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里说的似蜜,柳氏却觉得简直是当众扒她的脸面。她和夏君妍的之间的恩怨虽然没有闹的满镇子都知道,但明眼人一看也能瞧见陶夏两家并不亲热。那姓夏的小贱人不足为惧,只是她竟然又攀上了吴老夫人?柳氏不安的朝荷花池那边看了好几眼,黄娘子还在一旁笑说道:“娘子是夏掌柜的舅母,站在这边作甚,不如与我一道去向老夫人请个安?”

柳氏哪里理会她的冷嘲热讽,淡淡道:“那边人多口杂的,这请安也得讲个规矩,哪有一窝子人都跑过去的,免得让老夫人瞧见倒真以为咱们都是从乡下来的泥腿子。”

陶玉欣会意,轻声道:“娘,你瞧那边的花开的正好呢。”便借口赏花将柳氏拉走了。

黄娘子瞧着那母女三人硬撑着的神色,顿时大为爽快!一转头心里也颇有些痒痒的,吴老夫人来一趟可不容易,得想个法子去套套近乎。只见着夏君妍在那边聊得正欢,心里不由的也埋怨上了,好歹二人私下里也有些交情,怎么见着贵人了就把她给忘了呢。

荷花池旁的夏君妍说的口干舌燥,好在陈府的丫鬟倒是伶俐,立刻端了茶来。吴老夫人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她身边的年轻妇人笑道:“姑母早就想来见见夏掌柜了,今儿可是欢喜的不得了。要我说夏掌柜那颗玲珑心到底是怎么长的,怎么就能想到那么多新鲜的吃食呢。”

这年轻妇人便是之前做会场笔记的,是吴老夫人的亲侄女,夫家姓万,乃云安镇上万永票号的当家夫人。当初夏老爹将家里的十亩上等田在万永票号当了死契,夏君妍虽然没能赎回,但依旧给万永票号的二掌柜送了几斤好茶叶当做谢礼,每当二掌柜来食铺吃饭的时候那些零头也顺便给他抹了。一来二去的,这位二掌柜倒也承了夏君妍的情,在夏君妍推出新菜送菜的服务后,便也替万府订了一份。原本想着吃个新鲜,不曾想那段日子吴老夫人正好来看侄女,老人家胃口不好,肠胃也弱,加之水土不服和苦夏整天也没什么精神头,连着七八日都只用了一碗小米粥,有时候还会觉得反胃,眼瞧着一挺富态的诰命老夫人脸上顿时消瘦了下来,直到夏君妍送来了鸡蛋做的玉子豆腐,这才让吴老夫人开了胃。

万府赶紧送了一个厨娘来夏君妍这里学做槐叶冷淘,夏君妍也是亲切接待,毫不藏私,还教了好几种口味,让厨娘自己根据府里人喜欢吃的调味道,总算是解决了吴老夫人胃口不好的问题。

吴老夫人像个顽皮的小孩子半埋怨道:“他们就是做出那个味儿。夏家丫头别笑话老妇人,这人老了啊,反而喜欢吃些零嘴了。他们又管得严,这也不能吃那也不能用的。我便对他们说,你们去问问那夏掌柜,她是专做吃食的,问问她这些东西我能不能吃,若是夏掌柜说不许,那我便不用了。”

主要还是古代交通不便,对食材的运用的知识知道的太少了。想想在往前走几千年,搁秦始皇那会儿,连西红柿,黄瓜,香菜都没有,秦始皇想吃个番茄炒鸡蛋,拍黄瓜啥的简直就是做梦!就连豆腐都是到了汉代才发明的,可惜了刘邦死得早了点,没吃上。

夏君妍细细问了吴老夫人的各种喜好,心中拟定了好几个食谱。正好万夫人刚才是做会议记录的,手边的纸笔都还在,夏君妍便依次写了下来。又仔细道:“还需要再问问大夫才可最后定下。”

万夫人顿时就乐了,收了食谱后谢了又谢。夏君妍干脆道:“难得老夫人喜欢我那铺子的吃食,不如晚上我请老夫人用顿饭如何?”

若是搁在以前,吴老夫人与万夫人怕是不愿去的,纵然知道陈夫子夸赞过,但说到底夏君妍的举动在这个时代里还是富有争议的。不过今天见面后,脑中的偏见渐渐也被夏君妍给打消了。

是个知书识礼的。吴老夫人如此评价,只可惜爹娘都去的早了,不然也不会让她一个小小的姑娘家来撑个门面。

“听说夏掌柜最近又盘下了一间铺子,这是打算并在食铺里了吗?”万夫人好奇问道。

夏君妍顿时一笑:“不瞒夫人,那铺子我打算用来卖一些点心,顺便还会卖一些姑娘家喜欢的帕子,胭脂类的小玩意。”

“夏家丫头这是打算卖什么点心呢?”吴老夫人选择性的记住了对她来说最重要的一点。

“说来以前也做过。我怕做的不好,头一次的时候便硬着厚着脸皮找了黄娘子来尝尝,好在黄娘子并黄小姐不惜嫌弃我那手艺,做了几次后倒是有些模样了。”

吴老夫人觉得嘴里有些口水了,端起茶杯品了口茶,似乎都已经闻到了点心的香味了。便道:“黄家娘子可在这里,咱们也找她说说话。”

夏君妍顿时望向了不远处的黄娘子,黄娘子本还在心里埋怨着,一个丫鬟来请她带着小姐一起过去说说话,心中的埋怨顿时烟消云散了。——要么说那个夏君妍是个做生意的,为人就是周道。

“娘,你看。”陶玉瑶指着黄娘子,“瞧她那小人得志的模样,不知道还以为她攀了多高的枝呢。”

柳氏心里带着气,一不留神将手边的花掐掉了一朵。神气什么,不过是说说话,就这么会儿子功夫她那蠢的要死的闺女不得罪人就算好的了。

不知怎地,那边突然又热闹了一下,好几位娘子带着自家的闺女都围了上去。陶玉瑶有些好奇:“娘,我们去看看吗?”

“去作甚!”柳氏愤愤道,“哗众取宠罢了。”

夏君妍手里拿着一方丝绸的帕子,最别致的是这帕子上并没有绣什么花纹,而是最主题的图案是一个经过变体后的艺术汉字——学。在一旁的空白上,绣了一行小楷: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略略勾了些小线,一方帕子简单又透着大气。

在这样的场合拿一方这样的帕子,简直是太合适不过了!众娘子小姐们心中大为懊悔,陈夫人的品性与喜好这段日子她们也都打听了,知道陈夫人素有才女之名,娘子们在家里也督促着小姐们赶紧背些诗词,也要临时应对,却都没想到要在物件上做些细节。

其实就算是想到了要在帕子上绣字,哪怕是这些娘子家里,又哪里会知道所谓的艺术汉字呢。家里的哥儿们都规规矩矩的写字,这年头练字的帖子都是要靠先生或者前面的师兄们手写一本一本传下来,当初陈夫人将自己小时候写过的字帖赠与夏君妍,也算得上是一份重礼了。

所以夏君妍手上此刻拿的不仅仅是一方帕子,而是一种暗示与态度。

“哎哟,夏掌柜这帕子的模样倒是不怎么常见呢。”黄娘子仗着与夏君妍交情不错,不由先开了口。

夏君妍感激她的帮腔,立刻就道:“娘子若是喜欢,不如拿去赏玩吧。”

黄娘子连连摆手:“这哪成呢,瞧这帕子的绣工,尤其是这字,这得请的读书人来写的吧?”

那一行小楷是从陈夫人给的帖子上模的,变形的艺术字则是夏君妍正自己写的,人工成本非常便宜。夏君妍略过这个话题,只是道:“娘子若是不喜欢这一方,我哪里倒还有些其他的模样,不如等哪天有空了,娘子们倒也可以去我那食铺瞧一瞧。”

一娘子不由笑道:“夏掌柜的食铺除了卖些吃食,还并着卖帕子么?”

倒是有些消息灵通的顿时就明白过来了,“前些日子听说夏掌柜又盘下来的铺子,可是要做绸缎生意了?”

此话一出,不少人的脸上顿时就精彩了起来,有胆子大些的更是往李春娥身上瞧了两眼。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莫壮士应该就能上线了。>▽<

第七十二章 质疑

李春娥心里恨不得将夏君妍撕得粉碎。这个不知道从那个沟哪个坑里爬出来的小贱-人,害得她还不够多吗,如今竟然还想在绸缎生意上与她一较高下?做梦去吧!不自量力的玩意儿!

都怪她的疏忽,才让夏君妍一步一步爬到现在这个位置。早知道如此,当初就趁着上次小宴时,宁愿闹的大些,也要让那小丫鬟将她给哄出去,只是没想到这贱-人竟然那般谨慎,不过是个掌勺的,竟然还带了三套衣裳进了府,还真将自己当个人物了!只是当着这么多的娘子小姐的面,李春娥心里再恨,面上还要做出一派风轻云淡:“哦,是么?夏掌柜也要开个布庄了?真是生意兴隆啊。”

夏君妍掩面轻笑:“我哪里有这样的本钱,不过是卖些帕子点心之类的小玩意罢了。”

她这样说,反而更让人好奇了。毕竟夏君妍每一次有什么大举动,都起码会闹的半个云安镇都知道,更何况是开铺子的大事。

李春娥道:“夏掌柜何时开张?等开张的那日可得给我下个帖子,也好去贺上一贺呢。”

“娘子能来那可是最好不过了,我还就怕没人来呢。”夏君妍道,“等开张前几日,我一定给各府上递帖子,还望娘子们可不要恼了我才好。”

这边的热闹劲倒也让陈夫人注意过来了,不由打发身边的丫鬟问道:“那边怎么了?”

正巧瑞珠端了茶水过来,回道:“回夫人的话,夏掌柜新开了一间铺子,正邀请各娘子去赏玩呢。”

陈夫人点点头,不在说什么。倒是她身边一穿着鹅黄细纱裙的年轻媳妇儿道:“那位夏掌柜可真是个热闹伶俐的人,听说她原是从乡下来的,竟也得了五叔的夸奖。我还以为五婶会将她也收为学生呢,难得五叔也夸过她好学。”

这年轻媳妇儿是陈夫子的侄女,应陈夫人的邀请,陈淑云今天也是来观礼的。陈夫人笑了笑,旋即恢复了正色,“我是有些打算,但并不是要收她为学生,若是这夏掌柜哪天得空了,我倒是希望她能来这女学帮着讲一次学。”

陈淑云一惊。她原是本着打趣的想法才提的,没想到陈夫人竟然是将那夏君妍抬的这样高。就算她的祖父写出了什么句读符号,但这与她又何干?因陈夫子的大力推广,是以陈淑云在自家夫君的书上也见过这样的符号,平心而论,她并不觉得这小小的符号有什么值得这样推崇的,不过是让那些不怎么读书的人将读书读得更快些罢了,而早就熟读之人,根本就不需要用这些东西。

读书这样的大事,岂是什么人都能读得吗?那些阿猫阿狗们通过句读符号读得快又能如何。不少处于陈淑云这样的缙绅阶级的人看来,那套句读符号不过是阿猫阿狗们也想读书而想出的一种投机取巧的法子罢了。

陈淑云顿时就笑了:“虽说这夏掌柜的确是比寻常女子多识得几个字,可五婶这女学里收的女学生们,也各个都是聪慧的小姐们,家里也有在书院读书的兄弟,或是族里有功名的族人。五婶想要请人来讲学,也应该请一些年高德劭的夫人们前来,这样才能令人信服啊。”

陈夫人却只是笑着摇头,看样子似乎已经打定了主意了。陈淑云心里越发诧异,倒是起了会一会夏君妍的心思。她们这样的世族大家里的夫人办女学,竟要请一位山野村姑来讲学,简直就是匪夷所思。

“说的我都有些好奇了。”陈淑云道,“五婶哪天要请这位夏掌柜前来讲学,不如也给侄女儿留个座?那天的都讲(讲学时的助教与提问者)的位置干脆就给侄女留下吧。”

陈夫人知道这个侄女是个心高气傲的,若是不许,恐怕还会生出许多麻烦。但若是夏君妍真的将她给讲服气了,那也真算有几分本事了,而此事对女学来说并不是坏事。

“就依你。”陈夫人虚点了点,“但你可别拿不是当天所讲的内容为难别人。”

陈淑云一心想要看看那位夏掌柜肚子里到底有多少干货,便一口应下:“您就放心吧,这点子规矩我还是守得住的。”

陈氏一族是书香世家,府里的小姐们比旁家来眼界学识自然也要高出不少。陈夫人办女学,陈氏族中的夫人姑奶奶们心思也活络起来了,想着自己能不能捞个讲学的职位,为人师,哪怕是收女学生,那也是一件颇为荣耀的事情。陈淑云没想到自己还没开口,陈夫人最先定下的讲学竟然是个村姑,这岂不是明晃晃的打脸么!难道她的学识还不如一个村姑?陈淑云打定主意等知道夏君妍讲学的内容后,会去也要好好准备一番。不过她不是仗着读书多就欺负人的女子,若是见夏君妍实在是窘迫,她自然不会步步紧逼了,但这个教训还是要让夏君妍知道的,读书人的事可不是一个认得几个字的村姑就能随便插手的!

夏君妍还在热情的介绍自己新开的铺子。说起来更像是个杂货铺,但里面主要卖的都是女子喜欢的小玩意,其实就是后世的精品店。

各家的娘子们少说也在云安镇上住了五六年了,几乎能逛的地方都去过一遍,古代娱乐项目太少,夏君妍这新铺子便是她们下一个消遣的地方。不少人已经嚷着让夏君妍早些开张,好去一饱眼福。

夏君妍像被众星拱月一样,李春娥见左右都没人在打理自己了,不由气的悄悄往后退了几步,摔了帕子走开了。

“你可瞧见那李春娥的样子了么,哎哟哟,幸亏夏掌柜没开绸缎庄,不然她肯定要活吃了你。”从陈府离开后,黄娘子的心情一路高涨。

夏君妍道不介意与黄娘子说说话,便道:“这丝绸布匹的买卖需要有些路子才行,我那小家小业的不过是闹着玩罢了。但话又说回来,大的买卖做不成,若是娘子们想做几件样式新鲜的成衣,我哪里倒也有绣娘能做出来。改明儿我将模子做出来了,便送到府上给娘子们看看。”

黄娘子听着眼前一亮,她就知道夏君妍并不是要彻底放弃绸缎这一块,而是要先放个风试探几番。不愧是亲自做买卖的女掌柜,这心思果然细密啊。

走到了轿夫处,众人便各自散去了。刚才真姐儿一直没作声,之前夏君妍来黄府时,她也都只是坐在一旁安静的听黄娘子与夏君妍说话。此刻见夏君妍乘轿走了,这才悄悄拉了拉黄娘子的衣袖。

黄娘子有些疑惑道:“怎么了?”

真姐儿轻声道:“方才我从夫人那边走过,夫人说…过几日要请夏掌柜来女学里讲学。”

黄娘子惊的啊了一声,不远处的几位娘子不明就里的朝这边看了一眼,黄娘子拍着胸口惊呼道:“可吓死我了,方才不知是什么虫子从我跟前过去了。”说着,拉着真姐儿一起坐进了骡车里,待车帘子都落了下来,周围再无旁人后,这才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真姐儿点点头:“女儿亲耳听到的,夫人侄女还要来女学做都讲哩。听说夫人已经拟定了几位讲学,有夏掌柜,还有今天来的吴老夫人。娘,你说…娘?你在想什么?”

黄娘子沉默了半响,听到女儿叫自己,这才略回了神,猛地道:“夏掌柜来讲学的那天你一定要抱病,说肚子疼也好,染了风寒也好,总之一定不要去!”

“为何?”真姐儿有些不明。

黄娘子见她一副天真的模样,就急得要命,匆忙道:“我的儿,这世上最倒霉的便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陈夫人请了吴老夫人是常理,但请了夏掌柜竟然没有请她的侄女儿来,这里面就有些说头了。夏掌柜的确是个读书识字的,可她再怎么能耐能有陈家的小姐姑奶奶们能耐吗?你是我的闺女,而我与夏掌柜也算是有些交情,到时候陈娘子弄得夏掌柜没脸时,你在下面坐着是帮还是不帮呢?若是帮了,少不得要得罪陈府;不帮,那夏掌柜定然也会记恨你。”

真姐儿却道:“可万一夏掌柜的学问比陈娘子要高呢?”

黄娘子似听到什么笑话一样:“夏掌柜做生意有一套,但那都是些市井做派,陈府几十年的书香世家,教出的小姐若是比不过从村里来的夏掌柜,那才是稀奇事哩。”

真姐儿默默垂着头,镇上的大掌柜们哪个不是多少年的做买卖经验,还不是比不过哪个从村里来的夏掌柜么。

黄娘子见她不再说话,以为她是听进去了,安心了不少。又嘱咐道:“这件事你也不要在与旁人说了,记得以后在书院里离陶家的远一点,多与陈府的小姐们亲近。娘是过来人,照着娘的话去做,对你没有坏处。哎,我的儿啊,你什么时候能长点心哟。”说着,搂着真姐儿又是一遍遍的念叨,真姐儿只是安静的听着,也不知到底听进去了几分。

夏君妍从轿子里出来,付了银钱后,便风风火火往店里走。还没进到门口,长生不知从哪个角落里窜了出来,一把将她拦住,“阿夏姐,你现在可不能回去!”

“咋了?”

夏君妍热的厉害,为了装X,她今天特地雇了轿子,但这盛夏的天那小小的轿子简直就像是个蒸笼,又没个空调,轿夫也是慢悠悠的走,连小风儿都没得吹。她现在只想回铺子歇口气,好好喝一碗放在井水里镇好的冰绿豆汤。

长生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后面一个高亢的女声:“我说什么来着,我那大侄女儿肯定是要回来的!”

夏君妍眉梢顿时一跳,恨不得扭头就跑,但范氏已经走到她的跟前,脸上都堆着笑:“大侄女儿这是去陈夫人府上了吧,啧啧啧,瞧我大侄女这打扮,整一富家小姐的模样啊。我瞧着这整个镇上能有我大侄女这样气派的小姐可不多哩,大侄女赶紧进铺子里来啊,这大热的天,站在大太阳下作甚?”一副主人家的模样就挽着夏君妍的手往铺子里走,此刻铺子里倒还有两三个食客,范氏无比得意的炫耀:“各位吃好喝好,我大侄女儿的这儿的吃食肯定是满镇上最好的!”

夏君妍努力抽回自己的胳膊,笑道:“范婶累了吧,走了这么远的路,我去给婶倒茶去。”说着,就要溜。但范氏哪里肯这样简单放过,连忙道:“这些小事哪用得着大侄女亲自做,那个谁…”说着手指头立刻指向了姜小莲,“去给你们掌柜倒茶来,真是一点眼力劲都没有。都是我这侄女心太善了,不忍让你们多干些活儿,到是越发懒散了。”

夏君妍呵呵干笑。

范氏道:“大侄女儿这是从陈府刚回来吧,我听说今天那陈府的夫人连诰命夫人都请来了。”

姜小莲将茶端来,夏君妍赶紧拿起喝了一口,努力岔开话题,对姜小莲道:“去拿两碗绿豆汤来,少放些糖,淡些的。今儿太热了,甜的喝起来腻得慌。”

范氏毫不在意,又道:“要不怎么说我大侄女就是出息呢,连那陈夫人都给你下了帖子。可怜你婶子我一辈子是没见过这样的大场面,侄女儿不妨与我说道说道?”

夏君妍无法,只好道:“我也是有幸得了夫人的帖子去观礼,倒是与正经书院是一样的,不仅是我,镇上各府的娘子小姐们也一道去了。夫人留了午膳,又与大家说了会儿话,这才散了。”

范氏心急,一听到夏君妍提到今天的事就立刻道:“都有哪些人家的小姐被陈夫人收为学生了呢?”

夏君妍叹口气,心道若是今天不说清楚这位范婶子肯定是不会轻易离去的,只好又将今天所见的流程一步一步与范氏说了一遍。

但范氏显然想知道的不是这个,一脸着急的问道:“这么说,夫人已经收满了八位女学生了?不会再收了吗?不是说一年后还会再收新的女学吗?”

夏君妍一怔,有些不明白范氏所言。

范氏琢磨了一下,又道:“大侄女,你与那些贵人素有交情,不如去帮着婶子打听一下,那陈夫人一年后是不是还要再收学生。你也知道,婶子就一个闺女,平日里也是疼的要紧,样样都是比着镇上小姐来教的,一点也不输给旁人。论理,她也要喊你一声姐姐,你不妨就帮着自家妹子问一问。”

夏君妍没想到范氏竟然打着这样一个主意,顿时苦笑不得,便道:“这事儿我也不清楚哩,夫人挑学生自有她的看法,旁人是左右不得的。”

“大侄女儿太谦虚了,谁不知道就连陈夫子都夸过你呢,陈夫人再厉害还不是要听她男人的。”范氏道,“大侄女儿要是觉得问不出口,不如带着我一道去,我来问便是了。”

夏君妍默默扶着额,她真是从未见过如此厚脸皮的人。明明都暗示的那样清楚了,竟然还可以不依不饶。

“我知道大侄女儿脸皮薄,不知该怎么去问。我也不怪你,毕竟你也没个闺女,等你也有自己的子女后就会知道这做父母的为了子女啊,那是什么都能豁的出去。你妹妹的气度不是我吹,那在整个村子里都是数得着的,前阵子还有镇上的人来打听,想要提亲哩,被我回了。我方才听得你说的那几个女学生,其中有几个我以前也见过,只能算得上是平平,想来也是有人与陈夫人说道过,夫人拉不下面子才收的。教这样的女学生,夫人肯定受累又受气。等夫人见着你妹妹后,便会知道什么叫做好学生了。”

夏君妍傻眼,这般自卖自夸的口吻就连她这个做生意的都自叹不如。只好尽力劝道:“婶子且听我说。夫人已经收满了八个女学生了,况且一年后是否要收学生还是未知。这么早去问,夫人那边想来也给不出什么信儿来,不如过了半年后再来,这段时日婶子可以多教一些东西给妹妹,夫人喜欢诗词,让妹妹多背一些,若是一年后夫人真要收学生,到时候我一定提前回村告诉婶子,婶子将妹妹领来便是了。”

范氏顿时就不痛快了:“大侄女儿这是拿话搪塞我呢?真拿婶子没见过世面?这女学生都是要早早定下的,等一年后再说连黄花菜都凉了!你舅家的陶玉瑶便是一年后要去女学的。咋的,她能现在定下,婶子家的就不能现在定下?”

夏君妍以为自己对这便宜婶子已经够客气了,原本就没什么交情,仗着是一个村里的还蹬鼻子上脸了,端起了茶杯,笑道:“既然范婶打听的如此清楚,那边去问陶家人是怎么办到的吧,反正我是没那么能耐的。”

范氏没想到夏君妍说翻脸就翻脸,现在还端茶送客了。想她腆着脸来奉承,当初这丫头回村的时候还是她第一个来看望,还留了鸡蛋给她,这丫头竟然一点情面都不讲。立刻就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好呀,还真是赚了几个铜臭就把眼睛给顶脑袋上了,仗着自己攀了高枝便不拿村里人放在眼里了是不是?你也不想想,你是从双河村里出去的,在镇上根子又浅,若是范了什么事还不是要村里人帮你撑腰!”

夏君妍不欲与她胡搅蛮缠,吩咐姜小莲送客。

范氏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哟,这是端架子了!你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呢!成日里与一些男人厮混在一起,也不晓得自己是个什么名声,给你几个好脸子还蹬鼻子上脸了,我呸!”

“请——”姜小莲听到范氏这样的话,立刻沉下了脸,连推带搡的将范氏带出铺子。但范氏那体格是姜小莲的两个,夏君妍见状连忙将姜小莲先扯了回来。这要是动起手来,姜小莲肯定不是她的对手。

范氏见她们不敢动自己,越发得意起来。干脆走到了前面大堂里,四处嚷嚷:“我这侄女儿可不得了,村里人的照拂下开了这铺子,如今抖了起来,竟是嫌弃我们这些穷亲戚哟!”

钱贵听她嚷的实在是不像样子,正要上前,范氏立刻喊道:“你算什么玩意儿也敢碰我?”

钱贵见她那体格,恨不得先吐两口,大步上推着她走:“别在这儿闹事。”

谁料范氏立刻就横坐在了门栏上,拍着腿哭道:“哎哟,要打死人啦!!这是嫌俺们这些穷亲戚丢人啊,才说了几句话就要赶人走了,也不想想自己当初落魄的时候还不是村里人帮衬着过得!如今竟然还让这个赌坊里出来的害人,哎哟,我可要被打死啦!!”

夏君妍头疼的走了出来。钱贵一脸“卧槽”的样子站在不远处,哪里还敢在上前半步,若是个混混打也就打了,偏偏是个撒泼的妇人。

范氏一肚子的气,在村里的时候哪个不是要让她三分颜色,这夏家丫头每次见到她可都要客客气气的,这才几个月不见,竟然敢对她端茶送客了!不就是仗着自己有间铺子么,等把这生意搅和黄了,看她还拿什么耍威风。范氏赖在地上撒泼:“真是好心当作驴肝肺啊,我做婶子的好心好意带了鸡蛋来看她,可她仗着如今当上掌柜了,说不到两句就要赶我走啊。”

周围的人正要说什么,突然看见门外不远处正走来一个人,食谱里的食客们顿时各个都禁了声,有胆子小些的已经悄悄溜走了。夏君妍目瞪口呆的看着慢慢走近的那人,而范氏对四周的变化浑然不觉,还在哪里骂,那些乡下市井的粗话,已经以夏君妍中心,祖宗十八代为半径开始画圈了,句句恶毒之极。

“我说你这是做什么这么急呢,旁人说你在外面养着野男人我还不信,如今这天还没黑呢,就急着赶我走了!呵,是想着跟什么野男人私会吧!果然是个不干净的!”

范氏心中颇为得意。既然夏君妍是个给脸不要脸的,也就别怪她这样做了!正要站起身,却见地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道拖的长长的影子。那影子的模样看起来格外高大,范氏有些好奇,缓缓起身回过头,正对上一张阴沉到恨不得滴出墨的脸。

“妈呀!”范氏吓得一个撂蹶,整个人往后退了好几步,夏君妍忍住笑,颇为无辜的眨眨眼,莫如深更是没想到自己刚回来就看见这么一出好戏。

范氏没想到真的有个男人出现了,而夏君妍那眨眼正好落在她的眼里,范氏脑子转的极快,立刻就对着四周喊道:“瞧我说什么来着,这情郎来的倒是快的很,哟,这是来护食了。我呸!一对狗男女!”

第七十三章 关切

范氏还在那里叉着腰骂,但渐渐的,看见莫如深腰间的佩刀后,那声音虽然依旧大,和听着却开始有些发颤了。正巧莫如深随手扶在了佩刀之上,眉头微微一皱,原本就冷峻的脸显得越发冷酷。范氏吓得整个人都不敢动了,额头上冒出斗大的汗珠,颤抖的牙齿:“你…你…你到底是…是谁?别…别以为、老、老娘会怕…怕…了你…”

夏君妍知道莫如深不会和这种妇人计较,眼瞧着戏看得差不多了,迈着轻快的步伐上前微微一福,“莫大人,真是好久不见了,这是办差回来了么,想吃些什么呢?”

“莫莫莫…大大大大…大人?!”范氏下意识的啊了一声,顿时冷汗淋漓,不可置信的侧头望向夏君妍,夏君妍正冲着她微微点头,好心的提醒道:“对啊,这位是咱们云安县的莫捕头,莫大人。”

范氏当即僵住了,僵硬的脖子看了看夏君妍,又看了看莫如深,在她骂了那样的话后,所骂的人竟然是镇子上的官老爷!范氏噗通一声,直接跪在了地上,想要喊求饶,可牙齿打颤的一个字都说不来。

莫如深大步流星的直接走进来,夏君妍忙不迭的将椅子拖出,请莫如深直接上座。

莫如深:_不用这么客气。

夏君妍:^_^没事儿,快坐!

钱贵:卧槽,捕头大人和我家掌柜的眼神交流我看不懂啊!!

莫如深心里叹口气,原本是打算看一眼就走的,没想到夏姑娘这事儿又闹事了,小姑娘家做买卖果然容易被人欺负,没有他盯着就是不行啊,又来了一个找死的!

“你是何人?夏掌柜为何要赶你走?”

范氏哪里还敢在官老爷面前造次,低着头给了自己的一巴掌,跪在地上膝行到夏君妍跟前:“民妇…民妇知错了。是民妇被猪油蒙了心,大侄…夏大掌柜,我这人嘴巴有时候就是没把门的,您大人大量,千万别跟民妇一般见识啊!”

夏君妍温和道:“其实我也知道,婶子是爱女心切一时间急了才会口不择言,对我说的那些话都是无心之失。”

“对对对!!”范氏心里陡然一动,连忙仰着头,“这都是婶子的无心之失,婶子再也不敢了,这就给大侄女赔罪。”

莫如深都不忍心瞧那蠢妇了,被夏君妍下了个套还不自知,左手端起夏君妍方才递来的茶喝了一口,等她的后半句话。

“可婶子方才辱骂了朝廷命官,这…”

范氏顿时大惊失色,尖声道:“官爷,我那也是…也是…”对着夏君妍她还能辩解,如今对上了莫如深,范氏只觉得自己直接坠入了冰窖,一股巨大的恐惧感直接笼罩了她,仿佛有人掐住了她的脖子,竟是连喘气都有些困难。

莫如深对着门外闻风而来的吴大等人摆了摆手:“带走!”

几个捕快迅速进了店铺,直接将范氏架起。范氏一声尖叫,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夏君妍关切的上前了几步:“莫大人,我婶子身子不好,您看…”

莫如深淡淡瞧了她一眼:“辱骂朝廷命官,按律应杖责四十!”

范氏吓得顿时挣扎了起来,可她哪里挣脱的过这些捕快们,又不敢乱喊,可怜兮兮的冲着夏君妍使眼色。夏君妍为难道:“这四十大板打下去岂不是半条命都没了。莫大人,我婶子是乡下来的,也没甚么见识,您看能不能宽容些。”

吴大笑道:“夏掌柜,您刚才也听到了,这老货凭空就拿你的名节来说事,嘴上说着无心,做得却是最最恶毒的事。不打她四十大板她就不长记性!依着自己年长些,就拿着长辈的范儿来压人,也不瞧瞧自己是什么坑里爬出来的,来这里装什么大头蒜呢,还真当这世上没王法了吗?只有衙门中人才能配官刀而行,这老货连这点眼力劲都没有,打死也是活该!”

范氏缩着脑袋,早就吓得瘫软无力。

夏君妍此刻倒是没有再浇油了,方才散去的人这时候又渐渐走了过来,亲眼看见范氏被捕快们带走。她虽闹的厉害,但那做法也忒难看了些,这周围都是做买卖的人,对这样的泼妇也都心里明白。倒是左右四邻走来宽慰了夏君妍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