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奕祺送的是一把镶嵌了二十四颗宝石的弹弓。

——越奕祺你满脑子除了弹弓没别的东西了?

刘谨送的是一套话本,囊括了当下最为流行的十二个才子佳人的故事。

——刘谨你满脑子除了这些小说就没别的东西了?

谢嘉靖送的是…

穆锦程面对那厚厚的一个红包,默然无语。

谢嘉靖很豪迈地在穆锦程的肩膀上拍拍:“咱俩这样的感情!不搞那些俗的!这里是一千两银票,你爱买啥就去买啥!”

在刘谨和越奕祺要吃人的目光之中,穆锦程感激涕零地抱住了谢嘉靖的手——

“就是喜欢你这种简单粗暴的人!”

谢嘉靖乐呵呵地笑着,伸手就要回抱穆锦程:“就知道你会喜欢!谁叫你是我偶像我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呢!”

越奕祺正被谢嘉靖这个比喻恶心得不行,刘谨已经出手拉住了谢嘉靖要抱穆锦程的手,然后将穆锦程从他跟前拨出来:“谢嘉靖你这都什么破比喻!”

谢嘉靖对于刘谨这破坏他和穆锦程感情的行为十分不满,白了刘谨一眼,硬是将穆锦程抢回来勾住她脖子,说:“我和锦程这是爷们之间的惺惺相惜,阿谨你懂什么!”

谢嘉靖这话说到了穆锦程心坎上,她重重地点点头,附和道:“对,我和嘉靖,就是爷们一般的兄弟感情!神圣不容破坏!”

刘谨的嘴角抽了抽。

他俩太过肉麻,连越奕祺都看不下去了,过来一把将两个人拆开:“两个大男人,搂搂抱抱成什么样子!搞断袖似的,我都替你们丢人!”

穆锦程完全不在意,笑嘻嘻地转去抱了越奕祺一把:“抱一块就是断袖,那么奕祺你也是断袖啦~”

穆锦程这一下抱得又快又准,越奕祺闪躲不及,只感觉到自己胸前一暖,继而一丝淡淡的香气若有似无地飘过,整个人当即就愣住了。

瞧着穆锦程这越来越不像话,一贯好脾气的刘谨也黑了脸:“大白天的拉拉扯扯,成何体统!锦程你以后也注意些!”

穆锦程不以为意,干脆地应了一声,又和谢嘉靖嘻嘻哈哈去了。

刘谨叹了口气,一扭头,就看到越奕祺还傻愣着,眉头一皱,在他肩上推了一把:“发什么呆,夫子来了,准备准备上课了!”

————

穆锦程这次生日搞得很热闹。

除了学堂来的数十位同窗,穆家二房三房的叔叔婶婶堂弟堂妹来了,还有出嫁在外的亲姑姑和两个庶姑姑都带了表弟表妹也来了。

侯府摆了整整五桌,才坐得下所有人。

因为穆家小世子的同窗们都在十岁上下,侯夫人就干脆将人都安排在一个大厅里头,待会一边吃饭一边看戏。

穆二夫人为了让穆锦章结识些权贵子弟,早早就带着孩子来望风了。

看到穆锦程一坐下,就推着穆锦章在她那一桌坐着了。

穆锦程不以为意,招呼自己的同窗们坐下。

刘谨是皇长孙,身份最为尊贵,自然就坐了上首。

小寿星挨着他坐下,越奕祺指着个方向说了声“看!有漂亮姑娘!”,趁着谢嘉靖出神的时候,迅速地在穆锦程身边坐下。

谢嘉靖傻乎乎地上了当,回头一看越奕祺已经抢了桌位,不高兴地抱怨着,挨着刘谨坐下了。

大姑奶奶带来的海松小表弟看到表哥穆锦程身边已经围坐了一圈人了,嘟嘟嘴,挨着二伯家的表哥穆锦章坐下了。

大家才坐好,,穆家的小姐穆安若和穆紫若携手出来了。

看到这么多陌生的男孩子,穆安若羞红了脸,直往堂姐的身后躲。

穆紫若倒是淡然处之,对着诸位小少爷远远行了一礼,拉着穆安若入了座。

穆紫若一出,全场的小少年们都成了呆鹅。

谢嘉靖呆呆地看着穆家小姐的方向,魂不守舍地越过刘谨,靠向穆锦程,结结巴巴地问:“锦…锦程,那个羞答答的小姐,是谁?”

羞答答?

穆锦程不解地顺着谢嘉靖痴傻的目光回头看了一眼,解释道:“那个穿蓝色裙子的是我亲妹妹穆安若,那个穿红色小袄的,是我二叔家的堂姐,穆紫若。”

“哦——”

谢嘉靖呆呆地应了声。

席上其他在偷听的小少爷们也跟着呆呆地应了声。

穆锦程的脸忍不住抽了下筋——

啊喂,小少年们,你们才多大啊,这情窦也未免开得太早了吧?

感叹完,穆锦程再看看坐在自己左手边忙着和弹弓做斗争的越奕祺,另外一边脸又抽了抽——

差不多年纪,越奕祺你怎么就只知道玩玩玩,抬头看一眼妹子好不好!

看完越奕祺,穆锦程再扭头看看目不斜视,专心喝茶的刘谨,已经不知道还有哪里可以抽筋了——

越奕祺是个缺心眼我可以理解,但是阿谨你好歹也是读了那么多言情小说的人了!怎么看到漂亮妹子也坐怀不乱啊!你该不会真的是断袖吧!

这边小少爷们正芳心大乱,那边,穆大姑奶奶地在悄悄地打量这边。

穆侯夫人一坐下,穆大姑奶奶就低声问她:“大嫂,坐在锦程边上那个白衣玉冠的少年,是不是就是皇长孙?”

穆侯夫人顺着大姑奶奶的目光往穆锦程这边一看,点了点头,道:“那位正是皇长孙。”

“如此…”

大姑奶奶很是满意地笑了。

皇长孙真是…一表人才啊!

看着大姑奶奶那瞧刘谨的眼神亮晶晶的就跟瞧女婿似的,侯夫人无奈地摇摇头:“当初是谁火烧火燎似地求老祖宗到太后娘娘那儿求情来着?怎么,现在后悔了?”

听侯夫人这样一说,大姑奶奶心中还真是冒了许多酸水出来:“哎,说实在的,现在见着了人,我还真有些悔了。”

侯夫人不由得笑了,在自家小姑子的手背上拍了一下,说:“现在后悔还来得及,皇长孙还没定亲呢。”

大姑奶奶也跟着笑了:“大嫂你也别取笑我。我虽然悔,可是心里头还是明白的。皇长孙…到底不是我的佳婿。”

前阵子皇上才在朝堂上怒斥了大皇子一番,皇长孙未来如何,还真是说不准。

侯夫人了然地点了点头,看到太夫人来了,赶紧起身去迎接。

太夫人扶着侯夫人,路过穆锦程这一桌时,对着站起来行礼的小少爷们说到:“今儿穆锦程过生日,你们能来,我很高兴。都别客气,就当自己家里似的,吃好喝好,玩得开心!”

太夫人这样说,小少爷们齐刷刷地应了,侯府里头一派喜气洋洋。

最重要的太夫人也入了席,侯爷起来拍拍手,宣布筵席开始。

看着穆侯府的长辈们都和蔼可亲,穆锦程的小伙伴们都放了心,但到底碍着有个同龄的小美女在场,个个都装起斯文来。

尤其是谢嘉靖,一改往常的粗犷风格,骚气四溢,那文艺小青年的风范拦都拦不住。

穆锦程看着,心中啧啧声连城一片——

果然,爱情的力量是伟大的!

吃菜喝酒看唱戏,这寿宴,宾主皆欢。

…除了与穆锦程等人格格不入的穆锦章。

面对穆二夫人接二连三抛来的按时的眼神,穆锦章草草吃干净自己碗里头的饭,便起身退席了。

穆二夫人气得半死,连声招呼也来不及打,扔下筷子匆匆忙忙去追赶自己不争气的儿子去了。

穆二夫人不告而辞,侯夫人一脸尴尬地看向太夫人。

太夫人还是慈眉善目地笑着,招呼孙女孙媳妇吃菜。

戏唱到一半,筵席也吃得差不多了。

穆锦程站起来拍拍手,丫鬟们端着五个上面插着蜡烛的大蛋糕,罗列而入。

小伙伴们都惊呆了!

看着在场的小少爷们一脸震撼的模样,穆锦程心中的自豪感无限膨胀——

颤抖吧!古代人!

第18章

过完了一个热热闹闹的生日,第二天,穆锦程去学堂。

脚才从马车上迈下来,一只手就伸了过来,一把将穆锦程从车上拽了下来。

“你可来了!让我好等!”

谢嘉靖紧紧地抓着穆锦程的手腕,一脸激动地说到。

穆锦程先抬头瞧了瞧太阳,说:“今天太阳还是从东边升起来的啊,嘉靖你怎么这么早就到了?”

啧啧,反常,反常。

谢嘉靖一点客套的兴趣都没有,只兴致勃勃地将穆锦程往教室里头带:“哎呀,你就别和我废话了!说正事要紧!夫子快要来了,说得上一句是一句!”

看谢嘉靖这般紧张,穆锦程只觉得好笑,问:“什么事儿让我们的谢大公子这样上心?”

谢嘉靖腿长,拉着穆锦程一路飞奔,顷刻就进了教室。

一把将穆锦程甩在桌位上,谢嘉靖屈身,蹲在她跟前,一脸哈巴狗模样问到:“锦程,锦程,咱们家安若妹子,几岁了?”

穆锦程眉头一皱,甩了谢嘉靖一个臭脸:“什么咱们家安若,是我家安若,没你家什么事!”

“哎呀咱俩关系这么好,你家不就是我家么,你家安若也不就是我家安若么?”谢嘉靖挤眉弄眼地推了穆锦程一把,又重复问了一遍,“咱们家安若多大了?”

穆锦程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答:“快八岁了。”

谢嘉靖一听,美得只见眉不见眼:“八岁好,八岁好。”

穆锦程眉毛一挑:“好什么好!”

“八岁当然好啦!”谢嘉靖忙不迭给穆锦程解释,“我太奶奶比我太爷爷小四岁,我奶奶比我爷爷也小四岁,我娘也是比我爹小四岁。我们谢家就兴娶小四岁的媳妇儿~这不,我今年十二了,安若不正好比我小四岁么!可见,这是天注定的姻缘吶!”

谢嘉靖话音一落,穆锦程手里头卷起来的书册就敲了他个满脑金星:“你胡说些什么!我妹子才八岁你就起这等龌蹉的心思!是人?!”

显然谢嘉靖已经自动带入角色了,对于大舅子揍他一事,很是坦然地接受,手摸着头上鼓起来的包包憨笑:“是是是,我不是人!诶对了,安若最喜欢的是什么颜色呀?最喜欢吃什么菜看什么书呀?还有还有,最喜欢的数字是几呀?”

谢嘉靖一提到穆安若,简直就如神九发射一飞冲天一发不可收拾。

听谢嘉靖滔滔不绝地问着安若的情况,打不断他的穆锦程无奈扶额——

谢嘉靖啊谢嘉靖,你能不能有点追求?

这问的都是什么?!这么out的问题123言情各大坑文写性向三百问的时候都不会拿去凑数的好吗?!

丢人!

————

上了一早上的课,中午吃饭的时候,谢嘉靖还在纠缠着穆锦程追问穆安若的情况。

刘谨看不下去,扯着谢嘉靖一块去寻夫子问问题了。

皇长孙之命不可违,谢嘉靖不甘心地一步三回头,走了。

好不容易耳根子清净了,穆锦程安心地舒了一口气。

一旁默默将饭刨干净的越奕祺喝了口茶漱漱口,然后开口问:“锦程,我们昨儿在你家吃的那个蛋糕,怎么做来着?”

面对穆锦程好奇的目光,越奕祺笑了笑,说:“我曾祖母口牙不好,吃不了硬的东西。我昨天从你家带了些蛋糕回去给她吃,她很喜欢…所以这才来问问你怎么做。”

穆锦程冲着越奕祺笑笑,说:“这个说起来有些复杂,估计我说了你也记不住,待会子回了教室,我拿了纸笔给你写好。”

越奕祺咧嘴笑了:“好~谢谢你~”

穆锦程一不留神就被越奕祺的一口白牙给晃了眼。

拿手遮着眼睛,穆锦程郁闷地问到:“奕祺,你现在怎么这么黑了!就跟刚刚非洲挖矿回来似的!”

“非洲?”

越奕祺不解地看向穆锦程。

穆锦程噎了一噎,方给他解惑:“非洲是山西那边发现的一处新煤矿。”

越奕祺了然地点点头,然后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我很黑吗?”

穆锦程回复以一个真诚的、肯定的眼神,顺带把自己的衣袖子拉起来,递到越奕祺的胳膊旁边:“不信你比比看…你比我黑多少!”

越奕祺也挽起了自己的衣袖。

两截手臂放在一块儿,一截黑黝黝地跟烧过的蜂窝煤似的,另外一截却白生生地才摘出来的藕段一般。

当真是黑白分明,天差地别。

人比人,气死人。

越奕祺羞赧地扯下自己的衣袖,争辩道:“男人的手,那么白作甚!”

说着,又偷偷往穆锦程的手臂上瞧了一眼,心中忿忿不平地想——

锦程这手也太白了!就跟个女孩儿似的!也好意思取笑我黑?!

想归想,越奕祺自然是不敢把这话说出来的。

念当初穆锦程第一天上学,可不就是因为他说他长得像女人,两人才打的架么。

穆锦程完全没注意越奕祺脸上的表情,只对着越奕祺那露在外边的手咋舌——

奕祺的脸都够黑了,没想到手比脸还黑!头上再印个月亮就能扮包公了!

默默吐槽着,穆锦程的手在越奕祺的手背上搓了搓,自言自语道:“怎么一不留神,就这么黑了呢…晚上熄了灯,还看得清人吗?”

越奕祺硬邦邦地回了一句:“你管我!”

穆锦程抬头看向越奕祺,语重心长地对他说:“奕祺啊,男人太黑了,不好看。你没听说过那句话么,一白遮百丑,一黑毁所有。咱们还是白点好。我知道一个方子能美白的,红豆薏仁水拿去煮水喝,还能祛湿呢,你回去试试。”

本想一口回绝的越奕祺一抬头,就看到穆锦程一脸期盼的神情,顿了顿,把拒绝的话咽了回去,不情不愿地回了一句:“好。”

应完了,又莫名其妙地补充了一句:“我这么黑,是因为早上都早起来练武,下午散学了回家还要继续练,给晒的。”

在穆锦程诧异的目光之中,越奕祺完全管不住自己的嘴,这句完了,又神来一句:“你要是觉得男人白些好,那么我以后注意些,不在太阳底下晒了。”

穆锦程一脸地看着越奕祺“咻”一下红透了脸,讷讷地应了声——

“哦。”

————

在穆锦程生日宴上对穆安若一见钟情后,谢嘉靖找到了人生的新方向。

那天中午不知道刘谨和他私下里说了些什么,他一改往日吊里啷当的学习态度,一头扎入了学习的海洋之中。

——那个海洋里,全是才子佳人的风流韵事。

是的,谢嘉靖投入了,无穷无尽的,对言情小说的学习之中。

谢嘉靖夜以继日,废寝忘食地研读话本子,终于,学成了!

神功练成当日,谢嘉靖拿起毛笔,笔走龙蛇,一挥而就,洋洋洒洒地写成了一篇据他所言“感人肺腑闻者伤心见者落泪”的——情书!

小伙伴们都震惊了——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往日拿起书都要打瞌睡的谢嘉靖,居然写了一千多字的文章!

爱情,是使人进步的动力啊!

感叹万千之中,大家秉着一颗敬仰的心,拜读谢嘉靖的大作。

“……”

“……”

室内,鸦雀无声。

谢嘉靖抱着手,得意洋洋地看着皆是一脸震惊的同窗们。

一遍读过,越奕祺忍不住指向某处:“嘉靖,这‘爱慕’二字,不是‘坟墓’的墓,下面是个小字多一点,不是土。”

谢嘉靖愣了愣:“哈?!”

刘谨跟着摇摇头,道:“这‘与子同袍’,指的是战士之间的感情,你用在这儿,不妥当罢?”

谢嘉靖继续傻愣:“哈?!”

穆锦程一副“朽木不可雕也”的神情,鄙夷地看着谢嘉靖,冷冷说道:“有错字滥用典故也就罢了,连我妹妹的名字都写错,你是闹哪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