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倧连忙朝段思胄摆摆手,“段皇爷请听本王把话说完。皇爷说得不错,思慕公主确实服食了柳雪桂的花蜜。至于是谁狠下心肠暗自给思慕公主下毒,咱们问问思慕公主的贴身婢女,便会多几分了解。”

钱倧有条不紊地分析着,命人将关押在刑部的小婢女给提了上来。

小婢女一到堂上,就战战兢兢地跪下,但还是按照我事先的吩咐,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奴婢随同公主殿下进了皇宫,公主殿下一向有食用花蜜的习惯,可是那日不知是胃口不好,还是什么原因,便说蜂蜜味道不正,奴婢不懂规矩,便想出宫去为公主买些蜂蜜,哪知道走到宫门口,守门的御林军不让奴婢出宫。奴婢正不知怎么办的时候,一位宫女姐姐好心过来,说要送给奴婢一些蜂蜜,奴婢便随同那位宫女姐姐去取了蜂蜜回来给公主服用,谁知公主才喝不久,就马上瘫在一旁,奴婢心知公主不对劲,连忙出去寻御医,才出了偏殿,就不知是谁从后面把奴婢给打晕了,奴婢醒来…醒来的时候,公主,公主已经…”她说着呜咽起来。

这一段话,想必小婢女练习了很久,说得倒也不磕巴。旁边的段思胄听见这话不禁潸然泪下。眼里顿时放出仇恨的眼光,是谁?到底是谁下的毒?

“你倒是说说看,那个给你蜂蜜的宫女叫什么名字?你又记不记得你取蜂蜜的地方在哪?”钱倧诱问道。

当小婢女把路径大致说出来的时候,季淑妃的脸色渐渐变了,当她听到小婢女口中说出“红芍”这个名字的时候,脸色立马绿了,发起狂来:“胡说!你这是污蔑,纯粹是污蔑!”红芍虽然不是季淑妃贴身婢女,但也是她宫里头的人。

如今季淑妃此时颇有几分泼妇骂街的悍样,在她心里,从来只有她陷害别人,而没有别人陷害她的时候吧。

钱佐的脸上现过一丝不忍,他手里的拳头捏得有些紧,牙关紧锁,居然把一股恨意又投向我来。一日夫妻百日恩,他对于季淑妃多少有感情的吧,只不过季直良的权力却是他更想收回的。他闭紧双目,再睁开的时候,拳头已经松开。他的心里终究有了取舍,他波澜不惊地把眼光投向季淑妃,淡淡地说道:“季淑妃,清者自清,若与你无关,这堂上多少双眼睛,又怎分不出是非黑白?”

季淑妃一脸怨毒地望向钱佐,似乎眼睛里有些不相信,她不相信自己所信赖依赖的皇上,会在这个时候把自己往外推吧。

我冷笑,季宛盈,即便今天钱佐有心保你,也不见得保得了!

与钱佐不同,钱倧对季淑妃可没有半点怜悯,“是不是信口胡诌,多找些证人来就知道了。”不一时,看守宫门的御林军士兵,当事人红芍,所有的目击证人都被钱倧一一寻来。

在这样森然的场所,没人敢说谎,更何况红芍确实给了小婢女蜂蜜,而守门的御林军也确实看到红芍领着小婢女离开,铁一般的证据,铁一般的事实。

“笑话!”稍稍恢复了理智的季淑妃开始为自己辩解,“我又干嘛动心思去害思慕公主?再说了,要是我有心害她,又怎么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红芍把蜂蜜给她?”

“哈哈,要不是段皇爷来到越国,又怎会有人知道柳雪桂的花蜜有毒?更何况,淑妃娘娘你诚心要嫁祸给戴皇后和流求女王,自然不用担心有人会查到你的头上。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段皇爷也偏偏知道柳雪桂。倒把你的奸计给识穿了!”

钱佐终于还是出声道:“段皇爷既然说这柳雪桂是大理国的花木,在我越国并无人识得,季淑妃又怎么知道这种植物?更是从哪里找到的?”

这一句话让季淑妃阴沉的脸稍稍有所缓和,但在我听来,却觉得钱佐这个设问句提得正是时候,钱倧恐怕正等着一个人发问,从而把季家父女通敌卖国的罪证给送上。

是的,我的计划,就是给季淑妃扣上一个通敌卖国的死罪!一条让她无法翻身的罪名!

杀死思慕公主的人,也就是那个小婢女的主人,也无非是想挑起越国与大理的争端,五代十国有那么多国家,随便给季家安插上一个通敌卖国的罪名,不是比季淑妃因为毒害我而杀死思慕公主更有说服力么?

以钱倧的狡诈,想要找些帽子给季直良扣上,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果然,钱倧眼睛一亮,声调高了几倍:“臣弟正要说,旁人也许不知道柳雪桂是什么,但是季淑妃不一定不知道。我想问段皇爷一个问题,思慕公主嫁给我越国皇帝,两邦交好,从此越国与大理约为兄弟,这样的事情,是谁最不愿见到的?”

“自然是羊牱。”段思胄不假思索就回答道。羊牱是大理旁边一个小国,国家虽小,但国人却彪悍。只因羊牱国人都善使毒,又是蛮夷,十分野蛮,不似大理国人安于耕织,他们成日里就干些打家劫舍的勾当。大理国对羊牱深恶痛绝,早有吞并其之心。但羊牱曾进献过美女给越国先帝,因着这层关系,大理国倒也有所顾忌,怕灭了羊牱,会得罪越国。加上羊牱国人实在彪悍,大理国心知吃掉羊牱是个棘手的活。如今越国先帝已逝,若是大理与越国交好,远在南边的越国自然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少了越国的庇护,羊牱便没有了城墙。大理放手一搏,自然要多几分把握。

其实,在思慕公主嫁过来的时候,大理使臣就委婉地向钱佐表达了段思胄的这个意向。(当然,这一切,都是钱倧告诉我的。)也就是说,一旦和亲成功,羊牱国可能朝不保夕。

于是,在场的所有人都点了点头。

场上的小婢女忽然眼神抖动,望向钱倧,极不自然。我忽然明白过来,这个小婢女的主人恐怕正是羊牱国的。她没想到牵扯来牵扯去,终究还是赖在了羊牱国头上。

钱倧似乎也猜到了七八分,赶紧不动声色的让大殿上这些证人退下。那小婢女还没来得及说任何话,就被拖了下去。

钱倧笑了笑,“倘若思慕公主死在越国,段皇爷非但没有心思把羊牱归入大理版图,还会和越国闹得不可开交。羊牱不仅可以苟延残喘,说不定还能瞅准机会对大理国下手。”

正说着,季直良的脸色刷地一变,好像被人抓住了小辫子一样,钱倧这时候敏锐的如同一只猎豹,轻而易举地就捕捉到了季直良的表情,钱倧话锋一转,“季大人怎么了?是不是被我说中了什么?皇上,相信您也清楚,淑妃娘娘的母亲,乃是先帝当年赐给季大人的宫女,而这名宫女,臣弟查了记录,恰好就是羊牱国进献的秀女。”

一下子,群臣恍然。他们终于知道钱倧要说什么了,季直良父女根本就是羊牱国在越国的内奸。

我没想到季淑妃还真凑巧有这样一个把柄,看来真是天意。

季直良父女当然开始辩驳,仅凭季淑妃的生母是羊牱人就断定季直良里通外国,当然是不够的,钱倧非常客气地告诉季直良,就在此时,刑部的人已经去了季府搜集证据去了。

不一时,刑部的华大人已经从季府找到了几封与羊牱国君私通的秘信,提到了杀死思慕公主一事,又提到了如何答谢季家之类话语,信中甚至说道若是嫁祸给流求,越国若是出兵流求,季家又可以如何牟取暴利云云。

正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词,想要嫁祸给季直良,区区几封秘信又是什么难事?

同时,刑部的华大人还拖上来一具尸体,正是当日在大牢里行刺我的送饭婆子。季淑妃的脸色又是一变。这个婆子的身份已经查明,确实是季家花钱买来的刺客,当日季淑妃气急攻心,一心要置我于死地,却没想到自己这样急于杀我,在此时看来却更加让人觉得季家是为了嫁祸于我,又怕事情败露从而杀我灭口,制造我畏罪自杀的假象!

季家既然和羊牱密谋,自然有柳雪桂的渠道,而在众人眼里,季淑妃此举既能够帮羊牱解除大理这个大患,又能够让痛恨我的季家轻易地除掉我,还顺带让季家获得暴利,这一切,都是多么的合理,多么地逼真啊。

偏巧季淑妃的母亲是羊牱人,偏巧季淑妃要在众人面前丢下荷包嫁祸给我,偏巧季淑妃要买凶杀我,谁的嫌疑大,谁的嫌疑小,朝堂上的群臣,早已经在心里做出了判断。

第48章 冤魂

朝堂上的气氛已经冰冻,偌大的殿上站满了人,但鸦雀无声,掉一根针都能听见。

季淑妃和季直良都瞪着各自雪亮的眼睛环顾四周,与他们本相熟,或者根本就是季直良党系的成员都识时务的把头给低下。

钱佐打破这死一般的沉寂:“段皇爷以为如何?诸位爱卿认为此案真相可算大白?”他这话把自己的内心取向暴露无疑。

季淑妃绝望地望向高堂上的钱佐,他距离她太遥远,她从没看清过他!钱佐这不带丝毫感情的话,就是把她往死里推么?

季淑妃的眼里现过深深的怨恨,可是那股子冲天的怨气不是向着钱佐,而是向着我!她忽而发疯似的朝我张牙舞爪而来,我一个猝不及防,季淑妃的双手缠上了我的脖子,一阵缩紧,我差点喘不过气来。

钱倧和御林军迅速地把季淑妃给架开,但她那尖尖的指甲硬是在我的脖子上划了两道,割着我肉痛。

“戴悠梦!你这个贱女人!”季淑妃终于脱下她那件靓丽动人的外衣,此时的她哪里有往昔娇媚可人的影儿?暴露在满朝文武面前的,活脱脱一个疯癫的悍妇,“肯定是你陷害我!是你陷害我!”

我的心如同一块顽石,好像活在梦中,就连脖子上火辣辣的痛都不能让我从这梦中醒来,“从来都只有淑妃你陷害我,我一个小宫女,无依无靠,又有什么能耐嫁祸给季淑妃你?”

季淑妃双手被人给反架着,像她这样的天之骄女,怎么受得了当众被人这样侮辱,她更加地发起颠来:“皇上,臣妾是冤枉的!臣妾是冤枉的!…”

“铁证如山。淑妃娘娘你狡辩也没用。”钱倧刚才在群臣面前展露了口才,此时兴致还未消减。

然而,季淑妃却开始不顾形象地在朝堂之上放声哭泣,惹得一众人侧目。旁边的段思胄早已经认定季淑妃父女的行径,不禁站起身子,带着几分不满,朝钱佐拱手道:“越王,如今真相大白,虽然是你的妃子,你可莫要护短,污了你的贤明,哼!”他一甩袖子,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

我摸着冰凉的脖子暗笑,既然钱佐你不好开口,那就让我来帮你再点把火吧!

“淑妃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冤枉的,可有胆量在思慕公主棺椁前发誓么?”我冷笑地看着季淑妃,她双目微红,渗着血丝,“思慕公主香魂有知,说不定就能指认出凶手是何人呢!”

季淑妃凄厉地一笑,“只怕你才不敢吧?”

我这个提议很快就得到了段思胄的赞成,大理国笃信佛教,对这种轮回鬼神是深信不疑的。钱佐不明白我这举是什么意思,但段思胄既然赞成,钱佐也断然没有反驳的道理,这就命令太监摆驾千秋殿。

如今思慕公主只是停柩于千秋殿,倒也没有犯着破土的禁忌,不怕惊扰到公主的香魂。

段思胄一脸哀凄,他双手合什,嘴唇微启,像是念着什么佛经,兴许他也相信佛祖能庇佑他,能让妹妹的魂魄指证出真正的凶手。

思慕公主的棺椁静静地停放在那,段思胄看到那棺木,不禁潸然泪下。棺木前的香炉冒着几缕青烟,来自四面八方的微风让那青烟飘摇晃荡,似是诉说着什么。

我在那棺木前盈盈下拜,“公主你含冤不白,若是你泉下有知,也定然希望早日将那真凶缉拿归案。也还我一个清白。”我说完,站起身来,以手扶在思慕公主的棺椁之上,朝季淑妃说道:“淑妃你要是问心无愧,可敢像我这般扶着思慕公主的灵柩?”

季淑妃轻蔑一笑,她心里定然想着,难道我还能在这里做什么文章?使什么把戏?现在艳阳高照,所有人都觉得即便有冤魂显灵这样的传说,却也从来不曾见过,更何况这种大白天?鬼魂几时在白天出现过?要靠思慕公主的棺木指认凶手,这无异于痴人说梦吧?

就在众人暗自摇头的时候,我收住了手,季淑妃毫不在乎地把手搁在了我刚才的位置,向我宣战似的狂笑:“我放在这里又怎样?看啊,又怎样?!”

然而,所有人的眼睛都瞪成了铜铃,甚至嘴巴张成了O型,“天…天那,公主,公主显…灵”这句话不知从谁口里说出来的时候,在这白天竟让所有人都感觉到一股森气。

季淑妃笑意还没有消褪,就看到了令人难以置信的一幕,她的指缝间竟然有一种红色的如同鲜血般的液体流淌而出,她猛地把手抬起,棺椁外层的黑色油漆竟然一块一块地剥落,而那油漆之间也是鲜红的血液滴落下来,把整个棺椁染成了殷红…

“怎么…怎么会这样?”季淑妃看着自己鲜红的手掌,一时接受不了。她怔怔地望着全场,但除了钱佐与钱倧没有说什么,其他所有人都是一副被撼动的模样,冤魂显灵诉冤,想必这以后会是个让越国人津津乐道的奇谈轶事。

我没敢去看钱倧的表情,他心里一定对我佩服得很吧。在前一天晚上,我让钱倧在思慕公主的棺木上抹上了一层黄白木霉菌,如同白蚁喜欢吃木头一样,这种霉菌也喜欢“吃”木头。经过一夜的消化,霉菌早已经穿过表面那层黑漆,进入到棺木之中。

只是这种霉菌最怕硫磺,只要一碰到硫磺,它们的细胞就会产生一种死亡因子,促使它们自己的细胞凋亡,而它们凋亡的时候,细胞壁破碎,整个菌株变成红色的液体。

而我的手上就沾有硫磺,当我的手挪开的时候,那些细菌就已经开始大片死亡,早已经四分五裂的油漆因为这液体的冲击而纷纷剥落。

可是这一幕,哪怕在21世纪的人看来,都会认为这比六月飞雪还要有说服力吧。更何况如今是一千多年前?这种神神叨叨的事情,恐怕比任何的推理都更能让人信服。

季淑妃一碰思慕公主的灵柩,整个棺木就七窍流血,这还用说什么吗?

一片哗然之中,段思胄扑通一声歪倒在灵柩前,他抚着棺椁嚎啕大哭:“妹妹啊,你果然是在天有灵,我这个当哥哥的让你受委屈了…”

一切都尘埃落定了。

就连季淑妃,在看到如此血腥恐怖的场景,都被这诡异的灵异现象给震慑住了。她居然忘记了咆哮。

再后来的事,都是钱倧告诉我的,他说,思慕公主被追封为贵妃,到底是嫁过来的公主,自然没有随段思胄回去的道理。

季直良被关入了刑部大牢,树倒猢狲散,更何况他的党羽原本就只是利益的结合,我知道季直良的结局必然悲惨,看到当日太极殿外那黑压压的御林军,就知道钱佐真正的心思。

而季淑妃,被削去了淑妃封号,打入了冷宫。钱佐终究留了她一条性命。

我哑笑,那一方小院,季淑妃当日羞辱我的时候,万没料到自己有住进去的一天吧?我忽然觉得,季淑妃这境地和当初的戴悠梦又多么相似,同样是满门被抄,打入冷宫。只是,季淑妃未必能如我一样,从那里走出来吧。

当日,我最关心的是泽新辰。流求国嫌疑洗脱,听说钱佐亲自设宴重新招待玉如意的到来,他们应该也没那般抑郁了。

至于我,虽然恢复了清白,可是钱佐没有对我有任何特殊的照顾,我,还是得回到尹德妃的南薰宫,继续当一名小宫女。

尹德妃,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准备用最温馨的笑容去面对这个女人。

第49章 皇儿

当我回到南薰宫的第一个晚上,尹德妃就屈尊来到了我那狭隘的小屋中。床上的垫絮都被她换上了崭新的。

尹德妃拉着我的手,告诉我这屋子里她已经让人用艾叶薰过,除了除晦气,还按照越国的风俗,用拂尘掸去我身上的灰,更让其他的宫女替我准备一个大木桶,好好沐浴一翻,把监牢中那股臭气都给洗干净。

“德妃娘娘你不必为我操劳这许多,边边角角都被你想到了。”我故意露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眼中流露出对尹德妃好感大增的感慨。

尹德妃一直表现出对我此次遭难非常同情,她一脸悲悯地说着:“这件事其实我也有责任,要不是那日我突然…突然生病,疏于防范,偏殿那边也没去照看着,否则也不至于会让人有机可乘,做出这样的祸害,更把姐姐给害了…”她说着用眼睛看我,眼眶红红的,似乎真的很愧疚。

我将头轻轻撇开,什么也没说。生病?尹德妃想告诉我整件事根本与她无关么?她定然也怕自己的真实面目败露吧?当日我还以为她因为知道钱佐与我的事而心里不痛快,所以假意称病。可是,现在我可不会那样单纯的以为了。

再抬起头的时候,我已经一把将尹德妃的双手给握住,“德妃娘娘,你千万别这么想,这件事又怎会和你有关?…说起来,悠梦也真是惭愧。悠梦在这宫里头,只怕也给你添了不少麻烦。悠梦却也一直厚着脸没有跟德妃你说声谢谢…”

“姐姐!”尹德妃一副深受感动的模样,这样子,让我都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冤枉了好人。“你我之间又何必说这些?”她叹了口气,“没想到季淑妃会做出这样的事,”一脸的不敢相信和惋惜,但很快就换上了一副劫后余生的欣慰,“好在姐姐你没有受到伤害。”

我静静地看着尹德妃,看样子我实在是太不了解这个女人,实在是太低估她了。只短短的几句话,她脸上的表情就换了三四种。原来皇宫才是可以培养最优秀演员的电影学院。尹德妃,尹清浅,真正的她可不是如她名字一般清澈浅显。

这天晚上的尹德妃话特别多,看起来好像是她与我姐妹情深,为我逃过一劫暗自庆幸,甚至还说些若是我能恢复后位该有多好这样的话。可是实际上,恐怕是因为她心里有鬼,怕自己的阴谋暴露,所以前来试探吧。

深夜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好久,总是睡不着。即便昏沉沉地进入梦乡,却也会在下一秒突然惊醒。背后的冷汗湿透了床褥,只要一闭上眼,就仿佛看到无数的利箭朝自己射来。后宫就是这世间最可怕的地狱,直到我下定决心明日要开始自己的生化大计,才让我心里稍稍找到了慰藉。

第二日清晨,我便迫不及待地前往了御花园,御花园里植物众多,土质也比较特殊,能够收集到的微生物相比而言更多些。

微生物。我现在想到这种奇妙的生物便觉得自己真是选对了专业。没有什么比生化武器更让人畏惧的吧。一个人是由数十亿个形形色色、大大小小的细胞组成的,可是人的里里外外却有数百亿的细菌。也就是说,人身上平均每一个细胞就附载着十个细菌。大多数时候,细菌和细胞能和谐相处,可是当外界的环境骤变的时候,这些微生物可就不安分了。

现在我要做的,就是找到破坏人体平衡的催化剂。

御花园飘来一股浓郁的桂花香,这香气让我一阵陶醉,因昨日失眠而萎靡的精神也渐渐得到了恢复。

只是这香风中隐隐夹杂着不和谐的声音,把我的好心情也给破坏了,对着这美好的御花园景致不禁减了几分兴致。

终于,我知道那声音来自哪里,是我所熟悉的那个方向,离御花园不远的冷宫。我的双脚不知不觉地朝那迈近,声音越来越清晰入耳,听得最清楚的莫过于我的名字,戴悠梦。那女人如同厉鬼一样凄厉地喊着我的名字。嗓子已经哑了,但喊出来的咒骂就像是被加上了无数的毒咒一样,每一声每一句都饱含了怨恨敲打在我的胸膛。

门外没有任何的人看守,重重的铁锁吊在门上相互撞击着发出铿铿的金属声。她应该叫唤了一天吧。

她在喊,戴悠梦,我就是变成鬼也不会放过你。

她又在喊,戴悠梦,你这个蛇蝎女人,总有一天我要把你碎尸万段!

但是,她喊的最多的一句是,戴悠梦,你还我皇儿的命来!你就是死千百次也偿还不清!

我在想着这句话。

季淑妃的皇儿?之前瓶儿一直跟我说季淑妃假装怀孕,然后来坤宁宫拜会戴皇后,回去以后又假装小产从而暗害戴皇后。可是,如果季淑妃并没有真正怀孕,此刻又怎会口口声声喊着她那未出世的皇儿?而且瓶儿说的话,也只不过是个猜测,更何况瓶儿说的话也未必都当真。

一想到此,我便更加地狐疑起来。按理说,以钱佐这样精明的人,季淑妃假装怀孕似乎并不好骗过他的眼睛吧?假肚子和真肚子一摸不就见了分晓?

那么,假若季淑妃真的怀孕,害她堕胎的人又是谁?我一凛,冷汗出了一背。把季淑妃的龙种给端了,又把这样的事嫁祸在我头上,一石二鸟,自己却藏在深处,这情景是多么地熟悉?

尹德妃?!是不是又是你干的?

我一下子跌入了冰窖,倘若尹德妃从那时候就开始算计人,那她的城府实在是让人望而生畏,她也隐藏得太完美了。

心里忽然堵得慌,倘若季淑妃确实怀了孕,对这个皇儿抱有绝对的期望,却一下子流产,加上宫里盛传是我下的药,皇上却一再偏袒我,任是谁都会心存怨恨,巴不得我早些死去吧。所以季淑妃一而再,再而三的羞辱于我,到最末的时候终于铤而走险,雇凶杀我,都是让人能够理解的。

可是尹德妃呢?如果我的猜测是真的,她让季淑妃流产,嫁祸于我,还有那个树儿的骤死,想必也是尹德妃的杰作吧?如今她又再一次故伎从施,倘若说那时候钱佐顾忌到戴家,对戴皇后虚以委蛇,一切都视而不见,那么这个时候的钱佐,才不需要有任何的顾忌,尹德妃差一点就置我于死地了!

双眉纠结在一块,要想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尹德妃恐怕非除掉不可!

忽然,我的肩头被人一拍,硬起的心肠猛地松懈下来,我吓了一跳,反过头来,却是钱倧。

他带着一种收敛的笑,优雅地站在我的身后:“怎么,戴皇后来看自己的胜利果实?”

我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回头看冷宫那并没有什么异动,赶紧把钱倧扯开,我可不想季淑妃听到我的声音,突然发起疯来。

“王爷,你帮我一个忙!”我急迫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钱倧不慌不忙,“戴皇后,你又要我帮什么忙?本王让你做的事,你还没表态呢。”钱倧绝对是个懂得讨价还价的商人。看我有求于他,赶紧先把自己的要求提上议程。

“好,王爷倒是说说看,悠梦倘若能做到的,自然不遗余力。”既然要在这深宫之中存活,总是要有同盟军。钱倧虽然狡诈,但他图的是钱佐的皇位,与我无关。以之前的合作来看,钱倧绝对是可以利用的人。

钱倧笑道:“那么就请戴皇后今日或明日屈尊到我循王府来一趟,避开耳目,咱们好好商量一番。”

“王爷是在说笑么?”我冷笑,“悠梦倘若能随意出宫,现在就不用铤而走险,在这里同王爷你合作了。”

“哈哈,不见得。”钱倧话里有话,“戴皇后一定会施展自己的才智出宫的,关键就看戴皇后有多么地钟意辰王子了。”

我的心一抖,看着钱倧那暧昧的眼神,沉声问道:“王爷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钱倧微笑道:“哦,戴皇后可能不知道,今天一早,质子府传来消息,说是辰王子忽然昏倒了,还高烧不起,戴皇后肯定要去看的吧?戴皇后去质子府,我在那找个人接你去循王府啊。”

泽新辰病倒了?!我一下子心痛起来。我有些怨愤地看着钱倧,他现在还有心情提什么去循王府!

泽新辰,星,我的脑袋开始混乱了。泽新辰的症状是那么的像白血病的早期症状,忽然昏倒,忽然高烧…我的眼前一片漆黑,心早已经飞出宫墙外去。

可是,我怎么可能出宫?!

第50章 血证

钱倧让我自己回南薰宫去想办法。看他的模样,好像我回到南薰宫就能有法子一般。我发足狂奔,回到南薰宫的时候,正撞见尹德妃吩咐宫女准备着什么东西,看到我来,一边扯着我的手道:“姐姐你来得正好,流求国的泽新辰王子生了重病,您说我送些什么东西过去好?”

“你要送东西过去么?”

“是啊。姐姐,不是应该如此么?”尹德妃看着我,想必我那苍白的脸和迟钝的反应让尹德妃看出一些端倪,她心里不知又再盘算起什么了。

我心里一咯噔,怪不得钱倧让我回南薰宫,他一早就知道尹德妃要派宫女出宫去慰问泽新辰的病情。想来也是,尹德妃作为六宫的代表,自然得替皇上代表嫔妃们聊表一下自己的关心。

尹德妃一边介绍着都要送去什么东西,一面装作不经意地看着我的表情,“姐姐,你说泽王子病了,送些燕窝、人参去可好?只是也不知道辰王子生得什么病,这人参有多种,却也怕送错了,反而贻误了病情。”

尹德妃说着把几个锦盒一一展开,都是又粗又长的老人参,有红参、野山参,生晒参,我心不在焉地替尹德妃挑了一样:“食参以补气为主,既然不知道辰王子得了什么病,还是送生晒参好些。”

听了我的话,尹德妃连连点头,吩咐几个宫女道:“务必把这些交到流求女王手中。该说些什么话,不需要本宫再说一遍吧。”尹德妃到底是妃子,没有一定的审批程序,不能贸然出宫,所以她要把礼物送去给泽新辰,就只有托宫女去表达自己的关切。

那宫女诺诺地点头,我慌忙插话道:“德妃娘娘,不如就让我去吧!”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一直砰砰地跳,就连旁边的宫女都忍不住诧异地望向我,不明白我为何会主动请缨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