便知道很快就会轮到自己,毕竟子嗣问题一直都是二房的痛处!可自从薛永年回来后,他们夫妻二人便一直恩恩爱爱,好不容易过了几天舒心日子,怎么又要往他们房里塞人!

有时候方氏甚至在想,他们是二房,又不是像选薛大老爷那边是长房,那是必须要有血脉传承的。万一二房断了香火,也可以从族里过继子嗣啊!

孔氏见她不说话了,便知道这是默认。当即笑道:“冬儿啊,你就跟着二夫人,好好干活,可不准偷懒啊!”

冬儿当然是知道此次去二房是做什么,瞧瞧之前的翠柳姐姐,如今不仅有了身孕,还要被抬成姨娘,那可是一辈子的荣华富贵,这是多么励志的人物呀!立刻含羞地点点头,轻声道:“请老夫人放心,冬儿会听二夫人的话的。”

一顿晚膳后,众人便看见方氏身后又多了一个人。薛锦颜心底很不是滋味,一方面由于孔氏的宠爱,她在课府里的地位比起嫡长孙女薛锦瑜毫不逊色,可另一方面这位严肃的大家长又总给方氏找不痛快。是以她小小年纪,却颇为矛盾。

稍晚的时候,薛永年回来了。问了下女儿们近来的功课,得知小女儿的痴傻之症有了转机,十分高兴。又将方氏夸奖了一番,感激她教育女儿有功。方氏笑了笑,对着身旁之人道:“上茶。”

话音落,一个袅袅身姿的丫头便端着木盘走进,缓缓奉上茶杯,轻声道:“二爷,请用茶。”

薛永年压根没注意,还是带着一脸的笑对着方氏道:“我听说老太太赏了阿颜一盒首饰,嗯,是时候给阿颜置办些东西了,女儿家大了,可要好好打扮打扮。我可还记得当年你…”这时,笑的就有那么点暧昧不清了,突然发现两个女儿还眼巴巴地看着自己,顿时大窘,咳嗽了几声:“咳,你们都回屋吧,这么晚了,该休息了!”

——别介呀,还没听完呢!

薛锦颜薛锦绣姐妹俩闷闷不乐地走了。

薛永年喝了口茶,继续道:“当年你一进屋,我感觉屋里顿时亮了起来。那么多姑娘,全都生生被你给比了下去。”

方氏脸颊微红,说道:“不正经的!若是当日母亲知道你居然还躲在屏风后偷看,定然不会将我嫁与你!”

薛永年脸皮厚,一点儿也不在意,反而相当自豪:“岳母看女婿是越看越喜欢,你就是我的,跑不掉的。”

这夫妻二人打情骂俏,一旁奉茶的冬儿觉得万般煎熬。心中不由暗叹,这位二夫人跟传言般的老实人不太一样啊!不过仔细想想,这倒也是,毕竟也是位正房太太,手段多少还是要有点的,可再怎么有手段又如何呢,大夫人厉害吧,还是正儿八经的官家小姐出身,还不是让翠柳姐姐钻了空子…

冬儿有理由相信,自己的前途的是光明的,道路嘛,曲折点也没问题。

薛永年遥想了一会儿当年,他与方氏虽然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薛永年年轻时还是有点小叛逆精神的,背着所有人偷偷躲在屏风后仔细瞧瞧未来媳妇儿,那时候真是好时光啊。仿佛这世上只有他与方氏两个人,一起谈天,一起游园。他喜欢与她说话,哪怕是不说话,就那样看着都觉得欢喜。只是这样的情愫随着时间渐渐淡了下去,再后来因为子嗣问题…

薛永年摇摇头,不去想那些不高兴的!他现在年纪也不算大,努力努力,肯定会有的!正想着,不觉又喝了口茶,这才发现今儿的茶与往日的味道有所不同,不由问道:“红袖呢?”

往日泡茶的都是方氏身边的大丫鬟红袖。方氏瞧了冬儿一眼,冬儿正满怀期待地看着她,方氏心中冷笑,开口道:“之前魏友德受伤时,是红袖代我去看的,哪儿她熟。现在这不是魏友德去南边儿办货了么,他这一走,家里的事也多,魏友德家的身子也不好,我便让红袖再过去帮忙看着点。估摸着现在还在那边呢。”

薛永年点点头,与后宅之事他一向都是全权交给方氏打理。方氏笑了笑,指着冬儿道:“老太太心疼我,怕我累着了,特地又赏了一个丫鬟给我。”说着,对着冬儿道,“冬儿,过来给二爷行礼。”

冬儿一喜,连忙上前几步。谁料薛永年连正眼也没瞧她,只是淡淡道:“既然是老太太赏的,那就留着吧。”

冬儿满心欢喜顿时如浇下一盆凉水,怏怏地行了礼,又站回去了。又看见方氏那副得意的样,心道:呵,这是跟我示威呢!不过她不怕,既然老夫人给了她这个机会,那她就要好好把握住!

且说闵氏回了自己三房的院子后,也不复在福寿堂里笑的那么欢快。

她本以为秦氏不过是装装样子,没曾想这都过去三天了,听大夫说还是病怏怏的,说是劳累过度,需要静养。薛府家大业大,主母一两天不理事还成,时间一长肯定是要出乱子。

按理说,秦氏卧病在床,这管家大权应该是方氏接手。可闵氏嫁到薛府这一年多来也算是看明白了,那方氏就是尊泥菩萨,自身都难保,更别提管家了。反观她自己,与方氏同样是长陵城富商之女的出身,她在家是嫡出幺女,上面的几个姐姐都出嫁了,府里后宅之事便是她替母亲分担,也算是管了好几年的家了,经验颇为丰富。如今两个哥儿又都快一岁了,不像之前那般磨人,又有奶妈嬷嬷们跟着,她也算能腾出手来。

怎么看这管家大权都应该到她手里了,为此她更是百般讨好孔氏,可孔氏压根就没有放权的意识——难道是她低估了秦氏在孔氏心中的地位?

闵氏越想越觉得心烦,正巧薛三爷带着一身酒气回了屋,闵氏当即掩住口鼻,呵斥道:“你又去哪里灌了这一肚子的黄汤回来?!”

薛三爷无谓地笑了笑,整个人赖了过来,抱着闵氏道:“爷们喝点酒,你少管!”

闵氏哼了声,看着薛三爷那张还算英俊的脸,说道:“你也给我长点心吧!咱们是老幺,以后都得仰仗着兄长们的眼色过日子!”

“谁敢给爷眼色看?!”薛三爷似乎醒了些酒,大声嚷道:“你这娘们少瞧不起爷,你不打听打听,爷最近可是办了件大事!”

“哦?”闵氏来了兴趣,忽而又看了看四周,除了心腹丫鬟,其余都遣了出去,这才低声问道:“是什么?”

薛三爷嘿嘿笑道:“二哥跟老太太说要去南边办布料生意,那可是有大油水啊!以前爷没留心,让二哥捡了大便宜,这次爷也派了人过去!”说着,凑到闵氏耳边神神秘秘道,“只要这宗生意能成,南边的布料爷全部都能盘起来!”

闵氏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可这…二哥能同意吗?!”薛府的生意大部分都是由薛永年在打理,这布料生意是他提出来的,吃进嘴里的肥肉能让人吐出来!

“说你头发长见识短还不承认!”薛三爷灌了口茶,“到时候,他不给,也得给!你进府也有段日子,什么大哥二哥,难道你还没看明白,这府里真正当家的是谁?!爷早就跟你说过,只要把老太太给哄高兴了,金山银山都是咱们的!”

闵氏冷笑一声:“还金山银山呢!如今大嫂病了,可我连替大嫂分个忧的权利都没有!”

薛三爷自是知道她想的是什么。对于孔氏,那是他的亲娘,自然比闵氏这个媳妇儿了解的更多。心中一转,将闵氏拉到身边,低声道:“你得这样…”

14十四章 吵闹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二房的丫鬟婆子便都已起来,或打扫庭院,或去厨房帮忙。薛锦颜和薛锦绣俩姐妹的小院子隔得很近。由于住得近,两个院子里丫鬟来往也很频繁,相处还算融洽。琼枝一早起来,就将院里使粗丫鬟的差事一一吩咐妥当了。又算了算时辰,现在尚早,离薛锦绣起床还差半个时辰,便打算趁着这个空隙,在院内各处走动一二,细细查看是不是所有当差的丫鬟都已起来了。

刚出了院门,便看见隔壁薛锦颜院子里的巧月匆匆走来。琼枝有些纳闷,巧月与她一样都是小姐身边的一等大丫鬟,现在若不是在小姐身边伺候就应该在院子里安排事物,怎么一大早的就来串门子了?

琼枝不由喊了一声:“巧月姐姐,这么早来有何事?”

巧月听着人喊她,不由朝琼枝那边走去。看了看四周,见院里的丫鬟都在各自忙着,也就放低了声音,“还不是那个冬儿!”

“冬儿?”琼枝顿时记起来了,“她不是老太太赏给夫人的么?”

巧月叹口气,一脸的不耐,恨恨道:“这不是夫人那边暂时没有空房了吗,咱们小姐心疼夫人,便让冬儿暂时住到我们那边去。她倒好,仗着自己是老太太的人,就真的把自己当个主子了!今儿一早,非说自己有东西落在夫人那边了,我这不是替她去跑腿吗!”

琼枝暗中道奇,啧啧,竟然让巧月去跑腿,这架子摆的还真足!不过老太太如今正盯着二房众人,还真得一时半会儿将这个冬儿给供着,万一她跑到老太太面前说三道四,那可真就扫了夫人的颜面!

巧月抱怨了几句,也不多说什么了,只是提醒道“咱们两边住得近,说不准那位菩萨就到了六小姐这边来,你可得注意分寸。”

琼枝连忙道谢:“我晓得。”

过了会儿,琼枝便回屋伺候薛锦绣洗漱了。薛锦绣规矩坐着,让琼枝替她梳头,看着铜镜里自己的样子,思绪一下子飘得很远很远。正神游九天不知到底在想些什么的时候,身后的琼枝轻声道:“都好了。”

薛锦绣这才回过神,对着镜子左看看右看看,满意地从小杌子上跳下,说道:“找阿姐,一起请安去。”

琼枝笑了笑,心中不由对周嬷嬷更加佩服。自从周嬷嬷说了那番话后,薛锦绣仿佛开了窍般,以前是一句话都不会说,发展到后来能断断续续说几个字,而如今已经能比较完整的说出一句话了。这样的变化,让伺候薛锦绣的丫鬟们都松了口气,觉得日子终于有奔头了!

出院们便看见薛锦颜已经站那了,只是身后多出了一个冬儿。薛锦绣将她仔细打量了一番,正值女子妙龄,体态丰满,充满了诱惑。冬儿对薛锦绣是知道的,便草草行了礼数。不过是个傻丫头,全身上下也只有出身好点,可就算是嫡出,也一样被老太太看不上。这样的脑子,嫁谁家谁都不会要,若是低嫁,又会折了薛府的脸面,怕是以后一直养在府里倒老死了,这种主子,还没有她们下人有个前程可奔!

薛锦绣对冬儿倒是格外热情,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意。

薛锦颜仿佛没看见冬儿对她亲妹妹的敷衍,只是拉着薛锦绣的手,关切问道:“这几日你都在做什么呀?”

薛锦绣歪着脑袋,眨眨眼回道:“跟阿娘念书。”

薛锦颜回头对琼枝道:“我也听阿娘说在教阿绣识字,我那里还有几本发蒙的书,等得了空就去拿吧。”

姐们俩说说笑笑便到了方氏那里。冬儿抬眸一看,薛永年并不在,心中有些泄气。不过不急,这才第一天,她要慢慢来。

今儿要去给老太太请安,薛锦兰就不带了。几个锦第一日被罚抄了一百遍的《女诫》后对周嬷嬷的态度十分恭敬,规矩也练得勤快。只是薛锦兰身子一向不好,昨日有些头疼,还是让她养着为好,不然罗姨娘又要哭闹了。

众人出门走了几步,便遇到了闵氏。

闵氏住在南边,去福寿堂另有路走,压根就不会与方氏相遇。如今大家碰的这么巧看来是有事儿!

闵氏一身水蓝对襟外裳,显得人格外苗条清爽,只是脸上不复以前那样的笑意,整个人被一股子愁绪笼罩着。见着方氏后,笑了笑,又看了一眼她身旁的两个锦,露出一脸的羡慕:“二嫂真是好福气,都说女儿是娘的贴心小棉袄,这话说的真不假。我可听说咱们的阿颜,如今都在帮二嫂打理家事了?”

方氏不知她话用意,不过既然是夸她闺女,自然也不能拂了对方脸面,笑道:“不过是学着看看账本,左右都是女子应学的东西,我瞧着她也是个上进的,便让她先看看。倒是弟妹你,当初还在闺中时贤名就远近闻名了,谁不知道闵家的七小姐聪慧无双,阿颜若是能有弟妹当年三分好,我就是睡着了也能笑醒了。”

听方氏这样一说,闵氏心里便有底了。她的这位二嫂果然是个不理事的,不过毕竟长幼有序,这事儿如果没有方氏还真有点难办,只好顺着方氏的继续说道:“二嫂真是谬赞了,其实我是打心眼的羡慕二嫂有阿颜帮衬着。我那边孩子小,院子里的事儿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以前有大嫂主持家事,这一大家子做什么都有个主心骨。家里的事儿顺了,咱们各自的小院也能轻松不少。如今大嫂病了,那些个黑心婆娘个个偷懒耍滑。前日周嬷嬷替小姐们要的调香用的香料,居然还少了一味,真是可恶!”

这事儿方氏知道,不过她并不想就此事与闵氏多说什么。赵妈妈心领神会,小声道:“恕小人多句嘴,时候不早了,您看…”

方氏对着闵氏笑了笑,闵氏也是个会看眼色的,也就止住了话,甩了甩帕子道:“瞧我,差点误了给老太太请安的时辰,二嫂莫要怪罪。”

“弟妹也是为了家里着想。”方氏客套了几句,也不多说,先走了一步。反正她是二嫂,提前走几步也是合情合理的。

闵氏看着她的背影,心中又开始计算起来。方才她的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奈何方氏就是不接话茬。以她对方氏的了解,她对接替秦氏管家是没有什么兴趣的,如今更是确定了这一点。

众人到了福寿堂,向孔氏请安后,几个姑娘便都落座了,方氏与闵氏则先站在一侧伺候孔氏用早饭,布了些粥后,方才坐下一起用膳。

食不言,用过了早膳,便有一些管事婆子进来向孔氏回话。孔氏虽一一布置,但到底是许久不管这些琐碎家事,这就好比让皇帝去做县令的事儿,孔氏已经习惯了掌控大方向,如今连今儿膳食需要采办那些材料都要过目一下,自然是有些不耐。

刚巧厨房的婆子再说食材的问题,一个婆子就匆匆走了进来,当即道:“老夫人,您可的我做主呀!”

孔氏揉着额头,看起来有些精神不济。杜妈妈看了她一眼,得到了孔氏的示意,便问道:“吴顺家的,你有何事?”

吴顺家的跪在地上,听到问话连忙抬起头来:“老夫人,昨儿采买需要的银两都送到厨房了,厨房也都用完了。可刚才厨房那边却说她们只用了十二两三钱银子,可咱们明明给她的是二十两,这还差了七两七钱,若是说不清,岂不是要让咱们这些采买的自己给补上么?”

厨房的婆子一听,也急了,指着吴顺家的就道:“明明只有十二两三钱,怎么会是二十两!老夫人明鉴,这肯定是吴顺家的把账给记错了!”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为了那几两银子争得脸红脖子粗,福寿堂里竟难得热闹起来。要知道能入了福寿堂的除了主子,那些个丫鬟婆子个个都是府里颇有几分体面的,平常都是斯斯文文,哪里能见到这些。如今几个胆大的丫鬟皆微微低了低头,就怕笑出声来。

孔氏被她们吵得头疼,捶胸咳嗽了好几声,杜妈妈连忙过去帮她捶背顺气。方氏本想置身事外,只是看着孔氏那副模样,加之秦氏又不在,她必须要出面说几句了,否则不仅显得无能,更加显得不孝,不懂得替老太太分忧。闵氏坐在一旁倒是老神在了,往日里不该她问的都会问上三句,今儿倒是极守规矩,默默坐在一旁,悠哉喝茶。方氏叹口气,知道自己今天是不出头也得出头了,暗自紧了紧手里的帕子,“在老太太面前争吵不休,简直是胡闹!”

四周人皆是一愣,显然有些吃惊。那两个婆子本是吵得带劲,压根就没听到。过了半响才反应过来,呆呆地看了一眼端坐在一旁的方氏,讪讪地闭上嘴,又互相哼了声,这才暂时规矩了。

15十五章 夺权

福寿堂里来回话的各院丫鬟婆子面面相觑,往日里秦氏理事时,到了现在这个时辰事情早就吩咐好了。前几日由于没有采买,只是昨儿加了采买一项便出了乱子,孔氏长期不理这些杂事了,看来今日为此事还得再说上一会儿。只是后面还有好多事儿好回话,总不能因厨房和采买闹出问题,让其他人都等着吧!

大家小心翼翼地看着屋里的主子们,孔氏微微抬眸,朝地上跪着二人扫了一眼,又侧过头,问杜妈妈:“大夫人的病好些了么?”

杜妈妈道:“听大夫说,还得养上半月,是以前的老毛病了,心口疼。不知怎么又发作了。”

孔氏当然知道她心口疼的原因,无非是前些日子被自己训过一顿,又加之宋姨娘有了身孕!哼,她这病至多只有三分真,剩下七成那都是在跟自己示威呢!可这种时候她对秦氏有再多不满,也得忍让一二,毕竟还是一家人,尤其秦氏还是长房长媳,多少都要得给她留点脸面。

孔氏顺了顺气,问道:“老二家的,这事你怎么看?”

方氏僵了一下,秦氏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最清楚不过,毕竟做了这么多年的妯娌。秦氏这一病本来就是要让孔氏知道这个府里大小事务都离不开她,如果自己贸然插手,这事儿办好了不一定能得孔氏欢心,但肯定是得罪了秦氏。若办坏了,一则拂了孔氏的脸面,二则显得自己无能。一时间,方氏左右为难,拿着帕子掩面讪笑了几声:“这厨房和采买都是公中的账,媳妇儿以前也不曾看过…”

话音未落,一直默不作声的闵氏,突然插了句嘴:“这事儿本不该我这个新妇来插嘴,只是如今大嫂病着,老夫人则是颐养天年的年纪,总不能因这几两银子闹得老夫人无法休息,大嫂精神不宁。二嫂虽不曾看过公中的账,但二嫂院子的账也是单独一册的,这么多年来也从未出过错。我想着,各自小院的账与公中的除了一些银两的出入,其他的倒也应该是差不多。不如就麻烦二嫂暂时去查看一二吧,毕竟丫鬟婆子也只是当差的,谁也拿不了主意,到时候又是一番纠葛,各说其辞。”

孔氏听着心中倒也算是满意,这是个主意。儿媳妇儿都有了三个,难道还要让她这半百的老太太来主持中馈,说出去都是笑话!便对方氏道:“没有谁一开始就什么都会的,不过是看个账本,你自己院的账看得,那公中的账自然也看得,左右还有各账房里的婆子。”

方氏知道今日是推辞不过了,自从在半路上遇到了闵氏,就应该知道她今日是有备而来。方氏干脆心一横,说道:“老夫人如此说,媳妇儿本不该辞。媳妇儿资质平平,恐不堪胜任。只是如今大嫂卧病,而采买又是府中大事,只好暂时代之。”顿了顿,终于说出了闵氏最想听的话,“只是又恐办事不周,不如让三弟妹一起来办此事,两个人有商有量,这事儿才好办得妥当。”

闵氏一脸诧异,连连摆手:“这…这我哪成呀!”

薛锦绣看她这幅模样,心中早就生出一股气了。从一开始遇到便宜娘,到现在,哼,这一切都是她一手策划的。明明想要这管家大权想要的不得了,如今终于快要如愿以偿了,还这样假模假样!便宜娘被你赶鸭子上架,给你当枪使,还落不得好!

听了方氏的话,孔氏略略思索——她喜欢制衡之术,虽然要给秦氏脸面,但也必须让秦氏知道,薛府可不一定离不开她!当即拍板道:“那就辛苦你们了,替你们大嫂分分忧,也是做了这么长时间的妯娌,应该像亲姐妹般了。”

方氏闵氏起身行礼,应下了。

离开福寿堂,闵氏挨着方氏一道走,轻声道:“二嫂,你看今儿这事儿…”

方氏停下脚步,微微动了动嘴角,心里颇不是滋味,脸上还得陪着笑:“弟妹你也知道,管家这种事儿我哪懂啊!不过是见老夫人年纪大了,咱们做媳妇儿得总得替她老人家分些忧。可我对着那些帐就是两眼一黑,哪里理的清楚,还是要请弟妹多多担待了。”

闵氏知道她不是客套,也不玩虚了点,谦虚够久了,是该把捞点实的回来,“既然老夫人和二嫂都看得起我,那我一定不负所托。这样,我让人先去拿账,到时候再与二嫂一起查看,如何?”

方氏恨不得快点回去,立刻道:“嗯,就按你说的办。”说罢,便带着丫鬟婆子回去了。

薛锦绣回头看了看闵氏,心中对她嗤之以鼻,真是虚伪的女人!

今儿福寿堂的这出八成也是她设计的,为的就是让孔氏觉得这些琐事十分厌烦,必须将权力下放。可由于她自己是老三,要拿权就必须过方氏这一关,拿捏了方氏是个不理事的性格,顺利将管家大权给握在自己手中,还要摆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真是一出妙计啊!

虽然穿来后一直都知道闵氏不是沈油的灯,但直到今日,才是第一次见到她的手段!闵氏要夺秦氏的权,薛锦绣表示没什么。只是她不该为了达到这种目的,将一个无辜的方氏给牵扯进去,还拿方氏做挡箭牌!

薛锦绣心里烦躁,自从穿来后,方氏一直对她照顾有加。就算自己是个石头心,也被方氏给捂热了。眼见着方氏被算计,可她一点忙也帮不上,这种感觉真是糟透了!

晌午过后,方氏便与闵氏一道去了账房,薛锦颜则继续去周嬷嬷那里学规矩,整个二房都静悄悄的。薛锦绣午觉醒来,心中的烦躁一点没减,便拉着琼枝到院子里散散步,至少看看旁边的竹林,让自己舒缓一下。

刚走了几步,就瞧着不远处走过一人,扭着纤细的腰肢,端着茶水点心,就往薛永年的书房那边钻。薛锦绣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下,这位冬儿姑娘还真是尽职尽责啊,这才是第二天,就如此迫不及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