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封的!雷蕾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秦流风咳嗽:“何盟主一诺千金,傅谷主自然也不是轻易食言之辈,如今傅夫人无恙,是不是该”

傅楼打断他:“不行。”

大哥你忘恩负义!雷蕾无语。

跟来的赵管家等人都十分不忿,怒:“这魔头分明不讲信用!”

何太平明白他的顾虑,笑道:“何某既答应换人,就绝不会设埋伏,傅谷主若信不过,可以先带她出城。”

傅楼道:“条件?”

何太平毫不客气:“传奇谷残杀正道兄弟不错,却从未主动侵犯过江湖百姓,早闻傅谷主未入传奇谷之前,乃是衡山派最得力的弟子,可惜如今衡山派武学始终未得光大,何某今日所以放人,是希望傅谷主念及旧日师门情分,能将当初所获衡山派秘籍赐还,好令衡山派绝学不至失传。”

傅楼当上传奇谷谷主那年,率部下攻上衡山派,杀了师父袁志海,强抢师娘回谷,此事当时便震惊江湖,也成就了他一身骂名,如今何太平提起,周围许多人都面露嘲讽不屑之色。

傅楼不以为然:“你以为本座果真走不了?”

何太平道:“何某并无此意。”

傅楼看他片刻:“来日送还。”

何太平微笑:“成交。”停了停又叹道:“衡山派一脉几已没落,若傅谷主他日有心归来”

傅楼冷笑,截口:“须待本座死了。”

话中是刻骨的恨意,在场所有人都听得一愣,心里有些发冷。

何太平摇头,吩咐:“都让开。”

此人平日里温和可亲,但每逢决策之际却自有种威严气势,出手果断绝不拖泥带水,如今见他亲口命令,众人再不甘也无法,于是四下摆开,让出一条路,两丫鬟带着游丝先走,接着是传奇谷中其他人,只剩几名死忠的手下留在身边以防万一。

“你以为他是为了救你?”雷蕾正在走神,忽听到耳边这冷冷的声音,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掌拍飞。

公子接过她。

众人大怒,正要追,却被何太平喝止:“退下。”

傅楼等人已经掠走,赵管家等人忙着收敛场中阵亡的兄弟。

何太平下马查看,再吩咐了一些收敛安葬与抚恤家属的事情,然后才含笑转身,看了冷圣音一眼:“幸亏温姑娘及时赶到。”

生死关头有人肯舍身相救,就算是铁石心肠的人也会心动,然而对方偏偏最有可能是杀父仇人的女儿,冷圣音移开视线,显然很是矛盾。

何太平忽然沉下脸:“温掌门可知情?”

温香愣了下,摇头。

何太平道:“温姑娘素来识得大体,怎的行事如此轻率,须记得你身份非同一般,只身出来,倘若遇上什么意外,必会置温掌门于两难之地,惹上更多麻烦。”拿她要挟温庭,实在太容易。

温香半是惭愧半是委屈,垂首:“温香知错,明日便走。”

何太平倒笑了:“既来了,就不必急着回去,正好去下处看看冷家妹妹。”

温香涨红脸。

冷圣音终是不甘:“可惜跑了傅楼。”

一直不说话的公子忽然道:“虽说傅楼该死,但劫持一弱女子要挟于他,只怕会叫天下人笑话。”

何太平微微皱眉。

秦流风笑看雷蕾:“说的是,劫持弱女非正道所为,只有他们才做得出来。”

雷蕾心虚地往公子背后缩。

公子不再说什么,面色十分难看。

众人纷纷收兵,没除去魔头,反折了几个弟兄,为了个丫头就白白放过大好机会,实在太不值得,虽然不能说何太平做错,但一个个仍旧很丧气,都没精打采往回走。

见公子走在最后,雷蕾与风彩彩不约而同放慢步子。

等其他人去远,风彩彩忍不住低声:“萧公子,我”

公子停下脚步,淡淡道:“没事,你先回去。”

风彩彩看看雷蕾,果然走了。

剩下二人面对面,气氛很是沉闷,到底是自己理亏,雷蕾心虚不已,别开脸不看他的眼睛,一声不吭。

许久,公子终于开口:“你故意的。”

“小白”不笨,雷蕾道:“傅夫人救过我,我不想看着你们杀傅楼。”

公子道:“傅楼杀了多少人你可知道?”

雷蕾道:“你们也杀了不少人。”

此女根本就是不思悔改,公子气得发抖:“我们乃是扶持正义,惩恶扬善,岂能与魔教相提并论!”

雷蕾道:“我只知道是你们非要铲除他们,傅楼杀你们,却不会无缘无故为害百姓。”

公子怒:“正邪自古势不两立,魔教一日不除,江湖便一日不得安宁,这道理你还不明白?”

春花这身份将来被识破,老娘也该杀了,美人哥哥还是你的杀父仇人呢,雷蕾抬脸,直直看着他的眼睛:“我只知道傅夫人救了我,就该报恩,妨碍你们惩恶扬善,抱歉。”

“想不到你竟这般糊涂!”公子拂袖而去。

不论如何此事总算过去了,照原定计划,何太平是打算夜谭城之事处理完毕就去八仙府卜二先生处查案的,可就在众人准备起程时,却又出了意外,当初在蜀客酒楼里卖假长生果的女骗子小叶悄悄找上门,带来一个重要的消息。

“石先生说他会再低价卖我一批长生果。”

众人都惊喜。

石先生只不过是被人利用的棋子,这道理大家都明白,原以为长生果拍卖会引出这么大的祸事,此人必会藏匿行踪再不现身,哪料到如今他又蹦了出来,与先前周密的行事风格完全不符,此事会不会是个陷阱?

何太平道:“我们在找他,他可知道?”

小叶信誓旦旦:“公子尽可放心,我什么都没说的。”

何太平满意:“几时接头?”

小叶转眼珠:“这”

秦流风含笑伸手,食指中指拈着张银票,挑眉:“小叶姑娘辛苦。”

小叶顿时眉开眼笑,目光锁定银票:“约的是下个月十八,到时候他会告诉我接头的地方,我会叫个姐妹来找你们。”

何太平再问了几句,便不动声色将她打发走。

众人都冷静下来。

何太平没有立即表态,显然也明白抓到石先生并不能解决事情,此人只是个苹果批发商,就算确定他背后是魔教又有什么办法,长生果之案一日不破,他们随时都可能再制造一起“拍卖会”挑动祸乱,虽说如今已命令各派加强戒备,但总这么被动也不是办法。

真长生果的下落才是关键。

冷圣音开口:“此人也是一条线索,与魔教有关只是我们的猜测。”

秦流风笑道:“但”

冷圣音打断他:“我只知道,此人说不定会西沙派掌法。”

闻言温香眼睛一亮:“正是,本派掌法虽是绝学,却也并不像外面说的那么难,我问过父亲,听说上任掌门收弟子就没这么严格,能把掌法练至那种程度的,未必只有家父一个,或许正是那石先生,找出他也好替冷伯父报仇。”

见他二人坚持,何太平权衡之下同意:“也好,拿住此人或能问出点线索。”又转脸看公子:“先增派人手去八仙府查探,再传我口令,让各大门派加强戒备,一有动静速速禀报。”

公子应下。

众人兀自商量,惟独雷蕾一直有气无力坐在旁边保持沉默,好端端走了傅楼这个大魔头,所有人都迁怒于她,此女关键时刻拖后腿,再加上当时贪生怕死的表现,如今连赵管家见了她也没好声气,大有“看错人”的意思,有谁试过成天对着一堆白眼的感觉?

当初为了追求真实效果,竟忽略了树立光辉形象,他奶奶的早该想到,在这些人眼里,只有美貌贤惠深明大义的女人才配得上“小白”,就算被劫持了,也应该拼着被傅楼扭断胳膊腿的危险,叫“别管我,你们快上啊”之类的话才对!

雷蕾抖了抖,后悔不已。

这边何太平却从袖中取出封信:“我这有封密函,至关重要,有劳萧兄弟明日亲自走一趟移花宫,交给云宫主。”

公子点头:“放心。”

何太平想了想又笑道:“移花宫多是女子,萧兄弟只身前去恐有不便,不妨让风姑娘一同去吧。”

风彩彩应下。

雷蕾冷冷看了何太平两眼,起身就走。

一流的客栈条件通常不差,还有个后院供散心用,阶前几棵大树掉光了叶子,光秃秃的矗立着,院里住着不少客人,偶尔传出说笑声。

分明是故意的!雷蕾狠狠踹了廊柱一脚。

近日何太平撮合风彩彩和公子的意思越来越明显,其实此事也在她意料之中,会易容术里的变声,本就已经惹人怀疑,何况又有冷圣音等人亲眼见到她为傅楼求情,打算混水摸鱼放走游丝,用他们的话说,简直就是善恶不分,贪生怕死,这样的女人放在“小白”身边,何太平又怎会放心?

公子这次也真动怒了,雷蕾讨好地换上新买的玉簪在他跟前晃了几次,此人一律无视,一张俊脸板了好几天还没见晴。

“吃饭了,萧家夫人。”身后传来戏谑的声音。

雷蕾有点着恼,倏地转身面对他:“找错人,你那位何兄会不会怪你办事不力?”

碰了一鼻子灰,秦流风也不介意,叹气:“想必是你对何兄有些误会。”

雷蕾“哈哈”两声:“我以前还真没看出来,他这么关心别人的终身大事,原来是喜欢当媒婆。”

秦流风忍笑:“没良心,何兄好歹也救了你。”

救我?雷蕾冷笑:“救我还是救傅楼?我该代傅楼谢谢他了。”

秦流风笑而不语。

这几天下来,雷蕾早就想明白其中道理:“他只是不想傅楼死,傅楼在传奇谷威望极高,目前除了他,没有别人能胜任谷主位置,他若死在你们白道人手上,传奇谷肯定要与你们为敌,更有可能内部FEN裂,多数人会投靠千月洞,何太平不想壮大千月洞对白道构成威胁而已,若不是这样,他会管我的死活?我早就被他拿去为正义牺牲了。”说到这里,她忍不住哼了声,讽刺:“没有我,傅楼也不会死,他倒好,自己想放了傅楼,又怕别人不服,就把责任全推我身上,为了救他的江湖子民放走魔头,这话传出去多好听,何大盟主美名远扬!”

秦流风皱眉:“何兄也有他的难处,你”

“你少跟我讲大道理,说这些套话,”雷蕾打断他,“要我理解他,不可能!背黑锅我就认了,可盟主也没资格管别人的私事。”又伸手指着他的鼻子,横眉:“你们早就怀疑我了吧,却不直说,白道不是光明正大吗,拐弯抹角的算什么!”

秦流风看了她半晌,莞尔:“你不笨,但何兄的确不是因为怀疑你,风姑娘如今无依无靠,又是个好姑娘”

“还明辨善恶,深明大义,”雷蕾讥诮地,“江湖第一风流才子不是比小白强多了,怎么不让你去照顾?非要他去?”

秦流风忽然笑起来:“不过是共侍一夫,生这么大的气做什么?萧兄弟身边多个人,对你也有好处,你和风姑娘都是认识的,何兄只是希望你能多容让些罢了。”

雷蕾愣:“共侍一夫?”

秦流风饶有兴味看她:“你还做你的萧夫人。”

雷蕾沉默片刻,抬脸:“姓秦的,这是白天。”

秦流风大笑:“我道你必不会肯,何兄偏不信,若萧兄弟同意,你又当如何?”

雷蕾嘿嘿两声:“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多的是,你难道还怕我嫁不出去?”

“怕,”秦流风喃喃地,“像你这种妒妇,谁敢娶回去?”

雷蕾先是怒视,很快又展颜,眼波微动:“你不嫉妒?我以为男人比女人还会嫉妒。”说着,她笑嘻嘻伸手扶上秦流风的下巴:“小模样生得还挺俊,又是堂堂大才子,能诗善赋,武功高强,难得还这么贤惠,怎么,冷大才女反正不要你了,不如我收了你怎么样?”

秦流风的脸马上绿了。

雷蕾抱住此人,蹭蹭,眨巴着眼睛:“我也不喜欢嫉妒吃醋的男人,你就跟小白一块儿伺候我吧,他做大你做小”

话没说完,秦流风就拎起她丢出去。

落在光秃秃的树杈上,雷蕾先是愣,然后继续笑:“做什么做什么!小夫君!”

秦流风板起脸:“哪有这样的女人。”

雷蕾挑眉:“若不想跟着我,那就给你找个得力助手,一起伺候冷大才女?”

“必是我耳朵出了毛病。”秦流风黑着脸自言自语,飞快走了。

看着他仓促逃走的背影,雷蕾拍着树干大笑:“告诉姓何的,他若不嫉妒,我也收了他!哈哈哈”

笑到第三个“哈”,猛然顿住。

公子带着她从树上跃下。

雷蕾试探:“小白?”

“不要再胡言乱语。”公子沉着脸丢开她,转身就走。

真跟老娘扛上了?雷蕾憋了几天,本就受够了气,心想何太平那么安排,你不表态,难道是想接受?一怒之下她拔掉头上的簪子要砸,又觉得不值,好歹自己的东西是花钱买的,于是顺手推开旁边一扇门,再“砰”的一声摔上。

响声震天动地,无数客人探头出来看。

公子果然顿住脚步。

雷蕾重重地哼了声,不再理会他,大摇大摆地走了。

哥哥的理解力

走进房间,看到椅子上那熟悉的身影,一种难以名状的亲切感涌上来,雷蕾忽然觉得自己还是属于比较脆弱的那类,这种不再孤单的感觉几乎让她落泪,不得不承认,她对这位哥哥还是有些依赖,病了是他在照顾,遇难的时候也是他来搭救,敢跟所有人叫板也是因为知道有他,自己不是无依无靠

可惜此人太过彪悍,视人命如蝼蚁就算了,而且恋爱观也极端不正,喜欢与自己的亲妹妹玩暧昧,我行我素,公然挑战人伦道德,唉!

不是哥哥该多好!雷蕾关上门,一声不吭走到桌旁,倒杯茶,喝了一口又放下。

上官秋月起身走到她跟前,含笑捏捏她的脸:“做什么气鼓鼓的,像只蛤蟆。”

一颗心变得柔软许多,雷蕾失去了刚才跟公子叫板的气势,低头:“哥。”

上官秋月留意到她的头发:“换了这个?”

雷蕾晃晃脑袋:“好不好看?”

上官秋月“啊”了声,极为不满:“粗制东西,有什么好看的。”说完,他毫不客气地伸手拔掉那玉簪,丢到桌子上。

雷蕾心疼,怒:“摔坏了!摔坏了!”

上官秋月往椅子上坐下,拉她到怀里:“理那些没用的东西做什么,陪哥哥说话。”

雷蕾瞪他。

见她不高兴,上官秋月拔下自己那支镶明珠的羊脂玉簪,哄她:“哥哥给你这个,比那好看多了。”

束好的长发瞬间散开,如同浓墨流泻在肩头胸前,与周身雪色相衬,竟也和谐无比。

雷蕾心中一荡,急忙移开目光,且不说这羊脂玉多贵重,只看那粒明珠就足足有鹌鹑蛋大小,光华灼灼,必属珍品,哪敢戴上到处跑:“不要,你用吧,千月洞洞主披头散发地回去像什么样子,别人见了会笑话!”

上官秋月的解决办法很简单:“谁敢笑话,我就杀了他。”抬手将那玉簪送入她发间。

雷蕾无语。

上官秋月歪着脸:“你不是说过,哥哥这样也很好看么?”

小春花真够肉麻,这样的话也说得出来!雷蕾偷偷再端详他两眼,果然很好看,妖孽!

上官秋月问:“谁给你气受了?”

牢记上次吻“小白”的教训,雷蕾哪敢说是因为吃醋,双手抱住他的脖子:“哥,带我回千月洞吧。”

上官秋月先是愣,继而微笑:“好好的,怎的突然说这话?”

雷蕾摇头:“不想跟着他们了。”

上官秋月皱眉:“萧白怀疑你了?”

“那倒没有,”说到这事,雷蕾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他好象很信任我,几次都在何太平他们跟前故意帮我,还说我绝对不是魔教的人,难道他见过我?”

上官秋月若有所思。

雷蕾想起一事:“我怎么会变声?”

“当然是我教的,”上官秋月回神,笑道,“他不怀疑你就好,生什么气?”

雷蕾将心里话全吐了出来:“前几天他们想杀傅楼,偏偏我又救了他,所以他们都在生我的气,连小白也不管我。”

上官秋月愣。

雷蕾委屈地望着他,期待理解安慰。

上官秋月眨眨眼睛,许久才叹了口气:“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救什么,让傅楼死在他们手上才好。”

早该料到此人思维非同一般,指望他理解自己的行为,尚有一定难度,雷蕾哭笑不得:“傅夫人救过我,我总不能忘恩负义。”

“报什么恩,这世上忘恩负义的人多的是,没人会怪你,”上官秋月惋惜,强调,“你看你满口道义,哪点像我的妹妹,下次可别再救他了,他死了,对我们千月洞只有好处。”

雷蕾好气又好笑,别过脸。

上官秋月开始说正事:“你已经探出凤鸣刀心法所在。”

雷蕾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