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沐怀与任轻风同时唤了我一声,“三弟…”

我微颔首,“大哥二哥好。”

“原来张兄不仅是史兄的妹婿,亦是逍遥候的三弟。”李子渊看我的眼神多了抹巴结的意味,我的心头升起一抹反感。

此时,有宾客说道,“刚刚李探花不是说要鉴赏一下史兄弟送的贺礼么?”

“确是。”李子渊取出黑檀盒里头的画卷,摊开一看,抽气声四起,众宾客纷纷凑上前围观。

连任轻风与楚沐怀也不由得看入了神。

那是一副山水画,我缓缓鉴赏着画幅,“云雾袅袅,山峦若隐若现,气蕴万千,从表面看来,画的是山水,可水中波涛惊涌,其山峦绵延连长,韵味无尽,整幅图腾气势磅礴,更显尽作画之人容纳百川的宽广胸襟!”

惊叹声四起,所有人都讶异地叹道,“哇…张公子真乃奇才!”

史耀前定定地看着我,他彻底震惊了,他的眼中闪过一抹欣喜的眼神,那是遇到知音的欣喜,那是被人理解的动容!

任轻风深情地看了我一眼,淡然道,“此画乃卧龙居士的亲笔真迹,世间少有,价值连城,没人见过卧龙居士的真面目。亦少有人能道出卧龙居士画境的真正玄机,三弟的才华总能这么出乎我意料。”

“二哥过奖,呃…我见过卧龙…”这画我可是亲眼看到史耀前作的,虽然当时他卷画太快,但,我也看了个大概,确实是史耀前先前在史府的书房作的那一幅画。

想不到娃娃脸史耀前的画功竟然出神入化,还有个世人都知道的代号“卧龙居士”!

我还以为姓史的娃娃脸只喜欢钱呢,貌似姓史的小子深藏不露,我太小瞧他了。

史耀前还真是一条藏着噎着的龙啊!不过这卧龙居士,我们现代人都晓得三国时期的诸葛亮也被人称作卧龙居士,只是史耀前的名号恰巧跟诸葛亮相同罢了。

“张公子见过卧龙居士?”有人疑问。

不就眼前的娃娃脸“死要钱”嘛。真是人不可貌相啊!好男人要自己留着用,要是让人知道史耀前就是卧龙居士,替一些名门闺秀求亲的媒婆们非踏破史家的门槛不可,我就算知道也不说。

我淡然一笑,“各位误会了,我是说,我曾经见过卧龙居士的另一幅真迹,没说见过他本人。”

“这样啊,看来卧龙居士应当是位高风亮节的老叟…可惜无人有幸见其貌…”众宾客遗憾声四起。

狗屁了,他长了一副娃娃脸,并且年轻得很呐。

我决定了,就冲着史耀前的惊世之才,哪怕他真跟史名花乱伦,我也要把他收了。

李子渊将画卷摊放在一张方桌上,让众人细细鉴赏,只见画幅右上角那几行龙飞凤舞的黑色字体,组成了一首绝妙的诗:

万贯金银筑梦楼,

年年榜上度春秋。

犹言题外休旁骛,

只待名登探花悠!

不少宾客纷纷赞道“好诗,好诗啊!”由其中一名姓孙的尚书赞声最高。任轻风淡然地问,“诗好在哪里?”

“呃…”孙尚书尴尬地微低着头,“回候爷,好在…好在…”好在了个半天,他就是说不出一个字。

这种就是败类型官员,知道是卧龙居士的诗,就大放马屁说好,以为这样可以显出他有多高的赏画水平,如果谁说这只是一个平凡书生的诗,他肯定说烂诗。

“让我来说吧。”楚沐怀微微一笑,“此诗言语简洁直白,与画中山水呈完全相反的意境,足以说明卧龙居士笑看世人只看表面,不顾内节。”

“说得好!”我淡笑着补充,“麻烦众位兄台眼睛瞄一瞄,每行诗句正数过去的第三个字,竖着念!”

113

“‘金榜题名’!哗…不愧是卧龙居士,所作之词如此玄妙…”众宾客叹声不断,有人问李子渊,“此诗画乃卧龙居士为李探花而作,想必李探花与卧龙居士乃至交好友吧?”

李子渊回道,“至交好友谈不上,只是见过几次面,算得上熟识而已。”

“李探花见过卧龙居士,不知卧龙居士是个什么样的人?”众人又问了。

李子渊笑道,“卧龙居士仙风道骨,乃七十余岁的白须老叟。”

“哇!想不到李探花竟然认识卧龙居士此等神人,难怪能金榜题名,不愧是探花郎啊…”

众人的欣羡让李子渊的眉宇间浮上得意之色。

我小声地问身旁的史耀前,“喂,你什么时候变七十岁这么老了?你认得他吗?”

“今晚来赴宴才认识的。”史耀前那张超可爱的娃娃脸不太高兴。

“看来这李探花想借卧龙居士的名气让他的仕途人缘更上一层楼。”我凑到史耀前耳边低语,“史卧龙,你别不高兴嘛。你不高兴时太可爱了,让我老是想到想哭的小屁孩…“

“妹婿,我是你的兄长,你不要太过份。“史耀前语气里充满了警告的意味。

“哦…”我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原来你不喜欢被人当成娃娃啊?不准板着脸,我让你笑,否则我现在就拆穿你的身份。”

史耀前微眯起眼,“你威胁我?”

“嗯哼!抓住了你的把柄,我用鼻子来吭气都没问题。”我凉凉地问,“你笑还是不笑?”

史耀前气呼呼的,就是不笑,他的娃娃脸都给我气青了。

“不笑是吧,好说好说…”我大声说道,“史耀前是卧龙…”

史耀前赶紧捂住我的嘴,同时,他给了我一个超级大号的笑容,他笑起来有两个很可爱的酒窝,啧啧,他的脸又粉又嫩,真让我想咬一口。

“张兄刚刚说什么?史耀前就是卧龙居士?”不少人盯着史耀前不太相信地摇摇头,“史兄出生商贾世家,应该不是吧。”

“本来就不是啊。”史耀前给了我一个可爱的笑,我把他抖出来对我没好处,我泰然自若地解释,“我是说我兄长史耀前是卧龙居士的崇拜者。”

“原来如此…”众宾客们纷纷点头,“整个祥龙国,乃至其它国家,不知多少人都为卧龙居士的诗画而叹服…”

任轻风若有所思地看了史耀前一眼,问李子渊,“任某想见卧龙居士一面,不知李探花可否为我引荐?”

“呃…”李子渊一脸的为难,“卧龙居士深居简出,不喜与人接见,在下答应过卧龙居士不带人前去打搅他,候爷所说之事,子渊实在有点为难…”

“是么。”任轻风不置可否。从他的态度可以看出,他并不相信李子渊认识卧龙居士。

李子渊额际冒出一滴心虚的冷汗,他强颜欢笑着转移话题,“还有一部分宾客没到,晚膳时分尚早,众位同僚不乏有才学之士,在下出半阙词,让众位同僚对下半阙,一展长才,也作娱乐。众位意下如何?”

众人纷纷点头,“李探花客气了,李探花且出上阙。”

李子渊清了清嗓子,朗声道:“书山高峻顽强自有通天路,学海遥深勤奋能寻探花门。”

“李探花好才华,不愧是皇上钦点的探花郎…”众宾客马屁声四起,楚沐怀微微一笑,率先接下阙,“过人本领平素不独特异处,有学识者终生难有满足时。”

“大哥对的好。任某也来接个下阙。”任轻风淡雅一笑,“入学喜报饱浸学子千滴汗,开宴鹿鸣荡漾恩师万缕情。”

任轻风温润飘然的嗓音淡淡传入每个人耳里,不仅这阙词对得好,光是听着任轻风那宛如天籁的嗓音,就足以让每个人为之倾倒。

如雷般的掌声倏然响起,众客们对任轻风赞赏有加,任轻风却一脸淡然,看的出,他人的赞赏,对任轻风而言,有如浮云。

任轻风笑看着史耀前,“不知史兄对的下阙为何?”

史耀前好看的娃娃脸摆出副无奈的神情,“史某才疏学浅,商贾出身,对于诗句一窍不通,就不献丑了。”

任轻风淡然地道,“既是如此,就不为难史兄了。”

我看着任轻风云淡风轻的表情,虽然从他脸上看不出什么,当然,能看出他帅得不能再帅,不过,从他有意问史耀前举动,说明他怀疑史耀前就是卧龙居士。

我否认史耀前是卧龙居士的说法,引起任轻风的怀疑了,任轻风的观察力真他妈敏锐。

史耀前确是卧龙居士没错,他会对不出小小的一阙词?哼,姓史的是怕身份败露,故意不出对罢了。

见我不以为然的神情,史耀前朝我讽道,“妹婿一向才高八斗,李探花这一阙词,应该难不倒你吧?”

姓史的就是看我不顺眼,很想让我在众人面前丢脸滴说,可惜这阙词我还真对得出来。

“既然大哥这么抬举我这个妹婿,我又岂能让大哥丢脸呢?”我摇开折扇,潇洒一笑,“跬步启风雷一筹大展登云志,雄风惊日月十载自能弄海潮!”

“哇…张兄之才,我等佩服…”不少人将马屁转向我拍。

所有的人目光都惊看向我,眼里无尽折服。就连一直在我身后默不作声的史名花也拽紧了我的衣袖。

貌似不少在场的女性同胞们都朝我投来爱慕的眼光,萱萱我实在太优秀了,史名花怕我跑了才拽紧我袖子滴说。

我抢了李子渊这个主人的风头,李子渊似不服气,他谦逊地道,“听闻张兄之才让祥龙国第一才子候爷任轻风都为之折叹,不知李某可否有幸让张兄赐教?”

任轻风与楚沐怀and史耀前都信心满满地看着我,貌似认为我一定会让李子渊吃鳖。汗!请不要对我太有信心撒,要知道萱萱我作的诗多数都属剽窃别人的,呜呜。

李子渊的话让众宾客们纷纷点头,都期待我给赐教,咱丢了里子不要紧,可不能失了面子,硬着头皮上阵吧。

我客气地道,“既是皇上钦点的探花郎想让我指点一下,那我就好好指点你!”

“那就请张兄听好了,可别对不出来!”李子渊脸色微变,吟道:

兴华时有凌云志,报国常怀赤子心。

自古风流归志士,从来事业属良贤。

“我还当探花郎要出多难的诗句呢,小儿科。”我笑着接下阙:

青春有志须勤奋,学业启门报苦辛。

长江后浪推前浪,盛世前贤让后贤。

“哗…好个‘盛世前贤让后贤’!”众人惊叹,还来不及赞我什么,李子渊又道,“金榜题名时,高朋满座。飞黄腾达日,全家皆荣。”

“新春共庆日,阖家同欢。飞黄腾达时,阖府全邀。”我再次轻松接下。

李子渊急得流冷汗,他再道:

一年之计春为早,千里征程志在先。

持身勿使丹心污,立志但同鹏羽齐。

“李兄不愧是饱学之士撒,”我优雅一笑,继续接道:

苦经学海不知苦,勤上书山自恪勤。

天下兴亡肩头任,胸中韬略笔风云。

李子渊凄苦一笑,望了眼众宾客们,他缓缓又吟:

金榜题名时,高朋满座。

寒窗苦读日,深夜灯明。

想来,这李子渊是慨叹现在飞黄腾达了,众人都来巴结他,可他没考中探花前,门庭冷落。

我理解地朝他轻点个头,“我想,人生四大喜事莫过于‘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听闻李兄尚未婚配,李兄这阙诗,张某调侃你几句,相信李兄不会介意吧?”

“这个自然。”李子渊笑道,“张兄且接下阙。”

“好说。”我扬起一抹好看的笑容,微笑着说道:

荣归故里日,贵气冲天。

玉女入房时,嗯嗯啊啊。

众宾客们听了我接的下阙窃笑不已,我笑问,“李兄对我接的下阙可还满意?”

李子渊俊脸涨得通红,“张兄才华卓绝,为人幽默,我李子渊甘拜下风。”

楚沐怀与任轻风的脸色倒是不怎么好,他们晓得我是女的,作这种下流的诗,在封建社会里,一个女的这么大胆,不太妥当。

有宾客慕于我的才华,对着任轻风荐言,“候爷乃皇上亲笔御封的祥龙国第一才子,可此头衔几乎让张兄掩了风头,请候爷出一阙让张兄鉴赏接对一番。”

“是啊是啊…这位仁兄说得有道理…”众人纷纷附和,“就让我等见识下候爷之才…”

任轻风笑问,“三弟,非二哥为难你,而是你才华之卓然,实在让二哥惊讶。二哥就给你出一诗,你看如何?”

“既然二哥这么说,那就出吧,我一定让你心服口服。”我冷哼一声。

萱萱我还是皇帝君御邪亲笔御封的祥龙国第一才女呢。可惜,这话我不能说出来,不然满世界都晓得我是皇后了,君家三兄弟还不立马追过来?

第一才子对第一才女,好玩!

“你向来都让我心服口服。为兄这一阙是…”任轻风淡然一笑:

久旱逢甘,露几滴。

他乡遇故,知仇敌。

洞房花烛,乃隔壁,

金榜题名,时落弟。

“候爷高明啊!人生四大喜事,居然在候爷巧妙篡改中变成了人生四大悲事,我等心服口服…”众人马屁声不停。

我一脸阴郁,妈的!这诗难度好高撒,任轻风真他妈的聪明,我还真对不出来了。呜呜…我死火了,呜呜呜…

楚沐怀看着我阴郁的脸色,关心地问,“三弟怎么了?”

你他妈就会废话,当然是对不出来,脸色不好撒。我给了楚沐怀一道大白眼,一个字也没说。

“看来候爷之才,没人能胜过,想必世间能与候爷平才而论的,只有卧龙居士了…”众人开始窃窃私语。

我看向史耀前一脸看好戏的神情,我就想给他两拳,姓史娃娃脸就想看我出丑。

任轻风体贴地道,“三弟,对不出来无妨。为兄也偶有诗句对不上来。”

李子渊讶异地挑起眉,“看来候爷相当关心张兄啊,听闻候爷从没有对不上的诗词,想不到为了张兄,如此过谦。”

114

“哼!我不用你让着我。”我冷哼一声,倐然想起我跟任轻风在大雨中‘爱爱’时的情景,我脑中灵光一闪,有了!

我一脸淫笑地盯着任轻风,直到他有点不好意思了,我才笑吟:

天降大雨,啥心情?

无亲无故,寻爱情。

清澈河中,老偷情,

李府赴宴,好事情。

众人纷纷笑曰:“哗…张兄接得好。连用四个‘情’字,看来张兄真是风流不羁…”

任轻风知道我说的是什么,脸色微微泛起了红晕,楚沐怀不赞同地看着我,小声地以只有我能听到的声音说,“三妹,你是女儿身,怎能如此…”

“如此什么?如此轻浮?”我不悦地瞪他一眼。

楚沐怀见我不高兴地脸色,他无奈地投了降,“没,三妹高兴就好。”

“这还差不多。”楚沐怀要敢说我轻浮,我一脚就踹飞他。我张颖萱少了他一个男人不算少。

我转言笑着对众人说道,“呵呵,各位兄台信过奖了,我张轩有妻有妾,实乃风流不下流!”

众人一片哄笑,楚沐怀与任轻风听了我的话,双双变了脸,连史耀前的娃娃脸也浮起不悦之色。

此时有宾客说道,“张兄如此多才多艺,听闻张兄娘子史氏弹得一手好琴,可否请史氏为众人弹曲助兴?”这名宾客这么一说,其他人都连连附和。

一直站在我身后的史名花用询问的眼光看着我,我无所谓地耸耸肩,“随你便吧。”史名花兴奋地道,“那小女子献丑了。”

貌似我娘子也跟我一样满虚荣滴说。呵呵。

“张夫人过谦了…能听到张夫人弹奏的仙音,是我等之福…”有人谄媚地拍着马屁。

晕,都还没听到史名花弹琴,就说是仙音,这马屁拍得,还真拍到马屁股上了,翻了个大白眼。

李子渊吩咐下人将琴取来,史名花端坐在琴案前悠然弹奏,动听的琴声随着她手指的拨动缓缓传出,众人鸦雀无声,全都洗耳恭听,史名花的琴弹得的确相当好,但是还谈不上登峰造极。

史名花琴弹到一半,砰!一声,琴弦突然断了一根,众人一愣,随即喝倒彩,“史名花弹得也不怎么样…听闻断弦乃凶兆…不祥啊…莫非史氏是不祥之人…”

众人的话让史名花吓得瑟瑟发抖,她惨白着小脸,不知所措地看着我。

我老婆有难,我当然要为她解围了,我给她一个安心的笑容,史名花立即从琴案前起身,躲到我身后。

唉,看来史名花有点依赖我了。我握了下史名花的手,以眼神告诉她,一切有我。

我大步走到琴台前,食指与中指夹起断弦,优雅地顺过弦身,将弦接上,我淡然地对着众人说道,“琴弦断却乃凶兆,琴弦接上乃大吉。凶已过,吉自至。一曲《花好月圆》送给在场的所有人。”

听了我的话,众人不再多说什么,我的嘴角弯起一抹绝美的笑容,纤指抚上琴弦,宛如天籁般的琴声随着我指下的轻拨潺潺泻出,众人听得一阵失神。

随着悦耳动听的琴声,我清莹好听的嗓音湿润地轻唱着:

春风吹呀吹,吹入我心扉。

想念你的心,呯呯跳不能入睡。

为何你呀你,不懂落花的有意。

只能望着,窗外的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