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娣见他惊讶,十分骄傲地说:“我大哥曾经教过我大嫂识字写字,我大嫂也算得上半个文人哩!”

樱娘浅浅一笑,“还半个文人哩,连文人的边都沾不上的,只不过会写几个简单的字而已。”

仲平见樱娘心绪虽难平,但还能把控得住住,便说道:“大嫂,等会儿你将大哥的信读给我们几个听听可好,大哥有提及我们么?”

樱娘还在回味着那封信,应道:“你大哥怎么可能会忘记你们,就连小暖都提了好几遍哩,还说叔昌现在都已经当爹了。他还说,他好想亲眼看着我生…”樱娘说到此处有些哽咽,没有接着说下去。

大家也不敢再说什么让樱娘伤怀的话了,除了叫送信之人多吃饭菜,他们都是默默地吃饭。

饭后,叔昌和银月过来了,一家子围坐在一起听樱娘读伯明的信。当然,樱娘跳过了许多伯明对她思念的句子,这种厚重的思念之语,她自己体会就好,念出来可别让弟妹们笑话,毕竟有些话语过于缠|绵了。

这一夜,樱娘像搂着宝贝疙瘩一样搂着这封信睡觉。她知道,这封信会成为她往后的慰藉。只要想念他,她拿出信来读一读,心情就能舒畅许多。

这一夜,她梦见了伯明,伯明朝她羞涩地笑着,还说道:“樱娘,我回来了。”樱娘大喜,朝他扑了过去,将下巴抵在他的肩头之上,双手紧紧搂住他的腰,却感觉他的肩头不够结实。不知怎么她就惊醒了过来,原来自己是侧着靠在软绵绵的枕头之上,手里搂的是被子,果然是不够结实啊。

她起炕时,天色才刚呈鱼肚白色,此时厨房里已是热闹一片,招娣和云儿早早就起来了,正在为送信之人做丰盛的早饭哩,因为他说吃过早饭就要回家去了。

吃过饭后,樱娘把自己写好的信交给他,还另外给了他三百文铜钱,以表一家人对他的感谢。这时招娣把分家时分得的一两碎银子拿了出来,希望送信之人把这个也带给伯明,因为伯明为了托信已将身上的那一两银子花掉了。

送信之人连忙摇头,严肃地说道:“可千万不要给他带银子了,听说前段时日有人因为身上带着银子,被人惦记上了,后来不知怎的就闹大了,还闹出人命来,可是丢了三条人命啊!另外,修别宫乃圣上亲点钦差大臣督守,监管甚严,若是偷跑出来写信被抓到,可是要被严惩的。”

樱娘听了神色倏变,“招娣,你把银子收起来,不要送了,可千万别给伯明惹麻烦。这位大哥,你若是真能见上伯明一面,叫他以后千万千万不要再冒险出来写信了,让他照顾好自己,不要挂念我们,大家都过得好着哩。”

送信之人得了樱娘的再三嘱咐,便要走了。仲平和季旺将他送到村口,直到瞧不见他的人影才回来。

樱娘一直有些坐立不安,伯明在信里写他在那儿好像一切都很安稳,活儿不算累,也不挨饥渴,监守们也不凶悍。可是从送信之人的口中得知,情况好像并非是这样的。

她只好自我安慰,伯明和梁子都是良民,懂得自律。无论管得有多严苛,只要不犯事,他们应该能平安归来的。

再过十来日后,送信之人已回至家里好几日,终于寻到一个机会去打听伯明之事。没想到他打听的却是伯明和梁子这对堂兄弟被蕴州官府差役给带走了,具体所为何事人家也不会跟他说清楚的。

开始他还想再来一趟栾县永镇,将此事告知樱娘。可是考虑到此事只会给薛家带来忧虑,一个小小的农家又怎么斗得过官府?何况他上次见樱娘挺着那么大的肚子,这几日应该就要生了,可别因听到此事而惊动了胎气,闹得她难产或出人命,那可就是他的罪过了。而且他也怕给自家惹祸,他犹豫许久,最终还是没敢来。

此时,伯明与梁子被莫名其妙地关在蕴州大牢,也没有人来提审他们,只不过前两日被带到堂前被一群人围观,这群人应该就是那对被打死的堂兄弟的家眷。

伯明明白了,钱银宝他已经不在世了,可这些人不出这口气不足以解恨,且又惊动了巡抚大人。蕴州官府只好将他们两位给带来了,谁叫伯明是钱银宝的亲戚呢。梁子更加无辜,就因为他是伯明的堂弟也连带着被关进来了。

梁子背靠着阴潮的土墙,苦笑道:“大哥,那些人不会是要一命抵一命吧?要咱们这对堂兄弟给那对堂兄弟偿命,然后将咱俩押上法场?”

“怎么可能?官府虽然暗黑,但也不至于如此滥杀无辜,咱俩又没掺和打架之事。他们是不可能为了让那些人出气,而丢掉自己乌纱帽的。我寻思着,官府只不过是将咱们抓来走个过场,待平息那些人的怒气后,还会送咱们回工地上去的。”

梁子觉得伯明说得有道理,官府不至于为了一桩案子又弄出另一桩冤案来,所以也就安心了,“前日在堂前,听那些人说已经派人去永镇了,好像是要找钱秀才家赔两条人命的钱,据说要一千哩。”

“一千文?”伯明听上去觉得不可思议,这是不是也太少了?

“哪呀?是一千两!钱秀才一家投胎十次也挣不来这么多钱呀!真不知他家该怎么办?”

伯明与梁子一起叹息着,钱家以前猖狂得意够了,现在这是要倒血霉了。没了儿子且不说,还要倾家荡产,只是倾家荡产也填不上这么个大窟窿啊。

“钱家没有钱,他们要也是要不出来的。何况钱银宝自己也没了命,官府也会考虑此事,估摸着最后是有多少就赔多少了。唉,那些事咱们也操不上了,也不知咱们啥时候才能被放出去。”伯明叹气道。

梁子自我安慰道:“其实在这里还要轻快些,不需干活,饭菜与工地上的也差不到哪儿去。”

梁子再想到他娘也在牢里,只不过是在栾县大牢而已,他心里泛苦,说着就倒在铺着草的地上,“伯明,睡会儿吧,啥也别想了。”

伯明哪里有心思睡觉啊,他这几日一直在算着樱娘生孩子的日子。算来算去,若是樱娘不提前也没有逾期,这一两日或许就要生了。

次日午时,他那颗心揪得生疼生疼,焦躁难安,浑身不适。他在草铺盖上翻来覆去,浑身大汗淋漓。他冥冥之中觉得,或许樱娘此刻就在生孩子哩。

如他所料,樱娘确实是在生孩子。樱娘嘴里喊着痛,心里却还在想着伯明。她想象着伯明此时就在她的身边,握着她的手掌,在为她鼓劲,说只要有他在,她啥都不要怕。

她开始只是这么幻想着,接着越幻想就越像真的了。她好像能看到伯明清晰的面容,正在热切地瞧着她。

有他在,她生孩子怎能不顺利呢?果然,没过多久,孩子生出来了。孩子的哭声响亮,劲头十足。

孩子的哭声让樱娘清醒了过来,原来刚才只不过一场幻梦而已。这时,招娣把孩子抱到樱娘面前,欣喜道:“大嫂,是男娃哩!”

虚弱的樱娘接过孩子,她曾与伯明一起想象孩子的容貌无数次。如今孩子已出生,就在她的怀里。她细细地瞧着,不禁甜甜一笑,“像伯明。”

招娣在旁喜色道:“真的是像极了大哥,你瞧这额头、眉毛、眼睛、鼻子、嘴巴,当真是没有哪儿不像的!”

银月也凑了过来,“大嫂,我早就说你肯定会生男娃,还真的如愿了哩!老话不都说,姑娘像爹,儿子像娘么?怎么我的姑娘像娘,而大嫂的儿子又像爹呢,看来这话还真是不太准。”

招娣笑着应道:“也就在你们俩身上不准,我瞧着大多数人还是挺准的。小暖是姑娘,长得就像仲平,一点儿都不像我。”她又从樱娘怀里接过孩子,让樱娘躺着好好歇息。

银月则去厨房为樱娘煮点吃的,折腾这么一上午肯定早就饿了。

招娣怕吵着樱娘,把孩子抱进自己的屋了。这时,云儿抱着小暖,老幺抱着小语,一起过来瞧。老幺最近和季旺一起住,平时没什么事也偶尔帮着带孩子,这里热闹,可比他爹家冷冷清清的要好。

招娣倒出温乎的水,给孩子洗洗额头上的秽物。刚出生的孩子也就哭那么一会儿,紧接着就睡着了。

小暖和小语似乎也知道家里多出来一个小婴孩,她们俩兴奋得手舞足蹈。云儿和老幺将她们俩并排放在炕上,和樱娘的孩子一块躺着。

他们一起瞧着三个并排的小孩子,觉得挺有意思。

云儿瞧着瞧着,欢喜地说道:“樱姐姐的孩子与小暖长得还有些像哩。”

招娣眉开眼笑的,“那是,他们俩都长得像爹,而仲平和大哥是亲兄弟本就有些相像,他们两个小家伙自然就相像了。”

云儿万般温柔地摸了摸樱娘孩子的小脸,再轻轻握着他的小手。

招娣将这些瞧在了眼里,她知道云儿一直都很喜欢小孩子,是那种发自内心的喜欢。平时她从云儿带小暖时那种神情就能瞧得出来,绝非只是因为帮着带小暖带亲了才喜欢,那种神情是一瞧就能瞧得出来的。

“云儿,这一个月里我得伺候大嫂坐月子,没空带小暖,你得更辛苦了。自从你来我家,整日干这干那的,大嫂一直说很过意不去。唉,你来我家真是遭罪了。大嫂上回说,想为你说一门亲,你咋就不同意呢?若是成亲了,你迟早也会有自己的孩子的。”

云儿轻轻地摇了摇头,“我是个懦弱无刚之人,我怕自己顾全不了孩子,让孩子跟着我吃苦受罪。”

老幺在旁立马应道:“云姐姐,你别为此事忧心。待哪一日你生了孩子,我帮你保护他,绝不让别人欺负他。”他近来与云儿混熟了,而且也因为他是云儿唯一愿与之说话并愿意接近的“男人”,所以他觉得自己与云儿很亲近。

云儿只不过觉得他是个小孩子,才不忌讳罢了,没有像对别的男子那般疏远。 在八岁的老幺看来,那是云姐姐对他特别好,或是另眼相看哩,他常以此而自豪。

樱娘歇息了一会儿,就在寻思着给孩子取啥名字。以前她与伯明确实为孩子取了好多名字,如今想起来,她觉得只有“念儿”这个名字唤起来最为贴心。因为她念着伯明,伯明也在念着她和孩子。

银月端来一碗炖鱼,她扶着樱娘坐起来,“大嫂,鱼刺我都挑出来了,你赶紧吃点吧。”

樱娘吃了几口,确实一根刺都没吃着,“银月,你啥时候这么会照顾人了?平时瞧着你可也没这么细心呀。”

“我曾经答应过叔昌,要好好照顾你的月子,再为你带孩子。我说过的话可都是要算数的,我从不食言。”银月认真地说。

樱娘抿嘴一笑,正要接着说什么,院子里跑进来一位老妇人,哭得十分凄惨。

银月闻声跑了出去,“娘,你这是怎么了?爹又打你了么?”

第62章 贵人相助

银月她娘秦氏进了院子后,也没回答银月的问题,只是凄厉地哭。她哭得喘不上气,忽然一下栽倒在地,吓得银月发懵,直扑在秦氏身上哭。

樱娘生完孩子才一个多时辰,根本不能起炕来看,她在屋里喊着,“银月,你家出啥事了?”

银月在外面大哭根本没听见樱娘在叫她,倒是招娣跑了进来,慌慌张张地说:“大嫂,银月她娘突然昏厥过去了!”

“快掐她人中!再煮糖水给她喝!”樱娘催道。

她刚生了念儿,本还在喜悦之中,没想到才这么一会子就有人昏厥在她家院子中,这日子怎的就这么不清静呢。当然,樱娘以为又是钱秀才发酒疯打了秦氏,她除了感叹哪个女人遇到钱秀才这种人都会苦命一生之外,也帮不上秦氏和银月什么了。

银月急得直摇晃秦氏的胳膊,还推着她的身子,而招娣又在掐秦氏的人中,如此折腾又吵闹的,秦氏总算是清醒了过来。

云儿已经用开水泡了些糖端过来了,秦氏喝了糖水后,有了些精神又开始哭。

银月想到大嫂才生完孩子,正要歇息,她娘这么吵也不好,何况她也不想让娘家的什么丑事让这么多人都听着。

她就背起秦氏准备回自家去,“老幺,你帮着把小语抱回我家吧。”

老幺刚才一直在抱着小语玩,这会子急忙跟上去了。

招娣来到樱娘的屋,“大嫂,你快将这碗炖鱼吃了吧,银月她娘醒过来了,应该没啥事,银月背她回家了。”

樱娘听说秦氏醒过来了,她总算能吃得下鱼了,她还真是饿了,把鱼和汤都吃净了。

招娣将空碗接了过来,“你好好歇息吧,我就不来吵你了。”

“招娣,念儿睡着了是么?你把他抱过来吧,让他躺在我的身边。”

“念儿?是你给孩子取的名字?”招娣在嘴里念了好几遍,“嗯,还挺好听的。”忽然,她想到此名的意头,知道大嫂这是念着大哥哩,她没再说什么,出屋抱念儿去了。

樱娘侧身躺着,一双眼睛根本不舍得离开念儿。她已经当娘了,眼前的小粉嘟嘟就是她与伯明的孩子,想想都觉得这是一件十分幸福的事。

她亲了亲念儿的脸蛋,轻轻拉着他的小手。念儿睡得很香甜,她一直这么瞧着,眼皮子撑不住了,也睡了个迷糊觉。

银月这会子在家听秦氏一抽一噎的,终于断断续续地将钱银宝的噩耗说出来了。

“刚才有官差来家里,说是你哥…他…他打死了人,让咱家赔钱。我问他们…问他们你哥现在怎么样了,他们说…说…说人没了…”秦氏说出来后又差点背过气去。

银月听了脸色苍白,双手直抖,此时她都差点要晕过去了,何况她娘秦氏。不过,她还是硬撑住了,一声不吭地站起来为她娘捶后背和揉脑额,这样她娘就不那么容易昏厥过去。

银月只字不提她哥的事,只是任泪而流。

母女两人就这样以泪洗面良久,银月轻声道:“娘,如今你和爹这日子没法过了,以后你就住在我家吧。大姐家你也是去不得的,前些日子她和那个姓郑的女人大闹一回,差点被葛家打发出去配人,幸好是怀了孕,最近才消停些。哥哥他又…,你啥也别想,以后我和叔昌为你养老送终。”

秦氏脑袋浑浊不清,根本没听清银月在说什么,就那么眼神呆滞着,嘴里抽泣着,像是傻了一般。

银月将她扶上|床躺着,为她盖好铺盖,然后来为小语喂奶。

小语吃得很香,大概是饿极了,银月抚着她的柔软头发,哽咽地说:“小语,娘算是生得一双慧眼,看上了你爹,且和你爹成了亲,否则怕是会和姥姥或大姨那样受男人欺负哩。还有你舅他…他也不是个好男人。待你长大了,娘定要为你择个好夫婿…”

银月说着说着眼泪滴落在小语的脸上了,她伸手轻轻为小语抹去。

这时叔昌干活回来了,他见银月在哭着,床上还躺在岳母,也不敢多问什么,只是默默地在旁边瞧着银月和小语。

“叔昌,大嫂生了个男娃,吃了晚饭你去瞧瞧。”银月强做镇定地说。

叔昌点头,“我在路上就听有人说大嫂生了,我去时大嫂正在睡觉,就没进屋瞧。”他瞅了一眼床上的岳母,小声问着,“娘…她怎么了?”

银月呆滞了一会儿,平静地说:“我哥在蕴州惹了大祸,打死了两个人,他自己也没了命。官府差役寻到了我的娘家,说要赔给人家一千两银子。”

叔昌像听说书先生在讲着传奇一样,愣是没反应过来。待他反应过来后,双脚直发软。

他的双脚像踩棉花一般,一脚深一脚浅往厨房去,因地上不平,他扑通一下摔了个嘴啃泥,然后迅速爬了起来,去灶上做饭。

吃过晚饭,叔昌过来看樱娘。樱娘和招娣两人正在忙活着喂念儿喝浓高梁米汤。

念儿似乎喝得很带劲,小嘴一吮一吮的,才刚出生的婴儿只能喝一小半碗,没过多久他就喝完了。

樱娘拿巾子给念儿擦嘴,随意地问叔昌,“你岳母现在好些了么?你岳丈也是,怎的动不动就闹脾气。待别宫建好了,钱银宝不就回来了么,他这么闹有啥意思?”

叔昌支支吾吾地说:“银月她哥…回不来了。”

樱娘惊愕地看着叔昌,“…啥?”

叔昌就把银月说的话一字不漏地跟樱娘说了。樱娘怔愣许久,才缓过神来,对钱家遭如此大祸,她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只望银月能够挺住。

继而,樱娘忽然慌了起来,“你大哥不会有事吧?”

叔昌听了一惊,忙道:“这跟大哥肯定没啥关系的,大嫂你可千万别瞎想,好好坐月子才是。”

这时招娣也赶紧来安慰樱娘,生怕她多想,“大嫂,前些日子才刚收到大哥的信,大哥好着哩。他从来不爱与人打架,也不爱惹事,何况他与梁子是在一起的,别人也不敢欺负他们。”

“就是就是,官府差役只是去了银月家,又没来咱们家,肯定没事的。”叔昌接着说,“大嫂向来是明智之人,这回可别想岔了。”

樱娘觉得他们分析得甚是在理,她确实没必要这么杯弓蛇影的,没事自己吓自己。

她稳了稳心绪,说道:“一千两银子钱家怎么可能赔得起,官府也不打听人家的家境么?哪怕是大地主葛家,一下也不一定能拿出这么多钱来。以我看来,钱家就是卖房卖地,也凑不出一百两银子。”

叔昌叹气道:“银月说了,赔钱的事由她爹去管,估摸着她爹要么是耍赖不赔,要么会卖掉院子和几亩地,然后去县里给一户地主家的儿子当先生。若是官府还不肯放过,最多把她爹给关进牢里去。她嫂子肯定会带着一岁多的闺女回娘家,也就是我岳母…需要我和银月给她养老送终了。”

樱娘仔细思量着,说道:“叔昌,咱家在钱上是真的帮不了钱家,即便咱家跟着卖房卖地也凑不上多少钱,今年种的黄豆加上你家的也只卖七千文,折算起来才七两银子,完全于事无补。只是这样…银月她不会心里不痛快吧?”

叔昌忙摇头,“怎么会,她也知道这个窟窿太大,根本不是像咱们这样的门户能填得平的,她也压根就没想着让咱家出钱。”

樱娘又道:“但在人情上咱家可不能浅了,你要好好侍奉你的岳母,这也是你应当做的。我瞧着她娘这样,怕是也没几年活头了,你这个当女婿的可不要有半点嫌弃。”

“嗯,我会谨记着大嫂的话,定当好好奉养岳母的。”叔昌再抱了抱念儿,便起身回家了。

银月虽然没有在他面前大哭,但他知道银月此时心里肯定万般难过,他得赶紧回家安抚她。

招娣来抱念儿,“大嫂,我把念儿抱到我屋里去睡,这样你就可以睡安稳觉了。”

“这哪行,你不是还要带小暖睡么?”樱娘伸出双手,要把念儿接过来。

招娣不肯撒手,“小暖睡摇床,不会挤着念儿。她最近也乖,夜里都不闹的。我和仲平带惯了孩子睡觉,你就放心好了。”

“可是夜里我不是要给孩子喂奶么?”樱娘问道。

招娣轻笑一声,“你现在还没下奶,怎么喂孩子?等过个一两日再说吧,我不会饿着念儿的。”她说着就抱念儿走了。

樱娘知道招娣是希望她好好坐月子将养身子,夜里带孩子操心会睡不安稳的。她不爱为这小事争来争去,何况她与招娣早就亲如姐妹,也就随着招娣。

招娣抱着念儿,仲平抱着小暖,两人在屋里有说有笑的。

“薛小暖、薛小语、薛小念,这三个名字哪个最好听?”仲平饶有兴趣地问道,他觉得还是他为小暖取的名字最好听。

招娣笑盈盈地应道:“我觉得都好听。”

这时念儿不知怎么醒了,哭了起来。招娣很有经验,说道:“我瞧着念儿刚才没喝饱,那么一点高梁米汤喝下去不顶啥事。”

仲平把小暖放进摇床里,“我再去熬一些来喂他。”

招娣却连忙道:“要不…我喂奶给他喝?”

仲平一怔,拍着脑门说:“对呀,这样应该也行的,你还没给小暖断奶,还是有奶水的。”

招娣说着就撂起衣襟,要给念儿喂奶。

仲平拦住她,“不行,你得先去洗洗。你忙活一日了,身上肯定会有汗,弄脏了奶水的话可别把念儿肚子给喂坏了。”

招娣脸一红,“平时我给小暖喂奶,你咋没让我去洗哩。”

“小暖都大了,没那么容易坏肚子嘛。”仲平回道。

“讨厌!你竟然还嫌我脏,念儿肯定都不嫌的。”招娣嘴里这么说着,还是去洗了。虽然说已是冬月了,今日她确实忙活,出了些细汗。

待她洗净了身子,再来给念儿喂奶。念儿似乎很喜欢奶水的味道,十分享受地吸了好一阵,然后满足地睡去。

招娣瞧着怀里的念儿,顿时有了错觉,感觉念儿像是她的儿子一般,她简直疼爱得不行。

樱娘在这边并没有那么快睡着,虽然她觉得伯明应该不会出啥事,可是心里仍然禁不住担忧。

次日吃早饭时,招娣端来了一碗枣粥给樱娘,“大嫂,念儿昨夜里睡得可好了,夜里就醒了一回。”

仲平把念儿抱过来了,放在樱娘的身边,说道:“大嫂,上回你说这几日让我去乌州一趟,我瞧着今日没刮大风,是起程的好日子。要不…我现在就收拾收拾,等会儿就去?”

樱娘一边吃枣粥一边寻思着什么,“让季旺跟着你一块去吧,你们哥俩一起好互相照应着。招娣,你去装一坛子咸菜,萝卜条和豆角都要装一些。还有,再装一罐子辣白菜,姚姑姑很爱吃这些的,让仲平给她捎去。”

招娣听了这话,出屋忙去了。

樱娘再思量片刻,又道:“仲平,你将云儿的事好好跟姚姑姑说一说,让她放心可太记挂。云儿在咱家虽然享不了福,还一日到晚的干活,但她过得还算舒畅,最近还时常笑哩。”

仲平点头,“嗯,我知道的,我会好好跟姚姑姑说道的。”

樱娘放下了粥碗,“你找纸笔来,我给你画个图吧。”

“画啥图?”仲平不解。

“你没去过乌州,怎么知道铺面在哪儿,又怎么知道李府在哪儿。何况从咱们永镇到乌州,中间有好些岔路,很容易走错的。我是因为以前坐过甄家的马车,才记着路的。尽管这样,那次我和你大哥一起去,还差点走岔了。”

仲平恍然大悟,他竟然把这事给忘了,赶紧去拿纸笔。

樱娘知道仲平不识几个字,她画图时,是怎么形象易懂怎么画。然后她再对着图跟仲平细讲一番,仲平直点头,说他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