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担心的是,大山要是走错了路,或是遇到了劫匪,或是路霸,那岂不是危及性命?

她在屋里忧心着,在屋外干活的胡氏却喊了起来,“丁香,南子佑来了,快出来吧!”

丁香赶紧抹净眼泪,出门强颜欢笑,说:“子佑来了,你是来找大山么,他刚出门去外省,不知二十日内能不能赶回家。”

南子佑瞅见丁香腥红的双眼,忍不住笑了起来,“大山兄才刚出门,嫂子就想他想成这样啊,刚哭过吧?”

丁香瞪他,“不许拿嫂子说笑,我是担心他,才不是想他呢。”

南子佑又嘻笑了一阵,才道:“嫂子不必担心,大山兄今日要出远门的事我早已知晓,刚才已经派了两人在路边候着他呢。这两位以前走南闯北过,有他们跟着大山兄,嫂子应该不再担心了吧。”

其实南子佑觉得大山长得人高马大,他出门没人欺负。可是为了以防万一,也为了让丁香安心,便派了两人跟上。为丁香做事就是为紫葵做事,为紫葵做任何事他南子佑都是心甘情愿且十分积极的。

丁香听了喜出望外,“子佑,没想到你这么心细,为我们考虑如此周全,我…”

丁香话还未说完呢,胡氏已经端出了吃食盒子,非要南子佑吃几样不可,然后道谢个不停。

聊了一阵,南子佑要走了。他走出几步后,忽然回过头来,说:“嫂子,我是不是应该喊你二姐呀,虽说我与大山兄早就称兄道弟,可是你与紫葵是亲姐妹,而我是紫葵的未婚夫,所以…”

“等你和紫葵成亲了再喊我二姐,否则大山笑你重色轻友呢。”

“重色轻友?哈哈…”南大佑爽朗地笑了起来,“嫂子还懂这个,不过我就是重色轻友之人,可不人谦谦君子,等大山兄回来了叫他来揍我。”

丁香忍俊不禁,寻思着紫葵往后与南子佑在一起生活应该如意吧,至少不会枯燥。南子佑笑着挥手,说二十日后去孟家看大姐夫如何种豆子。

 

 

 

第九十七章 孟家姑娘

 

二十日后,大山还没有回来。丁香和胡氏心急如焚,经常是在门口一张望就是一整日。

胡氏怕丁香站累了伤及肚子里的娃儿,总是劝她进屋歇息,有她瞧着就行。可丁香在屋里坐着,心里仍然牵挂和担忧,又如何能安心歇息。

这日傍晚,丁香和胡氏又站在门口翘首等待。没想到还真瞧见一个人跑了过来,此人身影与大山极其相像,婆媳俩以为是大山来了,激动地迎了上去。

可是一走近,才发现她们并没盼来大山,而是魏大海跑过来了。

魏大海见她们俩都一脸的失望,自然知道其缘由。他看似高兴,又不太高兴的样子,叫人琢磨不透。他跑过来说:“娘、丁香,你们别着急,去孟家走一趟吧。”

胡氏见大儿子没头没脑说这话,更是着急了,“儿啊,大山还没有回来,我和丁香都快急出病来了,哪还有心思去孟家,你和海棠过得好不让我们操心就行。”

魏大海支吾了一阵,急道:“去吧,去了保准你高兴。丁香,你和娘一起去,我在家照顾爹就行。”

胡氏埋怨道:“大海,你是不是糊涂了,这个时候我们婆媳去你家作甚,我还要等大山回来给他做好吃的呢。”

丁香似乎从魏大海那儿听出了话音,“哥,是不是大山回来了,他去孟家了?”

魏大海微微笑了笑,没说话。他本想给丁香和娘一个惊喜,可是碍于大山回来后还带来一个重伤之人,而且此人是丁香的亲戚,所以他又表现不出有多喜悦,毕竟海棠还在家里忧心呢。

他没想到丁香这么快就猜出大山回来了,便没多说什么。

胡氏并不太相信,“大海,你倒是说句话呀,丁香猜得对不对?大山从外省回来怎么不直接回家,却跑到你家去了?”

魏大海怕娘急坏了,只好说个大概,“大山回来这一路可没闲着,你们去孟家瞧瞧就知道了,大山抽不出身来,便让我来喊你们俩。”

胡氏知道大儿子平时不喜欢扯谎,这才相信大山是真的回来了。她欢喜得拉着丁香就走,也不进去和魏老爹说一声。魏大海怕他爹着急,赶紧进去告诉他爹大山回来了。

当她们婆媳俩赶紧孟家时,见大山满身是血,吓得要哭了。

大山却是满脸的笑容,看到丁香恨不得立马抱上去,碍于这么多人在场,他只能乖乖地上去拉拉丁香的手,然后转身笑着对他娘说:“娘,你别害怕,我身上的这些血可不是我流的。”

“啥?不是你流的,哦哦。”胡氏终于放松了心情。忽然,她又问道:“谁的血能流到你的身上?”

大山指了指屋里,“是水仙流的。”

“水仙是谁?”胡氏纳闷地问。

丁香惊了一下,“水仙?娘,水仙是我的堂妹,我三叔家的姑娘。”

丁香说着就进屋去瞧水仙,因大山将水仙给带回来时就是把水仙放在紫葵屋里的,后来又请来了大夫给水仙看伤势,所以并没有急着将水仙送到她自己家里。再者,现在数孟贵家里最宽敞亮堂,水仙家里光线太暗,也不适合大夫给水仙诊断。

丁香进屋,见三叔和三婶一边抹着眼泪一边焦急地看着水仙,吴大夫在那儿给水仙看伤势,三叔和三婶想问吴大夫水仙伤势如何又不太敢,怕影响他给水仙诊断与医治。

丁香虽然不太喜欢水仙,但也绝不希望她遭遇不测。她走近来瞧,见水仙脸色苍白,肩膀上有一道深深的血口子,胸前的衣裳已经被血渍全染红了,手腕上也是鲜血淋淋,整个人已经陷入昏迷。

丁香猜想,三叔和三婶应该也不清楚水仙到底遭遇了什么不测,会遭受如此伤害。她轻轻退了出来,问大山缘由。

原来,水仙已经从郑家逃了出来,原因是郑胜男抽了她一鞭子。当然,郑胜男考虑到水仙是从南家出来的,也在她身边伺候了好一阵子,她并没有抽打多重。要是一般惹她生气的人,她抽一鞭子下去,对方肯定皮开肉绽,而水仙只是胸前留了一道痕而已。

虽然水仙的言行让郑胜男实在厌恶,她也没有赶水仙走,给了水仙一小鞭子后,郑胜男以为水仙知道自己错了,不该私自进她的屋偷东西,还有意无意在南云阳面前表现自己,抢郑胜男的话头。

因南云阳与郑胜男还没成亲,南云阳来的次数少,而他每次来,水仙都抢着跟南云阳说话,把郑胜男晾在一边,都快忘了谁是主子,谁是奴婢。后来郑胜男也猜测到了,水仙肯定是喜欢南云阳,水仙之所以肯留在她郑胜男身边,就是为了以后有更多机会与南云阳相处,或许还想当个妾啥的。

郑胜男如何允许这种事发生,小惩了水仙一下,便将她打发到绣房里去了。其实在绣房干活算是一个好差事,一般丫头还进不了呢。可是水仙并不满意,因为她志不在此,也因为挨了郑胜男一鞭子而记恨在心。

她主动勾引了郑府里的一位兵士,郑家父子们以前都是战场上的大将,带出来的兵士也都身手不错。水仙见攀附南家无望,又不得郑胜男的喜欢,就让这位兵士带她私奔,说在县里偷偷找一个地方住,只要这位兵士肯帮她杀一个人,她就嫁给这位兵士。

这位兵士早就想娶妻成亲了,又贪恋水仙的美色,便同意了,只是他并不知道水仙想谋害的是谁。

两人逃出郑府,水仙还顺势从郑府偷出不少财物,在一条小巷子里赁了两间屋子住着。兵士初尝女人的味道,对水仙可谓是百依百顺。当他得知水仙要杀的是郑胜男,还是惊着了,他说他不能做弑主之事。

可是水仙不依不饶,说他若不敢杀人就赶紧滚,还咒他一辈子娶不到女人。这位兵士不舍得水仙,但又没胆弑主,便答应先谋划一番,再行事。

接下来几日,水仙见他谋划不出什么东西来,便自己想了个主意。她得知郑胜男最近要出城,而且是一个人行事,便和兵士乔装身份埋伏在路边。没想到这位兵士一见郑胜男出现了就吓破了胆,虽然凭他的功夫足以制服郑胜男,可是他没这个胆量,当场吓跑了,留下蒙着面的水仙。

郑胜男有所警觉,将躲在草丛里的水仙抓获,因水仙蒙关面,又穿着男人的衣裳,又是夜幕降临的时候,郑胜男只当是刺客,并没认出水仙来,抽出剑砍了水仙好几下。

水仙痛得直喊叫,郑胜男听她声音不对,才停了剑。就在这时,大山与两位同伴带着豆种从此路过,郑胜男遇到大山只是将事情稍加解释,便走了。她觉得自己没有做错,所以不会详细解释,更不会道歉。

大山赶紧将水仙送到孟岭,让两位同伴去找吴大夫。

大山不知事情的详细经过,只是把郑胜男那寥寥几句话复述给丁香听。丁香相信郑胜男不会无缘无故对水仙动手,水仙这样也是咎由自取,可是她若因此而丢了性命,也太可惜了。

正在大家为水仙的性命担忧时,那位兵士竟然寻上了门。他一个字也不说,只是跪在水仙的床前,双手合什祈祷,希望水仙逃过这一劫。

水仙的爹娘哪里容一个陌生男子出现在此,自然是要问清楚情况的。从这位兵士嘴里得知真相后,水仙她娘齐氏哭得要晕过去。她日日盼着女儿有出息,能攀上富贵权势之家,没想到最后落个生命垂危。

孟兴将这位兵士拉起来好一顿揍,可兵士长得健壮,揍几下之后孟兴就揍不动了,后来也只能抹泪。他心里寻思着,可不能打死眼前这个大老粗,此人污了水仙身子,倘若水仙活了过来,还得让此人娶水仙呢。

或许是郑胜男回家跟她爹说了此事,毕竟人命关天,倘若水仙真的死了,郑家也不会视若无睹,赔些钱还是应该的,因郑家派人来说要查清情况,叫大山在这儿候着先别走,所以大山才让他哥去喊他娘和丁香,他知道家里人肯定等得焦急。

没过多久,郑家的大管家和官府里一位捕快过来了。问清情况后,本来他们是想把那位兵士给抓回去的,可是想到他当时临阵逃脱也没犯下罪,就算了。而水仙也在那儿不死不活的,她犯罪未遂还搭了大半条命,郑家给了十两医治的钱就走了。官府的人见郑家的大管家不细究,他更是懒得查案,只说倘若水仙死了就去官府说一声,到时候让郑家再拿些丧葬费就行了。

这两人走后,吴大夫让丁香和大山、胡氏,以及任何不是孟家的人都回家,不要在那儿干扰他,还说水仙没个三五日是醒不来的,很有可能再也醒不来了,大家呆在那儿也是白搭,都该干嘛就干嘛去吧。

丁香、大山和胡氏回到家已经黑天了,丁香赶紧烧上一大锅水,让大山好好洗个澡。胡氏忙着做一家子的饭菜,还要特意给大山做几样好吃的。魏大海惦记着海棠和娃儿,没吃晚饭就回孟家了。

五日后,几乎所有人都认为水仙这命已经丢了,再不可能活过来,可是在吴大夫的努力下,水仙竟然睁开了眼,而且一睁眼便说:“我好渴,好饿!”

孟家人喜极而泣,只要没出人命就好,至于她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也没人去过问。水仙虽然没死,可身子十分虚弱,吴大夫说往后她身上肯定有许多地方会疼痛,毕竟伤口过深,遇到雨天就会发作,而且身子骨再也无法恢复当初,恐怕这辈子都干不了重活,只能做做家务,至于能不能生出孩子还得看她的命。

孟兴和齐氏怕那位兵士嫌弃水仙干不了活,有可能还生不出娃儿,就催他赶紧将水仙娶回去。可是水仙没两个月也难以下床,又如何拜堂成亲?那位兵士知道是自己临阵逃脱才害得水仙如此,他不敢推脱,因他家就在邻县,便回家请他爹带媒人来下聘礼,订了亲,还许下了三个月后就娶水仙的诺言。

如此一来,孟家人终于放心了,可是齐氏和孟兴如何都开心不起来。本以为水仙是孟家众姑娘中长得最标致的一个,指望她帮衬娘家,帮衬弟弟,要是能带着全家去县里生活就更好了。

现在希望破灭,也只能认命了。

要说孟家今年的喜事还真多,年初海棠成了亲,生了娃儿,后来紫葵和水仙先后订亲。可才过两个月,月季也订了亲,而且许配的是李雷!

对,就是那个李雷,当初哭着喊着这辈子非丁香不娶的李雷。可是丁香对他无意,他只能伤心收场。后来媒人给他说了好些姑娘,他一个都瞧不上。直到有人说月季与丁香长得有几分相似,还说月季性情也好,不攀富贵,去南家干几个月就回了家,月季本人也说不想远嫁。

很多人都撺掇着李雷向月季提亲,李雷也确实想与孟家结亲,这样能多瞧瞧丁香不是?

以前李雷虽然见过月季,但从未仔细瞧过她,到现在几乎都忘了月季长啥模样。当他来到月季家提亲,看以月季,并与她有了一番交谈后,立马对她有了好感,月季对他也很满意。

陈氏知道女儿的性子,觉得以女儿性情能嫁给李雷就不错了,李家地多,靠卖布家境也还不错。孟庆和陈氏当即点了头,同意把月季许配给李雷,并订下了亲事。

陈氏觉得女儿许配给李雷虽然还算中意,但李家总归不是大富大贵人家,对她的儿子玉森帮助不大,便成天在紫葵面前晃荡,没事就夸紫葵和南子佑,还说南子佑有文才,家境又好,羡慕紫葵命好。

次数多了,紫葵也明白了二婶的意思,其实紫葵清楚得很,玉森在书院读书很刻苦,虽然比不上南子佑的文才,也没南子佑那么活络有人缘,作出的文章没有南子佑的有灵性,但他中规中矩的学习也颇得苏老先生的认可,说玉森踏实,只要一直像这般下功夫,将来定会有出息的。

紫葵将这话告诉二婶,还说南子佑与玉森在书院本就相处得十分好,南子佑事事都会想着玉森,会尽力帮他忙。以后要是玉森考科举失利,南子佑也会助他成就一番事业,绝不会让玉森回家种地的。

有了紫葵这番话,陈氏才算放心了,她不再像以前那样嫉妒和挖苦老大家的姑娘,既然想依靠老大家的姑娘,那就得好好相处,以真心换真心。

有时她在想,或许这就是命吧,以前她觉得海棠败了老大一家的名誉,丁香和紫葵的婚事肯定受影响,能嫁给一般人家就不错了,孟家往后也就穷苦一生,觉得离老大一家人越远越好。

可是事实告诉她,这世上没有做不到的事,只有想不到的事。海棠和紫葵不计较她过去有多刻薄,已算是大度的了,往后一大家子要互助互利,才能共得实惠啊。

紫葵和海棠才不管二婶怎么想的呢,她们是看在月季和玉森的份上,才把二叔二婶当一家人的。

村里人都说,孟家以前穷得叮当响,可是姑娘们订亲的订亲,嫁人的嫁人,配的都是好人家,家境大有提升,现在可都过上了好日子。当然,水仙除外。

 

 

 

大结局似水流年

 

此时已是五月中旬,魏大海和孟贵开始忙活着种豆子,大山学得了经验自然要来教哥哥和岳父。

何氏在家里侍弄几亩菜地,海棠带娃儿,母女俩每日都会抽些空做衣裳和鞋。这些新样式的衣裳和鞋可都是丁香设计的,丁香虽然挺着肚子,仍然果断开起了杂货铺。

豆腐坊由胡氏打理,丁香现在不敢用劲干活,没法做豆腐,但卖卖东西还是行的。她开的杂货铺货物特别齐全,有些是大山跑去县里备齐的,有些则是请人手工做的。例如成衣和鞋,还有样式别致的家什,都是出自丁香的图纸,然后再请人做的。

卖价虽然不便宜,可样式新颖,又格外好用,杂货铺才开一个多月,就有许多邻镇的人慕名来买东西。丁香在想,恐怕过不了多久,县里都会有人来订她的货呢。

买卖虽好,但大山忙里忙外确实很辛苦,但他并不觉得累,为自家努力他心里特别踏实,干活时格外带劲。每回丁香心疼他时,他都说自己人高马大,长得健壮,吃得又多,干活回家还有一半精力没使出来呢。

他还说,要不是丁香挺着肚子,他可要把另一半力气都使出来折腾得丁香一夜睡不了觉。可为了娃儿着想,他可不敢轻举妄动,说等丁香生了娃儿,他要加倍偿还,让丁香体会到他真的还剩有一半精力。

丁香每逢听大山说这些都笑得不行,能苦中作乐的男人,是她喜欢的类型,她觉得自己真的是越来越爱大山了,要是没了大山,她恐怕根本不能活,她已经离不开大山了。

到了深秋,孟家的豆子大丰收,丁香也要收获自己的孩子了。她挺着九个多月的大肚子仍在卖东西,而且在与顾客谈价钱时肚子开始疼了起来。

两个时辰后,她便生下了孩子。因为生孩子时疼得死去活来,丁香生下孩子后便累得虚脱了,闭着眼睛睡着。

胡氏和大山手忙脚乱地包娃儿,当胡氏往娃儿的下身一瞧,不禁怔了一下,神色慌张。

“大山,不对啊,无量大师不是给丁香算过么,他说丁香一定会生男娃儿的。”

大山正高兴着呢,听他娘说这话,他有些不悦,又怕吵着丁香,便把他娘叫到一边。

“娘,无量大师没说丁香这胎一定是男娃儿,他只是说,你和爹有生之年一定能抱上孙子。”

胡氏不理解,“这意思不是一样么?”

“这哪能一样,你和爹长寿着呢,肯定会看到我和丁香生很多娃娃。娃儿才刚生出来,丁香都累成那样了,你可不能嫌弃啊。”

这时接生婆也走过来说:“我听大家传言,无量大师当时确实如大山所说,这不是大好事么,你和魏老爹能看到大山和丁香生一堆娃儿,子孙满堂,多好的福气啊。”

胡氏懵了一阵,没说话。想想大山和接生婆说得也对,她和老头子能多活几年这可是大好事啊,还能看到孙子出生,只不过她盼了很多年,有些着急罢了。

她默默包着娃儿,见娃儿眉眼跟大山十分相像,不禁笑了起来。大山在给丁香擦汗,听见他娘在笑,他也跟着笑了起来。

丁香迷糊地问了一句,“大山,你在笑么?”

“是啊,咱们的娃儿可俊了,娘在那儿瞧着发笑呢。”

丁香听了满脸带着甜甜的笑,接着又睡着了。

日子过得很快,水仙带着病痛的身子嫁到邻县那位兵士家里去了,孟家办了一场酒席。转眼丁香的娃儿满月了,魏家也办了一场酒席,这满月酒可比水仙出嫁的酒席要热闹多了,连钟大娘都来了,她带着两个儿子和四两银子,一是为了来还钱,二是来给丁香贺喜。

钟大娘之所以能寻到这里来,应该是她求了南云阳多次,南云阳实在忍不住就让人带了路。

长久卧病在床的魏老爹都要出来坐酒席,与村民们交谈,虽然声音虚弱,却带着满满的幸福,他还当着全村人和孟家人的面,给孙女取了个好听的名字,珍珠。

大山特别喜欢他爹给闺女取的这个名字,整日没事“小珍珠小珍珠”的叫。

家里的杂货铺越来越忙,丁香要带孩子,还要照顾豆腐坊,婆婆毕竟年纪大了,不能干太多活,丁香趁月季还没出阁,就请她来帮忙,每个月给合适的工钱,月季很乐意干。

月季还说,待她嫁了人,应该要和李雷一起跑买卖,她先来二姐这儿学学怎么卖东西,到时候婆婆和李雷就不会嫌她笨手笨脚了。

丁香感叹,李雷能娶到月季这样贤惠懂事、脾性又好的姑娘,也算是他的福气了,要是娶了她丁香,李雷可不会有好日子过,她会嫌弃李雷没有男人味,做事不硬气,还有点娘炮,她肯定会隔三差五闹脾气,日子过不平和。月季就不同了,她脾性好、乖顺、懂礼,人见人爱,李雷和他家的人应该挑不出月季的不是。

丁香寻思着,也就大山合她的脾性,大山是个能屈能伸、能苦中作乐的大丈夫,会哄人、会看眼色,懂她的心思,体贴她的难处,会调和他娘与丁香之间的关系,绝不会委屈她,不让她过得憋屈,他有本事让一家子相处得和和睦睦。

有这样的丈夫撑家,还有可爱的女儿在怀里抱着,她真的心满意足,别无它求。

没过多久,南云阳与郑胜男要办喜事了,南云阳还派来马车接丁香三姐妹和魏家兄弟俩去喝喜酒呢。当丁香与大山见到穿着新娘喜服的郑胜男,都快认不出来了,完全没有初见时那般满身的男人味。他们现在瞧见的,可是高贵典雅的郑千金啊。

看来为了迎合南云阳,郑胜男做了许多改变,南云阳应该也不会再整日喊她男人婆了吧。看到南云阳在那儿开怀大笑,和大家碰着杯,心里美着呢,定是被郑胜男降伏得服服帖帖。

丁香一边吃着小菜一边小声对大山说:“南云阳已然掉进了郑大千金的温柔乡,当初他说自有主意收拾郑大千金,不知他现在还记不记得,待会儿你拿这话嘲笑他,看他如何反应。”

大山笑道:“瞧你,不论南云阳怎么收拾自己的娘子,或是郑大千金收拾自己的相公,都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人家把这当乐趣,心里美着呢。”

丁香忍俊不禁,“咦,你懂得还挺多嘛。”

“那是,我可不是大木头,这点都不懂你能喜欢我?”大山坏笑道。

“你小声点。”丁香悄悄给了他一拳,偷笑了起来。

*

幸福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大家忙着忙着就到了次年端午节,这一日是紫葵出阁的日子。

可这一日丁香一直忐忑不安,时不时摸摸自己的肚子,或是发怔回忆这几日自己身子的状况。她感觉自己哪儿都不对劲,莫非是又怀上了?

而此时家里人一边忙着给紫葵收拾打扮一边讨论着孙鸿的事,并没有人注意到丁香的神色。何氏给紫葵插上银钗,说:“瞧,好看吧,我生的闺女个个都俊。村里人说海棠有端庄之美,丁香有娟秀之美,紫葵有俏丽之美,个个都是美人儿。那个孙鸿可没这个福气,他就配娶丑婆娘单玛瑙,现在他倒霉了吧,因案牵连都蹲大狱了,还很有可能被砍头呢。”

从昨儿个听说孙鸿出了事,何氏不论说什么都要扯一扯孙鸿的倒霉事,心里十分痛快,像是出了一口恶气。

海棠拉了拉她娘的袖子,“娘,你都说了多少遍了,我们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他是死是活咱都不要管,更不要因他而喜或忧,咱们一心过自己的日子便是。”

紫葵对着镜子瞧着自己的美妆,仍不忘插话,“娘,大姐说的对,孙鸿那混小子自有人操心。南云阳说,单家正在为他的事上下打点呢,用不着咱们操心。那个单玛瑙也是,时常被孙鸿打骂,前段时间她怀了孕不知为何又与孙鸿吵了起来,肚子里的胎儿活生生被孙鸿给踢掉了,就这样单玛瑙还为他忙前忙后,真是不值。”

海棠深深叹了一气,“玛瑙心里应该也苦得很。”

丁香觉得身子似乎好了些,没刚才那么晕晕乎乎了,便接话道:“那个玛瑙当真可怜,去年我和大山在县里亲眼瞧见她被孙鸿欺负,当初她嫁给孙鸿就是个错,真不知她家人是怎么想的,咋就看中孙鸿了,让她受这般苦。她肯定是觉得离开孙鸿她也难再嫁人,倘若改嫁了也遇不到更好的男人,她对前面的路完全看不到希望,只好拼命想办法救孙鸿,救回了孙鸿至少她有相公,有一个家。”

这时大家都同情起玛瑙来,觉得她过得太苦了。丁香又道:“南云阳说了,要是单家实在救不出孙鸿,他会想想办法,好歹让孙鸿活着出来,只是往后他再不能在衙门里当差了。单家应该会为他们俩筹谋,让他们小夫妻有个营生可干。”

丁香说到这儿,大家都没吭声。虽说都很恨孙鸿,可听说南云阳要救他出来,也没人直言反对。人心都是肉长的,恨过了就算了,谁也不想真的听到孙鸿被砍头的消息,毕竟还是亲戚,听这种噩耗对大家并没有什么好处。

对于海棠来说,没有了爱就没有恨,她现在对孙鸿真的是连恨都没有了,回忆起来就觉得那只是一个曾经认识的人,现在已经陌生到快记不起他长啥模样了。她淡淡地说:“救就救吧,一切由南云阳自己做主。”

丁香不知咋的,突然站了起来,然后跌跌撞撞冲出屋子,在外面吐了起来。海棠跟上去瞧,不禁激动了起来,“二妹,你不会是又怀上了吧?”

丁香难受地抚着胸口,“姐,是我怀孕又不是你怀孕,你干嘛这般激动?”

海棠当场脸红,小声对丁香说:“我也怀上了,前几日大海带我去吴大夫那儿把过脉。”

“啊?咱俩要一起生孩子啊!”

“不好么?”海棠问。

“好,很好。”丁香说这话时脑海里想象着一个画面,大山抱着小珍珠,她怀里抱着小二胎,两个孩子同时哭闹,他们俩直抓瞎,然后婆婆又凑过来,哄这个又哄那个,可一个都哄不好,只好怪他们当爹娘的咋带不好娃儿。

她家如此,姐姐家的情景也是如此忙乱。孩子生得太密,大人肯定遭罪啊,可姐姐似乎毫不知愁,还挺欢喜的,她当真是佩服。

丁香想象着这些,揉了揉脑门,感觉头好晕啊。

大家给紫葵打扮完毕,盖上红帕。没过多久南子佑就骑马而来,他果真是个美男子,一路上不知迷倒了多少人,不少不认识他的人都一路追过来看热闹,看他到底娶的是哪家姑娘,孟家门前都挤得没地了。

孟贵和何氏没有因为嫁女而伤心,紫葵也没有因要出阁而哭得稀里哗啦,这里离凉丰镇并不远,紫葵随时都可以回娘家看望爹娘和姐姐们。谁都没有哭,应着欢快的唢呐声,个个脸带笑颜。 丁香看着紫葵被扶上大花轿,再看着大花轿远去,不禁感叹,“流年易逝人易老,但愿此生此世,韶华不再,情还在。” 在旁的大山没听清丁香说啥在不在的,他凑过来揽着丁香的肩,俏皮地说:“有我在此,请吩咐。” 丁香不禁噗哧一笑,道:“好,现在就背我回家,我怀上老二了,困得很。” “啊?老…老二!”大山一声惊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