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锦程望了一眼刘谨的剑,小小声问:“我有没有兵器?”

“你不会武,拿刀拿枪的反而是弄巧成拙,误伤到自己…”

听刘谨这样一说,穆锦程面上有些不好意思:“那我不成了拖油瓶了吗…?”

“没事,他们应该不会注意到这儿…”

刘谨正和声宽慰穆锦程时,窗口处好大一声声音,一个男人破窗而入!

飞溅的木屑之中,那男人就地一滚,直起身子,看到屋里头两人,贼兮兮地一笑:“哎哟我说在楼上怎么找不着两位呢,原来在这儿你侬我侬呢!”

刘谨提了剑,再将穆锦程挡住几分,呵斥道:“你嘴巴也放干净点!”

“这位小少爷装什么装呢!谁没看到你俩个大街上的你歪歪的了!”男人取笑着他两个,然后抬手在嘴巴边,长啸一声。

只听见楼上的刀剑声一顿,然后有凌乱的下楼的脚步声,把楼梯踩得劈啪作响。

让歹人得以报信,刘谨暗自懊悔自己的大意,举剑一个长刺!

那男人看两人年纪小,大意轻敌,而且刘谨这一招出其不意,让剑戳了个对穿!

干脆利落地斩杀一人,刘谨连剑上的血也没来得及擦,扯起穆锦程,道:“此处已经被发现,我们转移!”

大有拖油瓶自觉的穆锦程没有废话,十分配合地跟着刘谨跑出房间。

侍卫们住着的房间正好在长廊的拐角处,离楼梯也远,他俩正好在歹人来到之前逃了出去。

将穆锦程藏到客栈后院的酒缸子之后,刘谨低声道:“你在这儿不要出声,我上去看看。”

穆锦程急得一把拉住他:“你万金之躯,怎好以身涉险?!”

“王正这么久还没处理好,估计对方来的人太多…”

说到这儿,刘谨神情一冷,转身就是一剑刺出!

看着刘谨悄无声息地又将一人放倒,穆锦程的眼睛快瞪出眼眶了!

刘谨不欲与她废话,匆匆交待一声:“你别乱跑。”便转身离去。

穆锦程心里头焦急,可只会些三脚猫功夫的她也没脸出去妨碍刘谨他们,只能使劲儿按捺住心情,看着刘谨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口。

可这才一眨眼,刘谨又折回来了。

还是往后退着折回来的。

穆锦程心跳得厉害,看着刘谨一步一退后,被四个壮汉逼回了院内。

“我可是谢相的孙儿!你们胆敢动我一分一厘,回头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刘谨声音清冷,却压不住与生俱来的那份威严。

壮汉面色皆是一变,面面相觑片刻,其中一人猥琐地笑了:“谢相的孙儿又如何…天高皇帝远的,鬼知道谢相的孙儿折在哪儿了!上面来人,我们耍赖不认,他们还能将我们怎么着!”

刘谨眉头拧成了结,不欲与他们废话,抖剑前刺!

看到刘谨招式老辣,一出手就是杀招,四人收起轻视心情,上前应战。

刘谨打小就师承高人,可无奈输在年纪、力道和人数上,才一开始对战,就落了下风。

好在对方不欲伤他,只想着与他周旋待他精疲力尽之后将他放倒带走。

穆锦程虽说武功不咋地,但是这些年瞧多了小伙伴们之间的对战,练就了一双毒辣的眼睛。

——她那些小伙伴,可个个都是师承高人啊!

观察了一会儿场上局势,穆锦程估摸着刘谨斗三人尚可,四人就有些吃力,心底下琢磨琢磨,摇摇身边的酒坛子,轻轻地拿了两个,蹑手蹑脚地往打斗区走去。

那边五个人缠斗得紧,歹人们没注意穆锦程的靠近。

只有警觉性高的刘谨注意到了,一个劲儿地给穆锦程使眼色,要她快点躲回去。

穆锦程只当没看到刘谨的眼色,离他还有四米远时,猛地冲过去,抬手对着其中一个歹人的脑袋就是一酒坛子下去!

“哐——!”

酒坛子破裂的声响中,歹人们皆是一愣。

趁着这当口,穆锦程咬牙对着另外一个又是一个酒坛子甩出!

“哐当——!”

看着队友一下子被干掉两个,逃过穆锦程酒坛子攻击的两个壮汉也顾不上一开始的要独捉刘谨抢功劳的念头了,齐声长啸,给其他人报信。

刘谨心叫不好,一剑戳死了一个,正要再戳另外一个时,没想到他眼疾手快,一把将穆锦程抓住拖到自己跟前,扼住她的喉咙,指着刘谨喝到:“放下你的剑!要不然我就掐死他!”

刘谨心猛的一沉。

“还不放?!”

歹人怒喝一声,手上用力,将穆锦程的纤细的脖子勒出两道红红的勒痕。

听到穆锦程无法呼吸的痛呼,刘谨心一紧,想也没想,将剑一把抛开。

那壮汉见得了势,手上力道不减,嘲笑道:“两位少爷还真是情深意重呐。一个是以命相搏,另外一个,是命都不要了。哈哈哈哈佩服佩服!”

看着穆锦程的脸一点一点地涨成紫红,刘谨藏在袖子里的手捏得满手心都是汗,脸上却保存着冷峻神情:“松开他?!”

“心疼了?哈哈哈哈。”

壮汉仰天大笑着,也不再为难穆锦程,松开了扼住她喉咙的手。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甫一松开手,穆锦程就一把拉住他的手,低头在上面狠狠地咬了一口!

壮汉吃痛地惨叫一声,手上的劲儿一收…

穆锦程趁着着当口,挣脱开他就往刘谨那儿跑!

看着眼前的肥羊跑掉,壮汉也顾不上痛了,伸手去捞穆锦程!

可没捞着人,直捞到她一片衣袖…

“撕拉——”

两厢用力,穆锦程的大半片衣袖被他扯了去,整条手臂都暴|露在空气下,白花花地晃瞎了歹人的狗眼。

而穆锦程也因冲力太大,一头撞到了刘谨的怀里。

就在此时,客栈外响起一道高亢的男声——

“里面的人注意!我是衙门的捕头铁三杠!你们已经被包围了!放下武器,自首从宽,抗拒从严!”

听到这声音,穆锦程和刘谨对视一眼,双双松了一口气。

————

捕快是吴和去叫的。

来的人实在太多,纵然他们武功再好,也敌不过对方的车轮战。

等现场被本地捕快控制住了,王正吴和等四人前来接刘谨和穆锦程回去。

看到穆候小世子身上披着太子的袍子,而太子只穿了一件中衣时…四人同时觉得自己的智商有点不够用。

——太子一向最是看中自己的仪表,今儿这是抽什么疯呢!

无视手下诧异的眼神,刘谨扶着穆锦程,对王正道:“快去请位大夫来。”

王正傻了半响,才应了一声,急匆匆地冲出去寻大夫去了。

穆锦程看着王正杀出去的身影,弱弱地说了一句:“我没事…不需要请大夫的呢。”

“脖子都被勒成这个样子了,还说没事。得让大夫瞧瞧,别留了痕迹,难看。”说到这儿,刘谨又忍不住说教起来,“你好端端地藏在酒缸后头,跑出来干什么!要吓死我吗?!”

穆锦程继续弱弱地开口:“这不是怕你被他们伤到嘛…”

刘谨心中一暖,道:“我吉人天相…你以后,无须为我担忧。”

穆锦程弱弱弱弱直到世界的尽头:“好…”

————

谢相孙儿在许昌被地痞无赖客栈偷袭一事,上报朝天,天子震怒!令下彻查这王大少什么来路。

这不查倒也罢,一查不得了。

这王大少无官无职的,居然坐拥百万家财,身后面居然有许多个官员给他撑腰。

查完劫持百姓查财产,查行贿受贿贪张枉法。

查到最后,整个河南官场,尽数洗牌。

关于此事,穆锦程很是感叹——

拔出个萝卜带出几十斤的泥,王大少不过对谢相的孙儿起个歹念,最后落得整个河南的官员给他陪葬,真可谓不作死就不会死啊!

对于穆锦程的观点,刘谨很不赞同——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就算王大少今日不犯在他刘谨手里,他日也必将为其他事落入法网。

刘谨如此一说,穆锦程点头不止,连连称是。

就是…

就是便宜了谢嘉靖那个混账!

大家都当捉蛀虫硕鼠的谢相孙儿是他呢!谢嘉靖的大名都传遍天下了,同人本都出来几十部了!

口亨!回去不请吃饭,揍死丫挺的!

第49章

穆锦程和刘谨离开了许昌,前往下一个目的地。

路上,穆锦程一直在纠结一个问题。

那天她被坏蛋扯掉了一只袖子,回到房才发现护胸暴|露了…

好在在侍卫和官兵来到之前,阿谨给她穿上了自己的袍子遮挡,这才没让他们等人发现了。

就是…阿谨看到了吗?

想问而又不敢问,穆锦程很焦躁。

刘谨倒是与往常无异,与穆锦程有说有笑,一路向南。

这日,天突降暴雨,马车又陷入了泥泞之中,一行人是折腾了一整天,才在天黑之前找到一处路边的农家落脚。

那户农家独门独户,方圆十里里头只见着他们一家,能撞上,也是老天爷垂怜。

农家里只一个老妪一个农妇还有三个孩子,家里头的男人说是正值农闲时候,半月前出门找工去了。

刘谨让吴正将一枚银锭子递给农妇,道:“要不是大婶你心慈,愿意收留我与我兄弟,今夜我们一行人只怕是要露宿荒野了。这点银钱,小小感谢,还请大婶收下。”

庄稼人淳朴,农妇看到那银子只一个劲儿推托不肯要:“出门在外,谁没个难处呢。小少爷您这般客气,让我脸上燥得慌呢。”

穆锦程二话不说,过来将银子一把塞到农妇手里,说:“大婶,我们今晚上吃您的住您的,总不能得了您的恩,还要您倒贴钱罢?我这表哥啥都缺,就是不差钱,您别和他客气。”

穆锦程盛情难却,那农妇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将银钱收起来了,然后张罗着给穆锦程和刘谨安排住处:“我家小,就两间屋子。今晚上我们一家子宿在大屋子里头,两位小少爷若不嫌弃,就将就在小屋子的小床上挤一挤罢。至于其他爷,只能委屈你们在客厅歇着了。”

听到大婶这样说,刘谨看了一眼穆锦程,看到她神情如常,知她没有异议,便答应了下来。

家里来了贵客,大婶叫大儿子将家里唯一一只鸡杀了,又将春节腌下的腊肠和腊肉尽数拿出来,做了很是丰盛的一顿晚饭。

用过晚膳,折腾了一天的众人也累了,各自洗漱过,便收拾收拾准备歇下了。

大婶家的小屋子,还真是小,里面就摆了一张一米宽的床和一把搁衣服用的椅子,刘谨和穆锦程两人一前一后地进了屋,整个屋子就满了,连转个身都吃力。

看着刘谨将门关上,穆锦程突然觉得…这屋里的气氛不对头起来。

“时候不早了,早点歇下吧。”

刘谨说着,抖开床上的棉被,给穆锦程铺床。

看着一向衣来张手的太子亲自动手,穆锦程突然有了身为臣子的自觉,赶紧过去抢他手上的活:“这事儿我来就成。”

刘谨用身子拦着穆锦程,有板有眼地将床铺开,麦糠枕头摆好,才对她道:“脱了鞋袜上来吧。这被子摸着挺薄,外衣就别脱了,小心夜里着了凉。”

穆锦程十分听话地脱了鞋,爬上床。

钻到被子里后,穆锦程一翻身,就看到刘谨将那椅子往外一扯,坐了上去。

穆锦程愣了楞:“阿谨你…不脱鞋上来?”

说着,穆锦程还往里头挪了挪,拍拍身旁那勉勉强强可以躺下一人的空位:“我俩挤挤,夜里也不冷。”

刘谨一脸古怪地看着穆锦程,好半天才叹了口气,扶额无奈道:“你啊你…你到底是缺心眼呢,还是傻…?”

穆锦程不高兴地皱起眉,跟个小老头似的:“我不傻,也不缺心眼。我这不是怕你夜里冻着么。”

刘谨真是拿她没法子,只能摇头:“我不习惯和人睡一块。你别理我了,我在这椅子上眯一晚上就成。”

穆锦程深知刘谨脾气,知道他这样说,就是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了,便没再要求他上来。

坐在床上想了想,穆锦程还是翻身下了床,汲拉着鞋子跑出去。

刘谨叫都叫不住。

少顷,穆锦程抱着一件厚厚的棉袍进了屋,毫不客气地将刘谨一把罩住。

一边给刘谨压实衣服,穆锦程一边说到:“问了大婶,她家里头没有多余的被子了…就问她要了大叔冬天的袄子出来,给你盖盖,省得大晚上的冻着了。”

给刘谨鼓捣好了,穆锦程眯着眼一笑,对刘谨说:“你行动不方便…我吹灯啦。”

刘谨心里头就跟打翻了五味瓶似的,酸甜苦辣咸杂陈,最后才点了点头:“好。”

穆锦程吹了灯,再次爬回床上去。

不多时,屋里就响起了沉稳而绵长的呼吸声。

刘谨睁着眼,盯着眼前无尽的黑暗虚无,心中的五味最后只剩下了酸苦,酸苦得,他几欲落下泪来。

————

次日,辞别了大婶,一行人再次启程。

刘谨还有个体察民情的任务,而穆锦程就是公费旅游来的,游山玩水,不亦乐乎。

转眼间两人离京已经一月有余,走走停停的,也来到了荆州府境内。

这天天气好,才过了饷午,就远远地看到荆州府城门。

穆锦程趴在车窗上,望完了天望风景,望完了风景望路人,望得十分起劲。

离城门近了,马车的速度也慢慢地慢了下来。

穆锦程的目光也跟着马车的速度慢了下来,最后,如慢镜头一般,落在城门边,一个骑着马的少年的身上。

逆着光,穆锦程看不清楚那少年的脸,只看得到少年如旗帜一般挺拔地跨坐在马上,周身散发着威严的气息。

没由来地,穆锦程的心扑通扑通地跳得快起来。

慢慢地近了,近了…可少年的脸还是隐在太阳的强光之下,看不清。

这让穆锦程的心似猫抓似的,一上一下地没个正位。

就在穆锦程想着要不要叫车夫停下车她好下去看一眼时,马车外传来一道清亮爽朗的声音,语气之中满是惊喜——

“王正?!吴和?!”

在马车前带着路的王正和吴和循声望去,也是十分惊喜——

“越公子!”

越…公子!

穆锦程的心猛地一跳,想也没想整个身子就探出车窗去,远远地叫了一声——

“奕祺!”

穆锦程这一声才叫出口,就被刘谨一把拉回了马车内:“干什么呢!也不担心掉下去!”

穆锦程笑得眉眼都不见了,叠声传车夫停车。

马车才停稳,穆锦程就一把推开车门,也不待马夫摆好矮凳,直直跳下车去。

这一跳来得及,穆锦程一个没刹住,整个人直直就往地上扑去。

旁边人一声惊呼,一只手臂伸来,将穆锦程拦腰捞住,使她不至于凄凉扑街。

“还是这般毛毛躁躁的。”

听到耳边有人在抱怨,穆锦程心中喜悦就要漫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