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句话,容湛他总算是起身了:“你们慢吃。我先走了。”

一群人早就盼不得他赶紧走。眼巴巴的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拐弯处,连忙一扫刚刚的斯文样子,开始风卷残云狼吞虎咽。

酒饱饭足之后,小年糕打着饱嗝跟顾湄唠着嗑:“哎,顾湄姐,公子今天竟然出来跟我们吃饭了。这太阳是打北边出来了吗?”

顾湄坐在凳子上,看着油灯旁边一直围绕着油灯打转的飞蛾,漫不经心的问着:“出来一起吃个饭而已,干嘛这么大惊小怪的啊。”

小年糕的眼珠子都快瞪的掉出来了。他凑近过来一点,只恨不得大呼小叫:“大惊小怪?我刚刚一颗心都吓的差点跳出来了。你要知道,我十岁上就来这清平楼帮工了,这都快六年了,可这还是第一次看到公子跟我们一起吃饭呢。”

顾湄也来了兴趣:“莫非公子他是不合群,看不上你们,所以才不来跟你们一起吃饭?”

小年糕摇了摇头:“这倒也不是。公子他对我们还是很好的。平日里跟我们说话也是和声和气的。只是他这个人吧,怎么说呢,就爱做什么都一个人。出去是一个人,吃饭是一个人,在后院待着的时候也是一个人,看起来还真是有那么点,对,孤单的感觉。”

顾湄抽了抽嘴角。他孤单?他手下估摸着最少几百上千号的人都有的吧?丫的这只是低调而已。

小年糕还在那继续的说着今晚容湛的不寻常之处。而顾湄已经是脚底抹油,直接给溜了。

实在是热啊。回去泡了个热水澡,惨兮兮的爬上了床,手中的扇子摇的一刻都没又停过。可那有什么用,摇出来的风都是热风。

顾湄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烙着煎饼,只觉得背上的衣服都被汗水给打湿了,黏黏的贴在她身上,很不舒服。

她坐了起来,又躺下去。然后又坐了起来,然后又躺了下去......

如此几次,她终究是抗不牢了,索性就带着扇子拉开门,跑了出去。

目标是水中池塘上的那个凉亭。

容湛后面的小院子有两进两出。李掌柜和小年糕他们都住在前面,容湛独居里面这里。

而当初顾湄来清平楼的时候,容湛虽未出面明确的说让她也住这里,但小年糕帮她拿着行礼的时候,带着她来的确实是这里。

想着跟容湛住一起,最起码还能避免某晚被通元子无声无息的给劫走的危险,所以顾湄很坦然的接受了这个安排。

背靠大树好乘凉嘛。

但这会,顾湄小心翼翼的走出了房间,小心翼翼的四处看了看。

不管红摇本尊跟容湛是不是兄妹,但最起码,她顾湄跟他容湛不是。所以这大晚上的,还是不要碰到的好。

四周窥视一遍,安安静静的,只有偶尔的虫鸣声响起。甭说人影,连个鬼影都没看到半个。

所以顾湄放心了,轻手轻脚的就向着凉亭出发了。

她先是将凉亭四周的白幔都给放了下来,这样晚上就不用担心蚊虫叮咬的事。

然后她特舒服的平身躺在美人靠上,舒舒服服的叹了一口气出来。

荷风送香气,竹露滴清响。顾湄觉得,一天的燥热都没有了。

她迷迷糊糊的开始睡觉,迷蒙中听到了脚步声,有人给她盖上了什么东西。

她还以为是在家里,翻了个身,含含糊糊的叫了一声妈妈,又想接着睡。

但她没想到的是,这个美人靠它窄啊,平躺着一个人的时候也就罢了,哪里还有余地来给她翻身?

所以她这一翻身,就是眼瞅着往地上掉的后果。

但忽然有人稳稳的接住了她差点掉下来的身子。

鼻中是好闻的淡淡香气。而且摸上去滑滑的,顾湄以为是她床上的那只毛毛熊,下意识的就伸开双手抱住了。

被她这么用力抱住的容湛先是怔了一怔,待得反应过来想拉开她时,她抱的更用力了,而且侧脸在他怀中蹭了蹭,又含糊不清的叫了一声妈妈。

但容湛其实很想听她这样含糊不清的叫着他哥哥。

一直跟人没有过任何身体接触的他,不明白为什么这时候会抱着顾湄不撒手。

软软的身子,抱在怀里其实也没有什么分量。可是他忽然就是觉得很充实。

他低头,看着沉睡中的顾湄。眉毛弯弯的,鼻子翘翘的。那双灵动的双眼现在虽然紧紧的闭着,可他还是能想象得出它睁开的时候会是个什么样子。

每当她笑起来的时候,笑容直达眼底,眉眼弯弯,看的人心情莫名的都会好起来。而当她在琢磨着什么事时,黑亮的眼珠子那么转了一转,灵活异常。

其实她真的是个不会掩饰自己的人。所有的喜怒哀乐,都在脸上。但她自己都还不知道。

她这次重新来清平楼之后,虽然自己前一个月中没有去见她。可每天每晚,他都在暗中的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

白天依然是笑的明媚的顾湄,夜晚之时总是会暗中的哭泣,一边哭,一边低声的叫着廉晖,廉晖。

不知道为什么,每每这时候,他总是想杀了廉晖。

这个世间,他只有这一个亲人,那么他这个亲人的心中,也就应该只有他一个人。

他容不得她心中再有另外一个人。

他生平第一次后悔,前两次见到廉晖的时候,没有直接一掌劈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吐血,竟然还没发现更新成功。

45潘多拉魔盒

八月湖水平,涵虚混太清。

好吧,这与本文其实是没有什么关系的。顾湄所想说的其实不过就是,八月来了,她很无聊。

她真的很无聊。清平楼的客人不多,作为一个账房先生,她实在是闲得很蛋疼。

蛋疼的同时,她逛遍了全洛阳城,只差就把这洛阳城大街小巷上的青石砖都给数了个清了。

拿着高薪水,干着轻松的不能再轻松的活,可顾湄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这孩子她不宅啊。要是搁往常她老早揣着兜子里的银子撒丫子满天下跑了。可现在她不敢,她甚至连洛阳城都不敢出。

无聊之时她只有琢磨美食。

绿豆汤,冰镇酸梅汤,韭菜盒子,馒头包子,每一样她都给折腾了个遍。

甚至有一次她还折腾起了冰淇淋。

结果可想而知,失败的不能再失败。

穿越小说里所说的做现代的各种美食都是骗人的!!

而且顾湄有一次忽然发现,她的厨艺跟容湛比起来那真是弱爆了。

那晚她如同往常一样溜厨房去,意外的发现,容湛正在那里揉面团。

昏黄的油灯光,他一身青衣,气质出尘如竹,正在那里,揉面团

虽然是在揉面团,可为什么顾湄还是觉得他周身似有淡淡烟雾环绕?

幻觉,一定是幻觉。她默默的这样告诉自己。

其实还真不是幻觉。灶里的木材有点潮,燃烧的不充分,满屋子都是烟雾。

容湛忽然一转头看到站在门口逐渐石化的顾湄,竟然丝毫不觉得意外,微微的笑了一笑,声音清澈如山中幽泉:“顾湄。”

顾湄打住逐渐发散开来的思维,挤出了一个笑容出来:“容湛。”

可这么个气质男腰系围裙,袖子半挽什么的,怎么看怎么的不搭啊亲。

被他那目光一看,顾湄狗腿子属性下意识的就冒了出来:“要不要我帮忙?”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妈蛋这不是没事给自己找事吗?他可千万别答应才是。

可容湛还就真答应了。他很理所当然的点头:”也好。那就帮我洗洗菜吧。“

于是顾湄就迈着小碎步去帮他洗菜了。

其实也就是大白菜,酸菜和瘦肉之类的。

顾湄一边洗,一边偷眼看着容湛揉面团。

她可以说,她觉得他连揉面团都有一种优雅的感觉在么?

一边慢慢揉,一边慢慢的加水,顾湄觉得他揉的太有耐心了。

搁自己,她才不会那么慢悠悠的去揉一块面团。

面团揉好了。他拿了一块湿布盖住了那个小瓦盆,然后转身笑着问她:“菜洗好了么?”

顾湄急忙点头,将手中洗好的菜递了过去。

容湛接过了,沥了沥水,拿过刀慢慢的切了起来。

他的手指白皙修长。顾湄觉得这应该是双弹钢琴或者拿手术刀的手啊,可这双手切起菜来,唔,那也是一种视觉享受。

他切瘦肉的时候,顾湄觉得这更加应该是一双拿手术刀的手了。那肉切的那个均匀那个薄啊,她感觉他就像是特熟知这肉的肌理一样。

当然,在后来顾湄妹子知道容湛的真面目时,她再想起他切肉时的这幕场景,唯一的感觉就只有想吐。

她那时极度怀疑,他杀人的时候是不是也是拿个类似手术刀的玩意,优雅的,慢慢的割着人身上一片片的肉啊。

标准的凌迟啊坑爹。

可容湛不那么想。他就冷冷的甩了两个字,麻烦。

不错,他杀人习惯一招致命,不会让人零零碎碎的受罪。

至于原因,他有洁癖啊。他觉得这样一刀刀的去杀人会有血喷出来的。

所以他通常都是一剑刺中眉心或者心脏,然后急速后退,不让血弄脏自己的衣服。

而顾湄对此也就只有两个字的评价,变态!

但现在,顾湄被容湛表现出来的外表给蒙蔽了。她在很欢乐的跟他包着饺子。

她还不好好的包。老想着捏个什么形状出来,最后出来的往往就是四不像。

而反观容湛,左手托着擀好的饺子皮,右手拿着筷子,弄了点馅在面皮上,然后就那么慢慢的捏着饺子皮。

须臾一个饺子就这么出现了。

包个饺子而已,要不要也这么艺术啊?

顾湄腹诽。其实她就是不会包饺子而已。

但她擅长捣乱。

奇形怪状的饺子在她手上不断出现,她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然后继续再接再厉。

容湛笑着看她捣乱。油灯的光影影绰绰,她的笑容恍恍惚惚。

他忽然就有了家的感觉。

顾湄玩够了,拍拍手上的面粉,索性跑灶下鼓捣那里的木材去了。

包饺子不会,添木材烧水她倒是会。

她抬起头,双眼笑的亮晶晶:“容湛,容湛,水开了。饺子能不能下了?”

这一通忙活她早就饿了。

容湛望着她脸上的灰笑了:“可以了。”

饺子一个个的浮了起来,倒上老陈醋,顾湄吃的很快。

当她放下筷子时,容湛还在慢慢的吃着。

顾湄这时候的感觉是,这样看起来,还真的是有种兄妹的感觉啊。

哥哥这玩意,有一个也不错。而且这个哥哥,看起来还对自己很好。

顾湄是个惯会蹬鼻子上脸的人,她察觉到容湛对自己态度的变化,没事往容湛那里跑的更勤快了。

反正亲兄妹嘛,本来就应该关系亲近点。

她就这么简单的想着,一点也没考虑过,若是她和容湛不是亲兄妹呢?

日子就这般流水的过。顾湄甚至觉得,搞不好她这辈子就这么平淡的过了。

但是有一天,她见到了宋楚。

而彼时,已经是八月底九月初了,夏季的炎热已经开始慢慢的远离。

那天,容湛似乎是不在。准确的说,昨天就不在。

容湛有时候会不在清平楼,顾湄也从来不问。问什么?人家的私事而已。搞不好人家是出去给她找嫂子呢。

她拢着袖子,斜靠在柜台上,和小年糕东家长西家短的闲扯着,忽然耳中就听到有人惊奇的叫了一句:“红摇?”

她心中突兀的跳了一跳。

在这里,所有的人都叫她顾湄。这几个月待下来,她甚至都快忘了自己曾经也叫过红摇。

她僵硬的转过头去,就见到宋楚的一双桃花眼近在咫尺。

“红摇,竟然真的是你。”

宋楚的声音这次没有惊,只有喜。

而顾湄已经是快速的出手抓住了他的衣领,力道大的几乎要将他扯到柜台的这端来。

“宋楚?你怎么会在这里?廉晖呢?他最近怎么样?”

廉晖啊。明明装着已经忘了他,可在见到与他有关的人时,第一时间想问的还是他的近况。

宋楚看着她,没有说话。桃花眼中的情绪很隐晦。

顾湄抓着他的衣领都快发抖了。廉晖他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难道他那个老子真的冥顽不灵,她走了还打他不成?

“廉晖他,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她的声音慢慢的变了。再也没有刚刚和小年糕调笑的愉悦,反而是微微的颤了起来。

宋楚叹了一口气:“找个安静的地方,我跟你细说吧。”

顾湄几乎是半扯着他就到了二楼的一个雅座,关上门,不安的走到桌旁坐下:“你说吧。”

宋楚的目光从她紧紧握在一起的双手,慢慢的移到了她的脸上。

她的脸上有掩饰不住的紧张。

“看够了没有?快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