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克己见皇甫筠玉一身女子打扮,不觉一惊,但更令他吃惊的是墨竹居然也在。他太过紧张,心脏跳的都没力了:“墨竹,你知不知道你已经嫁做人妇了?!没事乱逛什么,回去!”

墨竹暗暗咬牙,这时就听郡王慢条斯理的道:“袁公子,你别紧张,小王不喜欢女人,你不知道吗?”她瞅了眼皇甫筠玉,漂亮的男人只喜欢漂亮的男人,果然是真理。她示威似的朝袁克己扬扬眉。

袁克己一指亭外:“回去。”

墨竹不想闹笑话,施礼告退。

筠玉对她的背影道:“谢谢袁小姐帮小王拾伞。”墨竹诚惶诚恐的转头欠了欠身,才又走了。等她走了,筠玉笑对袁克己:“别怕,小王什么都没跟她说,她还不知道昨夜醉酒,有人对她意图不轨。”

袁克己眸底浮现冷色:“这是我们袁家家事,不是殿下该插手的。”

“这种伤风败俗坏人伦的事,也算家事?”筠玉就是自知没法管教袁克己,才告诉魏暮云,让她好好教训儿子,让这禽兽及时收手。

袁克己撩开衣摆坐下,冷笑道:“明人不说暗话,有话我就直说了。殿下的老师被斩首了,您自己现在也是凶险多多,来我们袁家,说是做客,其实就是避难。既然您自身难保,你又何必替士族们这么着想呢?何怀卿抢了魏家的媳妇,我母亲可以恨他,可您恨不得杀了他,又是为什么?”

筠玉一头雾水:“我要杀他?”

“您看见我对墨竹…便想编造一个墨竹不是我亲妹妹的谎言,唆使我去杀了何怀卿,独占墨竹。难道不是吗?”袁克己冷笑道:“可惜,方才我母亲一说出口,就被我看穿了。”

筠玉大惊失色,他把昨夜所见告诉魏暮云,只想让她以母亲的身份训斥袁克己而已。她怎么如此荒唐,竟想利用自己的儿子。他皱眉道:“她都说了什么?”

袁克己杵着下巴,随手拿了颗棋子把玩:“你们编的也太仓促了,只说墨竹是您父王的女儿,却没编出她的生母身份。哈,您父王若是知道您给他随便添了个女儿,定要立刻拿您回皇都了。”

筠玉暗中松了一口气,幸好袁克己没有相信,否则就糟了。他故意很慌张的道:“袁夫人这么说?我要和她当面对质。”

“哎,殿下不必去了。”袁克己道:“我母亲病了,以后不见外人了。”

筠玉自然知道什么意思,竟有种解恨的感觉,真是个愚蠢的妇人,难怪姑姑不怎么爱她。他轻描淡写道:“好吧,我不该动杀何怀卿的念头,他死了,于我没有任何好处。士庶之间的事,还是你们士族自己解决吧。”

袁克己道:“昨夜我喝醉了,做出了荒唐事,以后不会再这样了,希望殿下帮我保守秘密。翠洲安稳,您喜欢在这里待多久,我都会竭尽所能的满足殿下的一切要求。”

筠玉起身,撑起伞,在亭前的石阶前停下步子:“…希望袁公子铭记这句话。其实袁小姐很像我的一位亲人,我看得出她不喜欢和你亲近。我不希望她受到伤害,若是有下一次,我会向其他人告密的,不是你父亲,而是何怀卿!”说完,缓缓下了石阶,于漫天花雨中,向远处走去。

袁克己低声恨道:“管闲事!”

第二十六章

墨竹去探望母亲,被守在门口的婢女告知夫人生病了,公子吩咐过了不方便见外人。母亲生病了倒没什么,但‘公子吩咐过’几个字就叫人浮想联翩了。母亲生病了,是否允许外人探望,怎么能由袁克己说了算?

她去问哥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结果他很直接的告诉她,那晚的刺客是母亲派去的,他限制母亲的行动,是为了保护何怀卿。墨竹听的直皱眉,虽然袁克己的行为过分,但若是放任母亲,指不定她又会做出出格的事。如此一想,觉得自己也很冷血。

墨竹此次省亲待的时日不短,该办的事都办了,她成功的履行了一个‘和亲’女子的任务,在心里,默默的给了自己一个‘好评’。

在回云州前夕,发生了一件大事,突显了袁何两家联姻的正确性。

那日,一夜宿醉的袁克己才起床,就接到一个重要军情,临郡刺史杨文鹤和另外三郡的太守近日发了檄文,要来讨伐他。

“哼,来送死!”

对于这一天,袁克己早就预料,这个杨文鹤早些年与袁家关系甚好,袁家甚至嫁过去一个庶女给他做妾。变故的起因是袁宏岐考据精神,他仔细阅读了很多古籍,发现杨文鹤的家谱有问题,他出身可能并非一直宣称的郡望‘杨氏’,现在却以望族之后自居,简直是大大的不要脸。

袁宏岐藏不住秘密,很快就与别人一同分享了这件事。杨文鹤立即跳出来跟袁宏岐对峙,奈何袁宏岐也没直接证据,便没有继续指责他,但心里对杨文鹤颇看不起。

不久,暴发‘苍神之乱’,杨氏一族离翠洲最近,任袁宏岐发信苦苦哀求,就是不为所动,坐视袁氏遭受屠戮。自此之后,感情彻底破裂了,最近几年两州争夺接壤处的郡县,发生过不少冲突。

袁克己本来就有壮大后收拾杨文鹤的想法,没想到他居然主动来送死,省了他找茬发兵的麻烦,当即决定挂帅亲征,把姓杨的撵回西北放羊。

找到何怀卿商量战事,才知道,原来皇帝前几日也下了檄文,派裴墉挂帅征讨败坏人伦的何御榛。这个消息还没告知天下,但何御榛已经靠安插的探子接到了消息,连夜派人快马加鞭告诉了二儿子。

袁克己在孩提时见过裴墉,在他印象里,那会裴墉就是个老家伙了,没想到等他都长大成人上马作战了,这老家伙还能继续奋战。不过,从另一方面也证明,朝廷无士族将才可用了。

“朝廷与杨文鹤分别攻打你我,是有预谋有计划的。”何怀卿道:“我父亲的意思是,如果你们愿意,我们可以派援兵保护翠洲。”坐同一条船,袁家与何家任何一方败了,损害的是两家利益。

袁克己求之不得,连说好。这时,他发现何怀卿脸色不大好,猜想他可能是惧怕战事,安慰道:“裴墉这种该在家抱孙子的老头都派上战场了,可见朝中无人可用了。这次若胜了,北方十州全在你我两家控制内。”到时候,朝廷认可了何家的门第,附庸他家的人必然蜂拥而至。而袁家,也能重振往日荣光。

“…”其实何怀卿担心的是另外一件事。父亲信中说思卿病了,得在家休养一阵子。这可麻烦了,若是让墨竹回去,岂不是把她往思卿的嘴里送?

正在他纠结的时候,墨竹来了。何怀卿一见妻子,当即决定必须把她留在娘家,不能冒风险把她带回去。他笑道:“你来正好,我和大哥正要商量你的去留。”

丈夫最近几日很忙,他们见面的次数少的可怜,今天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来见他,没想到人是见到了,却听他说要讨论她的去留,她心里咯噔一下:“我要去往何方,又要留在哪里?”

袁克己掩饰欣喜,按兵不动:“你不想墨竹回云州?”

何怀卿假模假式的道:“这一战非同小可,或许要打个一两年也说不定。墨竹留在家里,我怕她人生地不熟,吃睡都不适应。不如留她在娘家,等我凯旋再来接她。”

墨竹不知丈夫的小心思:“我也不是在翠洲长大的,这里住着也不是很习惯…”说着,淡看一眼袁克己,掩饰住厌恶,低声道:“在哪里住的时间长了,自然就适应哪里了。”

袁克己当即拿出态度:“哼,还有人上赶着去做小媳妇侍候婆婆啊。自己的母亲不服侍,去别人家端茶倒水,伏低做小。”

墨竹对袁克己这个‘脑补狂魔’十分无语,好像他看到她在罗氏面前立规矩了一样。她道:“…我不是怕留在娘家,婆家脸上不好看么。”说完,看向丈夫。

何怀卿跟妻子唱反调:“脸上好不好看,得看能不能打赢。你留在这里,我更放心,在战场上没有牵挂。”

袁克己帮腔:“可不是,你回去了,你吃的喝的用的,人家全要费心侍候着,战事起来,何家人本就够忙的了,还得照看你。”

何怀卿深以为然,不住的点头。

反正袁克己也要离家上战场,偌大个府邸,她也能乐得清静,回到何家的确多有顾虑。她想了想,对怀卿道:“那你一定要打赢了,来接我。”

袁克己便也笑道:“打输了,别想让墨竹跟你回去。”

听起来戏谑,但三人皆心知肚明,如果何家真的输了,何怀卿就是侥幸捡了条命,也别想再见墨竹一眼了。

此时墨竹在翠洲,何家必然要增兵帮助袁克己,决不让杨文鹤踏进翠洲一步。

她又结结实实充当了一回筹码。

不过,她越来越清晰的认识到,这年头有利用价值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因为没有利用价值的人,死的差不多了。

何怀卿的决定太过突然,猛地就要分离,没给墨竹留时间做平安符这种东西搞小情调。

墨竹发现一个人装作高兴容易,装作痛苦却很难。

她与丈夫分别的前夜,她想掉几滴眼泪做出离别的愁苦,可酝酿了半天,泪光还不如打个哈欠。这不能怪她,毕竟感情没到那一步。

她忽然残忍的想,她现在可以跟他有说有笑的生活,但若是他死了,她也未必会很伤心。何怀卿不知妻子想的这么薄情,只当她情感内敛,不善表达离别意。

他抱着妻子,眼看外面的月亮慢慢挂上树梢,自知时间不早,该分离了,但抱着她的臂弯一点没松。心里千头万绪,到了嘴边,又都咽了回去,妻子想必不喜欢犹若挂断的男人。

“…我一定会赢…你在这里等我,短则半年,我就能回来接你。”

“…我等你。”那么长呢,一年两年还是三年?

何怀卿得到袁墨竹这个宝贝,还没捂热,就要撒手。现在只觉得天下阻扰他俩在一起的人,皆该死。心中舍不得妻子,但一想到战胜之后,就能堂堂正正的跟她在一起,又觉得浑身充满干劲,恨不能立即开战。他坚定无比的道:“我一定活着回来!”

她心里堵得慌,未来是什么样子,谁都不知道。有时候生生死死,一瞬间的事,而且人心易变,他俩才成婚不到一个月就要分离了,本来感情就薄的像纸,表面看着不错,其实一捅就破,她半开玩笑的道:“说不定在路上抢到更漂亮的女人,你就不想回来见我了。”

才说完,就见何怀卿脸色一沉,像受到了侮辱般的怒道:“有你在,我怎么能看上其他女人?”

她第一次见他生气,马上安抚着笑道:“我随便说说,你怎么当真了?”

何怀卿赶紧抓住机会问道:“你什么时候是‘随便说说’,什么时候是‘认真’的?”他态度认真的问,恨不得拿纸记下她要说的话。

“…”墨竹被问住了,须臾道:“我以后不和你说笑了,只跟你认真说话。”

何怀卿如释重负:“好。”随即就问:“我若死了,你一定会改嫁吧。”

“别说不吉利的话!”她忍不住皱眉。

“所以我一定不能死!”

这时门外的婢女提醒时辰,说马上要关院门了,暗示何怀卿应该离开了。

何怀卿笑着起身:“我得走了,就是跟你在一起过夜,明早也要分离。”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何怀卿一愣,顿觉这两句话十分应景,以前没听过,想是墨竹有感而发,低喃着重复:“…又岂在朝朝暮暮…”何必在意这朝暮间的短暂时光,等他旗开得胜,两人才能长长久久。他霍然道:“我走了,你休息罢。”说完,强迫自己不回头,径直向外走。出了她住的小筑,终究忍不住回头看了下,却见她站在门口,望他。

墨竹见丈夫转过身了,忽然涌起一股冲动,径直跑向他,扑到他怀里:“怀卿,我等你回来——”说罢,扭身又跑回了小筑。

刚才那个拥抱,带来的温暖仿佛还环绕着他,何怀卿恋恋不舍的又看了眼她的小筑,转身大步向院外走去。

何怀卿翌日一大早动身回了云州,走之前,与岳父拜别,袁宏岐才知道发生了这大的事。等何怀卿走了,把儿子叫来,结结巴巴的问他发兵是不是真的,见儿子肯定的点头后,他差点晕倒,幸好一旁的小童扶着,才没摔伤。

袁宏岐最怕听战事,最怕见刀剑,缓过一口气就让儿子去求和,并表示可以亲自写信跟杨文鹤认错,关于当年杨家的族谱,他考证错了。

袁克己见老爹这么幼稚,连说服都懒得说了,敷衍了几句,转身就去干正事了。袁宏岐就躺着床上,一边流清泪一边念叨:“袁家要亡了,袁家要亡了…”等听说儿子已经亲自出征了,赶紧叫了一屋子的道士和尚,整日卜卦烧香,一边让神佛保佑儿子,一边让神佛打雷劈死杨文鹤。

卜卦烧香也是个体力活,袁宏岐没日没夜的做了一段时日,身体吃不消,病了一场。墨竹去探望父亲,耐心的给他分析,杨家虽然兵丁数量多,但他们平日务农,打仗时才抽调出来临时上战场,必然不如咱们家专门训练的士兵们有战斗力。况且何家还支援了骑兵与几个将领,一定不会输。

袁宏岐不信这套:“咱们家做下坏人伦的事,老天爷一定会罚咱们,我昨日卜了一卦,你哥哥…他…呜呜呜呜…”

墨竹第一次遇到这么不理性的人,十分头疼。

好在有乐平郡王在,他似乎掌握了配制更上等五石散的方法,每当袁宏岐情绪不稳的时候,他就与他下下棋,谈谈玄,吃吃散,效果很好。

这一日,墨竹探望老爹出来,正碰上撑伞漫步的乐平郡王。他衣着正常,但气质仍旧羸弱,仿佛一股风就能把他吹跑。两人很自然聊起袁宏岐的病情,都暗暗皱眉,之后又说到战事,墨竹发现他虽是皇族,却对这场战争持无所谓的态度。

用他的话说:“不管谁赢了,我该掉脑袋的时候,也活不了。”

墨竹无言,生于帝王家的无奈,不是她能体会的。

忽然皇甫筠玉笑道:“…那日跟你们说我喜欢男人,是骗你们的。因为袁公子对我总是疑心。”

墨竹十分想说,袁克己那家伙脑袋不正常,你别理他。但猛地意识到,他说这番话是不是在暗示什么,不禁‘自作多情’的紧张了一下。

皇甫筠玉微笑:“别误会,袁小姐很像我一位故去的亲人…如果哪一日你有求于我,只管开口。”说完,与墨竹分开后,慢悠悠的去了。

她站在原处,不知为什么心里暖暖的,舒畅而安宁。

心想自己要是有个这样的哥哥就好了。

第二十七章

墨竹不曾忘记答应夕湘的事,战争一时半会结束不了,把她一个人撇在何家于心不忍。就写信过去,说她母亲想见她,让她回来一趟。很快,夕湘回信说她向父亲大人请罪,不能回去尽孝心,并拐弯抹角的暗示不要再关心她了,她在何家很好,不要挂心她。

墨竹接到心就起疑心了,因为信写的太好了,不光用词文绉绉,更有‘春秋笔法’,看似什么都没说,其实什么都说了。墨竹觉得这封信不是夕湘一个歌姬能写的。可以口述让人代笔,代笔之人也可以润色,但不能‘润’的这么好。她怀疑这封信夕湘根本没看到,是何家人截留了,给她回了封信。

墨竹向来好事做到底,便派个人去回何家看看,等过了段日子,派去的人回来说夕湘小姐挺好的,看起来生活的不错,不像被为难的样子,墨竹这才放了心。

转眼就进了冬季,虽然在打仗,但过了起初那段紧张的日子,大家的心又都放了下来,就连袁宏岐也平静多了。毕竟刀锋在离自己很远的地方,等真正兵临城下了再紧张不迟。

这一日,她悠闲的散步,抬头看天上挂着的那轮昏黄的太阳,觉得它光晕暗淡,像一个没摊好的煎蛋。这念头一出,忙摇了摇头,这么说太不文雅了。于是沉吟着,立于回廊内,搜肠刮肚的寻常赞美冬日暖阳的精美词汇。

很快,她就发现肚子里的货少的可怜,对她来说,做个出口成章的才女太难了。

最近,她正犯愁这个。因为墨竹常去探病,袁宏岐忽然发现自己的女儿‘文化水平’低劣至极,完全不像是在诗礼之家熏陶过的。

正好闲着,便教墨竹写文章给他品评。简直要了她的小命,仿佛回到了写应试作文那会,她起初自己熬夜动笔写,在里面夹杂着几句曾经背过的骈文,很快陶渊明的文章就被她拆分‘剽窃’完了,提心吊胆的把手伸向了曹氏父子。

可惜曹孟德的诗意境太过高远,不适合她这种深闺妇人,‘老骥伏枥,志在千里’这样的句子应该送给跟何家玩命的裴墉老前辈。墨竹最终选定曹植的《七步诗》,不仅与时下局面应景,还能表达她爱好和平的朴素愿望。

她忐忑不安的把诗呈给父亲,就见父亲端看须臾,忽然‘呜’的一声就掩面啜泣起来。墨竹暗暗后悔不该刺激心灵脆弱的父亲,一边给婢女使眼色让她们给老爷擦泪,一边去收桌上的诗。

袁宏岐手快一步,按住纸,哽咽道:“…咱们袁家虽是望族,可再枝繁叶茂的大树,根死了,叶子多少也落地成泥的命运。你老太爷当年怎么能向宗亲动手啊…宗亲凋落,旁支冷漠,袁家走到今日这一步,全是咎由自取…”大族内部盘根错节,斗争赶得上一个小朝廷。墨竹的曾祖父,当年对不听自己命令的兄弟们用了些残酷手段,他也当上了宰相,但随着他辞世,嫡系人丁不旺,袁家很快走了下坡路。

现在朝廷中做官的袁氏,只能称为‘疏宗’,与翠洲袁家联系不勤。

墨竹心道,果然大家族从外面一时半会杀不死,内部灭绝的效果才是一顶一的。她忽然担心起何家来了,若是怀卿跟他哥哥斗起来…她不敢想。

墨竹安慰父亲:“…哥哥有信心重振家族的,他若能打败杨文鹤,控制住三个州,放眼全国,能与咱们家比肩的也没几个。”她默默的为皇帝悲哀,谁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士族们不受他管制的抢地盘,他只能干瞪眼。

袁宏岐拭泪道:“你哥哥年轻气盛,做事不顾后果…杨文鹤虽然看起来是个草包…”

她小声接话:“但其实真是个草包?”

袁宏岐一愣,被女儿逗笑了,心情好了许多。再加上他坚信神佛一定会帮助儿子旗开得胜,便敛了眼泪,让婢女去取棋盘,教女儿下棋。

一局没下完,袁宏岐就困的哈欠连连,去休息了。墨竹知道是吃五石散的后遗症,让老爹好好休息,她则继续研究这盘棋。琴棋书画几样里,她自觉棋艺在其他几项里,矬子里选高个,算是不错了,于是热情很高。

她抬袖落棋的时候,不小心碰落了写诗的那张纸,那纸轻薄,乘风似的,飘到门口去了。她余光见婢女去拾并没理会,可就听那跑到门口的婢女,怯生生的道:“…殿下…”

墨竹心里大叫不好,忙下榻亲自去抢,可皇甫筠玉已经扫过内容了,与她对视时,眼里有一种哀凉的自嘲:“怎么像是落难王爷写的?”

她尴尬的道:“您别当真,我瞎写的…”

“瞎写的就有这般如刀锋似的凌厉了,认真起来,还了得?”筠玉笑道:“袁小姐前几日写的文章也是这样,整体平平,甚至平庸,但总有一两个点睛的句子。”

她苦笑,羞的恨不能徒手刨个地道逃走。

筠玉望了眼棋盘,道:“我可以帮你参谋参谋,等你爹醒了,叫你赢他。”墨竹鬼使神差的点头道:“多谢殿下。”

但筠玉一落座就说起了别的:“…其实我父王不同意出兵硬碰硬,何家想要门第,就给他,甚至可以帮他编好族谱。袁家想要北方三洲的话,就封你哥做三洲刺史好了,可以封他做公爵,比别家都尊贵。”话锋一转:“但皇后跟魏丞相主战,皇后你一起长大的表姐,大概不能忍受你受这样的侮辱吧。魏家…呵,不用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