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天崩地裂,从未见过这样的场景，高处的石块山体毫无预兆的被炸开,脚下的地面也有部分塌陷了下去，就在那炮声当中，山上的人们抱头乱窜,老人妇女还有孩子，尖叫声、哭喊声还有掉落山涧的惨叫的，施救的，奔跑的,各种各样的声音都交织在了一起。仿佛置身于地狱当中。
壮汉们严阵以待，可通往山上的石壁被炸开了，却也没有人上山，只有炮声和毁灭。
他们的敌人并不是人,而是未知的恐惧，少年跑到外面一看，火光冲天，青衫男子也寻了过来：“大当家的，这东西好生厉害，对面山头已经平了！”
青雀一身白衣，想起扶摇说的那句夷为平地，顿时皱眉：“周大哥，快去召集兄弟们，分成小队护着老幼妻儿进山洞避难！”
男人立即吹了口哨，即刻招呼人来分配了下去，一旦进入了山洞里面像个迷宫似的，即使有人冲上山来也会迷路，而他们可以逃离到别的山头上面去。眼看着男人离开，少年紧皱着的吗，眉头也未放松。
依照现在的破坏力看来，人要赶尽杀绝，也极其容易。
山头都能炸平，可见其威力无穷啊！
他转身回屋，这时候外面的炮声已经停了，轻轻推开房门，能看见女子娇俏的脸。她还坐在桌边，正是翘腿吃着瓜子，姿态悠闲。她的脚下已经有了一小片瓜子皮，见他进屋，口中的又轻轻吐了出来，轻轻飘落在了她的裙边，在他的眼里都那般美感。
他看着她，神色暖了起来。
忽然想起了第一次见她时候，彼时是第一次下山，爹爹再三嘱咐他不许进京。
他不知道为何爹爹对于京城这个地方畏如猛虎，更是好奇，瞒着他一路向东就进了京，就在那最繁华的街头，老百姓们分为两边，少女打马而过，她扬起的裙摆就在他眼前一闪而过，可谓惊鸿一瞥，此女扬着马鞭，张扬而又娇俏。
她站在人群当中，问了别人才知道那是公主府的掌上明珠，永乐小郡主。
不由得就追了过去，他在公主府外面的转角处站了一个多时辰，才等着她的回还。扶摇骑马而回，他心如捣鼓，看着她到公主府的门前，一把勒住了缰绳，利落下马。
那裙摆上面的层层小褶犹如百花一溜绽放，又随着她的动作而又轻扬，留下一个美好的弧度，有侍卫接过了她手中的缰绳，她笑笑，脚步轻快地走了进去。
而他，就像是着了魔。
之后，爹爹病故，山上的事情都嘱托了他，许多事情都无暇顾及，等他再次下山，惊闻小郡主天下招亲，可惜爹爹的遗训仍旧是不许他入京，让他此生留在山上，守护山上的兄弟们。她迅速成亲，他明明已经死心了，倘若不见上一见，恐怕她都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爱慕着她。她只知道他潜入邰州，却不知他原本是想和她春风一度，仅此而已。可她断然拒绝，甚至摔昏了他，他这才改变了初衷，想他无非一个人，做她的外室又当如何！
这才有了逼婚的那一幕…
定定站了门口，许是他看了她太长的时间，扶摇好整以暇地托了下颌看着他，就像是翘首以盼的小娇妻。挥去那些不该想的，他突然笑了，远远地看着她：“我爹临死之前，命我遵守诺言，永不进京，我不敢奢求郡主收为外室，但求保我山上兄弟平安。”
扶摇笑，这才拍了拍手，又抖了抖裙摆上面的皮屑：“你误会了，我不能保你平安，我甚至都不知道山下来的人是谁。”
他抬眸：“难道不是郡主请的救兵？”
她一脸正色：“我请的救兵不会这么快就来，而且他们也没有大炮，一来就直接轰你们的，恐怕是另有其人，看样子他真是生气了。”
少年目光灼灼：“你知道来者是谁？”
扶摇点头理所当然道：“能这么注意着我的动静的，还能有谁，自然是顾家的人了，我的陪嫁当中就有八门大炮，定是顾燕北到了。”
顾燕北？
他早有耳闻，八门大炮…
少年一愣，正是这时，从外面又冲进来一个人来：“报大当家的！有一个人自称是顾燕北将军的，上山了！”
他顿时惊道：“他一个人？”
那人狠狠点头：“就他一个人，可山下全是人，他说来接小郡主，一刻钟的功夫若不下山，还说立即炮轰这片山了！”
扶摇惬意地倒了碗茶，端起来抿了一口。
青雀脸色微沉，只看着她僵硬道：“让他过来。”
那人立即出去接人，少年也走了桌边坐下，她靠坐了椅背上面。
淡淡对视，他从怀里拿出一物推到她的面前。
扶摇原本还不大在意，可一眼瞥见那东西，立即正了脸色：“你哪里来的这东西！”
他一字一句道：“我祖爷爷曾经救过太祖皇帝，他落袍上山，这山才叫了袍子山，当年太祖皇帝临走前，允我祖祖辈辈落在山上，却不许进京，不许负良民。”
扶摇将灵玉攥在手心里面，已经不用确认了，这个和她那一块原本就是一对，可以想象当年模样，少年垂眸，他并没能预见这样的结果，面如死灰。
她轻轻叹息，将灵玉推回他的一边：“你收着吧，只要你信守诺言，保你兄弟无恙。”
不消片刻，房门被人小心翼翼推了开来，就露出了后面的顾燕北来，他一身戎装，戾气满身，大步一迈就站了门口。
扶摇挑眉，只抿着唇看他。
少年端坐如斯：“顾将军大驾光临，可当真威风。”
男人也不理他，一动不动也不向前了，只定定看着她：“过来。”
扶摇噗嗤笑了：“过去干什么？”
顾燕北脸色不虞：“我们下山。”
她立即站了起来，走动起来脚步轻快：“你怎么来的这么快？”
少年一手捏紧了茶碗，一手拿起了太祖灵玉。
男人伸手，等到扶摇到了跟前，这才牵过来紧紧握住，看着少年眯眼：“让老人女人和孩子下山。”
看这模样就是要平了这座山了。
少年站起身来：“一人做事一人当，与他们无关，我任凭将军处置就是。”
顾燕北牵着扶摇的手走向他：“我听说，你小子自荐枕席了？”
少年顿笑。
顾燕北回头瞥着扶摇：“你还留下了？嗯？”
额…
她也笑：“你相信？”
他握紧了她的手：“你说的我都信。”
八门大炮不知来了几台，那些无辜的百姓都还在惶恐当中，她知道顾燕北恐怕是在她身边放了人，也得到了确切的消息，定是气极了，也没乱说，直接了当的告诉了他。
“误会而已。”
“好。”
他看着少年，却是对她说道：“你只对顾若善解释一下就好，他正病着就在山下。”
病了？
扶摇顿急：“怎么又病了？”
说着就往外走，被顾燕北一把扯住：“一刻钟的功夫我不下山，就会连你我都炸在一起，现在还有一点时间，他是什么人，竟敢肖想我妻。”
扶摇惦记着顾若善，略显不耐。
少年腰间一柄弯刀，立即解了下来：“随你处置。”
他只字不提灵玉的事情，她赶紧抱住了顾燕北的一边胳膊：“这山头和太祖皇帝略有渊源，我也没出什么事情，这就走吧。”
男人淡淡看着她：“当真看上他了？”
说到底还是防备她招桃花，扶摇只好解释了一句：“太祖灵玉不能作假，这次就算了。”
少年一手按在桌上，另只手举起了弯刀：“那就用我一手，送将军消气！”
说着手起刀落！
幸好扶摇眼疾手快，两手格住了他的手臂，还震得发麻：“干什么！”
她凤目圆瞪：“体肤都生于父母，糟践自己的身体又给谁作孽！”
回头又瞪了顾燕北：“还有你，赶紧下山！”
说着也松了少年的手臂，率先走了出去。
顾燕北瞥了眼少年，也转身离去。
少年抿着双唇，却是将弯刀一把扔了地上去…
下山的道路颇为陡峭，扶摇走得很慢，顾燕北追了上来又钳住了她的手腕，先她一步。
山上山下火光一片，她急于下山，却突然被他带入怀中。
她挣扎着要起，却被他紧紧按住。
男人的力气到底是大一些，紧紧将她拥住了：“既然成亲，你万万不能背弃顾家。”
扶摇一拳捶在他的肩膀上面：“我猜你就是不信我吧。”
顾燕北半晌未语，又抓着她的手引着她下山：“倘若他再来招惹你，定夷平这座山头！”
她懒得再和他说，加快了脚步。
山下全是火光，亮如白昼。
前面果然有一辆马车，宝林出去请救兵也被找了回来，此时正在车边急得团团转，见了她立即奔了过来：“我地郡主诶！你没事吧！”
她点头：“顾若善呢！”
宝林面露异色：“在、在车上。”
她迈步撇下顾燕北，跑了过去，车上亮着灯笼，少年正抱膝坐了里面。
似乎没有什么不一样的，扶摇上车，故意用脚尖踢了踢他的小腿：“喂，这谁家少年啊，长得怎么这么俊俏，快抬起头来叫姑娘我看看！”
顾若善猛然抬眸，伸手来抓她却是虚晃了一下，目光当中却什么都没有。
他的脸颊还有一道浅浅的疤痕，扶摇的笑容一下僵在脸上，他的眼睛似乎出了问题，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她立即尖叫起来：“顾若善！你眼睛怎么了！”
一行清泪从少年的脸上就流落了下来。
她刚一蹲□子，立即被他紧紧抱住了。
福祸本相依，阿弥陀佛…
作者有话要说：放心，会恢复的。
那啥，顾若善这是因祸得福。
第77章 苍天可鉴
第七十七章
少年的脸上无助一闪而过，随后摸索到她的手腕一把抱住了她。
他抱得很紧,仿佛是用尽了力气一样,顾燕北掀起了车帘，就靠着车边看着他们俩,扶摇对上他的眼,心中已经有了不祥的预感。
“他眼睛怎么了！”
“眼睛？”
顾燕北冷笑一声：“别说是眼睛了，若是我再晚来一步，他整个人都得被祸害了！”
她顿时推开少年：“怎么回事？你怎么也在邰州！”
他低着头只轻轻摇头不说话。
顾若善脸色煞白，扶摇实在心疼,只看向了顾燕北，后者是一脸阴霾：“他偷偷尾随你出京，到了邰州听闻你收了个少年负气而走,结果误入了魔窟被困青楼，倘若不是那个孽障突然出来伤了看守他的人，就不只是伤眼那么简单了！”
扶摇一手探向他的腰间：“我给你的佩玉呢，太祖灵玉你拿出来他们还敢伤你？”
顾若善这才抬眸，可意识到自己什么也看不见这才又低了头去：“我不知道，等我醒过来时候太祖灵玉就不知哪里去了，他就是那个我一口气跑出去几十里力气尽了才又走的，结果我被抓回去灌了药，幸亏大哥赶到了，又得到了你被挟持上山的消息。”
她点头，三言两语就知道了来龙去脉。
小小的邰州，竟然如此胆大包天！
逼良为娼，而且对象还是这么个少年，别说不识得太祖灵玉，那么一块玉看质地也该知道不是常人所有，简直无法无天，哼哼…”
她咬紧银牙：“不对，不是无法无天，是胆大包天。”
顾燕北放下车帘，在外面指挥她的侍卫队跟在车队后面，又让人调转炮头，她掀开窗帘，夜色当中火把一行，像极了长龙。
她的声音传出很远：“顾燕北！带我去那邰州的青楼，我倒要看看里面有什么货色！”
顾燕北没有应声，却也叮嘱了下去，他骑马在前，车队这就离开了袍子山。
山上一人，迎着夜风，无声送行。
顾若善的眼睛是被人撒了药，当务之急是先找个大夫，一行人行色匆匆这就赶回了邰州镇内，他靠在车内的角落里面，呆呆出神，扶摇捏着他的手，却是微微出神。
这袍子山上的炮声传得远，估计镇内也是得到了消息，从顾燕北入镇又匆匆离去，邰州知府怎能不派人查探，此时更是一早迎出老远。
扶摇只说自己累了，并不见他。
顾燕北寒暄几句简单说了弟弟的事情，当官的都是人精儿，自然听得出言外之意，立刻叫人带路，因是挂念顾若善的眼睛，先到了医馆的门前，亲自将大夫请上了马车。
紧接着，又赶往了青楼。
顾若善眼里中的药其实是青楼里面的迷粉，这楼里药十分厉害，顾若善挣扎时候踹撒了药碗，结果他们恼怒之下竟然将剩余的凉药从他头上泼下。
若是别人，下意识就会闭眼。
可是少年倔强，睁着眼就看着他们，没想到入了眼，竟是什么也看不见了。
刚好一个客人相中了他的模样，若不是顾燕北赶到，后果不堪设想。
这邰州的大夫，翻了少年的眼皮，听他一说是青楼的药粉所致，竟是束手无策，扶摇心急，追着他问，这车队当中，自然有军人的厉色，他不敢说谎，只结结巴巴说让他们用清水洗洗试试。
正好到了青楼，既然看不出个什么，就让他先下了马车。
扶摇牵着顾若善的手，随后下车。
街上人来人来人往，顾燕北带队停在了街对面，那邰州知府立刻上前来请示。
青楼门口，多个女子衣不蔽体，打扮得花枝招展，挥着手绢对着行人来回呼喊，娇媚十分。偶有回头的客人，不无体酥肉麻者当真走过了去。
也就抱着男人的胳膊扭扭捏捏的迎进楼去。
扶摇看着她们扭动着的屁-股，冷笑一声：“你带人进去，将客人散了去，我要她们青楼所有的人都出来见我。”
邰州知府立即称是，带了人就冲将进去。
不消片刻，只听见哭喊声尖叫声不时从里面传出来，许许多多的男人从里面涌了出来，几乎是抱头鼠窜，慌不择路的。
她只等着，里面逐渐安静下来，一行被押着出来的男男女女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有妓-女，有小-倌，有护卫还有老鸨。
顾若善侧耳细听，扶摇一手捂了他的耳朵说道：“你不用管，伤了你的人我决计不会放过他。”
衙役们大刀出鞘，一个个的全都跪下了身子。
顾燕北也走了过来，他就站了她的身后，悄声说了句适可而止。
她懂，此行本不该多生是非，可此时怒火攻心，哪里顾及太多！
牵着顾若善，她走得极其缓慢，街边跪着的一干人等见了少女无不变色，为首的就是那老鸨，扶摇站定，垂眸看着她，只吓得她连连叩首。
扶摇淡淡道：“你可见过这个少年？”
她立即磕头：“小姐饶命小姐饶命啊！”
邰州知府立即踢了她一脚：“睁大眼睛仔细看着，这可是当今永乐小郡主！”
这老鸨更是慌张，连连磕头：“郡主饶命郡主饶命！！！”
顾若善手一抖，几乎是颤着音说出来的话：“就是她…”
扶摇蹲□子来，盯着她的双眼：“即便不认得我不认得他，也该认得太祖灵玉，私藏灵玉知道什么罪名吗？嗯？”
女人浓妆艳抹的脸上只剩下惊恐，叩首在地上不敢起来。
扶摇回头看向邰州知府：“这青楼是谁家的？”
他连忙说了一个当地富商的名字，她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随即牵起顾若善的手来，在这群人当中走了一圈，立即就有人跳脱出来指认老鸨是如何见色起意的，她让邰州知府记下立功者的名姓。
大家纷纷插言，你一言我一语的就乱了起来。
衙役也从青楼里面搜出来了太祖灵玉，她伸手接过来，亲自又挂在了少年的腰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