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爷有些绝望了,他不知自己是认下谋财害命的罪名好还是说出自己女儿与下人私通、拿虎狼之药害镇国公马上风更好听些。

张夫人看着张老爷傻愣在旁边对谋财害命的罪名丝毫不辩解,登时就急了,扯着脖子喊道:“我们家才没拿你家的什么舍利宝幢,我见都没见过那玩意、也没听说过,我们张家不认。”

“哦?”朱子裕咄咄逼人地看着张夫人:“那你们张家为何联手张氏下毒害我父亲?难道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张夫人没意识到朱子裕话里带着套,她下意识想避开自己女儿丢人现眼的事,旁的也来不及细考虑,面对着朱子裕抛出的一个又一个问题,张夫人慌乱冒出一句:“我们没想着要下毒害国公爷,当真不是故意的。”

众人闻言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一个个看着张夫人的眼神皆畏若蛇蝎,张老爷见张夫人就这么说漏了嘴,顿时暴跳如雷,当即转身狠狠地抽了张夫人一巴掌:“蠢妇,你多什么嘴。”

终于逼出这句话,朱子裕暗地松了一口气,朝众人拱了拱手道:“让众位大人看笑话了,实在是家父死的蹊跷,不查明真相子裕实在是不甘。刚才张夫人说的话大家也听到了,家父的死确实与张氏有关。张氏这个恶妇自打嫁到镇国公府后早晚不给我祖母昏定晨省、且犯了盗窃之罪、又有谋杀亲夫之嫌。今朱子裕在此代父休妻,上奏皇上夺张氏之诰命,此后张氏与镇国公府无关,坚决不得入镇国公府祖坟!”

看了眼面色灰白、瘫软成一团泥的张老爷和张夫人,朱子裕叫人拿了纸笔写下休书,丢到张老爷身上,大声喝道:“我刚才说的话,你们张家是服还是不服?”

怎么能不服?张老爷没有心思看休书,胡乱地塞在了怀里。纵然张氏被休并不是因为盗窃,但确实也犯了淫罪,此罪在女子身上可比盗窃严重多了。谋杀亲夫虽言不尽实,但张氏要是不拿那药丸给镇国公吃,镇国公也不至于现在就死了。

可是女儿死后被休,不仅没了诰命且入不了朱家的祖坟;作为带着这种恶名被休回家的女子,按照张家的族规,也是不能入张家祖坟的。朱子裕弄了这样一手,竟是要生生逼得张氏死无葬身之地了。

张夫人悲凉地抱着女儿的尸身放声痛哭,张老爷在旁边也有些不做所错,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已经完全出乎他意料之外了。众人见张家居然就默认了张氏被休之事,更对朱子裕的说辞坚信不疑,顿时斥责声,嘲讽声交织在张老爷耳边,他茫然地看着四周,实在不明白事情怎么就弄成这个样子。

看着张氏弄的到处都是血迹,朱子裕嫌恶地看了一眼,冷声喝道:“来人,将张家的人都给我丢出去!”

几个孔武有力的护院过来两个抓住了张老爷和张夫人丢到大门外,两人摔了个结结实实,捂着腰疼的直哎呦。还没等二人爬出来,一具血淋淋的尸体又砸到两人的身上,惹得路人尖叫连连,纷纷避之不及。

张家的车夫在不远处瞧见了,也吓得面色惨白,看着身上沾了鲜血的老爷和夫人不知应该是上前搀扶还是躲远点假装看不到。

张夫人爬了起来,也不在乎形象了,挥舞着沾着鲜血的手指着车夫尖叫:“在那发什么愣,还不赶紧给我过来。”

看着前面排着满满的马车,车夫硬着头皮道:“夫人,前面都堵满了,小的没法把车赶过去。”

往身上抹了抹手上的血迹,张夫人费力地将张氏的尸体拽了起来,又回头叫车夫:“还管什么车,赶紧过来把姑娘背到车上。”

车夫吓的头皮都快炸开了,一步三挪的蹭到张夫人跟前,这才发现这满头都是血的尸体竟然是嫁到镇国公府的大姑娘。

看着老爷铁青的神情和狼狈的模样,车夫咬牙将尸体拽到了车上,张夫人毫不顾忌的跟着爬了进去,张老爷犹豫了片刻,宁愿跟车夫并排坐着,也没敢进到车厢里头。

“老爷,咱去哪里啊?”车夫看了张老爷一眼,有些不知所措。

张老爷也有些茫然,闭了会眼睛琢磨了许久方才说道:“拉到郊外的义庄吧。”

“老爷,不要!”车厢里传出来张夫人的尖叫声,张老爷忽然怒不可遏地回头骂道:“你还敢说不要!今天这些事不都是你们两个闹出来的,好好的国公夫人不当,居然做出那种下三滥的事,那么多年的佛都白念了,她有什么脸埋进张家祖坟里?还有你,你这个贱.人居然教出了这样的有伤风化的女儿,还弄出那种药来,你说你这些年有没有做出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张氏顿时嚎啕大哭,赌咒发誓的说自己自己若是那样做了不得好死。想起头上撞出个窟窿的女儿,张老爷忍不住叹了口气,绝望地说道:“可不是不得好死嘛。”

张老爷和张夫人一个在车厢内一个在车厢外吵的激烈,车夫都忍不住竖起了耳朵,心里十分震惊。他正琢磨着八抬大轿嫁过去的姑娘怎么死的这样狼狈还给扔了出来,居然还有□□,顿时耳朵立了起来。

只可惜刚听了一半,马车就转到了一条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张老爷怕人听见,只骂了张氏两句便不再言语了,低头拿帕子一个劲儿的擦衣服上沾的血迹。张夫人在车厢内哭的肝肠寸断,却一句话也不敢多说了。

张老爷原以为自家认了朱子裕口头上定的罪名,这事就过去了,却不想等两人暂时安置好张氏的尸身刚回到家里,五城兵马司就拿了圣旨来张府抄家。张夫人眼睁睁地看着官兵在自己日常装衣裳的箱子里翻出来一件自己从未见过的闪烁着宝光的物件,顿时吓昏了出去。

张老爷被免了官职,张夫人以谋财害命的罪名发配到苦寒之地,盛德皇帝写了朱子裕继承爵位的圣旨后,不禁叹道:“朱平章窝囊了一辈子,居然死也这么窝囊,还得朕帮着给善后,也不知老国公爷怎么养了这样一个儿子。还好朱子裕不随他,要不然朕也不能让太后把嘉懿指婚给他。”

安明达道:“之前朱平章要娶张氏时,我记得钦天监当时还说张氏命硬克夫,如今看来,倒真应验了。”

晾干了圣旨上的字迹,盛德皇帝叹了口气:“当初老国公爷军功显赫,先皇特意准许镇国公府三代不降爵位,如今朱子裕正好是第三代了。”

听出了盛德皇帝话里的惆怅,安明达立马笑道:“懿德郡主的儿子自然英明神武,说不定以后还会传出来一门双爵、一门三爵的事呢。”

盛德皇帝刚捋着胡子满意地笑了笑,忽然意识到这爵位通常和战功挂钩,作为一个帝王自然是希望自己的国家四海升平、繁荣昌盛的。盛德皇帝顺手拿起岸上揉成团的废纸丢到安明达的脑袋上,喝道:“胡说八道什么,还不赶紧叫人去镇国公府传旨。”安明达磕了个头举着圣旨退了出来,直到御书房外头才敢抹去头上吓出来的汗。

做满了七七四十九天的法事,朱平章下葬,朱子裕成为新一任镇国公,同时他郑重地上了折子,请求丁忧三年。

头带苏巾、身穿深衣的朱子裕练剑回来,抹了把汗问下人道:“夫人呢?”

丫鬟忙道:“老祖宗把夫人叫走了,说是想听她讲六道轮回的故事。”

因朱平章没了,老夫人白发人送黑发人难免心情悲伤,青青怕老夫人整日痛哭伤了身子,便想了些六道轮回的故事给她听。因为了哄老夫人开怀,青青讲的并不是什么大道理的,而多是有趣的小故事,在青青的讲述里,这些死去的人多半都有个好去处。

故事好听,可总讲差不多类型的难免絮叨,眼看着老夫人快对这样的故事没了兴趣,青青愁的没法,随口扯了两句穿越的梗。听多了众多话本子经验丰富的老夫人立马眼前一亮,当即说道:“这样的好听,和修仙的一样有趣,就讲这样的。”

青青:“…这个不属于六道轮回啊!”

老夫人:“轮回什么的不重要!”

青青:…

蹲在老夫人窗外等媳妇的朱子裕一脸惆怅:“怎么我都不用当值了还是见不到我媳妇呢!”

第128章 镇国公府新主母的日常

朱子裕在孝期难得的清闲起来, 镇国公府整日紧锁大门,极少有外人来往, 只有亲近的人家不怕晦气时常来坐坐。杨大舅母因介绍了张家这门亲事, 对镇国公府十分愧疚。老夫人不知真相,只知道一夜之间儿子媳妇都没了,她甚至连媳妇怎么死的,做下了什么事都不知道。

杨大舅母不敢在老夫人面前说破,只能私下拉着朱子裕和青青掉泪:“实在是我的不是,原打听说张家还算清正,张氏打未婚夫没了后一直都抄经念佛,还以为是个慈悲心善之人,这才给你们家说项了, 哪里知道竟是这样的恶妇。”

为了朱平章的脸面, 镇国公府对外一直宣称是张家谋财害命毒死了朱平章, 就是连杨家也是这么认为的。朱子裕不欲多说, 反倒宽慰了杨大舅母一番:“大舅母也是好意,知人知面不知心,谁也没想到她居然是这样的人。”青青拿着帕子帮杨大舅母拭泪,说道:“就是我们在家里每日与她见面,也都当她是个和善人呢。就连张家,京城里以前不都说他家家风清正嘛, 里头的事外人哪能知道。”

提起张家, 杨大舅母气不打气一处来:“一家子都不是好东西, 还好皇上英明, 没几日就断了案。”杨大舅母看了看两个人,压低声音道:“你们在家不出门,还不知道张家的消息吧。这张家太太在狱中就病了,发配那日还昏昏沉沉的,也不知路上熬不熬的过去;那张家的老爷,被免了官又罚没了不少银子,听说家里的奴仆都散尽了。为了养家糊口,他家几个儿子都出来找活计,可没人敢用,都说怕谋财害命。张老爷受不住指指点点,想卖了宅子回老家去呢。”

朱子裕听了张家如今的情形,倒没有什么太大反应。说起来张家并不算无辜,毕竟那药是张夫人叫人买的。可论起来,也是朱平章不争气,受不住诱惑才生生把自己作死了。虽说子不言父过,但朱平章这样的死法差点没恶心死朱子裕,在最初的气愤过了、悲痛消退以后,成功地让朱子裕心中仅有的一点对父亲的爱戴之情彻底磨没了。

朱子裕不想杨大舅母总为这事挂怀,主动安慰道:“大舅母若是不嫌我家晦气,没事常来坐坐,陪我祖母说说话,也教教青青中馈之事。”

果然杨大舅母露出了几分笑容,满意地看着青青说:“说起来你父亲的大事,我心里原本还担心来着。青青打成亲就跟着你去了四川,听说你们在川南是住在岳母家,也没操过什么心,这回来以后还没等缓过劲儿来呢,你父亲就没了。我当时真担心青青年轻又没经过事,怕办不好这宗大事,还和你大嫂子说叫她来瞧瞧,若是忙不过来赶紧帮衬帮衬,万不能让外人看了笑话去。谁知你大嫂子回家后满口的夸赞青青,说就和积年管家的主母一样,事事都有条不紊十分妥当,就是让她来做,也不能比这再齐全了。”

青青被杨大舅母夸的满脸通红,连忙说道:“多亏了大嫂子和明珠妹妹帮衬和提醒,这才将事情办的周全了。”

“这才是当家主母的样儿呢!”杨大舅母满脸的赞许:“也是你自己能耐,遇到那种束手束脚、不惯见人的,就是旁边有十个提点的人也不成。”拉着青青的手,杨大舅母郑重地嘱咐她:“现在你是镇国公府正儿八经的主母了,这中馈还是在你手里比较稳妥。这明珠帮了几年忙该学的都学会了,往后别让她多插手了,让她将心思放在女红针线上才是正经。”

想起明珠,青青脸上多了几分暖意:“这几年镇国公府的张罗款待都是明珠在费心,她要守孝三年,等出了孝都十六了,若是那时在打听人家未免有些耽误了。还要拜托舅母这几年帮我们多留意人品才学皆上佳的少年,等明珠出了孝再行相看,我想着要给她寻一门好亲事;子昊和明珠是龙凤胎,男孩子成亲虽说可以晚一些,但也得提前瞧着,心里有数才是。”

杨大舅母端起茶杯喝了口茶一副不是很情愿的样子,一个是因为张氏这事大大的打击了杨大舅母信心,她不是很想再掺和旁人家的亲事;再一个就是明珠和朱子昊都是高氏所出,当初高氏对朱子裕做的那些事杨大舅母都还记在心上,虽明珠和朱子昊那时年纪还小,对此也不知情,但杨大舅母对他俩还是亲热不起来。

青青无奈地和朱子裕对视了一眼,便不再为难杨大舅母,琢磨着改日托人和沈夫人说一些,让她帮忙留心看着。

杨大舅母说了一会话,眼看快到晌午了,便起身要走。朱子裕和青青连忙留杨大舅母吃午饭,杨大舅母摆了摆手道:“你外祖母还在家呢,我就不在这吃了。”又拉着青青嘱咐说:“得了闲就到我家去说话,都是自家孩子,没那么多避讳的。”

两人应了一声,又再三挽留,杨大舅母去拜别了老夫人,朱子裕亲自送到大门口,见马车驶的远了这才回来。

等朱子裕回来,青青叫他去陪两个祖母说话,自己则去厨房安排午饭。徐婆子自打朱平章没了,想着老夫人年事已高,怕她伤心过度再跟着走了,连忙将蓝蓝托付给徐鸿飞一家,自己又带着铺盖来了镇国公府。

有徐婆子陪着又有青青时不时的讲些新奇的故事,老夫人等儿子下葬以后很快就缓了过来。徐婆子见状又回家住了几日,可蓝蓝跟着丹丹每日都跟着徐鸿飞到胭脂铺子帮忙,居然有些乐不思蜀。徐婆子见状索性不管两个孙女了,转身又带着衣裳去镇国公府小住。反正邀请她的是镇国公府的老封君,当家主母就是自己的宝贝孙女,镇国公朱子裕又是从小吃自己家饭长大的,也不怕旁人说嘴。

朱子裕到了老夫人的院里,还没进门就听见祖母乐的哈哈的,朱子裕放心的舒了一口气,心说:多亏了徐祖母陪着老夫人才能如此开怀。

见朱子裕来了,丫鬟行了礼掀开帘子,朱子裕走进去瞧见老夫人靠在迎枕坐在,徐祖母盘腿坐在另一侧,两人说的正欢快。朱子裕笑道:“两位祖母,饭快得了,摆哪里吃?我来伺候。”

老夫人摆手笑道:“你们自去吃去,省得在我这闻了肉味又馋得慌。”

如今镇国公府吃饭都是分开,老夫人和徐婆子两个正常用饭,而朱子裕、青青和底下的弟弟妹妹们都得茹素三年。明珠、明瑜等女孩子还好,吃肉也行、吃素也好,并不挑食;而吃素最久的朱子昊反而有些受不住,每日吃饭总是无精打采不说,还总说茹素不顶饿,练剑的时候腿经常打晃。

朱子裕虽不吱声,但细心地青青发现朱子裕的饭量明显着比以前要少一些,因此往往不到吃饭的时候肚子就饿了,只能吃一些素烧麦、素蒸饺来充饥。

而青青自己打小也是爱吃肉的主,一想想守孝三年必须得吃上三年的素食,她就觉得人生有些绝望。强忍了些日子,实在有些熬不过去了,青青便想着做几道味道像荤菜的素食替一替,总得把三年熬过去再说。

青青到底跟着食道人学过几年的厨艺,做素食也有一手绝活,原先能吃荤的时候不显,如今守孝的时候就显出珍贵来了。来到厨房,青青挽起袖子洗了手,看了一圈厨房里除了各色蔬菜外还有面筋、豆腐、竹笋、竹荪、各类蘑菇等物。青青叫来厨娘吩咐道:“我做几道菜你们都瞧仔细了,往后就按这个方法来做,也不拘这一道菜,能琢磨出新的更好。”

青青叫人把菜按照自己要求切好,拿切片的葫芦和面筋分别用料腌制后加葱花、花椒油、黄雕酒在一起爆炒,众厨娘闻那空中袅袅的香味,竟然有十分同鲜美的河豚十分相像。

拿豆腐干腌制后切片煎至金黄同竹笋一起熬煮,不多时便做出一大碗竹荪鸡汤来;鸡蛋打散,放姜末和醋,略微翻炒,宛如鲜蟹一般鲜美;更有肉焖鲜笋、东坡肘子等菜,都是拿豆腐等素物做的。因守孝,也不讲究形、色相像,只味道接近便成了。

为了让厨娘知道需做成什么味道,青青每一道菜都特意多做了一份,让厨娘尝味。送走了青青,厨娘们纷纷拿出筷子挨个品尝,假河豚鲜的能让人把舌头吞下、东坡肘子香而不腻、最妙的是那碗竹笋鸡汤,若不是亲眼看着青青用的豆腐干,她们只当是真的是用小、嫩、鸡、熬煮的汤呢。

厨娘们连连赞叹后一个个又苦了脸,这些人能在镇国公府当这么年的厨子,个个都有自己的拿手绝活,就是素菜每个人也有自己的秘方。青青做那几道菜,看似简单用的时间也不多,可让她们原样做出来,她们谁也不能保证做出这样正宗的味来。

正院的偏厅内,朱子昊看着满桌的素菜,强忍着叹气,无精打采的叫丫鬟盛了碗饭,随意从离着自己最近的盘子夹了一筷子菜放心嘴里。

突然,朱子昊原本有些打瞌睡的眼睛猛地睁大了,他不敢置信地看了看眼前的这盘菜,怎么瞧都是些普通的素菜,可怎么吃一口就是满嘴的肉味呢。朱子昊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馋肉馋疯了,没忍住又夹了一筷子放嘴里,顿时熟悉的口感、喜欢的肉香无一不告诉他自己吃的这道菜叫东坡肘子。

“这是谁做的菜?简直神了!”朱子昊喜出望外,拿起调羹连舀了几勺子拌进饭里,几口就吃下去大半碗。

朱子裕吃了一口假河豚,对嘴里的滋味十分满意:“这道菜好,和真河豚的滋味也不差什么,关键是还没有刺。”

青青笑着给他布了筷子菜:“若是喜欢,回头再给你做。”

朱子裕满足地点了点头,又看了眼快把脸埋碗里的朱子昊,十分得意地说道:“我媳妇做给我吃的,等你娶了媳妇以后,你可就没这口福咯!”

“嗝…”朱子昊抬起头,一脸坚定地说道:“那我就不娶媳妇了吧,这样就能天天跟着三哥和嫂子吃饭了!”

朱子裕的筷子停在半空,不敢置信地看着朱子昊厚脸皮的继续吃吃喝喝。朱子昊盛了碗汤,一口喝了半碗,满足地叹了口气,看着朱子裕的眼神带着浓浓的感激:“多谢三哥提醒,差点以后就吃不上嫂子做的饭了。”

朱子裕忍不住打了自己一巴掌:“多什么嘴!”

第129章 第 129 章

两个来月没吃上可口的饭食, 中午这顿饭吃的朱子昊眉开眼笑,撑得他吃了饭愣是没躺下,又到镇国公府新修葺的练武场练了一下午剑法。

到了晚上, 看着桌上和中午相似的菜色, 朱子昊满怀期待的叫丫鬟盛了满满一碗饭, 刚夹了一口菜放在嘴里, 朱子昊脸上就变了颜色。看着盘子里的素肘子,闻着香味虽然略微淡些,但色、型都瞧着和中午吃的没什么差别, 怎么尝起来味道相差那么多呢?

不甘心的又夹了另一道菜, 若是单纯论素菜来说, 已经做得十分鲜美了, 但是在朱子昊的口中,仍嫌寡淡。朱子裕等人眼睁睁地看着朱子昊挨个菜夹了一遍,越吃越沮丧, 越吃越绝望。

恼怒地放下筷子, 朱子昊喝道:“厨房的人呢?叫她们来回话!”朱子裕尝了一口菜, 便知道朱子昊为何生气了,也微微皱起了眉头。

此时厨娘们也都胆战心惊地等消息, 打中午吃了饭几人就分头行动, 学着中午夫人做菜的手法,每一道菜每一道工序都不敢出差错, 就怕偏了味道主子们吃的不对胃口。

可怕什么来什么, 等做好了菜众人一尝, 顿时全都傻了眼,明明一模一样照搬着做的,怎么味道差那么多。夫人做的菜,尝在嘴里谁也吃不出是素菜荤做,而她们做的菜,顶多有点肉味罢了,略微嚼一嚼就能尝出不对来。

慌乱的试了一下午,眼瞅着到了晚饭时候,可这些厨娘们对着四不像的菜一筹莫展。直到正院伺候的丫鬟们来催了,这才硬着头皮把新做的菜给送了去。等丫鬟走了,厨娘们皆目目相觑愁眉不展,管事的刘嫂子知道送上去的菜肯定不过关,估摸着主子肯定会问话。刘嫂子不敢耽搁,简单洗了手脸,匆匆忙忙地换了件干净衣裳,便到正院外头侯着,预备着主子问话时能找到人。

果不其然,才站了一盏茶时间,里头就有丫头苦着脸出来,压低声音问道:“厨房里来人了吗?”

刘嫂子连忙过来,小心翼翼地笑道:“姑娘,我就是。”

“原来是刘嫂子呀。”那丫鬟也不顾上寒暄,拉着她就要往里走:“快跟我来,四爷发火了,国公爷瞧着也有些不高兴。”

刘嫂子闻言顿时心里咯噔一下,苦着脸暗叹自己命不好,伺候了大半辈子饭,居然折在这素菜荤做上了。

硬着头皮进去,刘嫂子微微抬了下头,一眼瞧见四爷朱子昊满脸不愉,就连国公爷也一脸不善地盯着自己。刘嫂子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做了这么多年菜,这大京城也没听说能有几个把素菜做出肉味来的,一般味道有个四五分相似就很难得了,也不知夫人是怎样的巧手,怎么她做出来的就那么香呢。

将手里的筷子重重地放下,朱子昊问道:“中午嫂子做菜的时候,你们怎么学的,怎么味道差这么多?”

刘嫂子一脸冤枉,行了礼后忍不住辩白了两句:“当真是连眼都不敢眨一住不住的瞧着,菜还是那几个人切的,做的时候也都按夫人说的,谁知出了锅就不是那个味了。”

青青也闹不清是怎么回事,便随意指着其中一道菜让刘嫂子说是怎么做的。刘嫂子不敢隐瞒,一五一十地说了,青青也有些不解:“这样做没错呀。”

朱子昊看了看青青,一脸诚挚地问道:“嫂子是不是有什么窍门没说?”

“窍门?”青青认真地想了想,迟疑地看着众人:“做菜的时候想着这道菜应有的味道,比如说这道塞螃蟹,我做的时候想的就是鲜嫩肥美的大螃蟹。”

连厨房都没进过的朱子昊听的连连点头,还正儿八经的教导厨娘:“你听听,做菜时就得虔诚才能做出鲜美的味道,完不能应付了事。”

刘嫂子都听傻了,谁家做菜还在心里琢磨滋味,顿时心里忍不住腹诽道:“我该请尊食神的神像来,早晚三炷香,那才叫虔诚呢。”

说了这么大一会,菜已经凉了,再做也来不及了,便让厨房做了面来,再淋上素浇头,简单吃了一餐。

朱子昊没吃过自己心心念念的美食,一脸郁闷地走了。而对于朱子裕来说,比起口腹之欲来,更让人难以忍耐地是身体上的**。

守孝不仅要求茹素三年,同时也有三年不同房的说法。放着香喷喷软绵绵的媳妇不抱,自己去前院独守空房,那是傻子才干的事呢。如今朱子裕是镇国公府的老大,他不去前院住谁也不敢说他,只可惜两人就是睡一张床上,也不敢做旁的。

把青青抱在怀里,朱子裕亲了两口,挨着青青蹭了蹭,只是蹭了几下不但没有舒缓反而更加难耐了。

忍不住拉着青青的手放到了自己身上,朱子裕舒服地呻/吟出声。一边引导着青青挪动着手,一边小声的嘟囔道:“他倒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倒累着我们受罪。”

青青安抚地吻了吻朱子裕的嘴唇,细声细语地哄道:“到底生养了你一场,且忍忍吧,捱过去这三年就好了。”

“三年呢!”朱子裕委屈地哼哼了两声:“我估摸着谁也捱不过去,说不定都得破戒。”朱子裕原本只是发泄不满随口说说,却不料第二日就一语成箴了。

话说刘嫂子昨晚打正院回去,一五一十的把主子的话重复了一遍,愁容不展地说道:“若是三天五天还好混过去,这可要茹素三年呢,还得想个法子才是。总不能真在厨房供个食神天天烧香吧,就是烧香也不顶用啊,没听说过谁靠烧香就能做好饭的。”

众人互相看了一眼,都有些发愣,做饭这事哪有什么投机取巧的法子,无论是刀工还是调味,都是上千次的刻苦练习和经验积累,才让她们几个在众厨娘中脱颖而出,专为几个主子做饭。

一个姓王的厨娘头脑最滑,她四下里看了看,见每个人都是一筹莫展的模样,就知道谁也没想出好法子。将烧火挑水的几个打下手的粗使丫头赶出去,王娘子四下里看看,见没有人在外头,这才关上门,压低声音道:“我倒是有个主意,不知行不行?若是我说错了,刘嫂子可别撵我。”

“这时候提什么撵不撵的?”刘嫂子没好气地看着王娘子:“有主意赶紧说,现在咱们可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伺候不好主子谁也跑不了。有主意你就赶紧说,若是可行咱就照办,若是不行,咱还得继续想辙。”

王娘子一边留意众人的神情一边小心翼翼地说道:“四少爷最近吃喝不香无非是馋肉了,想顿顿菜都有肉味。我想着,咱索性就用真肉不就得了!”

刘嫂子闻言唬了一跳,看着刘娘子骂道:“你疯了,这可是守孝,哪能用真肉啊?再者说,若是露馅了,咱们都得被发卖了不可。”

王娘子讪笑道:“嫂子别气,您听我细说。夫人这素菜荤做的绝活看似简单,可是咱现在谁也学不像,这种事不是一天两天能练会的,可饭还得每天照常做,咱不能一天三顿的挨骂吧?”

看着刘嫂子神情有些意动,王娘子又继续游说:“我想着做的菜里不能放肉,总能放肉汤吧?这个看不出来不说还提味,只要咱几个把嘴闭眼了,保管谁也猜不出来。”

刘嫂子阴晴不定地看了看王娘子,有些犹豫不决,王娘子又趁机说道:“像咱们府上,老夫人和徐家的老太天又不忌口,一日三餐大鱼大肉吃着,东西都不用额外采买,直接用就是,也不用担心旁人怀疑。”

刘嫂子犹豫了半晌,最终还是咬着牙点了点头,只是这事是冒险的事,谁也不想栽在这上头,因此看了看众人,刘嫂子低声喝道:“我知道原先你们这个和那个不对付,那个看这个不顺眼的,往常你们小打小闹的我也不管你们,可打今儿起都把你们那些小心思收起来。打明起,咱一早熬好高汤,熬的浓郁一些,多弄上两样,等做菜的时候就舀上一勺。只是这事到底上不得台面,咱得小心谨慎才是。打明日起,那些烧火提水的丫鬟,让她们弄利索后,都撵出去,咱们宁可自己辛苦点,也别漏了陷。”

众厨娘闻言纷纷点头,第二天天不亮,几个厨娘结伴来到厨房,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让小丫鬟引了火,等火旺起来,就把人撵了出去,将猪肉骨头、牛肉骨头、整鸡整鱼都分别焯水下锅熬了起来。

翌日晌午,朱子昊不报什么期待的喝了两口汤,砸吧砸吧嘴十分惊喜地说道:“这刘嫂子做菜有进步啊,才一晚上功夫,这汤就喝出肉味来了。”

青青闻言夹了一筷子菜放在嘴里细细品尝,脸色微微一变,忍不住拿眼瞅了一眼朱子裕。朱子裕吃了一口焖鲜笋,脸上带了几分迟疑,他下意识回头看了青青一眼,随即又吃了一口,低声说道:“味道不错。”

刘嫂子在院子里听了消息,顿时松了一口气,看来这次蒙混过关了。

第130章 日常过渡章

宫里的马车停在镇国公府门口, 福寿宫的太监下了马车,奉太后旨意请青青进宫。太后最近心情十分郁闷,孙女回来还没亲香够呢,朱平章居然那么死了, 太影响她和孙女进一步增进感情了。

因青青身上有热孝,镇国公府又有各家诰命来往也都要青青陪着,还要料理丧葬大事, 实在是不得清闲, 太后纵然是再想她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召她进宫。

如今好歹过了七七四十九日,朱平章发丧下葬, 青青也空闲下来了。太后估摸着青青也缓过劲来了,立马迫不及待地派了人来叫青青进宫去说话。

青青闻言有些为难,时下守孝的人家,轻易不到旁人家去,怕忌讳不说, 也怕带了晦气去旁人家,更别提进宫了,那是住着皇上和太后, 若是冲撞了怎么得了。青青穿越来的,自然不信这个,但当不住大光朝的人比较迷信,在加上宫里又不是寻常地界, 青青觉得自己还是谨慎些比较好。

来接青青的太监和青青也不算相熟, 干巴巴地将太后的话重复了两次, 但青青坚决地用有孝在身为由不同意随他进宫,小太监想不出法子只能垂头丧气地起身告辞。

小太监回宫跪在太后面前将青青的回绝一五一十地说了:“郡主怕冲撞了太后,不敢进宫来。”太后叹了口气:“这孩子什么时候心事这么重了,你去和她说去:哀家福气重的很,不怕这个,让她只管来就是。”小太监苦着脸磕了个头,心里琢磨着该怎么说服郡主,若是再请不来人,只怕他也甭在福寿宫当差了。

垂着手退了出去,太后忽然叫住了他,转头叫过来锦瑟嬷嬷:“哀家瞧着这小庆子嘴有些笨,不如你跟着出去走一遭,嘉懿和你相熟,平日也敬重信任你,你和她好好说说,别让她想这些没用的。”

锦瑟嬷嬷笑着答应了,坐着马车一路来到镇国公府,青青正和朱子裕两个在园子里摘花呢,听见宫里的锦瑟嬷嬷来了,也顾不得换衣裳,只匆匆洗了手,赶紧到花厅来了。

锦瑟嬷嬷正在喝茶,见青青来了不禁起身行了礼:“见过郡主。”青青快步上前,托住了锦瑟嬷嬷,一脸亲昵地笑道:“嬷嬷怎么出宫了?”

“还不是为了请你?”锦瑟嬷嬷看着青青的眼神也满是宠爱,她无儿无女一生都陪在太后身边,这些年见的最多相处最好的孩子就是青青,有时候夜深人静的时候锦瑟嬷嬷常想,若是自己也有这样一个孙女,这辈子也就知足了。

拉着青青在自己身边坐下,锦瑟嬷嬷爱怜地拢了拢青青的头发:“娘娘想你想的不行,叫我请你进宫呢。”青青刚要开口说话,锦瑟嬷嬷就止住了她:“傻孩子,这么些年你不是不知道太后有多疼你,什么孝期啊什么晦气啊都不必说,太后娘娘说她不怕那个,她更怕的是见不到你。”

青青感动的眼泪都快下来了,一边拿帕子拭掉眼角的泪一边笑着说:“其实我也想娘娘了。”锦瑟嬷嬷顿时笑道:“这不就是,赶紧跟我走吧。”

青青闻言也不再矫情了,见自己一身素白,连忙说道:“劳烦嬷嬷等一下,我去换件衣裳。”锦瑟嬷嬷见状点了点头,不多时青青换了一身淡青色的衣裳出来,把头上的银簪子都去了,换了羊脂白玉的发簪,打扮的清爽又合规矩。

两人坐车进了宫,因之前小太监耽误了时间,青青到福寿宫的时候都快晌午了。太后娘娘一瞧见青青就红了眼眶,拉着她上下直瞧:“瘦了,这回是真瘦了,比从四川回来时候瘦多了。”

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青青笑着说道:“从四川回来那会正胖着呢,好容易这几个月吃素才把脸上的小肥肉减下去。”

“肉嘟嘟的才可爱呢。”太后心疼地摸了摸青青的脸,一个劲儿的问:“是不是前些日子累着了?还是吃素不习惯?你素来爱吃鱼虾肉类的,这会都吃不得可怎么办呀?”

青青拉着太后说道:“谁家都是这么过来的,捱过三年就好了。”

“这个杀千刀的朱平章!”太后恨恨地骂道:“这一辈子他除了生了几个好儿女外,就没做过一件好事,死了恶心了一把不说,还连累我们嘉懿吃苦受累。”

青青面露无奈之色,整个大光朝,敢这么正大光明的骂朱平章的也就皇上和太后了。虽然青青对朱平章也没什么好感,对他的死也生不出悲切之心来,但看在老夫人和朱子裕的面上,青青也得把该做的都做好了。

青青道:“不过是尽自己本分罢了,好在大事都了了,也就谢孝、期年、再期、除服的时候忙一遭,旁的也不用操心。”

太后道:“这个先不说,我只问怎么子裕上丁忧的折子了呢?咱大光朝夺情只针对文官而言,武官一直不需要丁忧守制的。当时皇上看了子裕的折子,想着他回京后还没正式当值,又怕他心里不自在闹的你也心情也不好,这才准了的。”

青青脸上闪过一丝害羞的神情,捂着红彤彤的小脸说:“偷偷和娘娘说,千万别让皇上知道,其实子裕也不过是想偷懒罢了。他打从十来岁起去山东治理水患,又到云南攻打缅甸,等成亲去四川任职期间也没得消停,子裕说这些年一直没能好好陪我安安静静地呆一阵,想着趁此机会歇上三年,同我在家吟诗作画呢。”

太后闻言“噗”的一声笑了出来:“到底是年轻的小两口,这想法就是与旁人不一样。”锦瑟嬷嬷在旁边说道:“镇国公年纪轻轻有战功又有爵位,歇上两三年也不打紧,只要他们小两口感情好就行。”

太后乐呵呵地点了点头:“这话说的是。”拍了拍青青的手,太后也故意悄悄地说道:“你们在家好好玩就是,哀家保准不叫皇上知道。”

听见旁人忍不住的笑声,青青也红了脸,拉着太后直撒娇。太后顺势哄了两句,估摸着到了晌午,便道:“好了,不闹了,也到了该吃饭的时候了。都叫御膳房做了什么菜了?哀家今儿可得给青青好好补补。”

正说着,皇上和太子也来了,青青连忙起身行了礼。

皇上乐呵呵地说:“想着郡主来了,母后一定高兴,朕来蹭顿饭吃。”

太后好笑地看了皇上一眼:“只可惜今日没什么好吃的,哀家吃斋、青青吃素,你们父子两个跟着我们也吃不好。”

“无妨!”皇上笑道:“我陪母后吃斋。”

十来个食盒提了上来,一盘盘精致的素菜摆在长桌上,与青青的素菜荤做不同,御膳房的厨子将各色素菜本身的味道发掘出来,鲜美味道、垂涎欲滴的色泽、清淡的香气顿时让食欲大增。

青青没少在宫里用饭,可每回吃的最多的都是各地贡上来的特色食材,对纯素的菜色偶尔尝一尝,并未多吃过。现在吃不得肉,倒能静下心来细品素菜的鲜美,太后见青青吃得香甜,用的也不少,脸上不禁露出了笑容:“虽吃不得肉,但蛋和奶都可以用一些,这样才不会亏了身子。你们还都是孩子呢,该多吃些养身子的。”一边说着一边叫人给她端了碗奶豆腐:“特意叫人炖的嫩嫩的,你尝尝。”

青青用调羹尝了一口,倒有些后世双皮奶的意思,只是不太甜,便道:“再放些蜜腌的红小豆、核桃仁、松子之类的拌着吃,也许滋味会更足。”

太后一叠声道:“快给郡主拿去。”

宫女连忙抱了各色的蜜饯坛子和干果匣子来,按照青青的要求逐样放了一勺进去,搅拌均匀,入口是扑鼻的奶香和香甜的口感,青青连饭都不吃了,把这一碗奶豆腐吃了个精光。

太后见状捂着嘴直笑,可笑着笑着又红了眼睛:“可见是饿着我们青青了,以往吃再好的东西都没见馋成这样,亏了嘴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