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闺女这胡搅蛮缠的功力也不知从哪儿学来的…有时候也闹得我和她爹很头痛。”

穆元华无奈扶额,道。

太子妃只掩唇轻笑:“横竖只是孩子话,等他俩长大了,把这些话说给他俩听,看他们羞不羞?!”

太子妃说完,表姐妹两个抚掌而笑。

————

大人只当两个小娃娃说的是玩笑话,可是两个小孩子却都上心了。

君子干架,十年不晚。

三个月后的一个夏日午后,越四和刘念寻了个奴仆们不注意的空隙,迅速且有效率地干了一架。

前后不过喝口水的时间,两人却双双挂彩,不过刘念更甚一筹,挂的彩更宏大些。

这一架,算是越四赢了。

刘念不服气,在之后的童年时光中,不顾大人如何责骂,又和这个表妹打了几场。

不过…刘念输多胜少,战况十分惨烈。

懵懵懂懂的,刘念长到了八岁。

他皇爷爷驾崩,他爹当了皇上,他当了太子。

当了太子就不能打架了啊!

刘念大有“生无可恋”的感觉。

他和越四都还没分出个胜负来啊!!

这可怎么办啊!

————

越四的哥哥越三给刘念当太子伴读,两个人年龄相当,处得很好。

刘念没事就会去越家玩,不过倒是在立了太子后,没再找越四打架。

这天,刘念又跑越家去了。

一进天井,刘念就看到越四身旁的小丫鬟站在月门下四处张望。

刘念心里冷笑一下——

好你个越四,又在干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了是不是!?

看我怎么抓你包!

想着刘念疾步往月门下走去,也不管小丫鬟如何哀求,杀进了小花园里。

目光迅速地在花园里扫了一圈,没找到越四的刘念心里正纳闷呢,就听到头顶上有一声轻笑。

刘念一抬头,看到越四站在一棵大槐树的树丫上,扶着树干,对他笑。

“念哥哥。”

越四叫他。

夏风和畅,细碎的阳光落在绿叶上,揉进她的笑容里。

刘念心里头跟被吹开的棉花糖似的,一絮一絮地拉着丝。

松开了紧握着的拳头,刘念抬头问她:“你在上面干什么?”

越四指指头上一处枝桠:“这儿有个鸟窝,刚刚孵出了两只小鸟…你要不要上来看看?可好玩了。”

“好。”

刘念应着,一挽袖子袍脚,就过去爬树。

他随身的小太监见状,吓得屁滚尿流,冲过来抱他的大腿:“太子殿下!这可使不得啊!”

刘念一脚蹬开小太监,然后三下两下上了树。

在刘念快爬到自己位置上时,越四蹲下来,伸手拉了他一把。

越四的手儿软软的,暖暖的,刘念握在手里,一时间又懵了。

——以前,越四就是用这只手捏了拳头揍他的…可明明这么软,怎么打在身上那么疼?

刘念心情复杂地寻思着,随着越四一块儿看鸟窝里面新生的小鸟儿。

两个人还牵着手。

刘念看了一会儿小鸟,又扭头去看越四。

越四一脸好奇,注意力全在鸟儿身上。

输就输了吧。

刘念想着,收回了目光。

我以后再也不会和她打架了。

可刘念这念头,也不过持续了那么一会儿。

下树之后,越四趁他不注意,抹了他一脸灰。

刘念顿时就把自己刚刚的决定抛到了九霄云外。

——“越四你给我站住!有本事过来我俩打一架!”

第104章 刘谨番外

我叫陈缺,是东宫的一个小太监。

我是个哑巴。

记得皇上初登基时,太子入主东宫,头一件事就是提我们这群太监宫女来见。

我这样残疾人士,在东宫里就是个跑腿的,总之脏活累活,都是我来干,在主子跟前伺候的差事,没我的份。

可是太子偏偏叫人把我叫了去。

我心惊胆战地趴在大殿冰冷的石砖上,听到有个人的声音在我头顶上响起来:“你叫什么名字?”

声线低沉,却不啻天籁。

敢在东宫这般随意发号施令的人,除了太子,不做其他人想。

被太子这样问,我心里着急自己说不上话,可又不敢逾矩抬头看他,只能噗通噗通地在地上磕着响头。

好在,东宫主管王公公在一旁给我开脱了:“回太子殿下,他叫陈缺,是个哑巴。”

“停下来别磕了。”太子的声音还是那般飘渺高远,“你识字吗?”

我磕头的动作猛地一僵,然后跪在下首,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王公公又帮着我回答:“回殿下,他六岁就被家里人卖到宫里来了,不识字的。”

长久的静默之后,太子道:“以后,你就在孤身边伺候着吧。”

这简直是天降福运!

我激动万分,磕头如捣蒜,谢恩。

而王公公却说:“殿下!这小太监一向都是干粗活的,让他随身伺候您…怕是不周到啊!”

“孤已决意如此,王城你无须再说!找个人带他下去收拾收拾,教上几天,就送到孤身边来罢!”

太子语气坚决,王公公虽有迟疑,却还是服从了:“奴婢遵命。”

紧接着,我被人拖着集训了十日,换了一套光鲜的衣裳,重新打理过后,成了太子的贴身小太监。

————

以前我听各路公公们说宫里的琐事,知道宫里头的主子们派头都很大,只是从自己寝宫到御花园赏个花,都要几十个人陪同着,大张旗鼓地摆驾过去。

平日的日常起居,没有七八个人伺候着,简直是要活不下去。

但是太子不一样。

东宫的人那么多,可是太子用人却用得很节制。

比如,这在书房里作画,他就只留了我一个人伺候。

其他人全都赶到屋外去,一个人都不给进来。

书房门紧闭,我站在一边给太子捧墨,低头,目光老老实实地盯着自己的脚。

屋里静悄悄的,只听得到笔滑过宣纸的声音。

就在我低头低得脖子要断掉的时候,太子终于搁了笔。

我赶紧放下砚台,小步跑到一旁拧了热巾子,递给太子。

太子接过去,一边擦手,一边开口问我:“陈缺,你觉得这画怎么样?”

宫里头一条规矩就是眼睛不能乱瞟。

可太子让我瞟那画,我不敢不瞟。

于是我就瞟了一眼。

可这一瞟,就挪不开眼了。

画上画着个小姐。

和咱们宫里头的娘娘公主们的柳叶眉不一样的,这小姐长着一字眉,浓浓的和个爷们似的。

不过一双亮亮的杏眼好看,就算是在画上,我都觉得那眼神里都是故事。

饱满的圆脸蛋,小鼻子小嘴的,是个漂亮的小姐。

“好看吗?”

太子又问了我一句。

我回过神,赶紧收回了目光,忙不迭地点头。

我听到太子轻笑一声,继续问我:“那…她和前阵子皇后招进宫的那些千金们比,谁更好看?”

其实吧,那时候我陪太子去了慈宁宫,可是眼睛都放在脚上了,那些千金一个都没看到。

但是太子这样问,该怎么回答,我还是知道的。

我指了指画上的小姐。

果然,太子笑了。

“陈缺,以后只有你和孤的时候,孤准许你眼珠子四处看。”

太子道。

我松了一口气。

可半响,我又对着太子摆手。

还是不要了,看两眼是能饱个眼福满足一下好奇心,但是…要小命啊!

我陈缺虽然是个哑巴是个太监,可是我也是个惜命的人。

太子倒是没再管我。

书房再次陷入平静。

我枯站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没忍住,往太子那边瞧了一眼。

太子正低着头看那幅画,神情柔和,纤长的食指在画上反复描摹。

就像是在抚摸那画上的小姐一般。

我的心猛地一跳,又赶紧收回目光。

那画上的小姐…是太子的心上人吧?

是啊,皇后娘娘已经在相看各家千金了,太子,是该立太子妃了。

既然如此,这位小姐…

我想着,又往太子那边瞧了一眼。

却看到太子拿起那画,一抬手,放到蜡烛的烛火上…

我吓了一大跳,也顾不上规矩了,忙不迭去抢救。

“陈缺!”

太子厉声喝到。

我吓得噗咚跪到了地上。

屋里有轻微的噼里啪啦的烧纸的声音,不一会儿,那副画在太子的手里化成了灰烬。

多好看的画啊,就这样烧了,可惜。

我心里唏嘘不已。

太子拍了拍自己衣袍上的灰,对我说:“让人进来收拾一下。这事,你不许说出去。”

我真是欲哭无泪。

太子殿下,我是哑巴啊!我和谁说去啊!

那天晚上,我一宿没睡好。

我一直在猜,这画上的小姐是谁。

猜了一晚上,都没猜出来。

后来,太子就经常让我伺候着画画。

每次都画那个小姐。

每次都画完了烧掉。

我觉得挺可惜的——

画得多好啊,为什么要烧掉呢?

我很不能理解。

除了烧画这事,还有一事也挺让我费解的。

太子到哪儿都会带着我,除了他去文华殿读书的时候。

太子还明令禁止我去文华殿。

我一个小太监,还能在太子读书的文华殿里掀起什么风浪嘛。

太子您太多虑了。

后来有一天,太子被皇家庄园里的雪豹挠了一爪子,被两个伴读送着回了东宫…

嗯,我见到了那画上的“小姐”。

唔,也许应该称为公子?

听太子和他们之间的称呼,我知道了,那个小公子,是毅勇侯府上的小世子——穆锦程。

一样的一字眉,一样的杏眼,一样的圆脸小鼻子小嘴…

可画上的人穿着裙子呢,怎么也不可能是这个穆世子罢?!

也许太子画的是这个穆世子的妹妹?

当时候的我很凌乱。

大家伙都忙不迭地关注太子的伤势,而我,就只顾着偷瞧太子对那小世子的态度。

太子一直都在用柔和目光,看着穆候世子。

就跟他看那画上的小姐的眼神,是一样一样一样的。

我的大脑猛地一空——

哎呀!太子是个断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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