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画?”谢云昭不觉的扬起了音调,这幅画明明画的很好啊,将昭夜画的栩栩如生,英姿飒爽,他真是一点都看不出来哪里有画错的。

青梅叹口气,“喏,马尾巴那里线条画多了。”

谢云昭:口丫头,真心不会有人注意一匹马的尾巴到底会长多少根毛。

青梅:%>_<%那是因为你没有遇到黄夫子!!!

“出去走了一圈精神气就回来了,丫头啊,画的怎么…”太皇太后乐呵呵地回来,刚走到里殿,就看见——

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慈明殿内,三皇子谢云昭神情地握着林府千金的手。只见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而林姑娘双颊微红,朱唇轻启,目光澄澈…

他说:“梅儿,嫁给我好吗,一生一世,生生世世。”

“嗯…”她娇羞地偏过头,嘴角含笑。

“皇祖母——”五公主猛地叫了声,四周宫女立刻围了过去。只见太皇太后有点神志不清,还在傻傻笑着,“呵呵,呵呵…我这个老太太的眼光还是不错吧!”

五公主无奈地看着她:老太太,脑补不要太严重好不好啊,你都一把年纪了,怎么身旁的空气里还在冒那些粉红色的泡泡。

“我去看看。”谢云昭立刻往太皇太后那边走去。

青梅看着他的背影,又将目光放回到案桌上,低下头有点困扰:唔,这幅画到底撕还是不撕呢。诶?话说刚才谢云昭好像是握住我的手了吧…

他他他他竟然敢握我的手,啊呸,这不是关键!他竟然敢站在我身边这么近,啊呸,这也不是关键!关键是…关键是…青梅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关键是什么,只是很纳闷——当时怎么没有一巴掌拍死他?!

56

太皇太后到底还是在御医赶来之前回过了神,否则就算御医来了,她这个症状恐怕也不太好医治。

扶着五公主的手就乐呵呵地走到案桌旁,这时她才想起来——糟了,万一青梅丫头画的不好可怎么办?虽说这京中的大家闺秀要求知书达理,可你也不能要求她们十项全能不是。太皇太后当即打定了主意哪怕是画不好她也得给青梅把面子做足了,太皇太后都说好,谁敢说不好!谁料刚探头一瞧,人立刻就呆住了。

五公主见老太太这般模样,想来是不是青梅的画差的令人夸都不好夸,决定帮个腔,便也低头去看,只见那宣纸上一匹黑色骏马栩栩如生,当即开心的嚷道:“妙,实在是妙,这张骏马图应该好好让那些画师看看,什么能称得上大作!”五公主对这些东西一窍不通,只知道青梅这匹马画的好看,哪里好看说不上去,反正就是很像了,多夸夸总没错。

“像,太像了。”太皇太后颤颤地伸出手,目光灼灼地看着那幅画。谢云昭直觉有些奇怪,林青梅这画画的是不错,可您也不用这么激动吧。谁料太皇太后突然道,“丫头,你这丹青技艺是谁教的?”这种几乎完美的笔法,虽然离神乎其技还稍逊一筹,毕竟这世上能够称为丹青大师的只有那一人,也只有他才拥有那神乎其技的画技。

“是夫子教的。”

太皇太后立刻追问:“哪一位夫子,姓甚名谁家住何方?”

青梅只觉得这老太太是不是查户口上瘾了,但还是准备规矩的回答,可话至嘴边时竟然才发现她除了知道夫子姓黄外,其他的竟然一概不知,最后只好道,“是宿州一位姓黄的夫子,其他的我也不大清楚。”

“姓黄啊…”太皇太后昏暗着眼神,喃喃自语。五公主小声道,“莫不是皇祖母认识这位黄夫子?”

太皇太后并未接话,只是道:“去将那秋日围猎图拿出来吧。”年长的宫女立刻明白了意思,立刻将太皇太后最爱的画小心翼翼地拿来。

两名宫女将画卷徐徐展开,青梅立刻就愣住了,一眼看出这画就是黄夫子的手笔嘛!太皇太后见她这般神情,宽慰地笑了笑。看来她是猜对了,这丫头真的休了个个好造化,竟然得了他的真传。

“这画你认识?”

青梅点头,却又摇头,“这画倒是第一次见,只是这画的画法挺熟的。”

太皇太后命人将青梅所画的骏马图与这幅秋日围猎图并在一起,“你们看看,这两幅画是不是很像啊。”

五公主是两眼一抹黑,知道这是自己的短处,干脆闭嘴不言。谢云昭虽对丹青之技不熟,但到底还是有些底子,算是半个内行。一眼便看出这两幅画儿虽然画的内容不一样,可那种手法真是让人无法忘怀。谢云昭也说不清这种手法是什么,但两幅画的笔法似乎都在告诉你,这就是最完美的画法,不可能有超越它们的存在,它们代表的就是完美——一种几乎苛刻的完美技艺,虽然青梅画的那副火候欠缺点,老太太所展的这幅则是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乍眼一看,只觉得是一个人画的,不过左边这幅画的更传神了。”谢云昭实话实说。太皇太后满意地点头,眼神有些飘远,伸手抚着那幅秋日围猎图,脸上和蔼的笑容里也带出一些沧桑,叹道:“这还是你父皇在的时候让国子监的那个人画的呢。”

先皇帝在位时国子监的博士?

谢云昭努力地回想,却实在是找不到哪一位姓黄的博士。可太皇太后却不在意,只是拉着青梅的手又坐到了东厅的矮塌上,“那你都跟着黄夫子学什么啊?”

谁料过了半响,青梅都不语。太皇太后有些闷了,五公主不住地拿眼神暗示她,可青梅不为所动。

“是不是不好回答?”谢云昭神使鬼差的来了一句,说完就后悔了。谁料青梅竟然抬头瞧他,那小眼神里分明就是在对他说:对啊对啊,你是怎么知道的?!

五公主也坐不住了,插话道,“是教了四书五经女则?还是丹青黑白子?”

青梅无奈道,“其实没有这样学。”

“哦?”太皇太后来了兴致,青梅看着她那模样似乎一定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便只好边回忆着过去,边答道: “我用了七年的时候将夫子书房里所有的书都看了一遍,每一本书都要抄至少抄写一次。至于究竟看了什么书,又抄了那些书实在是太多了,太皇太后您这么问我实在是答不上来。”

“你…”五公主先呆住了,“你…你竟然会看那么多书?”她一直以为青梅是个半文盲,原来对方是个不显山不露水的大师么?!

谢云昭也惊了会儿,用七年的时间才抄完一屋子的书,到底是那书房太大还是她的速度很慢?可无论是哪一种,这个时间真的是让他有些震撼。屋里的人除了青梅外,唯一一个表情从容的恐怕只有太皇太后了,从青梅开始说时她就一直和蔼地看着她,仿佛对这个答案一点也不诧异,“是么,看来你以前还挨了很多板子了?”

青梅立刻侧头看着太皇太后,顿时生出一种知音之感,“哎…我天天都被打,最开始一天起码要被打二十多下,而且只打左手。”T_T黄夫子将她的右手留下来是为了写字,绝对不是吃饭,“直到最后一年时才好了点,不过偶尔还是会被打一下。”

“那是不是当你抄书时,只要有一处错的,就要全部重抄一遍,而且还要单独拿出一张纸,将之前那抄错的地方再抄五十遍啊。”

这次轮到青梅诧异:“您怎么会知道?!”说罢,重重的点头,“不仅是抄书这样啊,描丹青时也是这样。”青梅一想到那段填鸭式的学生生涯就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黄夫子最喜欢干的事儿就是在她一幅画快要画完时,走来道:“丫头,你这一笔是什么时候画的?”

青梅停笔抬头,眨眨眼,半响,呆呆道:“好久了…”

“那你还往下画啊,你不知道画到这一笔时你就该把这张纸给撕了么,这么明显的败笔你还看不出来?!你这画的是叶子么?这是张婶家炸的油条吧!左手伸来。”

“啪!”

一旁的东桥都不自觉地闭着眼睛,一声戒尺响便抖一下。指缝看去,青梅却一动不动,只是铁青着脸,十分不好看,似在压抑着什么。

“心浮气躁的能做什么?小小年纪便这般,以后还得了!”黄夫子收了戒尺,“重画!”

所以啊,当你与黄夫子这位极度完美症患者朝夕相处后才会觉得其他人再怎么刁难你都是那么的可爱!那些无理取闹,那些讽刺白眼,那些刁钻耍横,在黄夫子面前就是个渣渣!

谢云昭静静听她将别庄学画的经历说出,突然觉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颇觉得自己之前看人似乎太过偏颇了。

“呵呵,那夫子倒是个严厉的。”

“是啊。”青梅无比感叹。

“那你怎么还跟着他学呢?”

太皇太后一问,谢云昭也来了兴致。他虽然不是太子却也是皇后所出,从小受的教育与太子大哥并无大异。一直以为自己与太子大哥以前因背不出经文而被罚抄的经历与青梅的比起来,简直就是脆弱的不堪一击。不过谢云昭还是不厚道的猜,肯定是这小丫头太笨了又喜欢偷懒,才逼得夫子如此对她。

这话他倒是全部猜对了,青梅那阵子的确是又笨又爱偷懒。前辈子她哪里见过这种文言文,加之她天生自由散漫惯了,黄夫子恨铁不成钢,明明是个聪明丫头怎么就这么不上道呢?!

“除了他就没有别人愿意教我了啊。”

小青梅那副病怏怏的身子当时任谁来看都觉得晦气,加之青梅接受这具身子后,一时间无法很好的融入这个时代,导致那段日子性格古怪又诡异,怎么会有好夫子来教。就算有,大多也都是冲着崔管家给的高月钱来的。诚然一开始黄夫子来教是看着文大夫的面子,后来气走了又被青梅劝回来,但师徒二人后面的相处,倒是黄夫子劝青梅的时候多。这丫头动不动就摔笔不学了,气的黄夫子拿着戒尺追着后面打。

说说聊聊,便到了晚膳的时间,青梅自然被太皇太后留下用膳,五公主与谢云昭也相陪着,太皇太后见孙子孙女都陪着自己,这顿饭自然吃得格外有滋味。桌上少了些奉承,倒是平添许多温情。

由于有宵禁,太皇太后也不留青梅太晚。虽然说是天家,但有时候也要给百姓做个表率不是,而且第一次让人家丫头进宫便留太晚也说不过去。

临走时,太皇太后又嗷了一声,五公主很有眼色慢一步,谢云昭无奈地看着自家祖母,嘴边幽幽叹口气,上前替青梅引路。

此时宫灯已点起,沿着回廊点点摇曳,四周静静的,偶有宫人走过,也是脚步轻轻,似有千言万语都化在了这无边的月色之中。

青梅目不斜视地往前走,不发一言。谢云昭却有些心不在焉,总觉得青梅那宽大的袖摆随风微微鼓动,轻轻撩过自己的衣袂。

“虽然现在说有些迟了…”终究还是自己先开口了啊,谢云昭轻笑一声,“但还是多谢救命之恩。”

“不用。”青梅答的爽利,“你若是能把照夜送给我就算报了这份恩了。”

谢云昭:“…你就对照夜那么执着!!!”

青梅:“那是你没见着奔霄那得意的样,我就是要牵着照夜气死它!你说说都是黑色的骏马,照夜怎么就那么乖呢。”

“奔霄?”谢云昭来了兴致,“莫非你除了玉狮子还有一匹良驹?”

“它算哪门子的良驹?”青梅嗤之以鼻,“脾气又差,性子太烈不好驯。不过这倒也没什么,你好心好意地对它,它倒好,头一偏连个白眼都不给你,直接无视你!你说气不气人?!”

谢云昭愣了半响,终究是停下了脚步,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你是在说你自己么?”

青梅:“…”

将目光渐渐收回,仔细打量了一□旁之人,见他眉目带笑,可显然那笑不是什么好笑。僵硬的嘴角不觉得扯了扯,终于扯出自认灿烂的笑容:“王爷说的没错,林青梅性子差,脾气暴,爱记仇,目无尊长不顺礼教,不爱读书不爱练字不爱女红不爱管家,若不是遇到个负责夫子,也就白丁一名。就这么一个女的,说到底不过是百无一用;而王爷您生的玉树临风,又饱读诗书,恭而不难,安而不舒,逊而不谄,宽而不纵,惠而不俭,直而不径,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可怎么偏偏叫一个百无一用的人救了一命呢?”

“你…”谢云昭低声狠狠道,“你果然还是这般蛮横的性子!”

青梅突然娇羞了一下,往后退了一步,掩面惊讶:“在王爷面前小女子只能算得上是柔弱,至少小女子若是故意坠马,肯定不会像王爷这般对自己下得了如此重手。”

谢云昭猛地一怔,“你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突然觉得谢三你目前的战斗力在林四面前就是一朵小浮云,飘啊飘,飘啊飘~~

“君子恭而不难,安而不舒,逊而不谄,宽而不纵,惠而不俭,直而不径”——《曾子·子思子》

译文:君子恭敬而不畏惧,安逸而不发舒,谦逊而不谄媚,宽容而不放纵,施惠而不俭约,正直而不走捷径。

青梅七年的书不是白抄的,关键时刻还是能装一下文化人,嘿嘿。

另,青梅不知道黄夫子的具体身份和名字,一方面是黄夫子的刻意隐瞒,另一方面就是,囧,青梅本就不是个喜欢打听别人隐私的人。知道个姓,七年一直叫黄夫子或者夫子。就算是文大夫,她也只知道个姓…

57

青梅又退了一步:“我知道什么了?我就是那么一猜。君子坦荡荡,王爷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吗?”

她这幅模样让谢云昭拿不定主意,她到底知道多少?她…谢云昭只觉得脑中乱糟糟一片,只听得身后不远传来一阵笑声,五公主与宫女们正朝这里走来,谢云昭立刻往旁沾了些与青梅拉开的距离。

“哟,你们这是等我呢?”五公主打趣道,又横了一眼谢云昭——拜托三哥,你好歹矜持一点好不好,老太太让你送送青梅的确是要你们促进一下感情,你也不要一下子把别人逼到一个角落里,现在好歹还在皇宫,真要那啥的话,咳,成亲娶回家不就行了。

谢云昭觉得今天真是倒霉到家了,对五公主那眼神就当没看见,自动站到一旁。五公主笑嘻嘻地将青梅从角落里柱子旁拉出来,一路将她送出了宫门,此间谢云昭走在那二人后面,不发一言。宫外林府的马车早已等候多时了,与五公主告别后,青梅便登车回府。

天近酉时,林府还未熄灯。青梅刚准备回院就被张妈妈赶到中院大屋这边,要让她先去林尚书与徐氏屋里点个卯。

林尚书与徐氏显然也在等青梅,青梅稍稍福了礼,不待这二人开口直接就将今日进宫的大小事都说了。

“五公主也在,谢王爷也在…”

“王爷也去了?”徐氏很是意外,只是话刚问出口就自觉有些冒失。林尚书横了她一眼——大惊小怪做什么。

青梅倒是没有在意,自顾道:“他伤好了,进宫给太皇太后请安。若没有其他事,女儿便回屋了。”

“回去吧,今日忙了一天好好歇着。”林尚书摆手。

待青梅离去后,夫妻二人屏退了丫鬟,进了里屋,徐氏替林尚书宽衣,小声道:“老爷,您看太皇太后今日唱的这出戏到底是什么用意?”

“不好说啊。梅儿救了王爷一命,今日二人又这么巧的在太皇太后那边遇着了,怕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徐氏只觉得心中噗噗跳,脸上也挂了丝笑意:“看这架势,莫不是要…”指婚二字还没有说出口,林尚书立刻用眼神打断了她:“不要乱想!”

徐氏拆了发鬓,将长发随意挽起,“我这还不是为了梅儿着想。原想着若是能嫁到安府便是福气了,如今看来咱们女儿的福气不止这点啊。”

林尚书何曾没有想到这里,正是如此青梅的婚事才难办,就着徐氏一起躺上床,叹慰道:“宫里没个准信,安府那边也这么僵着,如果咱们在这么迟疑下次,怕是要竹篮打水一场空。”

无事血淋淋的事实证明,脚踏两条船的后果就是翻船!

“那怎么办?”徐氏撑起身,“青梅现在这种情况咱们也好动啊。”哎,甜蜜的烦恼也是烦恼啊!

“如今只能静观其变了。家里你将下人的嘴都管严实,若是谁敢长舌梅儿的婚事立刻关起来打。安府那边…之前王爷坠马,皇上虽对安府没有太大追究,但这件事也够他们忙一阵了。如果宫里真有指婚的意思,应该也就一月左右就可以定下。熬过这一月,就可以知道了结果了。日子还是如往常一样过,就是梅儿的礼仪要督促一下,无论是嫁到哪里,左右不是王妃就是超品诰命,规矩都要练好了。”

“你这么一说,我就心安了。”徐氏心中已将府里的事情安排妥当,明日就可以执行了。心里的大石头落下,手却开始轻轻抚着林尚书的胸膛。林尚书被伺候的舒服眯眼,一个翻身,屋里烛光摇曳。

谢王府内,谢云昭还在书房。赵管事站在一旁,又剪了剪烛芯,“王爷,快三更了。这书明日看也行啊。”

谢云昭看着手旁的纸笺,上面写着林青梅三字。写到最后笔法缭乱,可以看出写字之人心绪烦躁。

他昭揉揉脖子,走出书房。屋外月色正好,书房周围正是一片竹林,绿影婆娑,四周潺潺溪水。清溪远流,静坐赏月,倒也是一景。可惜他现在无心附庸风雅,林青梅今晚的最后那番话让他警觉起来。

宿州,一年前他曾去过一趟。

那里的虽也属南边但位置上还是靠北了些。当时似乎是听说宿州许昌县出了一只大虫,王岑见他心情苦闷,便提议去瞧瞧。茂密的山林,四周阴阴暗暗,王岑那个自说祖上就在宿州的混蛋竟然迷路了!幸亏遇到了一个山中猎户,否则他还不知要跟着王岑在山里绕多少圈!

那个猎户,身后背着十字弩,腰间别着一圈麻绳,腿侧一把匕首,头发随意地再脑后束成一束。而那张脸,分明就是…

“林!青!梅!”

谢云昭低声念道。

那张脸他怎么就给忘了呢!淡漠的神情,冷冷的眼眸里透着一丝肃杀之气,因他们问路耽误了她的时间而导致她不满,那毫不掩饰的不耐与厌恶的脸色,这么令人讨厌的一个人他怎么给忘了呢!

“我记得你有个侄子在宿州吧。”谢云昭幽幽开口。

一旁的赵管事道:“是的,还是王爷的恩赐,让我那不争气的侄子在宿州当一县尉。”赵管事跟着谢云昭多年,谢云昭很少提起外放的门人,若是一旦提起必是有事要吩咐,难道柳相要在宿州有动静了?

“既然如此,本王有件事要麻烦他一趟。”

赵管事连忙走到跟前:“王爷请吩咐。”

“让他去宿州许昌县查一个人。”不知怎地,谢云昭突然笑了笑, “户部尚书林府四姑娘林青梅,查她在宿州到底做了什么。一举一动都要报给我,此事保密,除了县尉,不要告诉第二个人。”

“是,我这就去办,王爷…您看天色不早了,还是早点歇着吧。”

赵管事的办事效率极高,不出七日,青梅的资料的就放在了谢云昭的书桌上。这日他匆匆下朝回家,便看见了那张纸。

“林青梅,户部尚书林仲楚之四女…”

本是抱着与敌作战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心思来看这份密信的谢云昭,看着看着,他的心就渐渐沉了下去。

“王爷…”赵管事不敢打扰他,可谢云昭已经就那么对着一张纸枯坐了快一个时辰,连午膳都没吃,这到底是怎么了?从七日前去给太皇太后请安后,就好像添了许多心事。

“哦。”谢云昭回过神,目光却又回到了手里的信笺。那丫头三岁时就被林府送到了别庄,直到十年后才接回来。作为一个嫡女,这种待遇简直就是闻所未闻。信笺上又清楚写到,由于林青梅自幼体弱,而京中气候不利于养病,便送去了宿州别庄,常年与汤药针灸相伴,平常家女子皆是四岁开蒙,而她因一直病着,直到拖到六岁时才请了夫子。

“此女弱如拂柳,性情孤僻,少言,喜静…”

谢云昭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的跳,这纸上写的真是林青梅吗?!单看这张纸,这位林姑娘绝对是位惹人怜惜的柔弱女子。此刻他真想飞到宿州,扯着那位县尉的衣领死劲摇——兄弟,我们所说的是一个人吗!!!

她还弱如拂柳?

给她一把刀,她就可以横扫我整个御林军!

性情孤僻,少言喜静…

那个把他噎的说不住话的林青梅是他的幻觉对吧!

谢云昭将这封密信烧了,此时才觉得自己有点饿,正欲传午膳,太皇太后身边的大宫女突然来了,宣他入宫用膳。

“只有我一人吗?”谢云昭问。

大宫女恭敬道,“今日太皇太后在御花园摆宴,还请了长公主,五公主,柳相千金和林府之女。”

谢云昭:…

这种突然的苦逼之感是肿么一回事!!

御花园中,太皇太后乐的脸上的褶子都熨帖了。

“我就喜欢跟这些年轻的丫头待在一起。茹云啊,这位是青梅,你们之间见过么?”

柳茹云掩面轻笑,“回太皇太后的话,之前在长公主的花宴上曾有缘与青梅妹妹处过。”

青梅只觉得胃里有点酸——青梅妹妹…

她怎么不知道自己已经和柳茹云姐妹相称了。

五公主只觉得头疼,一旁是自己心上人的亲堂妹,一旁是自己认得干妹,手心手背都是肉,她帮哪边都不好啊!只能无比怨念地看着笑的最开心的太皇太后——老祖宗,您这法子太高了,这是要让我的两位未来三嫂提前打擂台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