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随即将目光放回到妹妹的身上去:“起来吧婧宇,多年不见,你竟也长大了。”

群臣皆惊,看着这出闹剧。

扶苑一手轻轻揉着额头,脑中嗡嗡作响,实在是难过得紧,挥手叫文十三过来清场,将宾客都送了出去,那戏班子也撵了走。

婧宇太女对她拱手:“多谢长公主成全,可我北唐战神,又是我的皇兄,他身份高贵,如何能屈膝在你公主府,只做一个面首呢!”

十三来扶,扶苑起身,虚搭了一把,这才站稳。

玉玲珑拦住她的去路,勉强扯出一丝笑意来:“我国姓王,名应承,公主应我一事,金口玉言,可还算数?”

长公主扶苑嗤笑出声:“我应你?哪个回来应我?玉玲珑已经不在了,你来讨要算是哪个?”

他心中苦涩,却仍旧拦着不许她走:“你我夫妻十几年,明明说过什么事都应我,如今不过是换了个名姓,就半分情意都不顾及了吗?”

她抿唇,看着他的脸:“你想要什么?”

左右已经再无闲杂人等,男人定定开口:“火器,南唐在北唐以南,足以自保,而北唐没有战神,却受他国窥探,南北签订协议,连成盟国。”

扶苑看着他,心如止水:“十五年了,你潜伏在我身边,还没找到如何制作火器的办法吗?你若顾念半分夫妻情意,又如何开得了这个口!”

他也不急,只慢慢劝着:“或许一开始我动机不纯,可十五年了,玉玲珑的心早就给了公主,北唐需要庇佑,我想留在公主身边,只能求公主给火器图赐予北唐,更或者说,北唐一旦进入战乱,南唐也永无宁日。”

她凤目微眯:“你这是在求我?”

玉玲珑一撩袍角,单膝跪下,只听婧宇公主惊呼一声,他挥臂止住她过来的步伐,只抬眼看着扶苑,毅然道:“是的,我求你。,公主向来心狠,求公主留下玉玲珑!”

文十三轻轻扶着她,低眸看着他:“哥哥若有心,便别让公主为难,我南唐的守护神,如何能拱手相让!”

她轻轻点头,当初两国开战,也不过是因为北唐企图吞并南方,如今才保十几年平安,她决计不能因为儿女情长而让国让家都陷入危难当中。

再不犹豫,扶苑一脚点在他的肩头上面,见他仍旧跪立不起,更是用力:“起来吧,我受不起你这大礼,世间再无玉玲珑,盟约可以签订,皇子殿下还是跟随婧宇殿下走吧。”

玉玲珑伸手扶住她的脚,轻轻放下:“公主可是想好了?玉玲珑不值得公主的一张火器图?”

她拂袖而去,仿若未闻。

“送客!”

“皇兄!”

婧宇太女过来搀扶他:“皇兄何必如此求她?”

他却只看着她的背影,将她拂开:“你不懂。”

她微恼:“不论如何,皇兄也不能做她公主府的一名面首,有失国体!”

玉玲珑却是叹息:“所以我想,或许给我一个名分,我也就认命了。”

她听他语气,一副哀怜模样,微微皱眉,北唐战神当年神勇,如何的意气风发,如今哪曾想为了一个女人便成了这幅模样,怎不愤恨。

文十三送了扶苑入院,又出来相送:“太女殿下,请吧。”

她看着兄长,玉玲珑却看了眼内院,见她催了又催才道:“走吧。”

门口北唐侍卫无不欣喜欢愉,振奋疾呼:“长皇子千岁!”

他站在公主府的大门口,再回首时,已恍如隔世。

男人凝望着朱门深院,那双丹凤眼不禁紧紧闭上了,如若真的离开南唐,那便是从此恩爱成绝响,世间再无玉玲珑。

却说扶摇随着顾家兄弟坐车到了顾家,顾燕北先行下车 ,他站在车前,将车帘掀开,特地柔和了语气说道:“下车吧。”

顾凤栖伸手来扶,她瞪了他一眼,自己钻出车厢利落地跳了下去。

大门开着,顾燕北对着她伸出手来:“过来。”

扶摇故意背起手来,笑道:“我自己有手有脚,不用人扶。”

他见她抬脚便走,也转身走入,里面早就得了消息,也是之前早就知会好了,顾燕北走在她的后面看着她背后绞在一起的两手,微微垂眸。

众位奴仆跪倒在旁,扶摇走在前面,蓦然转身伸手挥过:“我在公主府也不讲究这样的排场,实在太多礼了,将军让他们都起来吧。”

顾燕北却趁机牵起她的手来:“不必,郡主受得起。”

说着牵着她向前走起:“你们都仔细听着,从此郡主便是我顾家未婚妻,她的话就是我家主的话,好生伺候着。”

扶摇心中冷笑,却是跟着他慢慢地走。

两边奴仆皆应声,就在路的尽头,站着顾若善,他脸色微红,对着她微微地欠身。

顾燕北停下了步子:“若善你们也认识,以后更要相亲相爱。”

少年轻轻点头,偷眼瞥着扶摇。

她对他眨眼,眉宇间尽是随意的玩笑之意,顾若善想开口说点什么,却是不知从何说起。少女也是对他熟悉一些,走过的时候还对他笑笑,惹得他的脸更红了。

走进后院,西厢房已经收拾好了,顾燕北将她送进房内,带她四处走着看看。宝林不在身边,她又住在别处,只觉得十分的不自在。

顾家后院走了一圈,也没觉得有什么好看的。

顾燕北离开之后,顾若善带了小猴儿过来,它一见了她吱吱直叫,显然是还记得她。扶摇摸出一颗糖来,来回逗弄着它,它翻起了跟头,后又过来讨糖吃。她递给它,小家伙就跳进了她的怀里,在她的肩头爬上爬下的玩。

扶摇将糖扔给顾若善,猴儿便又跳到他的身上,他知道她是存心逗猴儿玩,也扔了回来,小猴儿来回的跳,忙得不亦乐乎。

她笑:“这猴儿真傻。”

话音刚落,少年却是捏住了糖果,他先前还腼腆着的脸沉了下来,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莫名得觉得诡异,猴儿吱的一声跳到扶摇身后,它警惕地从她肩头探出头来看着他,他冲猴儿伸出手来,掌心摊开,里面放着那颗糖果。

扶摇也未察觉,伸手拿过来捏在手里举在肩头处:“不逗你了,给你吃吧乖猴儿。”|

小猴儿小心翼翼地伸手接过来放入了口中,她伸手抓住它的一只小手,不顾它的挣扎扯了胸前来。

“你们家这猴儿有名字吗?”

“…”

顾若善不说话,却坐了过来,挨着她一起低头看着猴儿,只吓得那猴儿毛发都竖起来了,拼命挣扎着怪叫。

扶摇按着它,想叫它躺平了挠肚皮,可惜它已然受了惊,说什么也不肯摊开身体,将自己缩成一团,一味地叫着。

“诶呀你别乱动,你看它不让我碰它。”

|“别动。”

顾若善一手抚上猴儿是皮毛,轻轻抚摸着,那猴儿顿时一动不动,作装死模样。

扶摇大喜,也伸出手来,少年拿着她的手轻轻在猴儿的肚皮上面轻轻挠着痒痒,可怜的小猴子想逃跑却不敢乱动,被挠得浑身难受也不敢出声,小姑娘倒是开心了,揉了它半晌才松手,它趁机从窗口处跑掉了,就再未回来。

她起身洗手,一边和少年说着话:“这婚事你别当真,说不定用不了几日,婧宇太女一走就会解除了呢!”

顾若善默立一边,在屏风后面也洗了洗手,擦手的时候见她表情怡然,略显不悦。

扶摇晃到书架处,来回巡视着:“这以前是谁的屋子啊,全是些兵法的书。”

他走到她的身边,默默跟着她。

小姑娘挑了两本,可一拿在手里就看不下去了,重新又放回架上去,如此三番也没了耐心,要走开了去。

顾若善盯着她的手看了半晌,见她要走,伸手来拉。

这一动作十分的突兀,少女侧身避开,她惊讶地看着他:“顾若善,你拉我干什么?”

少年却恼,伸手又过来拉她的,她后退两步躲了开来,仔细盯着他的脸,那种诡异的感觉又从心底浮现了开来。

他二话不说,却是两手来擒,却是用的擒拿法。

扶摇最下意识的的反应,自然是避开,可少年身形奇快,左右不到两个回合,便将她双臂都扳住了在身前。

她越发的恼怒起来:“顾若善!你干什么!”

他拧着她的胳膊,却是欺身将她挤在自己与桌子当中,少年唇边露出一个兴奋的笑意来,张口便咬住了她的双唇,将她的惊呼声吞进了口舌当中。

扶摇吓了一跳,他却细细地品尝起来,松口时侯,听见他说:“我的 。”

然后她只觉得颈后一痛,便失去了知觉。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

扶摇猛然从梦中惊醒,发现自己被人死死地抱住,她低头一看,少年和她都合衣而眠,他搂抱着她的腰身,脸就贴在她的胸前睡得正熟,桌上烛火跳着火花,也不知是什么时辰了。

她后颈处还有点疼,揉了下顿时低呼出声。

少年还在睡,她恨不得也伸掌拍死他,却见他睡颜深沉,唇角还似乎有口水之类的痕迹,十分的可笑。

她摇摇头,让自己清醒一点。

竟然敢劈晕她,扶摇连踢带踹将人推了床里去:“顾若善你个混蛋,打死你!”

少年睁开迷茫的双眼,一对上她怒气冲冲的脸,抓起薄被来将自己捂紧了不敢见她。

她怒意未消,肚子里面却咕噜咕噜叫了起来。

从公主府里面出来的时候还是早上,一天没吃东西了只感觉十分的饿。

扶摇起身下床,外间有一小厮一直等着她醒,赶紧现身说道:“郡主饿了么,将军请郡主去前堂。”

说着提过了灯笼,她恨恨瞪了眼还在被底的少年,赶紧跟上,准备去告状。

前堂只摆着一方桌,上面一壶清酒,一饭两菜。

顾燕北卷着袖子,正将筷子放下,伸手请她道:“一天没吃东西了,饿了吧,顾某在边疆常给幼第做膳食,郡主过来尝尝?”

她余怒未消,坐了过去:“顾若善刚才出手将我打晕了…”

男人脸色未变,显然是已经知道了:“若善总爱淘气,郡主莫搭理他。”

将她打晕了,也算淘气?

她要待理论,一低头看那米饭却不是平日吃的白饭,顿时惊奇道:“这是什么?”

顾燕北坐了她的旁边,伸手将饭菜送了过来,他语气轻柔,因为声音实在好听,又消了她三分恼。

“青精饭,以谷为重,做起来十分麻烦,要一个多时辰不停地看着,常吃有美颜功效。”

“…”

他一个男人还懂得这些?

饭菜的香气飘了鼻尖处徘徊,扶摇的注意力一下就被他的手吸引了过去,因为常年习武,他拇指和食指间有厚厚的茧子,可尽管如此,顾燕北的手骨节分明,动作起来还是十分好看。

她拿起了筷子,一时间将顾若善那小混蛋给忘记了,就随口问道:“这些该不会是你做的吧?”

男人点头,在她讶然的目光当中露出了一丝笑意来:“公主有言在先,小郡主来我顾家,必当我兄弟事事亲为,照顾周到。”

他定定地看着她,声音当中尽是蛊惑地慵懒:“鞍前马后,在所不辞,小郡主尽管看着,这婚事决计不是玩笑。”

作者有话要说:上一章中奖的亲:22楼花非花。

O(∩_∩)O~

谢谢大家的支持,我会加油的,尽量的更。

玉玲珑要是会离开公主的话,那就不是玉玲珑了,哇唔我剧透了。

别着急哈,他会乖的~~~

巫山云雨

第二十章

男人半边脸上,伤疤犹还可见。

扶摇一口米饭在唇齿间,是吞下也不是,更不能吐出来。

这米味苦,一下就没了食欲。

她勉强咽下,抿唇放下了碗筷。

顾燕北挑眉看着她,见她拿出帕子来擦嘴,柔声问道:“怎么了?”

少女一本正经地看着他:“将军确定是想亲自照顾我,而不是想故意将我气跑?”

他嗯了一声,声调拉得老长,动听得紧。

她自动忽略掉这诱人的声音,不悦道:“这米苦,将军不会不知道吧?”

男人笑,下意识抚着自己伤了的脸:“青精饭以谷为重,想必郡主从未吃过,我在边疆经常食用,味道还可以,再试试?”

她从小最爱甜食,有一点苦意思的东西都不想尝试,抱臂看着他,扶摇微恼。

顾燕北自己便也盛了一碗米饭,当着她的面吃了起来,他动作优雅,十她有种错觉。原来这世间的男人,不只是沈悦西那样才会举手投足都吸引着人。

她的脑海当中,顿时闪过他那日百步穿杨时候的模样。

更是恼了些:“我看将军是故意的跟我作对,我不爱吃这样的米饭,难不成是给我的下马威?”

他将口中米饭咽下,这才抬眸看着她:“君子坦荡荡,我迎郡主进门,为何要给你厉害看?疼你都来不及。”

这话几近于调侃,偏偏这张脸又正经无比。

扶摇看着他,他吃得不慢,一会儿的功夫一碗米饭都进了肚子,看不出半点异色。

顾燕北食毕,放下碗筷看着她:“你再试试,细细的品味。”

她肚子饿的咕咕地叫,不得不又端起了饭碗,大口吃了两口,越想越是苦,索性瞪眼看着他,仔细嚼碎了,咦?

竟然别有味道,那种渣碎了之后仍有劲道的丝丝甜意,她此时已经不觉得苦了,吃起来竟也津津有味。

顾燕北一直坐在旁边等着她,她喝了点清酒,这顿饭也算尽兴。

早有小厮收拾了过去,少女饭后漱口,他突然拿出锦帕来,大有要给她擦嘴的意思,她十分恶寒,偏过脸躲掉了。

男人推过茶水,这才说道:“有些东西表面看起来的苦的,可只有细细的品味,才知其甜。就像这青精米饭一样,知道为何边疆百姓都吃它吗?”

她摇头,其实根本没吃过这样的东西。

顾燕北站起身来,双手撑在桌面上低头看着她,她微扬起的小脸,因为嘟着唇,露出两边的梨涡,因为这会吃饱喝足了,表情略显满足,完全是一位不知人间疾苦的孩子。

他看着她的双眼,定神道:“其实他们不是自愿的,边疆百姓生活疾苦,缺米无面,只能吃野草尝野谷,常年累月下来,自然能分辨什么是能吃的,什么不能食用,祖祖辈辈下来,便有了这青精米饭。”

扶摇怔住,喉间不知是什么哽住了:“将军何意?”

他叹息道:“郡主只知道京城繁华,却不知百姓流离失所,我顾家军权扞卫一方,却看便了大江南北百姓的苦楚,倘若郡主有意,减轻赋税,体恤百姓,能安抚这天下民众之心,我顾家军令只效忠郡主!”

她原本浑浑噩噩地长大,母亲安排好了一切,从未听过这样的话。

朝政自有皇舅舅和母亲操心,她以为她的任务就是无忧无虑地长大,却不曾想,有这么一日,这样一个男人,将天下重担,这样期望着放在她的肩头,迫使她也有了忧思天下之心。

扶摇扬着脸,只觉得最喜欢的玲珑叔叔也不过如此,最爱看的沈家大公子也不过如此,只有眼前的这个男人,才真叫男人!

她双唇微动,想说点什么,可一开口却发现自己这十几年来,吃喝玩乐,从未有过如此的贫瘠,母亲身怀天下,也常说她还是个孩子…

顾燕北眼中也露出了点点的笑意,他就像看着自己的弟弟一样,甚至还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柔声说道:“郡主好好想想,还有很多的时间。”

江山社稷,百姓疾苦,这些话题在她的脑海当中荡漾着,可如此大气的话,却似乎又有点遥远,这一夜梦里尽是这男人挑眉的模样,就连对顾若善的恼都抛之脑后了,扶摇翻来覆去一早才进入梦乡,偏偏公主府来了消息,让她跟着文十三进宫。

以前,也曾有过这样的情况,母亲身体不适的时候,文十三会带她进宫,她从大殿后面进去,坐在珠帘之后,做个幌子,震慑群臣,可母亲上朝,却不知为何叫她跟着,实在是第一次。

晚上的时候,她就住在了厢房,等她回去时候少年早就走了,顾燕北亲自伺候着她睡下,一早就早早地叫她起来。

一路无话,外面刚刚天亮,文十三将她送到御书房处等着,扶摇不知何事,就伏在桌上打了会盹,也是休息不好,哈欠连天地刚枕着自己的双臂就迷糊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睡得正香,一个宫娥推了她半晌才将她叫醒。

也是睡迷糊了,扶摇睁开双眼还以为是在自己家里,伸了个懒腰,却发现眼前站着一干人等,抻懒腰的动作就做了一半,尴尬地垂下发麻的双臂,对着最前面的小皇帝施礼请安。

御书房的门口,走进来的一行人都没什么表情,扶摇偷眼瞥着,暗惊不已。

母亲跟着皇舅舅走进御书房,却未看她,径自坐了下来,她的身后却是婧宇太女和玉玲珑,最后在门口的是顾家燕北,他俩个人本来是一起进的皇宫,此时见了她一脸尴尬模样,唇边还疑似露出一点笑意来。

两方人全部落座,小皇帝让扶摇站住自己的身边,玉玲珑看着她,却是先开口说道:“摇儿不是去了顾家么,怎么在这里?明明是俩国的事情,公主何苦让孩子也参与其中。”

扶摇也是一心的糊涂,玉玲珑怎么会和婧宇太女在一起,她那点心事都在脸上,那种不好的预感隐隐冲击着她的胸膛,突突地敲着她的头头疼欲裂。

扶苑说得倒是云淡风轻:“两国签订盟国协议,摇儿怎不能在场?我偏要她在场看着她的玲珑叔叔是个什么角色,权当是与你告别吧。”

说着对扶摇笑道:“摇儿看仔细了,你的玲珑叔叔可是北唐的战神,长皇子殿下呢,十五年才现真身,厉害得很。”

男人的脸色顿时便得很难看,他想要起身,犹豫片刻,却是未动,只对扶摇招手道:“摇儿过来,叔叔有话跟你说。”

扶摇立场坚定,自然不能过去,可她一小就随他长大,此时见他在他国太女身边,自然是十分的难受,万分的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