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厉害?”林菲菲吓了一跳,“那天它没有害我们,不坏啊?”

“贫僧也不解,”疯和尚摇摇头,似想不通,“拜月素心兰魂有无上的怨气,那天怎会放过我们?”

“怨气?”

疯和尚不回答,却反问她:“小道长,你可知草木如何成精?”

林菲菲疑惑地摇头。

他想了想。

“普通草木只要生对了地方,潜心修炼,采颉天地灵气以自给,百十年便可成精,惟素心兰不同。”

“素心兰成精要难上千万倍,只因它们每年都要过中秋这关,与满月争夺灵气,区区草木怎争得过天威,大凡素心兰的灵气在中秋这日会流失大半,甚至完全被夺去。所以数百年人们只知桃花精老柳精等,却难得听到素心兰精。”

“太不公平了,”林菲菲本就爱兰花,不由忿忿替它抱不平,“别人那么容易,却偏偏要它过关,过分!”

“说不得,小道长!”疯和尚吓了一跳,“它一旦成精,法力比其他草木之辈可怕得多,听说当年那棵素心兰精不知要了多少佛道高手的命哪!”

“它们又不是全都害人的,”林菲菲不满,想了想问道,“那拜月素心兰魂又是什么?”

疯和尚正鸡肉满口,闻言立刻被噎住。

林菲菲急忙伸手在他背上帮忙拍了好几下,没好气道:“几天没吃了?”

终于,他瞪瞪眼吞下。

“才一天,”他老实地回答,又苦笑,“小道长莫要吓贫僧,拜月素心兰魂实在是可怕至极。”

“不说兰魂,只说拜月素心兰现世,除了要素心兰灵气,还要极大的怨气、人的鲜血与眼泪,这几件东西须在中秋子时同时得齐,趁盈虚变化之际,强夺月之精华,然而与天力争夺谈何容易,倘若不成,便会被打回原形,所以只怕近千年都没有拜月素心兰现世。”

“那么厉害!”林菲菲也有些心惊胆战,“怨气,鲜血,眼泪……怎么像恐怖小说,兰花可是花中君子耶,说得这么可怕。”

疯和尚皱起脸。

“这还不算,拜月素心兰一旦舍弃草木本形,以兰精为神,怨气为体,就成了拜月素心兰魂。只因它舍弃了本形,便是放弃仙道向魔道而修,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法力自然又强大得多,加上它本身有无上的怨气,出世多会害人,不是祸害是甚么。”

“可它不是放过我们了吗?”林菲菲疑惑。

“贫僧也奇怪,”疯和尚想了想,“它法力强大,所以那日能瞒过你的先天玄紫石。”

原来是这样!

林菲菲这才明白那天为什么先天玄紫石会失灵。

疯和尚却立刻又收了害怕之色,笑嘻嘻道:“你那个师兄果然道法高深。”

林菲菲得意:“那当然。”

“贫僧的望气之术竟然不灵,”疯和尚又咬下口鸡肉,摇头,“只有道行高深之人才会如此,贫僧憋得紧。”

林菲菲笑嘻嘻道:“我师兄可是大名鼎鼎的灵逸公子外加咱茅山派派草……”

话没说完,头上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有缘的师兄?”

头顶,一张脸。

凤目长眉,嘴角微翘,带着几分睿智与慵懒之态,不是楚颖是谁!

他正负手看着地上二人。

“又是你!”林菲菲“唰”地站起来,瞪着他,“某些人怎么总是阴魂不散!”

他嘴角一翘,破天荒地不再理睬,反而凝神看向了疯和尚。

半晌。

他竟拱手一礼:“在下楚颖。”

疯和尚居然也出乎意料地放下鸡腿,站起来双手合十,正色道:“贫僧空济。”

然后——

二人相视一笑,坐下。

林菲菲已经看呆了。

疯和尚指着面前剩下的半只鸡,笑道:“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楚施主嫌弃否?”

楚颖亦微微一笑,果然吃起来,只不过吃相好看多了。

林菲菲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看他穿着虽然朴素,衣料质量却一定很好,加上那张俊逸的脸和出众的风采,在哪里都是亮点,谁会想到他也这么不顾身份,坐这儿吃烤鸡呢。

“喂,”见他二人把自己当空气,林菲菲终于不满地坐下,“疯和尚,你们以前认识?”

嘴里问着他,眼睛却瞟着楚颖。

疯和尚笑嘻嘻道:“我二人方才认识。”

“才说几句话,认识也太快了吧!”林菲菲嘀咕,“我说你知道他什么人吗,才认识就请他吃东西?”

“自然,”疯和尚两眼发光,“正是因为才认识,所以贫僧才会请客。”

林菲菲奇怪:“以后就不请啦?”

“以后自然是楚施主请贫僧了,”疯和尚笑嘻嘻道,“贫僧可没那许多钱请客。”

“原来是看他有钱,放长线掉大鱼,”林菲菲终于明白过来,不由撇撇嘴,“想不到和尚也这么势利,跟这个色狼交朋友!”

“色狼?”

疯和尚一愣,看着楚颖。

楚颖并不说话,只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对,色狼,就是好色之徒,”林菲菲脸一扬,瞪着疯和尚,“你真的要和他交朋友?”

疯和尚居然老实地点头:“楚施主并非出家人,自然可以好色。”

“什么?!”林菲菲叫起来,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看他,又望望楚颖,“不是出家人就可以好色了?”

“在下是男人,”楚颖嘴角一翘,懒懒的往柳树上一靠,有趣地看着她,“男人不娶妻纳妾,小道长莫非要在下也出家去当和尚?”

“你当和尚最好,省得留在这世上祸害女人,”林菲菲鄙视道,“你们这些男人都是色狼,还纳妾,娶一大堆也不怕累死你!”

凤目眯起。

“你们男人?”

林菲菲这才发现说错了话,不由心虚地看了看疯和尚。

“我和你们是不一样的档次!”她重重地哼了声,“要是我,一定只娶最喜欢的那个做老婆,好好对她,绝对不会纳什么妾,不像你们花心!”

闻言,楚颖立即露出十分惋惜的神情。

“可惜,”他摇摇头,叹了口气,“为一文钱竟要舍弃许多银子么。”

“当然,也可以说为一棵树放弃整个森林!”林菲菲随口纠正,“什么叫爱情,你们这些古代男人是根本不懂的,我,跟你这种花花公子,没得说!”

“是吗,”楚颖懒懒道,“在下这里正巧有二十两银子,你可愿用一文钱来换?”

二十两?!

林菲菲愣了愣,立刻翻起白眼:“你当我傻啊……”

话没说完——

面前已出现了一只干净的手,手指修长有力。

手上,两锭银子。

银子当然好看,可谁想到拿银子的手也这么好看!林菲菲有些郁闷了,不由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银子。

二十两银子啊,在这个时代可以让你什么也不做,舒舒服服地过上两三年!她怀疑地瞪着他:“你……你没傻吧?”

他只是嘴角一翘:“你可要换?”

卑鄙!他居然用这招!

看看疯和尚,只见他也正笑嘻嘻地看着自己,林菲菲不由深深叹了口气,转过脸,诱惑太大了,虽然自己立场一向很坚定……

“不换!”

“果真不换?”懒懒的。

这考验太残酷了!林菲菲转过脸伤心地看了看银子,又愤愤地看着他:“不换不换!”

楚颖叹了口气:“最后一次,不换我可收起来了。”

说着,手已经要缩回去。

“换啦!”

当好处真正多到一定程度,再坚定的立场也是可以商量的。一文钱出现在那只大手上,而银子同时也消失不见。旁边,林菲菲一手抓着锭银子,正在为自己的行为悲哀地叹气、深刻地反省。

疯和尚忍不住大笑:“楚施主果然有趣,竟真要为一文钱舍弃许多银子?”

楚颖也微微一笑,不言语。

见他二人笑,林菲菲白了他们一眼。

“是你自己这么笨啦,不关我林菲菲的事,”她扬起脸,得意地瞟着他,“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现在是不是后悔啦?”

谁知——

“我愿意换的。”

[正文:第二十章 受人之托]

林菲菲愣住。

他定定地看着她半晌,又看了看手中换得的那枚铜钱,将它收入袖中。

“林菲菲?”懒懒的声音。

不会吧?他傻了?!

“你……真要换?”

楚颖看着她,帅帅地一抿嘴,不再说话。

“小道长不必烦恼,”疯和尚扯下一块鸡肉,边嚼边道,“楚施主自己愿意丢那许多银子,别人也无可奈何,小道长就当捡的吧。”

被那明亮的目光看着,林菲菲不知怎的竟浑身不自在起来,她转过脸小声嘀咕:“这是他自己愿意的啦,可怪不着我。”

“不错,怨不得旁人,贫僧如何觉得今天的鸡肉分外香呢?”疯和尚吃着最后一块鸡肉,又奇怪地看着林菲菲,“小道长腰间那东西是什么?”

“呃,”林菲菲这才想起,忙取出那把折扇,“这是扇子,我找了好久,正准备在这上面画点画呢!”

说完,她展开雪白的扇面,得意极了。

“不好!”疯和尚把鸡肉全塞进嘴里,伸手从后腰取下那把破扇子,“不如贫僧的扇子风大,拂净……”

“不跟你说佛,不懂欣赏!”

林菲菲白眼打断他的话,站起来拿着扇子摇了摇,走了几步:“看看,这样帅吧?英俊潇洒玉树临风啊,要是用墨画上画更好看了。”

说到这里,她看了看扇面。

“可惜我不会,你会画画么?”

疯和尚笑嘻嘻道:“贫僧拿来擦手还有些方便。”

林菲菲立刻瞪他一眼:“不懂艺术,这上面画点山水啊,竹子啊,梅花啊,兰花啊,多文雅,我们那边的扇子都有。”

“我会,拿来。”

听到这声音,林菲菲忽然有些脸红,迟疑着把扇子递过去。

楚颖微微一抿嘴:“要画什么?”

“兰花。”

闻言他忽然抬起头,直直地看着她,不语。

半晌。

他缓缓将折扇收起,握在手里,站起身道:“这里没有笔墨,我先拿去画,改日送来。”

“呃……好。”

出乎意料没有顶嘴。

疯和尚却似没看到,也笑嘻嘻地站起来:“楚施主莫要忘了,如今欠上贫僧一顿。”

楚颖笑道:“他日必当还请。”

“如此就好,哈哈,小道长,贫僧先走喽!”

“呃,再见,”林菲菲忙道别,想了想又道,“我住在留云客栈,有事找我啦。”

疯和尚却不说话,只是搭拉着鞋子笑眯眯地走了。

楚颖又打开扇子,看了看。

绿色衣衫被风微微吹起,如同风中翻飞的绿叶,俊逸的脸衬着雪白的扇子,更添了几分雅气,林菲菲忽然发现,这扇子拿在他手里其实也很好看。

“林菲菲?”凤目似笑非笑。

“啊?”她只顾发呆,没反应过来。

那张脸已经恢复了欠扁的神情,他懒懒道:“看够了么?”

林菲菲回过神。

难怪都说美色误人啊!

“谁看你,我是想……”她慌忙找起借口,“我只是想问我的扇子什么时候送来?”

“画好便送来,”他看着扇子,“想不到有人如此等不及要见在下。”

“见你?”林菲菲马上露出不屑的神情,“你想得美,我是担心我的扇子!”

半晌。

楚颖看看她,忽然长眉一轩:“莫要忘了。”

“什么?”

“为一文钱舍弃许多银子的人。”

说完,他只帅帅地一抿嘴,转身便走了。

这什么意思?林菲菲脸很红。

不太像表白吧,看那欠扁的脸,还有那玩味的目光,他有几句话是认真的都很让人怀疑……一定是他仗着钱多摆阔气!何况那天在秦淮河上他还左拥右抱,色狼!

她郁闷地走进客栈。

“就是他!”

“巧了,这不是林公子回来了?”

“公子,正是这位小哥!”

……

随着嘈杂声响起,一大群人朝她拥过来,林菲菲吓得后退了几步。

小二满脸堆笑:“林公子,有人找你呢!”

“这位便是林公子?”一个温和斯文的声音响起,格外悦耳好听。

不是文四公子,林菲菲松了口气,这才注意到说话的人。

“你……”一见到那张脸,她立刻认出来了——这不就是前两天自己从水里捞起的那个白衣书生吗!

清秀的脸上带着书生该有的谦和笑容,虽然年龄和林菲菲差不多,可行事说话看上去却和大人一样,不知比她老成多少倍。

他拱手道:“在下展秋雨,特来拜谢林公子救命之恩。”

林菲菲这才注意到,他今天换了身华服,看来是特意来拜谢自己的,而后面站着的那几个仆人,正是刚刚在大街上追着自己跑的那几个。

“展公子是吧。”她忙也抱拳行了一礼,“呃,你不用谢的。”

周围人多数是看热闹的,见她谦逊,又交口称赞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