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兰也笑了笑,问道:“可能让我翻一翻?”

孟玉嘉道:“左右不过是些山川史书,二嫂子既然喜欢,我叫人给你送去?”

王兰一听,心中又赞了一句。这番对家人的尊敬大方,并且言语之间滴水不漏,让人极其容易生出好感。

“妹妹佳意,我本不该拒绝,只是可惜,我最头疼这些史书,妹妹还是留下吧。”

孟玉嘉也不再多劝。

王兰见状,不由的一松,看来她猜对了。

“嫂子今晚来寻玉嘉有何要事?”孟玉嘉扶着王兰离开了书架,然后坐到一旁的屏风前面的椅子上。

王兰这次来也不过是来交流感情,听到孟玉嘉这么一问,她还真的得找个话题。

“听说母亲将管家之权给了妹妹你…”

孟玉嘉一听,方才恍然大悟。

王兰嫁与了二哥,二哥又是三房唯一的嫡子,母亲不管事,她这个少夫人自然要接过来的。无奈母亲因为她要出嫁的缘故,所以让自己练手。本来在王兰嫁进前,孟玉嘉就曾将管家权还给过母亲,谁知母亲竟然让她继续管下去。

孟玉嘉想着,母亲只怕是在试探一番王兰。

如今王兰一日都等不了来向她要权,母亲只怕是不高兴了。

“嫂子是想接过去?”孟玉嘉直接道。

王兰其实也不明白为什么向来疼爱她的姑姑+婆婆为什么不让她管家,但是今天她来还真的不是想接过去。

多活了一世,王兰想得就多了。更何况,她知道这个小姑子的造化,她是不想得罪她的。

“妹妹不要误会,管不管家我都听母亲的,可是我挺担忧母亲对我的看法…我知道母亲疼妹妹,妹妹能不能多多提点一下我。”

孟玉嘉的面色缓和许多,这王兰还是拎得清的。

也对,新妇进门不得管家权,反而叫未出嫁的女儿家管家,不管性子如何好?也不免多想几番,王兰担忧母亲对她的态度也是应当。

“二嫂子且放心,母亲多次和我说二嫂子如何如何好…说来这管家权,还是妹妹要出嫁的缘故,母亲只是疼我…”

王兰脸上相应的露出释然之色,道:“听妹妹这么一说,我就放心了。妹妹尽管放心施为,我也好学学经验。”

孟玉嘉抿嘴不语,因为今晚过后,母亲就会将权力给与王兰。

“多谢妹妹。”王兰竟然起身给孟玉嘉施了一礼。

孟玉嘉连忙站起,亲自扶起王兰,道:“嫂子可别和玉嘉客气,咱们家里头和和睦睦的,真和我大礼了,二哥会心疼的。”

王兰面上一红,表哥比当初的那人对她要好得多,她现在无比庆幸她的选择。

孟玉嘉不动声色,王兰一直以来的表情都在她的眼里,她挑不出错,也没感觉到她的恶意,似乎可以让她放下心。

孟玉琪的话最近一直萦绕在她的脑海了,就怕这王兰对父亲母亲有坏心。

“对了,玉嘉还要向嫂子陪个不是。”

王兰抬起头,疑惑不解的瞧着孟玉嘉。

孟玉嘉微笑道:“去年嫂子盛情,让玉嘉去参加郡主的诗会,谁知道玉嘉身子不适没能来,玉嘉想想便觉得歉疚万分。”

王兰低声道:“这只是小事,妹妹不是也让二表妹来了?说来我也很内疚,竟然让二表妹出了意外。”说完,她的脸尽是惭愧之色。

孟玉嘉没有试探出来,她收回目光。

“这等事情岂是人所能预知,好在此次是福不是祸,二姐姐还说要多谢嫂子你。”

王兰一听,心念一动,试探道:“二表妹嫁与一个门第不高的秀才,到底是低嫁了。还不如嫁与那吴举人…”说道这里,王兰似乎反应过来自己说话不对,道:“对不起,我失言了。”

孟玉嘉心中一笑,不就是在试探她对婚事的态度?又或者在试探她对孟玉琪的态度?

孟玉嘉故作黯然,仿佛沉浸在嫁与苦寒之地的悲伤,她沉声道:“一切都是注定,上天既然安排了,自有她的道理。”

王兰心中一喜,上一辈子,她是直接请的孟玉琪和孟玉妍,不存在什么夺机缘之说。这一次她请的是孟玉嘉,可是结果没变,苦嫁还是到了孟玉嘉身上。

想想这意义不一样了。以前孟玉嘉是没法子只能听命,现在是孟玉琪抢了孟玉嘉的机缘脱劫,难保孟玉嘉不会怨恨孟玉琪。

王兰心中迫切希望这是真的。

作者有话要说:王兰的番外会有的王兰的意思是提起两桩婚事,虽然说举人好,但是别人都说他不如秀才,也是暗地挑动孟玉嘉对孟玉琪的不满

为妇之道(修)

“嫂子不必介意,您说得对,相比一个秀才,举人确实荣耀一些。”

王兰有些愕然,举人是比秀才高,可是这个秀才是仪郡王看重的人,将来出人头地还不是轻轻松松的?加上此番蒋子章又住在京城,孟玉琪嫁过去不需要伺候公婆,十足的自由。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高低。

王兰心中失望,却没有表现出来。端着笑脸和孟玉嘉一起寒暄,夜渐渐深了,她才告辞离去。

孟玉嘉自王兰离去,她打开今天王兰送的见面礼。

盒子里面是一副头面,流苏上的珍珠在烛光中异常晶莹,孟玉嘉摸了摸,然后将其收了起来。

“凝秋!”孟玉嘉向外面喊道。

凝秋很快进来了,她道:“姑娘。”

孟玉嘉道:“去打听一下二少夫人给与他人的见面礼是什么?”

凝秋点点头。

孟玉嘉躺在椅子上,王兰的神态语气不断萦绕在她脑海,一句句分析,最后得出,她和孟玉琪不和,并且希望她对孟玉琪不满。

记忆中,孟玉琪和王兰并没有什么交集,王兰怎么会不和呢?

“打听到了,二少奶奶送与六姑娘的是一对耳坠,三姑娘那儿是一团宫扇,四姑娘的是一副碧玉镯子。说起珍贵程度都一样,不过三姑娘的宫扇用意巧了一些。”

孟玉嘉心道果然如此,她手中的这份见面礼算来是最珍贵的了。

若是别人知晓了,也只会认为她在怜惜自己,在孟府里面,她和自己的关系最为密切。

“将东西都收好,登记造册吧。”

凝秋接过盒子,这一打开,不由一惊。

“是。”

***

第二日,孟玉嘉起了个早去三房正屋给母亲请安。

母亲刚伺候父亲去上朝,孟玉嘉来的时候,母亲正让丫环们给她梳头。

“今儿来这么早做什么?”王氏一边照着镜子,一边问道。

孟玉嘉见屋里人都是王氏身边亲近的,她走了过去拿着梳子给她梳头。

“昨儿嫂子来瞧我,有件事还要母亲拿个主意。”

王氏头转过来,孟玉嘉的手滑了滑。王氏拿着孟玉嘉坐到一旁的绣墩上,说道:“你来说说,她找你说了什么?”

丫环们继续给王氏梳头,孟玉嘉也就让她们去了,在绣墩上做好,道:“二嫂子说担忧自己在母亲心中的印象,想找我给母亲说说情。”

王氏笑道:“没要那管家权?不许说好听的。”

孟玉嘉这次根本不会说好听圆滑的,于是她将昨晚上两人说的前半部分一字一句的说了。

王氏笑道:“你的意思是?”

孟玉嘉道:“母亲抬爱,女儿已经学到了很多,现在是该静下心来待嫁了。”

王氏思忖了一会儿,道:“你可知道昨晚上你嫂子也来过我这儿?”

孟玉嘉疑惑的问道:“莫不是嫂子不愿管家?”

王氏摸了摸孟玉嘉的碎发,道:“昨儿晚上,你嫂子过来说她还年轻不懂事,幸好得你的宽慰,为了你和玉悠以后能好,所以她想多劳累你们两个。”

孟玉嘉不得不叹息王兰的大方,她还罢了,三个月后就离开了孟家。可是玉悠,至少还有三年。作为三房唯一的少夫人,她能三年不沾染权柄,可见是个懂得取舍的人。

“母亲答应了?”

王氏轻笑,道:“让你们姊妹练手也好,用不着三年,只等你嫂子生下咱们三房的长孙,我就彻底放心了。”

孟玉嘉一怔,母亲想抱养王兰的孩子?

王氏搂过孟玉嘉,轻声在她耳畔道:“儿子,孙子,才是咱们妇人最重要的依靠,至于丈夫…玉嘉别太放到心上。”

孟玉嘉面色一僵,王氏松开,装作无事人一般。

“谢母亲教诲。”孟玉嘉反应过来,

王氏这时候也梳好了发髻,她挥手让众人退下去。

“玉嘉你一向懂事,这也导致你思虑过多,你这样的性子,一旦动了感情就容易陷入不复之地,这样对你没好处。”

孟玉嘉惊骇到了极点,面色隐隐发白。

王氏见状生出爱怜之色,道:“母亲也只是给你提个醒,若是你的夫婿爱怜你胜过其他,前面的话当母亲没说过。若是像你父亲一般,或者如其他不成器的,你必须切记。”

孟玉嘉知道王氏在教导她,竟然告诫的话,若不是王氏将她当做了亲生女儿,必然不会如此慎重。

“女儿知道了,一定会谨记在心。”

王氏眼中有过伤怀,早年时她出嫁前不也是少女情怀,经历了这么多,少女的梦已经破碎。说来,她还是幸运的,她和丈夫说不上恩爱两不疑,但是也相互敬重,那些个通房妾室也爬不到她的头上来。

“至于孟玉妍,你且放心。她既然想进宫,我就让她进宫,等到她二十五岁出宫,看她可能找到好人家?”

孟玉嘉张大嘴,二十五岁出宫?莫不是做女官?

本朝后宫规定,女官若无得到宫内娘娘赐婚,需得二十五岁出宫,宫女便是三十。宫女是采买或者平民之女,而女官,一般是小户人家的女儿,大都数女官会在十□岁被宫内主子赐婚,大都数嫁与宗室和皇亲国戚,端得比之本身要来得荣耀。当然也有被皇帝宠幸成为妃嫔,以及到了二十五岁出宫待嫁的。

母亲竟然有门路让孟玉妍成为一个女官,并且能有把握让孟玉妍在二十五岁前一直在宫内服侍人?

心惊过后,孟玉嘉强自平复起自己的情绪。

“你嫂子的兄长娶的是宫里胡昭仪的侄女,已经打过招呼了。”王氏竟然将过程告诉了孟玉嘉。

孟玉嘉沉重的点了点头,她不会透露,也不会想着以自己之力改变这个事实。

王氏叹了一声:“望燕县那边的宅子也差不多修好了,若是你和姑爷过得如意,那宅院就给你当个别院,若是他们真的欺负你,那院子里我安排好些家丁奴仆,配上在县里置办的八家铺子里面的伙计,怎么也能护着你。”

孟玉嘉心中微酸,这一片子真心说来是她谋划而来,她从来就没有真正付出来过。

“谢谢娘!”孟玉嘉已经改了口,没有称呼母亲了。

王氏只是笑了笑,说道:“趁着还有些日子,你今日去宝楼挑挑你喜欢的式样,再去云霞楼扯几批你喜欢的料子做新衣。”

孟玉嘉点点头,心中思忖着选几样,自己亲手给爹娘做些衣服鞋袜。

两次让路

轿子出了府门,除了轿旁跟着的凝秋,还有祥婆子也跟来了,加上抬轿和护卫,这一行人已经有了十数人。

一路畅通无阻地朝着东南而去,京城的东南角上是京中繁华的地段。

这地段或许不是最贵重的地方,但是却是商业最繁荣之地。

宝楼和云霞楼便是这片繁荣之地中很有口碑的铺子,不少的达官贵人都喜欢在里面挑选合心意的东西。

进了东南小城门,人也多了起来。

偶尔也有和孟玉嘉一般乘轿而来的大家闺秀或妇人。

这时候轿子突然停了下来。

轿子的小窗口拉开了一个小角,外边的人看不到里边的情形。

“姑娘,岔道上来了一轿子,看车轿上显示的是承恩公傅家的。”

孟玉嘉回想了一下,方才想到承恩公傅家。

今上的原配皇后不就是出身傅家?不过当时还不是承恩公。后来圣上登基,按照惯例,晋升国丈为一等承恩公。

想着华阳公主,孟玉嘉道:“避开吧。”

凝秋点点头,虽然傅家没有实权,当时爵位还是大的。

轿子慢慢向后退去,这时,城门口突然传来十几骑奔驰的声音,孟玉嘉脸色微变。

凝秋眼见当先的一骑就要踏上前面开路的护卫,不由的惊呼一声。

好在,那一军汉及时拉住了马,身后的十几个军汉也停了下来。

“突那轿子,走的好好的,为何要后退?”凝秋连涨红,分明是被气红的。

祥婆子望向那凶恶的军汉,心中也发悚,可是现在她也不能让姑娘的贴身侍女去交涉,否则回了府夫人要怪罪了。

叫上几个护卫,祥婆子鼓起勇气走到轿队前边。

黑马打了个响鼻,祥婆子又被吓了一跳。

凝秋看不过眼,她本来就不是个胆小的,从灾荒中过来,连为了点吃的都见过打死人的事,怎么可能在有靠山的层面上害怕?

“恶人先告状,明明是你横冲直撞,差点撞了我家姑娘的轿子。这京城地儿,还未见过这么你这么生事的爷儿们!”

军汉一听,心气顿时有些不顺当,他本来也就想说说,可是听到这么个丫环责难,他牛脾气上来,顿时不服气。

后面的军汉见状,就有一人伸出手,道:“虎哥,找将军要紧。”

周勤虎瞪了那丫环一眼,就准备驱马离开。

凝秋道:“慢着,冒犯了人,连句话也不说说?”

周勤虎推开拦着他的兄弟,他是个粗人,加上有那么点家世,从小就霸道惯了。

“我不道歉又怎么着?”

凝秋知道自家姑娘的心思,今儿出府代表的是定述侯府的面子,真被几个粗鲁的军汉折了面子,也是叫人笑话的。所以,凝秋才这般不依不饶。

大齐立国多年,也渐渐形成文官为主的体系,武官和文官的差距也越拉越大,本来想着这军汉的甲胄不怎么的地,他定然也是个好说话的。只要赔过一场,也算两清,谁知道她竟然遇上这么一个蛮横的人。

凝秋皱起了眉头,带出来的护卫怎么可能是那十几个军汉的对手。

祥婆子见那军汉生气要冲撞过来,立刻急声道:“放肆,我们是定述侯府的家眷,你那军汉竟敢冒犯!”

周勤虎挑了挑眉,定述侯府?他好怕啊!

孟玉嘉敲了敲轿子,凝秋一怔,连忙吩咐轿夫将轿子放下来。

凝秋微微掀开轿帘,孟玉嘉对她轻声说了几句。

“道不道歉全在于你的德行,听你的口音是打北边来的,我家姑娘说了,你们这些前线勇士的拼搏才换得北边的安宁,所以今天就让你们先走!”

周勤虎一愣,他没想到那丫头从轿子出来就这么快改变了态度。

开始听到关于“德行”的暗讽,他的脸还有些黑,不过后边听到她称呼他为勇士,并且还准备让位,周勤虎生出一种知足的感觉。他脱离家族从军,甚至还去北边从军是为了什么?还不就是保家卫国。

这浅浅的一句,就有着感激和敬重,周勤虎恼火的心立刻被安抚下来。可是他也不想道歉,拉着周勤虎的年轻人自然感觉到虎哥的尴尬情况,他笑出声来,算是打个局面。

“多谢姑娘体谅,我等有军务在身,疾驰之下冲撞了姑娘,向姑娘道歉。”他的话落,十几人齐整的行了一个礼,端的一个纪律严明。

周勤虎也不例外,同样行了一礼。

众人均是一怔,不少看热闹的人也都赞叹不已。

凝秋舒了一口气,还是姑娘厉害,几句话就化解了危机,将定述侯府的颜面全部占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