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给你提供了研究杀人艺术的平台,雷蕾摇头:“人多又怎样,别人只会怕你。”

上官秋月不介意:“我们不是白道,已经习惯这样的手段,我若跟你一样当好人,顾晚他们会杀我。”

雷蕾冷笑:“连顾晚也猜忌,到底谁才是你信得过的?”

上官秋月毫不迟疑:“我自己。”

雷蕾懒得争辩:“我不能赞同你的手段。”

上官秋月似看透她的心思,安慰:“放心,哥哥不会害你。”

见识过此人演戏的本领,雷蕾没好气:“不是想拿我威胁小白换什么东西?”

上官秋月皱眉。

雷蕾决定把话说开,抬眼望着他:“我本来就不是千月洞的人,从没想过要害你,你却几次利用我,还给我下毒,现在要我怎么相信你?”

上官秋月目光闪烁:“你要怎样?”

雷蕾答得干脆:“我不想留在这里。”

上官秋月淡淡道:“要找萧白?”

雷蕾道:“有没有小白都一样。”

上官秋月对这回答还算满意,脸色好转,轻声:“你不喜欢这里?永远跟哥哥在一起不好?”

雷蕾后退两步:“你相信的只有你自己,一个连母亲都杀的人,难道还会对我手下留情不成?更何况你本来就不是我哥哥,说不定哪天我一句话说错就被做成人偶了,所以你若真那么好,就求你高抬贵手放过我,我还想好好活着。”

上官秋月看了她半晌,恢复温柔:“百虫劫的解药很难配制,想活就跟着我,我会对你好的。”

这话半是威胁半是诱惑,雷蕾知道再说下去也是白费力气,转移话题:“你现在就打算对付何太平他们?”

上官秋月道:“刚收服传奇谷,现在跟他们正面较量没好处,不过何太平也没空,想不到区区一个长生果就让他们忙成这样。”

正说着,一个星仆走上台:“尊主,吴统领从八仙府回来了。”

上官秋月点头:“叫他来。”接着转脸吩咐雷蕾:“你自己吃饭,我下午还有事要出去。”

他也派了人在八仙府卧底?雷蕾很快就明白了,讽刺:“你也在打长生果的主意?”

上官秋月一笑:“何太平能,我自然也能。”

独自从月华台下来,雷蕾准备回院子休息,哪知走出没多远就发现旁边有双眼睛紧盯着自己,有“羚羊”的教训在前,她顿时心生警惕,放慢脚步留神观察。

那是个美丽的月仆,一双眼睛仿佛会说话,看样子是来换班的。

不知为何,雷蕾总觉得她很眼熟,可就是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发现对方似乎没有恶意,雷蕾干脆止步,当着众守卫的面招手叫她过来。

月仆镇定地上前:“小主有何吩咐?”

雷蕾道:“我随便走走,麻烦你带个路。”

月仆为难:“属下今日轮班。”

雷蕾看旁边那个小统领。

鉴于此女身份特殊,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做,小统领不好反对,很给面子地答应了。

这名月仆果然与别人不同,生得乖巧不说,说话也很有分寸,应对更是机警,并且总是在有意无意间透出几分主动亲近的意思。

行至僻静处,雷蕾随口问:“你叫什么名字?”

月仆道:“属下叶容。”

雷蕾惊:“叶颜是你的”

叶容垂下眼帘,看不清目中神色:“是我姐姐。”

说到底,叶颜之死多少与自己有关,雷蕾本来就很内疚,如今突然见到她妹妹,更加不安:“她的在哪里?”

叶容摇头:“自她那日被尊主叫去,我就再没见过她。”

上官秋月竟连尸体也不放过!雷蕾咬牙。

叶容略显惊慌,扫视四周:“是她自己做错事,小主不必生气。”

知道她害怕,雷蕾不再提这事,却又有心关照她,特意放慢脚步仔细询问她的近况,叶容倒比她姐姐开朗大胆,二人很快就熟络起来。

“听说小主是从八仙府回来的?”

雷蕾点头。

叶容低声:“那小主有没有见过顾星主?”

雷蕾明白过来,发笑:“见过。”

“他几时回来?”

“这我就不知道了,要不我帮你问问上官秋月?”

叶容红着脸不语,雷蕾只道是害羞,拉着她边说边走,却没留意到她唇角那丝奇异的笑。

这边二女兀自闲聊,那边千月洞里却在策划另一件大事。

“尊主,事情不太顺利,”吴统领上前,低声,“天星派曹之敬、碧血宫李老头都硬得很,迟迟不松口,另外几个也没有消息。”

上官秋月并无意外:“名门正派的骨气呢。”

“属下也没想到他们胆子这么大,”吴统领冷笑,“他们虽然怕何太平追究,但我们这次要他们办的事也非同小可,倘若不成,就是坐实了灭门之罪,是人都怕死,也难怪他们不敢。”

“这么说,他们更怕何太平,”上官秋月笑起来,“那就随便端掉一家让他们看看,我们也不是好说话的,既然得了把柄,还怕他们不听?”

“若是他们执意”

“两条路叫他们选,为一件莫须有的宝贝灭人满门,何太平知道后也不会放过的,不论他们怎样闹,死的又不是我们的人。”

“尊主高见。”

三日醉合欢散

白石台阶,大门虚掩着,院子里空空落落不见人影。

这不是上官秋月住的地方么!雷蕾停住脚步:“走,进去看看。”

叶容退后:“属下不敢擅入,小主进去吧,属下还是先回去当值。”

雷蕾点头:“陪我走了这么久,谢谢你。”

叶容自去了。

房间寂静,雷蕾小心翼翼地探身朝里面望了望,确定没有人偶之后,才放心地踏进门。

曾经见过的巨大烛台已被搬走,四周陈设简单,雪白的桌布,雪白的墙,雪白的帐幔,宽大冷硬的床上只有一条薄被,单调的色彩无处不透着冷意,如同走进了冰雪世界。

目光扫过一圈,最后停留在右边那面墙壁上。

那儿有个秘密。

雷蕾心中一动,快步走过去,上官秋月当初取药时她看得清清楚楚,因此这次毫不费力便找到了机关,照样按下。

墙面果然裂开,狭小的密室再次出现在面前,三层药橱,无数大大小小的瓶罐,有的瓶身上用朱砂作了标记,有的没有。

抑制住内心的狂喜,雷蕾开始一一辨认上面的字:“断肠蛊,鲛人泪,鹤顶红,砒霜,百虫附骨膏,金蚕噬尸丹”寒毛直竖,停了停才继续往下看:“三日醉,五鼓追魂香,散功丸,千秋水合欢散!”嘴角抽搐,后面的一律改为默念。

没有明确标注百虫劫的解药。

药这东西不能乱吃,尤其是变态做出的药,还是以后再慢慢想办法吧,雷蕾泄气,正准备关上密室,脑子里却忽然灵光一闪——星月峰下就是边界,赵管家等人率西沙派众多高手驻守在那里,只要逃下山回到阵营,跟他们在一起,还怕什么!

上官秋月身上有块令牌,拿到它就可以在千月洞畅行无阻!

下毒永远是最有用的法子。

此人野心勃勃,手段残忍,只要活着一天,就不知道还会有多少无辜的人死在他手上,如今他一统魔教,与白道抗衡,越来越嚣张,再这么下去江湖必将生灵涂炭,是不是雷蕾看着那瓶鹤顶红,默然半晌,最终伸手取了旁边另一只小瓶子,上面标记是“迷香”。

这就是传说中的迷香?她好奇地打开瓶塞,凑近看。

香味扑鼻。

猛烈的眩晕感袭来,雷蕾“咕咚”倒在了地上。

他奶奶的这药太强效了!还没迷到别人,先把自己迷倒了!知道做了笨事,雷蕾已经连舌头都僵了,慌忙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堵上瓶塞,靠着墙闭目休息。

昏昏沉沉半个多小时过去,雷蕾才完全恢复精神,站起身擦擦额头的冷汗,庆幸之余连连摇头——幸好上官秋月没回来,这迷香气味太重,上官秋月怎么可能察觉不到,不能用。

将迷香放回原位,她斟酌半晌,另选了一瓶气味稍浅的“三日醉”。

顾名思义,昏睡三天应该足够了。

江湖上忽然爆出件大事,当初长生果拍卖会曾引发大小多起血案,如今有人暗中查证发现,战色城的简家灭门血案竟是天鹰门的赵门主做下的!那人自称手上证据确凿,这下好,简老爷子有个小女儿早年便嫁到金钱帮,是堂堂帮主夫人,闻知此事大哭一场,立逼着丈夫替娘家出头,并亲自率人前去问罪,赵门主却死不承认,直到何太平派人前去调解才暂且平息了这场干戈。

当然,雷蕾现在山上,并不知道这些事。

八月十五,人间佳节,可惜世上不圆满的事总是比团满的多,且不说离人游子,纵然儿孙绕膝满堂欢聚,也总会因为某一人未到而遗憾感伤,所以这天的愁思永远比欢笑多。

黄昏时分月亮便挂在了窗间,山上更显冷清。

本来在现代也没什么亲人,雷蕾不愿多想,心情烦躁,准备出门去散散步,哪知这转身之际,她竟大吃一惊——旁边椅子上不知何时已坐了个人,正在那里喝茶呢!

“是你!”惊喜。

“我可是早就送过信的,萧白竟还没来救,看来他早就把你给忘了。”如花一贯的毒舌。

雷蕾却明白其中缘故,因为上次上官秋月开出的条件就是凤鸣刀心法,“小白”差点答应,这次当然会以为更苛刻了,其实就算他想来,何太平也会想办法阻止吧。她暗暗发笑,颇有点幸灾乐祸,遇上自己这么个总是扮演人质角色且又没有牺牲精神的女人,何太平肯定已经恨得牙痒痒了。

见此女不怒反笑,如花以为她真被刺激了,有点过意不去,转移话题:“上官秋月那样的人,对你竟还不错。”摇头,不可思议,不可思议。

雷蕾愣了下,别过脸:“谁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

如花总算不太笨,很快想明白:“也对,萧白的夫人留着是有大用处的。”

雷蕾走过去倚着他的肩:“你不是参加晋江城运动会去了么?”

提及此事,如花脸色不太自然了,迅速掀开她:“已经开完了。”

“你参加的什么?”

“六里长跑。”

三千米?雷蕾想当然地问:“第一名?”

如花脸黑,不答。

发现事有蹊跷,雷蕾兴致大涨:“你轻功这么好,难道不是第一?”

如花怏怏道:“运动会禁止武功,裁判全是一流高手。”

雷蕾笑话:“原来你不用轻功根本跑不过别人。”

如花怒,跳起来:“谁说我跑不过!”接着又泄气:“我只是习惯了用轻功,跑着跑着就飞起来了,让人识破了身份。”

“被罚下场了!”雷蕾哈哈笑。

如花凶恶地瞪她。

打趣是打趣,雷蕾也没忘记正事,收了笑:“你来救我出去?”

如花为难:“我如花取出来的东西自然要送回去,这次也的确打算救你,但千月洞防守已经比往常严密许多,星月峰更是关卡重重,我偷偷进来已经不容易,再带上个人,恐怕会被他们发现”

雷蕾点头:“何况我还有个朋友在上官秋月手里,不能一个人走。”

如花看她:“怎么办,我再去找萧白?”

雷蕾沉默片刻,摇头:“别,我已经有办法了。”

如花忙问:“什么办法?”

雷蕾道:“你先”

“我先走了!”如花打断她,语气略显惊慌。

雷蕾莫名:“你”

一阵风无声卷过,眨眼的工夫,如花已经不见,面前却换了另外一个人,白衣衬着房内昏暗的暮色,分外醒目。

妩媚的眼睛里目光凌厉,上官秋月冷笑:“如花?”

自己的地盘哪容别人随意来去,雷蕾明白他生气的缘故,眼见他就要追出去,只要信号弹一亮,千月洞上下戒备,如花肯定凶多吉少!情急之下,她再也顾不得别的,死死抱住他的手臂。

上官秋月倏地回头:“想走?”

印象中,从未见过他有这么阴沉可怕的脸色,雷蕾吃吓,生怕继续刺激会引发他的变态行为,忙忍住内心恐惧,摇头否认:“没有,如花只是来看看我的”急中生智,她努力挤出一丝笑:“哥,你别今天中秋,你生日啊!”

上官秋月看了她半日,目中阴霭渐散,展颜:“小春花记得。”

雷蕾被吓出身冷汗,一心要拖住他,忙点头:“记得记得,中秋节该赏月吃月饼才好,走,我们去赏月。”

夜帏拉开,月华如练,院中地面如同镀上了一层银,阶前摆着一张宽大精美的软榻,上面铺着雪白的狐皮褥,二人并肩坐着,面前长几上摆着大小许多碟子,其中堆着各色果品,旁边还有只白玉酒壶,隐隐有芳香从壶嘴溢出。

上官秋月原打算去月华台,雷蕾却借口太冷,于是地点就改在了上官秋月住的小院。

月仆安置好一切,退下。

团圆佳节,身边只有这位变态的假哥哥陪着,雷蕾感慨,对他也不再那么抵触,有意讨好:“你是中秋出生的,所以叫秋月?”

上官秋月道:“她说,萧原丢下她逃走那天晚上也是中秋,就随口起了这名字,让我别忘了找萧原报仇。”

雷蕾默然。

上官秋月问:“在看什么?”

雷蕾回神,装模作样望望天空:“赏月啊,今天月亮真好。”

上官秋月搂过她的腰,手指抬起她的脸:“小春花赏我么?”

头顶一轮秋月高高在上,冰冷无情,眼前的秋月却笑得比太阳还要温暖,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不知何时已淡了许多。赏心悦目的美男,加上暧昧的姿势,雷蕾竟然有点发慌,硬生生将目光从那漂亮的脸上拉开,嘀咕:“你有什么好赏的。”

上官秋月蛊惑她:“怎么赏都行,哥哥可以让你轻薄。”

咱们这是谁在轻薄谁啊!对此人的变态行为记忆深刻,雷蕾虽有色心却无色胆,恨恨地转过脸:“记得我去年第一次来千月洞的时候,也是中秋,想不到一年这么快就过了。”

上官秋月抱着她:“我们还有很多年可以这么过。”

雷蕾听得一愣,心里某处似乎软了那么一下下,不过她很快就恢复平静:“你真想让我跟着你?”

“当然,”上官秋月美目微动,“春花秋月何时了。”

雷蕾道:“你别忘了,花小蕾以前一直都想跟着你,你是怎么对她的?”

上官秋月眨眼,缓缓摇头:“不一样。”

雷蕾道:“就因为我比她特别?”

上官秋月认真地想了半日,还是摇头:“不一样。”又微笑:“你是对我好。”

一个女人可以为了你背叛全家嫁给别人,还说她不是对你好?雷蕾难以理解,冷笑:“你也看到傅楼和游丝的下场了,我记得你说过,一个人有了弱点,对付起来就容易多了,带着我对你没什么好处。”

上官秋月愣。

雷蕾挑眉。

上官秋月道:“我们不会落到那地步。”

“那可不一定,我没有武功,不能帮你什么,被人制住更容易,你会让我成为你的弱点?”雷蕾一字字道,“真到了那种时候,我不想被你放弃。”

上官秋月道:“萧白也不肯拿心法换你。”

雷蕾微觉苦涩:“你也不见得比他好。”

上官秋月不语。

看看,和“小白”一样会权衡轻重的人呢,倒也难得他认真考虑,没再像往常那样哄骗自己,雷蕾笑了笑,不理他,取过一块月饼就吃。

上官秋月回神:“很好吃?”

雷蕾道:“还好。”

“每年都有,”上官秋月取过块月饼仔细瞧了瞧,“做得好看,你喜欢吃,我叫她们天天做。”

天天吃月饼?雷蕾哭笑不得,想到他当初不知元宵为何物,心生不忍,放软语气跟他解释中秋节,末了道:“月饼是合家团圆的意思,不只我,人人都喜欢。”

上官秋月听得微笑:“好,我们每年都吃。”

雷蕾愣了片刻,转脸:“我口渴,你房里有没有茶?”

上官秋月道:“有酒。”

雷蕾撒娇:“我要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