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君妍立刻问道:“那我三天后回村可好?”

“行。”刘老六没想到事情竟然会这么顺利。也是,一个孝字压下来,她还能翻出什么花样吗,夏君妍这丫头在能耐,能大的过祖宗礼法吗?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夏老六和洪氏二人把心思藏的深深的,又婉谢了夏君妍留饭,留下了送来的土仪略坐了一会儿便起身要走。弄得夏君妍倒不好意思了,觉得自己有些小人之心妒君子之腹。

“送到这儿就行了,你忙你的去吧。”夏老六摆摆手,示意夏君妍可以回铺子了。

“镇门口有回村子的牛车,左右也不远,我送你们去。”

正说着话,一顶墨绿小轿映入众人眼帘,孙大掌柜最近有些伤寒,加之年纪大了出门便小心了些。下了轿,见夏君妍站在门口说话,一时间也拿不准要不要过去。反倒是夏老六眼尖,一眼便看见了这个穿戴不俗的老头儿,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子。

“孙掌柜,您来啦。”这番动静夏君妍自然也看到了。

孙大掌柜拱拱手:“您这儿忙着呢,我站着等等不碍事。”

乖乖,这么个体面的人竟然对夏君妍这个小姑娘称“您”,洪氏顿时来回看了好几眼,她家的侄女儿在镇上真的混成个人物了?

夏老六比自家婆娘要更把持的住,虽然心下惊疑不定,但面上倒也淡定,顺势道:“瞧你这忙的,不必送了。”

孙掌柜急吼吼的来自然是为了商会的事,夏君妍也不再坚持,便喊了钱贵送送夏老六二人。

洪氏一步三回头,被夏老六暗中扯了扯袖子,这才回了神。又一见身边多个高瘦的伙计,只听夏老六客气问道:“你们掌柜的每天都是这样忙吗?”

钱贵向来都跟领导保持高度一致,夏君妍都亲自将二人送出来,之前还准备将他们一路送到镇门口,可见这位六叔是不差的。

“那是自然。我们姑奶奶又要顾着铺子的事儿也要去商会,除了饭点能见着她外,其余时间都是见不着人的。”

“商会?”夏老六今天才来到镇上,对于这个词从未听过。

“就是咱们镇上布庄的大东家们都在一起商量着事。”钱贵也不是很明白,“总之很厉害就是了。”又颇为得意道,“会长是周记的大东家,周大老爷,您知道不?人家在州府都有宅子呢!不过咱们姑奶奶也不差,如今她可是周记的二东家,就算是周大老爷见着咱们姑奶奶,也是客客气气的。方才您看见的那个老头,那可是周记布庄的大掌柜,在咱们姑奶奶跟前也就是个伙计了,谁让姑奶奶是东家呢。”

钱贵说的唾沫横飞,夏老六两口子却是面面相觑。一方面觉得这小伙计在吹牛,可刚才那一幕的确给他们带来了非常大的震撼。

“那妍丫头真有那么大的本事?”回到家后,洪氏有些不确定的望着夏老六,“你说她那么大的能耐关于过继的事还真能应下?”

村里人只知道夏君妍去镇上了,但在这个交通基本靠走,通讯基本靠吼的年代,隔着这么远的距离想要了解一个人也是非常困难的。范氏倒是亲自去了,但那个时候夏君妍是开了家食铺,而且生意也只是刚刚起步罢了。可单就如此,却已让人眼红不已。如今又过了几个月,竟然开了布庄,更是摇身一变成为周记的二东家。

“她怎么就成了别人铺子的东家呢?”洪氏蹙着眉,“那个周大老爷是何许人…难道?!”洪氏一惊,顿时压低了声音,“她给别人做了小?”

夏老六眉头紧锁:“乱想个啥,你今天又不是没看见她的打扮,依旧是个丫头样,妇人鬓都没梳。”

“哟。”洪氏满脸不是滋味的的瞧了他一眼,“你们男人在外面偷腥,还在乎是丫头打扮妇人打扮的,不然你说说,别人好端端的,怎么就让她当了东家?”

夏老六还真顺着洪氏的思路想了一想,只是一刻,顿时吼道:“你当别人跟你一样是个蠢货?!她要是没点子真能耐,范家的婆娘能被打的在床上躺了三个月?这丫头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你瞧瞧安家的,咱们得先把她哄舒服了,后面的事也就好办咯。”

洪氏默默翻了个白眼:“别人都是想着生儿子,你倒好,把儿子往外面推。万一真被我说着了,惹得镇上的那个什么周大老爷不快,咱们几条命都不够赔的。”

夏老六气得发抖,叠声骂着蠢货,愚妇,败家婆娘!“她的家当你又不是没看到,纵然过继不成,有这么个富贵亲戚走动,难不成她还会记挂你这点子东西?!”

“还是我爹想的明白。”隔壁屋的夏大勇早就听到这边的动静了,“肥水不流外人田,一笔写不出两个夏字,按着族谱来说,咱们家和九叔家是最近的。正好四弟过继过去,咱们还能亏待了九叔的闺女不成。那个女人再有本事,一个孝字压下来她还敢不从?”

丈夫儿子都同意了过继的事,洪氏也不敢在多说什么。虽然有些害怕,但那明晃晃的银子就摆在眼前,岂能不心动?而且一定要抢在其他族人之前,把小儿子过继过去,不然拖得时间越久,说不得族长他们也要动这个心思了。

雅间里,正好也没什么外人了,当着莫如深的面,夏君妍将衙门批准的公文交给了孙掌柜。孙掌柜一页页仔细翻阅,确认无误后这才松了一口气:“总算是办成了。”

“这些时日有劳孙掌柜的,如今正好歇口气,把病养好了差不多也就到年底了。”

“是啊,想必今年能过的好年。”孙掌柜喝了口热茶,又问道,“到时候铺子里也会拟一个行程来,毕竟是商会成立的头一个新年,少不得要互相拜访一番。”

“这倒是件要紧事。”夏君妍立刻道,“只是我冬至前后怕是不得空,这行程的安排还请孙掌柜多多上心了。”

“冬至?”孙大掌柜有些纳闷,“夏掌柜是有要紧事要在冬至去办吗?”

“倒是有这么一件。”夏君妍不能露出无奈的样子,还得高高兴兴的说,“族里要修族谱了,本来我也对我那族中六叔说,这修族谱哪里是我能插手的。只是我家就我一个了,六叔让族里通融了一下,便也许了我回去。”

“夏掌柜没有兄弟姐妹?”孙大掌柜这个土著一下就抓住了重点。

夏君妍无奈的摇摇头:“亲的兄弟姐妹是没有的,表亲,堂兄弟们倒是还有。”

孙大掌柜顿时有些不知该怎么说了。这是夏君妍的自家事,他说了,若是卖了个好,自然不错;可万一说岔了,说不定夏君妍还会觉得他多管闲事。

“怎么了?”察觉到孙掌柜脸色有异,夏君妍有些好奇,又解释道:“我娘身子不好,只生了我一个。虽没有什么兄弟姐妹,不过你瞧我这铺子里里外外都是人,倒也热闹。孙掌柜觉得有什么不妥吗?”

孙掌柜小心翼翼的瞧了一眼莫如深,这尊大佛表无表情,一向都是猜不到他到底在想什么。

“这倒没什么…”孙掌柜艰难道,“只有一点…您没个亲兄弟,冬至又是修族谱开宗祠的日子,族里的长辈们见着了,少不得要问几句。”

“那就问呗。修族谱不就是要问这些么。”夏君妍危机意识为零,宗族观念为零。

莫如深也是孤家寡人惯了,但身为土著在这方面的常识还是要甩夏君妍一条街。见孙掌柜支支吾吾的,顿时明白了:“过继?!”

“就是这样!”孙掌柜长舒一口气,这不算是他说的,他就是点一下。果然,夏君妍唰的一下脸色变得非常难看,又碍着还有人在场,努力的找回微笑,一时间面部扭曲的厉害。

“这过继…是个什么章程?”

孙掌柜打算装死,但两道目光都望着他来,孙掌柜欲哭无泪,只能硬着头皮答道:“这过继的章程倒也不复杂,通常都会选在一个开宗祠的日子,对祖宗们禀告原因,然后在将嗣子的名字记到被过继那房的下面便可。”

“对嗣子的选择没有条件吗?”夏君妍紧张追问。

“这个嘛…”孙掌柜心说我又没过继过儿子,又没把儿子过继给别人,哪里知道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不过他倒也是听说过一些,“通常也是要两家人都商量好了才行。”眼见着夏君妍这幅模样,孙掌柜大约也猜到她的几分心思,干脆又卖了个好,“绝后可是大事,除非是一些不甚亲近的族人,大多数族里的长辈们都不会对此事坐视不管的。但过继一事牵扯着两家人,自然也是要和和气气的才好。”

言下之意是就夏掌柜你这种情况吧,过继一事基本上是板上钉钉的。您拒绝不得,不过倒可以自己去族里挑个兄弟出来,先下手为强啊。

送走了孙掌柜,夏君妍近来一直保持的好心情也没了。她倒是一如既往的去翻了律法,奈何莫如深亲口对他说:“有的时候律例也管不到宗族里去。”况且律法关于过继的事也只是一个大概,夏君妍完全处于劣势。

衙门也是不会轻易管到宗族的家事去的,况且依着这个时代里人的观点,你家都要绝后了,别人把自己的亲儿子过继给你,这可是件天大的好事,向来都是求之不得,哪有往外推的呢。

可偏偏夏君妍就是那个例外。

莫如深也有些无奈,这种事他也不好管。哪怕他蒙面去恐吓,但夏氏族人那么多且又占着理,真是一个棘手的事啊。而且他对这种家长里短的族中庶务一向不擅长,得找个懂行的…

“什么?”赵青扣了扣耳朵,他感觉自己好像出现了幻听。

“你只说要如何办?”莫如深沉着脸问道。

赵青哭笑不得:“人家过继是事出有因,师出有名。这家人都要绝后了,你拦着不让人过继,这不是缺德么!啊…当然了!”看见莫如深放在桌上的手渐渐握成了拳,赵青赶紧改口,“那家人若只有女子,只需找个上门女婿,再立个字据,以后生儿子定有一人与妻同姓,倒也是一条出路。”嘴里说着,心里却有些十分好奇——莫如深什么时候对这种事这么上心了?他到底在帮谁问啊。

谁料话一出,莫如深的脸更冷了,赵青缩在一旁不敢再出一声。殊不知莫如深此刻是郁闷无比,他要是现在能娶夏君妍,别说立一个字据,哪怕以后孩子都姓夏都没关系,可关键眼下不是…

哎!

莫如深心底叹口气,冷声道:“还有别的法子吗?”

第一一六章 对策

赵青此刻百爪挠心,好奇的要死,期盼着莫大爷能发发慈悲说个清楚。

莫如深沉默,沉默,继续沉默。

“啊——”赵青受不了了的抓住头发,“关于过继一向复杂,你不说清楚我也不知该怎么办!”突然脑中灵光一现,一脸八卦的凑了过去,贼兮兮道:“是不是…恩?那谁啊?”

莫如深斜眼看着他。

赵青顿时啧啧啧了起来:“真被我猜着了?还真是那个女掌…”剩下的话在莫如深的注视下缓缓地咽了回去。

这是这消息太过惊人,赵青安静了没几下,又跳了起来。此刻他身上还没好利索,一撅一拐的走到圆桌旁坐下道:“小莫啊,你太不地道了。这有什么,我赵青是那种嘴上没门的人吗?用得着防我防的这样紧,你那个…恩,那谁,到底出啥事了?你看我这吃人嘴短拿人手软的,沾你的光喝了这么多天的汤,人家出了事,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也得出把力气不是。”一副谄媚的模样,还亲自给莫如深倒了杯水。我们有理由相信,男人八卦起来的猥琐程度也是超乎想象的,无论这个男人是什么职业,什么年龄。

莫如深想了想,突然道:“你的任务也是在冬至?”

“对啊。”一提这个赵青就头疼。

“立了军令状?”

“恩!”

“几个人?”

赵青被问的一头雾水,但还是老实回道:“六个。”

“全尸还是人头?”

赵青:“…死的就行。”

莫如深喝了口茶,轻松道:“做个交易。”

“啊?!”

“那六个人交给我。”莫如深低声道,“你也知道我向来是不管那种庶务的,就交给你了。”便将夏君妍遇到的事与赵青说了一遍。

“不…不是,这…”赵青没想到自己就单纯的八个卦,怎么就把自己给扒进去了呢?赶紧道:“小莫啊,我又不是京兆尹,我也不懂啊。况且她这种情况根本就没法子拒绝!”

谁料莫如深很平静问道:“你想死吗?”

摇头,果断摇头!

“两个选择。”莫如深觉得自己真是越来越平易近人了,放在以前哪里还会给人做选择,直接下命令就行了。

赵青:“…”这有区别吗。

而且他这次要是帮了夏君妍,以后莫如深和这个女人的事发,他也逃不掉一个知情不报的责任!可现在要是不帮,赵青相信自己去单挑那六个人的时候,莫如深是不会出手的帮忙的。

赵青抹了把不存在的泪,心比黄连苦:“我要怎么帮啊。难道现在给她找个上门女…”一个眼刀瞬间飞来,赶紧改口道:“我想想,我想想!”

夏君妍也是郁闷不已。

“难道我长得就这么像一块肥肉?”正好夹着一块红烧肉,毫不客气的嚼了嚼咽下。

小玉与她是同村,听到夏君妍说起此事后,立刻回了一趟村与安大娘说了。安大娘听得先是破口大骂,随后便收拾了包袱赶紧来到镇上。

“夏老六这人以前就爱沾些小便宜。还记得上次找你大叔借耕牛的事吧,那真是不是自家的牛一点儿都不心疼啊,活活在地里犁了三个多时辰,都不让牛喘口气的!”一想到这事儿安大娘就气的牙痒痒,庄稼汉哪个不是爱牛如命的,哪怕是借着旁人家的,也都不好意思做的这么过分。这夏老六倒好,给了七八个鸡蛋就算完事,还到处嚷嚷着安家小气!

“他要真的起了这种心思,过继的肯定是他的小儿子柱子,今年虚岁有六岁了吧。”安大娘道,“那小子小的时候看起来还挺虎头虎脑的…”后面的话安大娘也不好意思说了,毕竟对方还只是个小孩。可长生就没这顾忌了,一听到是柱子,立刻就嚷道:“那小子就是混蛋!仗着他是老幺,大冬天的总让他姐帮他洗衣裳!她姐手指头都冻裂了,还说把他衣裳给洗坏了。”

经过安大娘的一系列科普,夏君妍总算是将夏老六家里给摸了个底。虽不是大奸大恶之人,但总喜欢占点小便宜。旁人不如他意就说对方小气,喜欢仗着辈分说小辈不孝顺。加之他又有三个成年的儿子,一般人家也不敢惹他。

“按我说,这事儿你得先下手为强。”一如这里所有人一样,安大娘并不认为过继是件坏事。但嗣子一定要选个好的,厚道的,才能算得上是夏君妍的兄弟。

夏君妍应付的点点头,心里却有了另一番盘算。在远离家乡上学的时候,她的父亲就曾对她说:不管在哪里,总会有些不长眼的会把别人的善良当做是一种愚蠢,别等到被欺负的时候才知道去反击,因为不管你再怎么去反击,这个人给你造成的伤害已经产生了,你要做的是将其扼杀在摇篮里。当一个人必须独自生活的时候,在某些场合里就必须显示出强势的一面,保护自己,也是警告对方。

她才不要做那块肥肉!

匆匆用过午饭,夏君妍便钻进书房坐了整整一个多时辰。姜小莲见书房门紧闭,颇为担心:“掌柜的不会出什么事吧。”

钱贵低着头给了自己一嘴巴:“都怪我嘴上没个把门的,什么都乱说。”

“也不能全怪你。”小玉叹口气,“就算你不说,那些事夏老六他们也会打听出来的。”

“什么时候过继不成,偏偏选在冬至。”姜小莲一向都是众人中最有反叛精神的,“这不是明摆着抢钱么,什么族叔,真够不要脸的。”

小玉摇摇头:“人家占着辈分占着理呢,而且他们家的确是和阿夏最近的一支。”

按着血缘关系来讲,两家人的祖父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几人正苦恼着,夏君妍突然推门而出,扔了句:“晚饭不必等我了。”便匆匆出门。日子仿佛回到了当初与周记斗法的时候,收敛了所有的温和,夏君妍高调的颇让一些人看不顺眼。

又与去了衙门与莫如深打了个招呼,拜见了柴县令。

“什么?”柴县令一脸狐疑,“你要借吴大他们?”

“正是。”夏君妍笑道,“如今我在镇上多亏了县令大人还有各家掌柜的照顾,也算是开了间铺子糊口,不至于挨饿受冻,想来我爹娘在天有灵也能放些心了。子欲养而亲不在,爹爹和娘在世时我没能尽多少孝,只希望让爹爹和娘的牌位供进宗祠,受着香火供奉。还望大人可怜我,虽然我六叔帮我在族长那里说了话,可夏氏的规矩,女子是入不得祠堂的。我想着,如果有吴大哥他们一起去,看在官府的面子上,族长也能通融一二,让我进宗祠给爹娘上柱香,说说话。”

不就是想衣锦还乡么。

这种心思柴县令表示:他懂!

连当初的楚霸王都感叹富贵不还乡犹如锦衣夜行,夏君妍身为女流如今能在镇上站住脚,想回去显摆一下太正常不过了。

前阵子由她整理的历年案宗和对本朝律例的看法,被柴县令归纳综合了一下写成了册子递交给了老上司,受到了极大的表扬。加上商会的成立,衙门能名正言顺的以商税的名义收红包,这也要多亏夏君妍的牵针引线,大家打了这么久的交道,这点面子自然是要给的。

“不需要莫捕头前去吗?”柴县令体贴的问了一句。

“这些小事何须劳烦莫大人。”适度的展示实力是警告,但莫如深去了说不定会起反效果。

“那就让吴大他们陪你走一趟吧,你一女儿家这么远的路回村也不安全,正好捕快同行也是保护我云安县治下的百姓。”

“多谢大人!”

夏君妍的红包给的十分爽快,吴大等人小心瞧着莫如深,见莫大人没反对,也就高兴的收下了。他们都是夏记食铺的老顾客,与夏君妍也很相熟,自家婆娘又经常和夏君妍搓麻将,顺带学几手小菜。所以大家对护送夏君妍风光回村的差事没什么不满。

“真的不要我陪你一起去?”莫如深再次问道。

“不用。”夏君妍挽着他的胳膊摇来摇去,“都是族中亲戚,他们又不会吃了我。况且有吴大他们呢,还有商会的掌柜们。”

你连商会的人都带去了…

莫如深也觉得自己不要公然插手夏氏族中事较好,赵青那厮…唔,那家伙虽然滑头,办事到还是靠谱的。便嘱咐道:“若真的推辞不得,你就先应下。”

“恩?”夏君妍眨眼。

“不用担心,大可来日方长。”

是她的错觉么,她怎么从这话里听出对那位未来的嗣子满满的威胁的味道?

“你…”夏君妍轻轻咬唇,“我不想让人过继过来,你会不会觉得我不孝?”

还以为莫如深最少会迟疑或者说出一大堆话来,谁料他就俩字:“不会。”

“你才是你爹娘的女儿,旁的都是假的。”见夏君妍一脸诧异,莫如深大发慈悲的给自己的话加了个注脚。

她可以不在乎其他人的想法,可莫如深是个例外,因为她喜欢他。夏君妍觉得自己很幸运,在这样一个时代找到一个理解自己的人。

其实莫如深的本意是:夏君妍的自家事,关那些族人屁事啊,管的比内卫(他)还宽!只是这样说不太雅,担心吓着他家小妞,便措辞温和了些。

第一一七章 过继

到了冬至那天,一行人浩浩荡荡往双河村而去。夏君妍如今的身份是周记二东家,周记和秀衣阁斗法了好几个月,伙计或许还不清楚夏君妍的手段,但掌柜们却都是服气了。加上她的入股仪式无比高调又正式的举行后,周记上上下下也不敢有谁敢小看她。须知周大老爷常年是住在州府的,夏君妍这位铺子二当家却是每天都在云安镇上的,讨好她都还来不及,哪里敢拆台呢。

孙大掌柜自然在同行之列,老友曹掌柜被夏君妍分到了秀衣阁这边指导小玉,今天也是一道前去。

“瞧东家这架势。”曹掌柜掀开马车帘,对着外面骑马的捕快大人拱手一礼,又往四周望了去,今天足足来了三辆马车。头两辆里分别坐着夏君妍和三位周记掌柜,后面跟着的一辆里是五个跑腿的小子。莫如深根据衙门值班表排了一遍后,让四位带刀捕快随行,此刻均骑着高头大马跟在马车旁。

孙大掌柜因年纪大了也不必与夏君妍避嫌,二人同乘在第一辆马车中。见到她这番架势,孙大掌柜心里已经明白了七分,又看见马车内那黑底鎏金的“祖荫万年”匾额,剩下的三分差不多也猜到了。

夏君妍手握周记三股,一旦有嗣子过继到夏老爹名下,说不得这三股就会被子嗣拿去。换个外行人来周记当东家,八成还是个没见过多少世面的小子,只是仗着嗣子的身份就能来周记吆三喝四,摆出一副东家派头…

想到此处,孙大掌柜顿时一阵恶寒。——夏君妍,你可一定要撑住啊!

由于过继一事目前还只是在猜测之中,夏君妍也并没四处嚷嚷,除了孙大掌柜外,周记其他人都只当她是单纯的回乡祭祖。

夏氏一族大多住在双河村西边,宗祠立在村郊。因祭祖一事,也有不少迁去旁地的族人纷纷赶回来,到让双河村里热闹非凡。

夏君妍一行十几人,自然是动静不小。又是有骑着高头大马的穿着官服的人随行,村中不少人都好奇的站在路旁。

“这是谁啊?也是夏家的人吗?”

“咦,那不是镇上的吴捕快么?”这是去过镇子的人,“快看,那个马车上是周记的记号!”

这话一出,好几个糊涂的问道:“周记的人怎么来咱们村了?我的乖乖,都说周记财大气粗,瞧瞧那些马,我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匹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