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炷□□/夫,朱朱:你拿我手做什么?

沈雪峰额头滑下汗珠:借我用一下…

朱朱的午睡就这么泡汤了。

****

宁氏一扫前两天的颓废,天刚蒙蒙亮,就一巴掌把徐鸿达拍了起来,徐鸿达撩起床幔迷迷糊糊看了眼昏暗的屋子,有些发懵:“时辰还早呢,这早晚起来做什么?”

“今天是朱朱回门的日子,可不得早点起来预备着。”看着徐鸿达迷迷糊糊又睡过去了,忍不住推了推他:“女儿、女婿就要回来了,你也睡得着?”

徐鸿达打了个哈欠,忍不住一把把宁氏拽回床上,搂在怀里:“还早着呢,他们也得在家吃了早饭,再给公婆请了安才能来,你赶快再睡会吧。”

宁氏此时心里都是对女儿的挂念,哪里还有睡意,翻来覆去的就是躺不住。徐鸿达的瞌睡都被宁氏闹光了,忍不住将宁氏按在了床上。宁氏一不留神被脱下件衣裳来,忍不住推徐鸿达的胸口:“你闹什么?”徐鸿达将头埋在宁氏的颈窝里,喘着粗气:“当初给朱朱买~春宫图的时候,我多买了一份,咱也试试新样式?”

宁氏扭过脖子,耳朵又被攻略:“你不是说没瞧见里头画的什么样吗?”

“给朱朱那个没瞧,我瞧的是我买的那套。”看着宁氏绯红的脸,徐鸿达轻笑道:“咱那份花了三十两银子,朱朱那份是搭头,免费送的。”

宁氏:“… 你这坑人的亲爹!”

在床上闹了大半个时辰,老夫老妻两个才磨磨唧唧起了床,此时天色已经大亮了,青青并泽宁、泽然都来了,只有小儿子淘淘正是贪睡的时候,跟着奶娘睡在厢房,此时还未起床。

宁氏埋怨地撇了徐鸿达一眼,徐鸿达浑然不在意,宛如一个餍足的老虎一样,浑身上下舒坦极了。洗漱完毕,两口子到东次间,正在吃点心的孩子们都放下手里的东西,给徐鸿达和宁氏请了安。两口子又带着孩子们一路往徐婆子的院子去了。

徐婆子稳坐在炕头,看着儿子儿媳请了安,又瞅着一排的孙子孙女乐的合不拢嘴。徐家惯用的大圆桌摆上,一家人吃了早饭,说了会闲话朱朱和沈雪峰便来了。

沈家对朱朱十分满意,因此准备的回门礼十分丰厚,管事的收了东西又将礼单送进正房,预备着宁氏备回礼。

沈雪峰和朱朱依然是一身大红,站在一起宛如金童玉女一般,喜气洋洋地给徐婆子和爹娘行了礼。

“好!好!好!”徐婆子笑的脸上像绽放的菊花一样,皱纹都开了,拉着孙女上下打量了一番,见她眼中带着羞涩、脸上又带着喜悦;又看沈雪峰,只见他容光焕发,虽和众人说着话,但时不时就要看朱朱一眼,脸上都是宠溺之色,一瞧小两口便是极和睦的。

徐婆子拽着沈雪峰笑道:“刚来我家时还叫了我许久的大娘呢,这一转眼成了我的孙女婿了。”想想沈雪峰刚和徐家相识的那段日子,整天大侄女大侄女的叫朱朱,大家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青青和朱朱两日未见,两人彼此想的不行,拉着手坐在一边就叽里呱啦说个不停。看着妇人打扮的朱朱,徐鸿达心里既欣慰又酸楚,养了十五年的宝贝女儿如今成了别人家的媳妇了,徐鸿达实在没忍住狠狠地瞪了沈雪峰一眼。

正乐呵呵的讨老太太欢喜的沈雪峰顿时呛住了,心里十分悲怆:不是说成亲了老丈人就不给脸色看了吗?怎么瞪的更凶了?

徐鸿翼老实本分也不知和这个探花侄女婿说什么,只在一边憨厚地笑着;徐鸿飞倒是能说会道,只是他却插不上话,眼见被家人称为书呆子的徐泽浩拽着沈雪峰说个不停,又是问文章又是讨论策论。沈雪峰知道这个比自己小的大表哥明年要参加春闱,因此有意提前他。

沈雪峰原本学问就好,又在翰林院呆了两年多,眼界更是开扩不少,当年还有些生涩的他如今说起春闱来那是侃侃而谈。

其实徐鸿达也懂这些,只是他是长辈,徐泽浩多少有些惧怕他,不像同沈雪峰这样相处起来更自在些。徐鸿达挠了挠脑袋,不再搭理这两个人无视他的人,凑到朱朱面前,一脸好奇的听她们姊妹俩说话。

朱朱:…爹,你干啥?

青青:…我什么都不想说了!

姐妹俩相视一眼,手拉手绕过徐鸿达钻到徐婆子屋里的暖阁去,姐妹俩要说悄!悄!话!

徐鸿达就这么被闺女嫌弃了…

给徐泽浩讲了些春闱要点后,便出了一道策论题让他去破。徐泽浩如视珍宝般屁颠屁颠的走了,徐鸿达又挪到了沈雪峰面前,沈雪峰立马狗腿的给他端茶剥松子:“爹!”

徐鸿达哆嗦了一下,热茶险着烫着自己,看着笑的一脸阳光灿烂的沈雪峰,徐鸿达忍不住强调:“说过多少次了,叫岳父!”

沈雪峰将剥好的橘子放在徐鸿达手边:“叫爹不显着咱翁婿关系好吗?”

“可不是关系好嘛?”徐鸿达掰了瓣橘子扔进嘴里:“想当初一口一个徐兄叫的多亲热啊。”

沈雪峰顿时被噎了一下,一脸无语地看着徐鸿达:岳父什么都好,就是太小心眼了,整天翻我的黑历史!

老丈人不愿意再搭理拐走自己乖女儿的怪叔叔,吃完了橘子昂首挺胸的走了。沈雪峰想起自家亲爹教导的要时刻讨好岳父的教诲,狗腿似的一路将徐鸿达送到前院。徐鸿达进了书房,沈雪峰刚要跟进去,门就在他面前甩上了。

摸了摸鼻子,扭头看了看和朱家相邻的墙头,沈雪峰决定去看望一下朱子裕,和他分享一下新婚的喜悦。

因朱子裕正值孝期,怕自己冲撞了喜事,因此这段时间没敢到徐家和沈家去。顶多时不时的趴趴墙头看个热闹。青青没觉得朱子裕身上有孝就是晦气,因他不来便每日主动找他。沈雪峰也是如此,多少年的交情了,也都知道那高氏是怎么回事,听闻她死了不但不觉得是晦气,反而认为是个喜庆的消息。

朱府的门房看到沈雪峰连忙请安叫道:“沈四爷,大喜!”沈雪峰笑着,从荷包里摸出两个银裸子丢给他:“倒是个嘴甜的,赏你的!”门房接过银子立马塞进袖子,把沈雪峰迎了进去。

来了朱府多次,沈雪峰熟门熟路的来到朱子裕的书房,朱子裕从府里带来的手札刚看了一半,见沈雪峰来了,忙笑着说了恭喜,又吩咐小厮上茶,这才道:“怎么来我这了?也不怕冲撞了你的喜事?”

沈雪峰舒服的坐在罗汉椅上,从高几上的干果盘里抓了把栗子,一边剥一边笑道:“咱俩谁跟谁啊?”

朱子裕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探过头问道:“今日不是你回门吗?岳父大人没训你两句?”

沈雪峰撇了他一眼,更正道:“那是我岳父!你定亲了吗就叫岳父?”

朱子裕闻言顿时想起前日的事来,气急败坏地说道:“你说你这么些年都等了,就不能多等两年?你那天刚娶走朱朱姐,徐叔叔就心疼地发誓要把青青留到十八岁。”

沈雪峰闻言哈哈大笑,眼看着朱子裕要发火了才强行把笑声吞了回去,好心好意地劝他:“其实十八也不算晚,算一算也就还有六年吧,哈哈哈哈…”

朱子裕看了他一眼,冷哼一声:“就是等六年我也能十八成亲,不像某人等到了二十!”

“哈哈哈嗝!”一句话将沈雪峰憋了回来,瞅了瞅气急败坏的小屁孩,沈雪峰大方的决定不和他计较,一脸幸福地介绍起自己的新婚生活:“虽然等到了二十,但我现在成亲了不是。每天可以和心爱的人一起入睡,醒来时睁开眼睛第一个看到的就是躺在身边的她。什么一起吃饭啊、下棋啊、说话啊简直是太平常的事了。对了,你知道画眉之乐吗?今天你朱朱姐的眉毛就是我亲手画的,你要不要去瞧瞧?”

朱子裕:好嫉妒!好想把他从墙上丢过去怎么破?

蹲在门口的玄莫听的津津有味,忍不住伸进来一个头:“我也给我家玉瓶画过眉,可惜玉瓶嫌弃我画的不好看,每回我画完就擦掉重画。”

沈雪峰立马给了中肯的建议:“你拿炭笔多在纸上练习练习,我可是从定亲那会就练习画眉了,不知废了多少纸,现在什么眉形都会画,今早我家媳妇还夸我了呢。”

“真好!”玄莫挪了两步,坐在了门槛上也开始秀媳妇:“我家玉瓶还会做鞋!我穿的这双鞋就是我媳妇做的,可合脚了。”

沈雪峰立马洋洋得意的伸出自己的大脚:“我的鞋也是我媳妇做的,昨天我媳妇开箱子拿出来十双鞋呢,都是给我的!”

知己啊!玄莫眼里闪着兴奋地光泽,又往前挪了几步:“有媳妇以后真不一样,你说往年这么冷的时候,不就一个人裹着被子孤单单的。现在晚上往床上一躺,那滋味啧啧…”正深得其味的沈雪峰连连点头,满脸的回味。

天莫忍不住从门口探出头瞅了一眼,只见沈雪峰和玄莫面对面蹲在一起,俩人剥着栗子说的眉飞色舞,朱子裕坐在椅子上,怒气冲冲地瞪着他俩,估摸着再过一会玄莫就得被踢出来。

为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默哀了一下,天莫欢天喜地去去搬了小凳子坐在门口,叫来六个个小厮过来,压下赌注猜测玄莫这次会被踢出来多远。

“我和你说,要是惹媳妇不高兴了就得给她买买买,什么布料啊首饰啊胭脂啊,挑好的买,回家以后干脆利索的往她面前一跪,好话不要钱的往出掏,保准没一会就不生气了。”玄莫积极的传授自己的经验之谈。

沈雪峰默背了一遍表示记住了,示意玄莫继续往下说。玄莫得意洋洋地挽了挽袖子:“女人都怕冷,睡觉时候要主动把媳妇搂在怀里…”

朱子裕实在忍不可忍,从椅子上蹦下来,一脚就将玄莫踹了出去。天莫等人激动的看着玄莫从空中画了一道弧线重重地落在地上,两个小厮连忙拿来绳子,从门口开始丈量尺寸。

“三丈二!”小厮欢喜地跳了起来:“这回是我猜准了!”

玄莫摸了摸屁股,一头雾水地看着撒腿就往外跑的沈雪峰:“少爷咋又生气了?”

朱子裕黑着脸背着手出来,小厮们瞬间如鸟兽散不见了踪影,朱子裕似乎更生气了,吩咐天莫道:“去给我找炭笔和硬纸来?”

天莫闻言十分不解:“炭笔?少爷要学作画吗?”

朱子裕轻咳两声,脸上出现了一抹可疑的红色:“我要练习画眉!”

第68章 胭脂事端(已更小剧场)

吃了晌午饭, 又坐了一会,宁氏就备好了礼打发朱朱和沈雪峰回家了。看到朱朱和沈雪峰夫妻恩爱, 又听朱朱说婆婆和善、妯娌和睦,宁氏顿时放心不少。

青青倒是比宁氏更恋恋不舍,天气冷了,颜料不好调和,因此她在深秋来临之前就画好了影壁墙,如今隔三差五去宫里陪太后说说话, 剩下的时候多半在家里。可朱朱又嫁出去了, 她顿时觉得寂寞不少。

送走了朱朱, 青青百无聊赖的把徐泽然揪过来,让他背书给自己听。徐泽然面露苦涩, 站在屋子当中,看着桌上摆着的《论语》有些发蒙, 这几日家里办喜事没人管他,他光在书房里涂涂画画了,根本就没背书。青青盘腿坐在炕上, 剥着松子不去看他求救的眼神。

和徐泽宁打小就会读书不同, 徐泽然也算是个天资聪颖的孩子, 甚至记性比他哥哥还强一些,只是他不把心思放在读书上, 反而对书画十分热衷, 青青虽时常教导指点他书画一类, 但也不希望他因此放下功课。徐泽然也知道若是今天再背不过论语, 怕是明日的绘画课又要被占用了。一咬牙一狠心,徐泽然抱起论语就往书房跑,还丢下一句话:“给我一个时辰我再回来背。”

看了看天色尚早,青青点了点头,先暂时让他去背书,自己转身往徐婆子屋里去了。

此时徐婆子屋里正热闹,几个小的都在徐婆子的炕上爬着。青青的小弟弟淘淘如今一岁多些,正是牙牙学语的时候,十分招人喜欢。王氏和吴氏的小儿子凯凯、瑞瑞和淘淘同岁,只是小四个月,如今刚过了周岁。

青青给祖母问了安,和伯娘、婶婶问了好,便挨着徐婆子坐在炕上。淘淘后头踉踉跄跄走过来,一把抱着青青就不撒手,口齿清澈地叫着:“姐姐,抱!”

青青笑着一把抄起淘淘,拿起帕子把他嘴角的口水擦掉,一点也不嫌弃的在他胖脸上亲了两口,淘淘美的哈哈直笑,也凑过去亲青青的脸。徐婆子坐在一边看着白胖胖的孙子喜欢的不行,顺手接过来:“淘啊,亲祖母一下。”

淘淘回头看了徐婆子一眼,小嘴一撇,小胳膊小腿就开始挣扎:“不不不不不…”青青顿时被逗的哈哈大笑,宁氏等妯娌见状也忍俊不禁。王氏顺手将淘淘接过来:“淘淘亲伯娘一下?”淘淘认真地看了看王氏,默默的将头扭到一边,不去看王氏的脸。倒是吴氏接过来淘淘时,淘淘露出了个笑脸:“婶婶好看。”然后爽快的送上香吻一枚。

徐婆子见状忍不住笑骂道:“你个臭小子还知道好看孬看了,再不好看我也是你祖母。”

淘淘看了眼徐婆子,委屈的扁了扁嘴:“祖母不好看。”

一家人顿时哈哈大笑,凯凯和瑞瑞不知道众人笑什么,但看起来似乎是什么好玩的事情,顿时一个个抱着脚丫也都跟着呵呵的直乐。

徐婆子知道徐泽浩在书房读书,泽天、泽宁上学去了,徐泽宇跟他爹去了铺子,左看右看没瞧见徐泽然,忍不住问道:“你二弟弟呢?”

青青笑道:“背书去了,我说了今天要是把《论语》中的《学而》背过,明天给他一幅山水画让他临摹,他这不就上了心,赶着去背书去了。”

徐婆子忙说:“他若是喜欢作画,你只管叫他画去,也不是所有人都是能考上状元的。咱家出了这么多读书的苗子,已经不孬了。”

宁氏笑道:“也不是为了让他考功名,只是男儿多读些书,叫他明些事理罢了。”又道:“也就青青能降的住他,若是背不过,只怕后天上学也要背先生打手板的。”

徐婆子闻言,忙问吴氏:“泽宇读书怎样?”

吴氏叹了口气:“我看也不是读书料子,倒是喜欢让他爹讲些生意上的事,我看能考出个秀才就不孬了。”

徐婆子说:“若是能和他爹似的,长个会做生意的脑子也很好,咱家这些年富裕起来不就靠这些生意嘛,若是靠你大哥的俸禄,只能也够养活他一个人罢了。”

吴氏也说:“如今咱家人多,他们这一辈堂兄弟也多,将来有做官的有读书的有做生意的,相互帮衬,咱家会越来越兴旺的。”

徐婆子就爱听这话,忙说:“可不是,想你爹、你爷爷,都是单传,你们连个姑姑都没有,过年过节都没能走动的地方,更别提什么亲戚帮衬了。也就是我,挽救了咱老徐家,一下子生了三个儿子。如今你们也是能耐的,一家至少都三四个,咱家也算是枝繁叶茂起来了。”众媳妇立马使出浑身招数夸赞徐婆子的功劳,把徐婆子美的,看哪个媳妇都觉得顺眼。

晚饭时候,徐泽然蹬蹬蹬地跑过来,把《论语》往青青手里一放,十分流利地开始背了起来。青青给他布置的是背《学而》,却不料徐泽然一气儿背了大半本,青青翻了翻书的厚度,忍不住说了句:“难得有这脑子,若是肯用功些,只怕咱家又能出个状元。”瞬间,徐鸿达看着他二儿子的眼睛冒出了绿光。

徐泽然:“…姐,这和咱说好的不一样!”

青青看着弟弟求助的眼神,无奈地摊了摊手:“…”我只是发表了下感慨。

****

翌日一早,又到了青青例行进宫的日子,打画完影壁墙后,太后以习惯了青青陪伴为名,让她五日进宫一次陪自己说话。这种事在当今看来,是至今无上的荣耀,别说一个小官的女儿,就是那些郡主、县主也难得有这样的脸面。

宁氏经过这几个月的反复刺激,反而看开了,当初她是当着大太监的面喝下避子汤的,想必皇上早忘了她,何必整日担惊受怕的,反而让家人担心。

青青的冬装依然是宫里专门为她做的,打从夏天起,福寿宫里有专门的一份份例是给青青的,吃的用的不说,单那衣裳料子也是太后先挑了好的给青青,剩下的才赏给各宫的嫔妃。

青青肤白,穿红色越发趁托她肤如凝脂、姿色不凡,因此太后赐给她的衣料多半以红色为主。今日进宫,青青也选了红色,穿了一件醉仙颜妆花过肩蟒龙缎的窄袖褙子,里头着了月牙白色的长裙,脚下蹬了一双鹿皮小靴,外面又罩了大红鹤氅,带上了雪帽。王海老早就来徐府侯着了,熟门熟路的坐在倒座里吃茶,听见青青姑娘的马车出来了,连忙出来请安,一路往宫里去。

今日进宫的不止青青一人,淑妃的亲娘赵夫人也进了宫。淑妃娘娘打中秋前被禁足后,实实在在地在宫里呆了三个月,好容易解了禁足,去给太后磕头,又被太后娘娘不冷不热地斥责了几句,当众丢了脸面。淑妃实在不明白,当初不就是说让那个徐姑娘给自己作幅画,怎么就拂了太后的脸面,惹了她老人家那么大的火出来。

太后的不喜只不过让淑妃多些烦恼罢了,可皇上的厌烦才是淑妃恐惧的。打她解了禁足起,皇上不但没翻她的牌子、没来瞧过她,就是淑妃亲自提了补汤去了皇上的书房都被挡了回来。

伴君二十年,淑妃认为自己纵使红颜老去,皇上待她也会同旁人不一样,毕竟这张脸在宫里可是最特殊的。可如今她却不确定了。

淑妃在宫里心烦意乱,她亲娘又来诉苦,哭哭啼啼地抱怨家里的胭脂生意。淑妃娘家并不算是鼎盛之家,她祖父不过是三品的通政使,也没什么实权,父亲叔叔都是捐的官,最大的也就一五品的虚职。可打家里出了淑妃后,赵家摇身一变也成了京城炽手可热的家族了,有送银子的有送铺子的,可最赚钱的还数家里的胭脂生意,因为那是进上的。

如今这以皇权为贵的年代,什么东西一牵扯上皇家,顿时高大上起来。赵家的胭脂也是如此,甭管好用不好用,宫里娘娘用的,那肯定差不了,赵家便靠这胭脂发了十几年的财。可今年也不知怎么了,内宫监突然传出话来,说宫里的进上的胭脂换了人家,以后和她赵家没关系了。

赵家这些年也不知给内宫监的常庆山送过多少银子,往日见了都是哥哥弟弟的叫的无比亲热,这回常庆山虽也是面上带着笑,但却咬死了不松口,只说是皇上的口谕,没有商量的余地。赵家闻言唾弃不已,一个胭脂的小事,皇上会放在心上,欺负他赵家不懂行吗?从常庆山这打不开缺口,赵家又找了常往自家借银子的另一个太监苏盛。苏盛倒透漏了几句口风,说是瑰馥坊接了这笔生意。

这瑰馥坊赵家也知道,从乡下来的小铺子,好好的胭脂铺子还弄什么吃的,偏生一堆人捧场,每天都十分火爆,抢了赵家不少生意。苏盛好人做到底,又收了赵家银票索性托盘而出:“这瑰馥坊是翰林院侍读学士徐鸿达家的买卖,这徐鸿达也就罢了,偏生有个好女儿十分会作画,深得太后娘娘喜爱,三天不见就想的吃不下饭。”

本来赵家想使些威胁利用的手段,一听说见天能见太后的人,瞬间就怂了,只得找淑妃娘娘帮忙。可淑妃禁了足,赵家不知递了多少牌子都没动静。一等三个来月,淑妃娘娘好容易出来了,赵夫人赶紧就进宫了。

听了赵夫人的一番哭诉,淑妃也皱紧了眉头,这些年她在宫里,也用了家里不少银子。更何况三皇子如今也大了,出宫建府后各项花销也不少,没有赵家的支援只怕三皇子也要捉襟见肘。虽说赵家旁的生意也赚钱,可胭脂生意每年的盈利却占了一半以上,不怪赵家不重视。

“又是这个徐嘉懿。”淑妃提起那个比自己年轻貌美又和自己长的相似的女孩恨得牙根痒痒,皇上对自己的冷遇让她不得不寻思,是不是皇上又瞧上徐家这个新的替身了。无论是为了帮赵家,还是为了自己,都得将这徐嘉懿踩下去!

“这个徐嘉懿什么来路?怎么就这么得太后娘娘喜欢?咱家你侄女梦茹也会作画,不行叫她来宫里给太后瞧瞧,指定比那乡下丫头强。”赵夫人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

淑妃不耐烦地看了眼她娘,一个不识字的女人,平时帮不上自己的忙就罢了,关键时刻还光出馊主意:“你以为那徐嘉懿是只会画两笔画吗?她如今一幅画能卖上一两千两银子,就这还都买不到呢。”

“我的乖乖,这么值钱?”赵夫人闻言咂舌不已,又嫉妒又恼怒:“那她整日作画去卖且不便宜,和咱家抢这胭脂生意做什么?”

淑妃头疼地看了眼她娘,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这也就罢了,关键是…”淑妃压低了声音,悄声说道:“那丫头同我长的很像,但比我年轻还要俊俏,我怕皇上动了心思。”

此言一出,赵夫人顿时将胭脂的事丢到了脑后,淑妃是怎么进宫得宠的赵家是心知肚明。当年圣文皇后一过世,赵家的老太太就把肖像圣文皇后的孙女亲自放到身边教养,从言行举止到走路坐卧无一不照着圣文皇后的样子学,因此才一路从昭仪越到淑妃之位。

“她比你还像那个娘娘吗?”赵夫人战战兢兢地问。

“我怎么知道?”淑妃娘娘有些烦躁,“我也没见过圣文皇后。”

赵夫人哑然了,她也没见过的,以她的身份,现在都不够单独给太后娘娘请安的。赵夫人想了想,忍不住说道:“徐家那姑娘还进宫吗?不行让你祖母瞧瞧?”

淑妃叹了口气:“祖母那么大年纪,真不忍劳动她,可如今若不知道皇上的心思,我心中实在难安啊。”赵夫人心有戚戚然地点了点头,

五日后,再一次进宫的青青就在福寿宫瞧见了赵家的老夫人。赵老夫人磕了头,顺势将话题拐到青青身上:“这是谁家的孩子?看着怪俊俏的。”

太后笑道:“你不认识她,这是翰林院侍读学士徐大人家的女儿,我喜欢她灵透乖巧,是常让她进宫陪我,她在我心里就和我孙女差不多一样的。”

赵老夫人闻言脸上有些变色,只仍然笑着奉承道:“可见这孩子是真好,能让娘娘如此喜欢。”

说了些没营养的话,赵老夫人颤颤巍巍地去了孙女的宫内。淑妃娘娘一见祖母,不等她跪拜就抱住了她,使了个眼色打发人下去,亲自扶着她坐在东次间的榻上。

看着祖母灰败的脸色,淑妃心中咯噔一下,忍不住问道:“难道真的很像?”

看了眼孙女,赵老夫人回忆起当年那母仪天下的女人:“除了眼睛外,其他地方无一处不像。”

淑妃的心沉到了谷底。

“不过…”赵老夫人话音一转,淑妃顿时心里涌出一丝希望:“怎么?”

赵老夫人面上有些疑惑:“我瞅着太后娘娘的样子,似乎真的只把她当孩子疼,没有想让她进宫服侍皇上的想法。”

淑妃叹了口气:“太后娘娘是把她当孩子,可皇上就说不定了。我听说…”淑妃的脸色十分难看:“每当徐嘉懿在的时候,皇上总会找借口过去,我看皇上真是动了心思了。”

看着年迈但十分睿智的祖母,淑妃脸上带了几分殷切和乞求:“皇上已经三个多月没来瞧过我了,祖母您得帮我想个法子!”

赵老夫人眯了眯眼睛,微微地点了点头。

第69章 下料

淑妃想除掉青青, 却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如今太后几日就召见青青一回、徐鸿达最近又颇受皇帝重视,时不时就被皇帝召进书房,商谈政事,更别提徐家的长女又嫁给了太傅府的四少爷为妻。而赵家老太爷虽然还挂着三品的名头,但已许久不去政通司了, 皇上不过是看在三皇子的面上没让他致仕罢了。如今赵家看着花团锦簇, 不过是因为赵家有个盛宠的淑妃, 及已经长大成为有了嫡子的三皇子外孙。家里没了宫里这桩胭脂生意,虽然会使赵家短时间内艰难些, 但做点强取豪夺的事总会寻到发财的生意。可若是淑妃失了宠,就很有可能动摇赵家的根本了。

淑妃想起徐家止不住的厌烦,抱怨道:“这徐鸿达也是个能钻营的, 他一个无根无萍的乡下人,居然和太傅府搭上了亲事,也不知沈家怎么想的。”

赵老夫人眉头紧锁, 握着沉香拐杖的手青筋暴露:“他们在外头和太傅府是姻亲,在宫里又得太后青眼, 怎么收拾这个徐嘉懿我得回去好好琢磨琢磨, 必须一击即中且不能留下把柄。”

淑妃面带愁苦的点了点头:“还得多请祖母费心,在宫里我也多留意着, 看有没有什么机会治她一回。”

赵老夫人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她一眼:“入宫这么多年了还沉不住气, 我还是那句话, 若是能一次把她毁掉那你就出手, 若是不疼不痒的你就歇了那个心思,还嫌皇上不够厌烦你?”一句话说的淑妃脸色灰败,沉默地点了点头。

见淑妃依然一如既往的听话,赵老夫人也缓和了神色,拍了拍淑妃的手道:“皇上只是一时生气罢了,你们这么些年的感情了,又有三皇子,岂是她一个十来岁的小贱/人能破坏的?你听祖母的,温柔小意些,早点把皇上哄回来是正经。”

“至于咱家的胭脂生意…”赵老夫人沉默了片刻,说道:“等你复宠后和皇上略提一提,看看皇上对这事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淑妃眼睛一转,柔美的脸庞带了几分狠厉:“不如找人往徐家的胭脂里下点东西,若是她家的东西出了事,不带会丢了宫里的这桩生意不说,估摸着连太后也会对她不喜。”

赵老夫人脸上现出几分赞许,随后又道:“这个主意倒可以一试,回头我会找个稳妥的人去办这事。若是不行还可以有后招,你且安心伺候皇上就是。”

淑妃乖巧的应了一声,又要留老夫人吃饭,赵老夫人摆了摆手道:“你这里人多嘴杂的,不如我回家躺躺舒坦,回头有什么事就传你娘进宫,她虽愚笨些,但来往捎个信还是行的。”

淑妃点了点头,亲自把赵老夫人送到了门口,这才又回来歪在榻上想辙。淑妃的心腹大宫女秋铭看着淑妃的脸色,小心翼翼地建议道:“不如让三皇子妃把小皇孙带进宫来?皇上若是听说皇孙来了,只怕会召见娘娘。”

想了想自家那个刚冒出几颗牙的小孙子,淑妃脸上又露出了几分笑意,遂点了点头。秋铭刚要找人传话,淑妃又喊住了她:“这几日母亲、祖母接连进宫,若是马上叫三皇子妃带着皇孙来,怕是会入了有心人的眼睛,先等几日吧。”淑妃脸上带了一抹苦涩:“三个多月都熬过来了,本宫也不差这几天了。”

福寿宫里,青青见过了赵老夫人就将她抛到了脑后,倒是太后脸上略有些深沉,歪头和锦瑟嬷嬷说了句:“这赵家的老婆子手还是这么长。”锦瑟嬷嬷恭敬地低着头笑道:“也就是娘娘仁慈不与他们计较罢了。”太后冷哼一声便不再言语,转过头笑眯眯地看青青吃果子。

宫里甜食房的手艺极好,何况是伺候福寿宫的点心,做的酥软香甜,十分可口。青青喝了牛乳吃了点心,额头上就冒了一层薄汗。太后亲自拿帕子帮她抹了抹额头的汗水,怜爱地看着青青:“这孩子吃什么东西都香甜,一瞧就是有福气的。”

青青笑道:“娘娘说的是,能吃是福嘛。”太后闻言不禁哈哈大笑,拿手点了点她鼻子道:“狭促鬼。”

里面正热闹,就有宫女来报:“太子来了。”青青在太后宫里半年多,第一次遇到太子。往常太子都是天一亮就来请安,等青青进宫时,太子早就跟皇上在书房处理折子了。青青站了起来,犹犹豫豫地不知该不该避一下,倒是太后笑道:“不妨,你就站在哀家旁边就好。”青青闻言,与锦瑟嬷嬷一左一右立在太后身边。

青青看着门口,不由地想起几年前在南云观梅花林偶遇太子的情景,据说当日是太子的生日,他醉酒后到了圣文皇后进宫前栽种的梅林里思忆生母,不巧碰到了青青,当时太子误将青青看成了圣文皇后,拽着青青一顿叫娘亲,把青青险些吓哭了。

太子穿着红色金织盘龙常服走了进来,看到太后身侧的青青怔了一下,瞬间又回过神来,给太后请了安。青青又给太子福了一福,又站在了太后身侧。

太子在宫里,也听说过太后喜欢叫一个书香居士的姑娘进宫陪伴,可他见了这姑娘的长相后顿时有些不解,太后娘娘虽喜欢母后,但却不喜欢肖像母后的人,更别提让她们进宫了。忍不住看了眼青青,太子内心翻滚,这书香居士长得可真像自己记忆里的母后。

青青微微低着头,避开了太子探究的视线。

按理说,太子不应该瞅着人家姑娘直看,可太子却有些控制不住,看了几眼,忍不住问太后道:“这是谁家的姑娘,看着眼生。”

“她是徐翰林的女儿。” 太后似乎对太子格外放心,忍不住多说了一句:“别看她不是咱皇家的人,可在哀家可是拿她当亲孙女疼的,以后还要给她寻一门好亲事。往后你若是知道谁欺负她了,可得给她撑腰。”

太子笑了笑:“谨遵皇祖母吩咐。孙儿恭喜皇祖母得了一伶俐的孙女。”

这一句话算是说到了皇太后的心坎里,顿时拉着青青的手笑的合不拢嘴,太子看到太后发自肺腑的笑容,忍不住心里有些嘀咕,倒是太后很快反应过来,笑着找补了句:“哀家就喜欢娇娇滴滴的女孩子,可惜你父皇一直没给哀家生个娇俏可人的孙女。如今你们都大了,也该努力些,给哀家生个可爱的重孙女才是。”

太子笑道:“皇孙一定努力。”此话一说,连锦瑟嬷嬷都忍不住笑了两声。

原本太子打算呆一阵就走了,可打瞧见了青青,他似乎就有些迈不动步子一般,故意歪缠着找话说就是不愿离去。虽然知道这姑娘不是自己的母后,可太子却忍不住想多看一眼,佯装自己的母后还在。

太后和青青说着闲话,扯到了围棋之上,太后想着有日子没下棋了,便让人摆上棋盘,想和青青手谈一局。太后年轻时候也会下棋,可如今年龄大了,脑子就有些跟不上,走了不到五十手就溃不成兵。看着惨不忍睹的局面,太后看了眼青青,忍不住说道:“哪有这样和老人家下棋的,也不知让让哀家。”

青青一边收着棋子一边笑着:“那臣女下回再让的明显一点。”太后闻言也不恼,乐呵呵的说赏她。这时忽然一个声音在后面响起:“母后是遇到什么开心的事了?有儿子的赏吗?”

“皇帝来了?”太后起身,又看了眼外头的宫女:“怎么也不通传一声?”太子和青青连忙请安,皇上笑着叫了平身,和太后一起坐在了榻上:“是朕不许她们通报的,在外头听见了母后的笑声,怕扰了母后的好心情。”

太后指了指青青道:“刚才和这丫头下棋来着,五十手就赢了哀家。哀家不过抱怨了两句,她就不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