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锦程想也没想就一把将穆安若扯到身后护着,仰着头怒视穆二夫人:“冤有头债有主,二婶迁怒紫若作甚!”

“你皮痒了欠打是不是?!?!”穆二夫人拔高了声音冲着穆锦程吼叫,“世子了不起?!惹怒了本姑奶奶天皇老子也一样抽丫耳光子!”

穆二夫人一脸狰狞,正要再次扬手收拾眼前这两个不合她心意的小破孩时,屋里头的丫鬟们猛然醒悟过来,卯足劲儿冲过来,拉架的拉架,护驾的护驾。

——哎哟我的穆二夫人哟,你眼前这位爷,可轻易打不得啊!

屋里头鸡飞狗跳乱糟糟绞成一团时,一个和气的声音在门边响起——

“这里头热热闹闹的,是在说什么趣事吗?真让人好奇。来来,我也来凑个趣儿,你们给我说说。”

第21章

穆二夫人愣了愣,也不回头去看来人,只继续张牙舞爪地往穆锦程那儿扑。

被丫鬟们好好地护住的穆锦程从包围圈里头伸出个小脑袋来,冲着门口甜甜地叫了一声:“母亲。”

穆侯夫人笑眯眯的,迈进屋里,绕过那些被穆二夫人掀翻在地上的椅子桌子,走到还未被狂风扫到的屋角,让丫鬟扶着在软榻上坐好,才让身边人去搭把手,劝住穆二夫人。

穆锦程的靠山来了,穆二夫人看着自己也收拾不了他,也消停了。

一把挣开拉着自己的丫鬟们,穆二夫人拍拍自己的衣服,亲自弯腰拣了一把椅子坐下,翘了个二郎腿,和穆侯夫人遥遥地面对着面,开口道:“既然惊动了大嫂,那么我也就不兜圈子了——大嫂,你们穆家小世子眼里头容不下我这个婶子,要把我赶出去呢。”

“弟妹言重了。”穆侯夫人还是一脸和煦的笑容,“锦程才多大,小孩子家家的,说的话不算数呢。二弟去得早,弟妹独自一人养育了锦章和紫若,是咱们穆家的功臣,怎么会有穆家要将弟妹赶出去一说?弟妹莫要为小孩子一句胡话,伤了咱们一家人的和气。”

说着,穆侯夫人给穆锦程使了个眼色,道:“锦程,刚刚是不是和二婶说了些糊涂话,气着二婶了?还不快过来给二婶道歉!”

穆锦程苦着一张脸,可怜兮兮地看着穆侯夫人——

我的亲娘啊,能不能不道歉?

似乎是看出了穆锦程的不乐意,穆侯夫人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语气严厉了几分:“磨磨蹭蹭着干什么,还不快去给你二婶道歉!”

念叨着女汉子大丈夫能屈能伸,穆锦程不情不愿地绕到穆二夫人面前,对着她长长一揖:“二婶,刚刚是我错了,惹您生气…锦程在这儿给您赔礼道歉了。”

谁知道穆二夫人连瞧都不瞧穆锦程一眼,将脸别到一旁,硬邦邦道:“小世子您万金之躯,何必纡尊给我赔礼?我可受不起。”

穆锦程气得牙痒痒,可碍于母亲盯着,只好又再一拜,压着火气给穆二夫人再赔礼。

穆二夫人只当她是空气,对着穆侯夫人说到:“这些年我想着让锦章能靠着穆侯这颗大树,多学些东西,却没想到你们侯府从来不当锦章是自家人,只给他寻些不入流的夫子,倒是让锦程去上好学堂!同是穆家的儿孙,为何如此天差地别?!”

“弟妹差诶。”穆侯夫人好声好气地给穆二夫人解释,“侯爷也是为锦章费尽了心思才寻着金陵这一处学堂的。那学堂叫金鳞书院,意喻金鳞不是池中物一遇风云变化龙之意。这些年的状元都是从金鳞书院出来的,书院名气越来越大,为了让锦章能进去,侯爷还托了许多关系,折腾了大半年才让书院收了锦章这个半路杀出来的学生的。”

听到穆侯夫人这般解释,穆二夫人的神情稍稍缓和了一些。

可她略一思索,眉头又锁了起来:“我才不管这书院有多好呢!我就不愿意让锦章离京去那么远的地方读书!我看锦程现在上的那个学堂就挺好,侯爷要是真重视锦章这个侄儿,就该让他去给锦程当同窗!”

穆二夫人这样犟,穆侯夫人也是有些头痛,只能转头去问穆锦程:“锦程,你那学堂好不好,给你二婶说说。”

母亲的意思穆锦程明白得很,毫不犹豫地摇摇头:“一点都不好!中午给我们吃的都是红薯芋头,连点儿荤腥都不见。有时候红薯还没蒸熟,夹着生,我们一群学生吃了,在课堂上比赛似地放屁,臭烘烘的夫子都呆不下去。”

听到穆锦程这样说,穆二夫人的脸白了白,这才回头正眼瞧穆锦程:“你胡说!你那些同窗个个都是皇亲贵族,哪有让贵人吃粗粮的道理!”

穆锦程一脸坦荡:“二婶不信?那么我把四书五经叫进来,您问问他俩?”

穆锦程一副煞有其事的模样,穆二夫人将信将疑,暗自思考了大半天,还是觉得很不可信:“怎么可能!这样的学堂,侯爷才舍不得送你去吃苦呢!”

眼珠子一转,穆二夫人回过神,望着穆侯夫人冷冷一笑:“大嫂当真是煞费苦心,为了不让我们锦章进学,还和儿子沆瀣一气,编这么个蹩脚的理由来糊弄我,当我夏金桂是吃干饭的?!今儿咱们就把话说清楚了——要么就让锦章去锦程那个学堂!要么,咱们大房二房就断绝关系,我们母子俩下午搬出侯府去!”

“哪有到断绝关系这么严重呢。”穆侯夫人还是温声说着话,只不过脸色有些不太对,“再说了,你们孤儿寡母的流落在外,怎么能叫人放心呢?再说了,紫若这会子还跟着宫里头来的嬷嬷学规矩呢,离开了多可惜。”

“紫若你们喜欢就给你们好了!这么个赔钱货我才不稀罕!”

在穆二夫人的声音之中,穆紫若苍白了脸。

穆锦程往她那边挪挪,牵住她的手,用力地捏了捏,低声道:“别怕,还有我们呢。”

“弟妹你…”

穆侯夫人才开口,突然脸色一变,咬住下唇捂住自己的肚子,忍不住呻|吟了一声。

“夫人!”

“母亲!”

丫鬟们和穆锦程都吓到了,一气儿拥上前去,围住穆侯夫人。

看到侯夫人额头上沁出豆大的汗珠,穆锦程吓得六神无主,叠声叫快去请大夫,然后小心翼翼地将侯夫人从椅子上扶起来,和丫鬟们一起将她扶到了穆紫若的床上躺下。

穆侯夫人那边状况岌岌可危,穆二夫人只冷眼旁观,心中暗自冷笑不迭——

做戏给谁看呢!

————

好在自穆侯夫人有孕,府里头就供着一位妇科大夫,故侯夫人才躺好,那大夫就提着医箱满头大汗地赶到了。

这边大夫才搁下医箱,那边太夫人跟前的大丫鬟春鸽也跟着到了。

对着两位夫人和世子爷大小姐行了礼,春鸽道:“事情老祖宗已经知晓,现下要请二夫人及世子爷两位过去问话,两位请随我来。”

一听春鸽这话,穆紫若不安地开口问到:“春鸽姑娘,老祖宗她…不传我?”

春鸽微笑着摇摇头:“大小姐,待会子二小姐要过来探望夫人,这儿还得您留下来劝她,莫让她伤心太过了才成。”

说完,春鸽将手往门口一比:“二夫人,世子,请随奴婢来。”

穆二夫人从椅子上站起来,冲着穆锦程冷哼一声,趾高气扬地先行出了门。

穆锦程拍拍穆紫若紧紧抓住她衣袖的手,宽慰她道:“是老祖宗传话,不是我爹,你不必怕。老祖宗不会揍我的。”

而穆紫若却还是一脸不放心,咬着下唇半响才松手,细声交代穆锦程:“这事到底是因我而起…若是老祖宗生你的气,你就把责任往我这边推便是。”

“我是那般没有担待的人吗?”穆锦程故作生气地瞪圆了眼睛,“紫若你也太过小看我了!”

穆紫若被穆锦程那古怪的表情逗得一笑,又在她手背上拍拍,催促:“快去吧,别让老祖宗等急了。”

穆锦程点点头,又到床边问了大夫侯夫人的情况,得知没有大碍后,才随着春鸽离去。

穆锦程快步走到太夫人院子里头,迈上台阶,丫鬟上前来打了帘子,她闪身进屋。

太夫人正靠坐在软榻上,手里头捧着一碗盖碗茶,望着桌子上熏香笼子里头袅袅升起的香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穆二夫人早早就到了,正坐在椅子上候着。

看到穆锦程进来,穆二夫人快速起身,抢在穆锦程请安之前噗通一声跪下——

“老祖宗!世子爷眼里头容不下我和锦章,我在这儿请求您,准许我带着锦章搬出侯府去自己过活,省得寄人篱下,受人欺辱!”

第22章

穆二夫人先发制人,穆锦程也不甘落后,跟着噗通一声跪下,比穆二夫人那一声儿还响亮些。

“老祖宗!锦程绝无二婶所说的那个意思!请老祖宗明鉴!”

穆锦程大义凛然地抢话,然后干脆利落地磕了个头,嘎嘣脆响。

“世子爷可不要睁眼说瞎话!”穆二夫人往穆锦程身上飞了好几把眼刀,梗着脖子道,“要不是对我不满,世子爷何必拿我屋里头的人开刀?!打狗都还看主人,世子爷要不是不把我这个婶子放在眼里,能这般肆无忌惮任意妄为?!”

“二婶这话说得太夸张!我命人动手时二婶您正在午休,身为晚辈的我怎好惊动您?!这些混帐奴才欺上瞒下做了许多不中看的事情,我这是怕二婶被小人迷了心窍,替二婶您给他们醒醒神抻抻筋!”

“穆锦程你得了吧,少扯那么多理由,不就是借着打我的奴才驳我面子么!”穆二夫人不耐烦和穆锦程打嘴仗,转头对着太夫人长长一拜,婉声道,“老祖宗!我知道您一向不喜我这个孙媳妇!当初要不是二爷执意要娶我,我区区一个七品京官的女儿,如何能嫁入侯府做正房太太!”

没料到穆二夫人突然调转枪头,翻起了旧账,穆锦程微微一怔,偷偷往太夫人面上一看,只见她还是一副安然模样,也没开口的意思。

穆二夫人开了头,这苦水往下倒就利索了:“旁人瞧着都觉得我这是攀上高枝了,可他们只看得到我的风光,哪看得到我的苦!大嫂是王爷嫡长女,身份富贵自不用说,我是拍马也追赶不上的。可就算是三弟的妻子,也是翰林学士家的嫡女,家世不知比我好上多少!穆家三房媳妇,就数我最寒酸,最拿不出手!”

屋里头静悄悄的,只听得到穆二夫人的声音。

“比不上两位妯娌,是我命该如此,我也就认了。可谁知后来二爷在战场上遭遇不测,殁了…那时候的我不过十八岁,正是青春年华。老祖宗您问过我的意思,说若是我守不住,就归家再嫁罢。那时候我正怀着紫若,而锦章也才两岁…我舍不得我的孩子啊!旁人都道我是贪恋侯府荣华,这才死皮赖脸地赖在侯府里头…”

说到这儿,穆二夫人也动容起来,眼中盈盈泛起泪光:“我虽然是小家小户里头出来的人,但是我也是明白事理的——我一个妇道人家,带着孩子离开了侯府,去哪儿寻好的夫子,去哪儿寻好的玩伴给他们!我是为了我的孩子,才忍辱负重地呆在侯府里头的!可是!”

穆二夫人话锋一转,猛地抬起头,狠狠地抹了一把泪:“可是我夏金桂也是有骨气的!既然侯府这样欺压我们母子,那我还不如带着锦章离开,反正他爹留下来的那些财产,饿不死我们娘俩!”

穆二夫人苦水倒完,直挺挺地跪着,像一颗杉树,脊梁挺直。

穆锦程是听过些关于穆二夫人的风言风语,但不过都是捕风捉影的传言,关于穆二夫人的家世及她自己的想法,这还是头一遭听到。

太夫人倒是神色如常,拿着茶碗盖慢悠悠地抹掉了浮在茶面上的沫子,道:“你不是在说要搬出侯府么,怎么又提起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了。”

没料到太夫人不买账,穆二夫人微微一怔,忍着要抽搐的冲动,干巴巴地应了一声:“…是。”

“既然你去意已决,那么我也不拦着你。春鸽。”

太夫人头也不抬地唤了一声春鸽,春鸽上前福身一应。

“你和吴妈妈要了钥匙,打开我房里头那只黄花梨小箱,称二十两黄金出来,拿给穆二夫人做搬家的筹资。”

听到太夫人要给她黄金,穆二夫人眼睛都瞪直了,目光就像上了胶似地死死地黏在春鸽身上,看着她快步离开屋子。

太夫人将手中一口未动的茶水往手边的茶几上一搁,问穆二夫人:“你在紫若的屋里对着锦程母亲说了大房二房断绝关系,此话当真?”

穆二夫人不知道太夫人葫芦里装着什么药,眼珠子转了几转,最后打了马虎眼:“大约是的罢。”

“什么大约是的罢!说了便是说了,没说便是没说!”

太夫人动了怒,穆二夫人那挺直的腰杆被怒气压弯了两分。腆着脸陪着笑,穆二夫人模棱两可地回答道:“那会子孙媳妇正在气头上,说的话都没走心,记不住了呢。”

太夫人冷笑一声,又说:“做人就该有一言九鼎的气概。你说了,莫不还敢认了?断绝了也好,这些日子我和侯爷正为锦章的婚事挑花了眼,两房断绝了关系,锦章的未来我们就管不住了!”

听到太夫人提及自己的儿子,穆二夫人登时就急了,把双手摆得雨刷似的:“不是不是!孙媳妇不是说了么,那些都是气话,算不得真!老祖宗您别忘心里去啊!”

急急忙忙地撇清楚关系后,穆二夫人又是期待又是紧张地看着太夫人,小心翼翼地问:“关于锦章的婚事…老祖宗您瞧的都是哪家的姑娘?”

“现在不管是谁家的姑娘,都和锦章没缘分了,你问来做什么!”

太夫人呵斥完,正好春鸽捧着一只小小梨木盒子进了屋。

得了太夫人的意思,春鸽将那只盒子盖儿打开,放在穆二夫人跟前。

穆二夫人猛一下被金灿灿的金子晃了眼。

“收了金子你就回去准备准备搬出去罢。搬家是件费神事情,我予你十日之期。若是十日后你还未搬,那只好我叫人替你搬了。下月十五,我会命人寻穆家族长过来,将穆锦章从毅勇候穆家族谱上除名。此后,穆锦章穆紫若还可姓穆,但是和我毅勇候穆家一点关系都没有。两家老死不相往来!”

太夫人话音方落,穆二夫人就凄凉惨叫一声,将头磕如捣蒜:“老祖宗恕罪老祖宗恕罪啊!孙媳妇一事糊涂说了错话!老祖宗您就看在我为穆家养育了两个孩子的份上,饶了我这次!老祖宗恕罪啊!”

“断绝关系是你说的。我只不过是在成全你,又何来恕罪一事?”太夫人很不耐烦看到穆二夫人,“现在没你什么事了,你退下罢。”

“不不不!老祖宗我只是说气话啊老祖宗您别当真啊!”穆二夫人喊叫着,膝盖磨蹭着地毯,往太夫人跟前爬来,“老祖宗开开恩啊!”

太夫人看了吴妈妈一眼,道:“二夫人累了,你们扶她下去休息。”

吴妈妈应了声是,带着一个妈子上前,嘴里好声好气地说着“奴婢扶二夫人下去”,可手上一点儿不含糊,一左一右架住穆二夫人的胳膊,不管她如何扑腾挣扎,强行将她拖了出去。

太夫人收拾穆二夫人雷厉风行,穆锦程看得是一愣一愣的,直到穆二夫人的喊叫声离了好远,这才回过神来。

太夫人没问话,穆锦程不敢吱声,乖乖地跪在地上,垂着头,一脸恭顺。

太夫人给吴妈妈递了个眼色,吴妈妈会意,领着屋里头伺候的丫鬟妈子们退下了。

最后离去的吴妈妈还反身将屋门关上,然后与春鸽二人,一左一右地门神似的,立在门边望风。

屋里头的人一下子走了个精光,穆锦程只觉得压力如泰山一般,没顶压来。

不一会儿,她的额头上就渗出了密密的汗珠。

太夫人一直没说话。

气氛很凝重。

穆锦程纹丝不动地跪着,比当初高中军训站军姿时还要兢兢业业一万倍。

在她以为自己就要这样天荒地老地跪下去,直到跪成一座化石时,太夫人终于开了口——

“你可知错?”

第23章 〔修〕

穆锦程想了想,道:“我没错。”

太夫人叹了口气。

穆锦程的腰杆挺直了几分:“那老妈子对紫若不敬,我打她几个嘴巴子,有什么错?!”

“你就是夹道里走竹竿的脾气!直来直去!说你你还不高兴了!”太夫人真是恨铁不成钢,“紫若她母亲是你长辈,有你这般说话顶撞长辈的?!”

“那岂能有二婶这样的长辈?一天到晚地和小辈不痛快?”

穆锦程伶牙俐齿地反驳。

太夫人不耐烦和她斗嘴皮子,挥挥手,道:“我这不能一边倒地倾向你。你二婶被我逐出家门,你也不能从轻发落。自己领了罚,去我屋后的佛堂面壁思过罢。什么时候想明白,再什么时候放出来。”

————

毅勇侯府里头,有三大未解之谜——

一为穆二爷是何时对穆二夫人一见钟情,此生非她不娶;

二为穆侯和侯夫人伉俪情深,却为何成婚三载,方怀上穆小世子;

这三嘛…

这排名第三的,正是那日穆二夫人闹断绝关系时,太夫人和小世子祖孙两个,到底在屋里说了什么。

纵然是穆侯亲自出马,也没从太夫人嘴里套出什么话来,反被太夫人劈头盖脸地说了一顿,骂他教子不严。

穆侯心中的憋屈简直逆流成河——

当初他要严惩这个皮猴时,还不是老祖宗执意要护着宠着,要不然怎么能惯出她今日这样骄纵的性子?

太夫人和小世子两方会谈完毕,穆侯小世子被太夫人关到了她屋后的佛堂里头,面壁思过。

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关于此事,若有人敢妄自非议主子的事情,抓住一个,打死一个!

不管府里头的气氛如何凝重,穆锦程一概听不到见不着。

她此时,正盘腿坐在跪垫上,看着佛龛里头的佛像发呆。

从天擦黑的时候到现在,她已经不知道自己被关了多久了。

太夫人说了,没想明白,就一直关着,不放出来。

语气坚决,毫无转圜的余地。

一开始穆锦程还觉得委屈觉得自己没错,觉得太夫人不近人情,可面对着庄严宝相的佛祖坐了大半个时辰后,她心里头的委屈不满,都已经消散,心静下来之后,她又无聊地开始思考起人生来。

她这次穿越穿越得太好,自己身份尊贵,而家里的长辈又疼爱有加,一直这样顺风顺水地长到十岁,活得太过肆意,她都差点儿忘记了,自己原来是谁。

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穆锦程自嘲地笑了一下,紧接着肚子不甘落后,咕嘟一声响。

拍拍自己的肚子,穆锦程自言自语道:“对不起了我亲爱的胃,害你和我一起受苦。”

话音方落,就听到门边一阵金属碰撞的声音,似有人在开锁。

穆锦程麻溜地翻身爬起来,在跪垫上跪好。

紧接着,门锁被取下,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

“世子您饿了罢?”

春鸽说着,双手拿着一个长方形的小桌进了佛堂,快步走到穆锦程跟前,跪下,搁下小桌。

穆锦程快速往桌上扫了一眼,只看见上面整整齐齐地摆着笔墨纸砚,默然无语——

春鸽你不带这样调戏人的…你问我饿不饿,不是应该拿吃的来给我吗?!

得不到穆锦程的回答,春鸽笑了笑,道:“老祖宗说了,世子爷念了这么些年书,也是时候学以致用了。就今日的事情,写一篇策论给她老人家瞧瞧,写得好,就有饭吃。”

穆锦程一听头大如斗——

老祖宗果然不生气则已,一生气就要人命啊。

不仅仅要体罚,还要考试写议论文…

苦着一张脸,穆锦程扭头对春鸽说:“春鸽姑娘,你也回去替我和老祖宗求求情…要是她老人家真不解气,就打我一顿得了,别这么从思想上折磨我得么?”

春鸽微微一笑:“我只负责传话,别的管不了。世子您为了自己这娇生惯养的五脏庙,还是好好地想想这策论怎么写罢。”

说完,春鸽起身给穆锦程将屋里头的灯都调亮了之后,告辞退下了。

面对那桌上雪白雪白的纸,穆锦程范了愁——

平时在学堂上写的策论都是关于民生时政农事的,要她扯她倒是能扯个十天半个月的,可现在老祖宗让她写这内宅的事情…

穆锦程叹了一口气,不管怎么样,还是得扯啊。

乖乖地拿了笔,穆锦程绞尽脑汁地想了好一会儿,确定了以“尊敬长辈”为论点,以她和二夫人吵架的事情为起承,开始写议论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