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皙问道:“既然如此,臣妾是不是就不必再禁足了?”

康熙拉着温皙的手臂,一起到软榻上坐下,道:“那是自然,太皇太后已经亲自发话解禁了,很快也会有安抚的赏赐分别赐给承乾宫和永寿宫。”

打一棒子给一甜枣吗?温皙心里很不甘愿,但还是要露出十分欣喜的样子,笑脸道:“臣妾瞧皇上瘦了许多,这些日子也一定很辛苦吧?”

康熙心下一暖,笑道:“没有你每日送去的点心,朕都吃得不香了!”

温皙俏脸盈盈道:“皇上的御膳房有的是好厨子,臣妾那点小东西也值得皇上惦记?”

康熙望着温皙不变可人容颜道:“你的厨艺好,心意更好!朕都喜欢!”说着便抓起温皙的手腕调笑道,“从一进殿,朕就发现你一直握着手,可是藏了什么好东西?”说着,康熙掏出了藏在袖子里的一双手,顿时整个脸都变得铁青了!

温皙脸上适时地露出几分委屈又说不出来的神情,急忙把一双冻得胖了一圈儿的手给收了回来,瑟缩回袖子里。

康熙怒容扫视整个殿中,道:“你们是怎么伺候贵妃的?竟然让贵妃冻伤了手?!”

殿内宫女被吓得一个个噗通都跪倒在地上,松儿急忙哀戚戚地道:“皇上有所不知,承乾宫份例的红箩炭全都被内务府克扣了,只领到了一点年份不足竹炭,根本烧不暖屋子!我家主子从来都没受过这样的苦!”

康熙哼了一声道:“朕进来的时候本就觉得你宫里冷,原本来以为是开着窗户的缘故!”又扫视了殿中仅有的两三个炭盆,炭盆里的竹炭都比较细小,可见不过是两三年年份的高山毛竹,绝非嫔妃规制的五年以上的竹子烧制出来的竹炭。

“梁九功!传旨,内务府总管徐信义杖毙!景仁宫首领太监徐明义杖三十,发配辛者库去服役!”康熙怒中威势赫赫,一殿众人连大气都不敢喘!康熙也明白区区一个徐信义没这么大的胆子,这才连徐明义一起重罚了,未得就是给佟贵妃一个教训。

康熙又把温皙的一双手握在手心里暖着,满是怜惜的怪责:“你也是,怎么不早早叫人报上来,平白吃了这么多日的苦!”

温皙低下头道:“臣妾身在禁足,不想惹是生非。”又急忙地抽手,可惜康熙早有防备,给牢牢地抓住,不让温皙抽走。

温皙手上痒痒的,便道:“皇上别暖着了,一暖和过来,手就痒得很,还是继续冻着舒服些。”

康熙不悦地瞪了温皙一眼,“怎么能叫它继续冻着?”又吩咐小全子道:“你去一趟内务府,领足了红箩炭来,承乾宫冷得像个冰窖子怎么成?!”

第七十章 萝卜手和馒头脚

有康大boss发话,效率就是不一般地好!不过是个把时辰的功夫,承乾宫所有在库房里睡觉的炭盆全都给摆了出来,正殿八个泥金鸾凤的炭盆全都烧满了红通通的红箩炭,殿内都烧得暖烘烘的,连脚下冰冷的地板仿佛都是热的,空气都如春日一暖煦。温皙乍冷之后,有些不大适应,额头上很快冒出汗珠,只好脱下厚厚的貂皮披肩,斜坐在暖塌上。

只是浑身一暖和过来,手脚不冷了,就开始发痒了,手指手背、脚趾脚背上都仿佛爬着无数只蚂蚁,痒得温皙坐立不安,恨不得用长长的点翠缠枝镂金护甲狠狠地挠一挠!这样奇痒无比,还不如疼来得痛快些!

康熙瞧着温皙坐在万福祥云榻上不断双脚摩擦的难耐和窘迫模样,关切地问道:“是不是脚也冻伤了?”

温皙嗯了一声,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尤其是脚背,生生肿得跟馒头似的,以前原本合脚的花盆底儿鞋都穿不上了,还是梅儿赶制了一双絮了厚厚棉花的柳叶缠枝春燕纹的软绫鞋,用得还是温皙当初陪嫁入宫的料子,都有些陈旧了。禁足期间不但连应有的炭都被克扣殆尽,那些个份例的绸缎、吃食就更不用说了。

康熙看了看温皙的花盆底儿鞋,看鞋子比以前肥了一圈就晓得冻伤不轻了,于是道:“朕传太医来给你调配个药膏吧。”

温皙急忙摇头道:“不劳烦太医了,臣妾身边的青兰已经去配药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青兰带着两个端着脸盆、脚盆的小丫头快步走进了正殿,行礼道:“皇上,娘娘,奴才刚想出了内外兼服的法子,外泡手脚、内服当归四逆汤。只要别受寒,六七日就能痊愈!”

温皙看到两盆颜色怪异的热水,小盆的是釉里红双凤朝阳纹的敞口瓷盆,被放在温皙身侧的紫檀木福寿纹香几上,正热腾腾冒着气儿;大盆的是剔红漆雕木盆,内侧雕着竹石灵芝纹、外侧是常见的祥云如意纹,被搁在在温皙脚侧地上,同样正是热烫冒气。温皙心下有些凸凸地,不放心便开口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青兰不见思索而道:“给主子您泡脚泡手的!”

温皙指着桌上的那盆道:“我是问,这是用什么东西熬出来的?”不过闻着总算没有刺鼻的气味了。青兰有所进步,闻着好似有些熟悉,但是一时间想不到是什么。

青兰回答道:“主子。这是民间的土法子,用冬瓜皮和茄子根一起煮了,法子简单,却有奇效!”

冬瓜皮?茄子根?温皙犯晕,也亏她能在皇宫里找到这东西!

康熙满意地点头道:“既如此。你就用吧,总不能讳疾忌医!”

温皙蠕动着痒得难受的双脚,看了看饶有兴味的康熙,不禁瑟缩道:“皇上不先回养心殿吗?”总不能再大老板跟前泡脚吧?

康熙许是瞧出了温皙的害羞,脸色露出几分调笑的神色,“你的脚。朕又不是没瞧过,怕什么?!”

温皙缩着脖子摇头,道:“臣妾不急。”

又起身吩咐道:“把这两盆东西先端进东暖阁。我晚上再用!”

倒是接过了青兰熬好的当归四逆汤,问:“真的有用吗?”冻伤手脚不是应该往手脚上抹药膏的吗?

青兰听到温皙带着怀疑的话,立刻昂起小脸非常自信,滔滔不绝地开始解说道:“当归四逆汤出自《伤寒论》,中有当归四钱、桂枝三钱、芍药三钱、细心一钱、通草两钱、炙甘草两钱、大枣半钱。可温经散寒,养血通脉。主子您体血虚而又经脉受寒,寒邪凝滞,血行不利,阳气不能达于四肢末端,因而手足厥寒。”

青兰是个十分胆小的人,莫说是康熙驾前,就算是遇见了寻常陌生男子都会紧张害怕,但惟独有一种情况是例外的,那就是说到医药之时,她便自信地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口里吐字清晰,侃侃而论:“此方中当归甘温,养血和血;桂枝辛温,温经散寒,温通血脉,为君药。细辛温经散寒,助桂枝温通血脉;白芍养血和营,助当归补益营血,共为臣药。通草通经脉,以畅血行;大枣、甘草,益气健脾养血,共为佐药。重用大枣,既合归、芍以补营血,又防栓枝、细辛燥烈大过,伤及阴血。甘草兼调药性而为使药。所以服用此方正合适!”温皙知道青兰一说起药方就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嘴巴极为麻利地把病因、药方及君臣佐使都给分析出来,让你安心服用,不复素日里的胆小怯懦。

康熙点点头,似乎是通晓医理,嘱咐道:“良药苦口,需趁热喝!”又看了一眼青兰,青兰说完了药理,便立刻打回原形,带着几分恐惧急忙退到了温皙深侧。康熙平日里不发怒的时候,还是很有平易近人的气度的,但帝王终究是帝王,小小医女心存敬畏,他也觉得理所当然,不觉得有什么不合理的地方,道觉得这个相貌平平的医女还算懂礼数,便随口道:“你这医女,倒是有几分本事。”

温皙虽然听不懂这些专业性术语,但还是能充当一个好患者的,双手端着触手质感极好的紫砂碗,慢慢吹着热腾腾的药,骄傲地道:“青兰的医术,比那些太医们也丝毫不逊色呢!”

康熙一笑置之,显然只以为是温皙的自夸之词,见温皙乖乖地大口喝药,便吩咐温皙宫女捧来天香蜜枣.白糖莲心.糖渍青梅.甘草金橘死式精致的蜜饯来压一压苦味。其中尤以糖渍青梅最佳,颜色红润如初摘的梅子,被极好的刀工雕琢成莲花型,称之为“梅雕”,入口酸甜,回味无穷,温皙一尝便知,这并非她承乾宫厨子的厨艺。于是问道:“皇上那里又来了新厨子?”

“舌头还是这样灵!”康熙眉眼带着笑意,“是杭州知府举荐的厨子,说是腌渍的一手好蜜饯,朕想着你嘴巴刁钻,便留下来了。你若想吃,朕日日叫人送了来!”

?是谁嘴巴刁钻了??!!

温皙脸上依然带着贪吃可爱的笑意,关切地道:“臣妾看皇上眼睛里有血丝,怕是许多日都没有睡好了,不若皇上先去正寝休息一会,晚膳的时候臣妾再叫皇上起来用。”

康熙看了看温皙的手、又看了看那双小巧而肥肥的花盆底儿鞋。道:“不必麻烦了,朕去你的东暖阁。”正寝一般是康熙来的时候过夜的地方,而温皙素日里夏天在碧纱橱、冬天在暖阁。很少独自睡在正寝殿。

额温皙突然想到,那泡脚的药汤就在东暖阁里放着,康熙是不是存心的?虎君!

不管怎么说,大老板发话了,就得伺候着。康熙虽然将近而立之年,但是依旧是个生活上的巨婴,穿衣、更衣必然要人伺候,自己像个大爷似的伸开手臂让温皙给他脱衣服。

伺候“大爷”躺下,温皙很快就听到了轻微的鼻鼾声,看来康熙真的是颇为疲惫了。前段时间山东爆发瘟疫的事儿。温皙也听说过,朝廷的事儿、宫闱的事儿没有一刻会停歇,置身于那样的位置。不知道是他的幸还是不幸。

青兰莲步轻移,走到温皙跟前,把釉里红小瓷盆端到温皙近前的紫檀木福山寿海八仙桌上,低声道:“主子,刚刚又给您热了一下。您泡泡手脚吧!”

泡脚则用的是木盆,主要是避免底下的凉气渗透上来。一旁的紫铜壶里预备着一大壶的热水,作随时添水之用。

面孔有些生的宫女伺候着温皙拖去花盆底儿鞋,因为温皙脚冻坏了而肿了,故而穿鞋拖鞋都颇为费事。又褪下绣着仙草纹的潞绸袜,露出一双胖乎乎的小脚,剔红木盆颇深,一直没过脚踝,这样才能叫足下的热气从足底蔓延全身。

青兰为温皙捏着手背、手心的穴位,力道略重一些,虽然有些疼,但很舒服。脚也有宫女按摩着穴位,力道相对轻缓一些,略有些痒。温皙闭着眼睛享受着,偶尔忍不住发出舒服的哼哼声,被人伺候的感觉就是爽!

前后青兰吩咐新来的洗脚宫女添了两次热水,温皙只觉得自己手脚都被暖洋洋舒服极了。睁开眼睛,偷偷瞥了一眼红木漆雕描金人物拔步床上康熙正用一双笑意盈盈的丹凤眼看着她。

温皙大囧,脸红了半边,“皇上怎么醒了?”

康熙倒也不起身,却笑道:“朕素来只晓得用玉手、玉足来形容美人,今儿倒是见了不同的,旁人都是玉手纤纤、玉足弯弯,唯独你是萝卜手、馒头脚!”

温皙额头上划过三道黑线,不兴这样埋汰人的!康熙也太嘴毒了吧?不由地低头看自己的手和脚靠,还真像是萝卜和馒头!

正给温皙捏手的青兰突然忍不住用湿漉漉的手捂着自己的嘴巴,不让自己笑出声来。那个洗脚的宫女也是,竟然用刚刚给温皙按摩脚的手捂着嘴巴!!

有那么好笑吗?!温皙看了一眼那个模样俊俏的洗脚宫女,道:“你的手可是刚刚从洗脚盆里伸出来,也不怕臭!”

洗脚宫女水灵灵地娇笑道:“主子的脚是香喷喷的,怎么会臭呢?”

温皙不由地一怔,她的声音如三春莺语,软软的腻腻的,又如初夏鹂音,婉转清脆,她本是中上姿色,但是口中吐出的却是让人听之忘俗,便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才姓岳,名清浅。”启开那婉转清澈的声音,缓缓地道。

月色如漪,清浅温润。的确是个好名字!比起容色,她更出众的是嗓音,天然不带矫揉造作,却如海妖的歌声一般能够让人失神!温皙瞧瞧瞥了康熙一眼,似乎已经是睡着了。不过温皙没有发觉,在她看康熙的那一瞬间,岳清浅也用她那双水汪汪某种热切的目光探头看了一眼床上入睡的帝王。

青兰小眼睛笑得如月牙儿,“主子也觉得她的声音好听是吗?只不过清浅平日里不爱说话。主子让奴才挑几个聪明的小宫女学点医术给奴才打下手,就她学得最好!”

岳清浅急忙有些害羞地垂下头去,“奴才不过是以勤补拙罢了,是青兰姐姐不嫌弃奴才愚笨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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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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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修改之后的章节内容字数不能比原来的少,现在改过来了

第七十一章:宣嫔博尔济吉特氏

一连三日康熙都是宿在承乾宫,每每爱捉弄温皙,手里把玩着温皙胖乎乎的脚,爱不释手道:“汉人有三寸金莲,你这天生的脚竟然也是这么精致小巧!”

一听到三寸金莲,温皙不由地泛起几分厌恶,娇俏的嘴巴只带着意洋洋的语气道:“就是天生的才好,后天早就得再怎么好也比不上天足!而且臣妾听说那些汉人三寸金莲都是生生把脚给拗断了,折叠起来!旁人只瞧见她们穿着小小的鞋子,莲步缓缓的样子觉得美,若是三寸金莲美人都脱了鞋袜,露出扭曲变形的残足,只怕要把人吓跑了!”温皙的脚只有二十三厘米(特意在空间里量的),放在后世就是36号的小脚,又柔软白皙,自然可爱。但三寸金莲才十厘米,穿上小巧的鞋子自然可人,温皙幼年曾经见过一位三寸金莲老太太的脚。当时也是觉得可爱有趣得很,但是看到老太脱去鞋子解下裹脚布,露出一双发黑变形扭曲如树根似的残足,吓得温皙整个晚上都做噩梦!

康熙倒是没听出来温皙对于裹脚的厌恶之情,只觉得她是小女子的小性子又犯了,自诩大度宽仁的康熙便不与一介小女子计较。捏了捏温皙肿了起来的脚背,戏谑道:“白里透红,比小孩子的脚都肉呼呼的,真是可爱得紧!”

温皙不悦地抽回脚,塞进团簇万福如意的云锦被子里,她的脚本来就白嫩多肉一些,看上去倒也圆润可爱,只不过这下子又胖了一圈。活像水肿了一般!温皙从来不觉得胖是可爱!——小孩子例外。

康熙哈哈一笑,将温皙揽在怀里,闻着小女子乌发间那沁人心脾的独特气味,宽容而沉醉道:“还是那么爱使小性子!朕不过是一时好奇罢了。本朝满汉不得通婚,且皇玛嬷为免红颜祸水霍乱宫闱,一早就定下了汉人小脚女子不得入宫的规矩!”

切——,温皙心下恨不得翻白眼。孝庄在的时候还好,等到孝庄挂了,你不照样弄了三寸金莲美人入宫了?康熙中后期最得宠爱的密嫔王氏不就是汉人吗?还有勤嫔陈氏、襄嫔高氏,通通都是汉人。还都给康熙生过不少皇子。密嫔生十五阿哥胤禑、十六阿哥胤禄、十八阿哥胤衸,勤嫔生十七阿哥胤礼,襄嫔生十九胤禝、二十阿哥胤祎。等等,以至于康熙后期的儿子几乎都是汉人所生。(汉人,不同于汉军旗,端嫔董氏就是汉军旗。)

康熙揉捏着温皙的手背,呼气道:“可还觉得痒?”

温皙低头嗯了一声。被窝里的脚也痒得忍不住摩挲,“青兰说,痒是好事,痒才能慢慢好起来。”

“懿婉她”康熙深沉地叹了口气,“是她不对,只是皇额娘在世的时候很喜欢懿婉。”

温皙虽然早预料到。佟贵妃身上有不倒的王牌,但是心里还是气闷得很,脸上乖顺道:“皇上孝义。臣妾明白。”

康熙露出几分满意之色,“懿婉从前也还算温柔贤惠,朕竟不知她愈发妒性重了!朕已经叫她闭门思过,不许她在染指宫权,你安心便是。”

有个这个一号敌人。温皙可没法安心,但表面上还是点头称是。不曾流露出丝毫不满。皇帝都是渣,见怪不怪了!

康熙丹凤眼中流露出些许的愧疚,抚摸着温皙柔软顺滑的头发道:“朕,会好好补偿你的。”

翌日,去慈宁宫给孝庄太皇太后请安,她又如邻家老太太一样慈祥和蔼,还特意留了温皙和宣嫔陪着两个老太太说说话。不过庆幸的是,基本上是温皙陪孝庄说话,宣嫔陪着太后叽里咕噜说“外语”。

幸好,孝庄精通满蒙汉三种语言,沟通无障碍,温皙也乖巧地像自家小孙女一样,侧身坐在孝庄身下的紫檀木镂雕双凤牡丹的绣墩上,俏丽的脸上露出恬淡的笑容。

孝庄今日穿着一身寻常的绛紫色福山寿海纹的旗装,大气内敛,慈眉善目又无比温和地道:“哀家一早就喜欢你这孩子,就像我们蒙古格格似的,直爽明媚!”

“是太皇太后不嫌弃臣妾笨罢了!”温皙的话里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既然孝庄要演戏,她就陪着老太太演戏好了!孝庄想要的是后宫的平衡,佟贵妃嚣张过头,孝庄自然就转过头来对她无比慈祥了。

忽而,孝庄突然深深的叹气,目光哀婉道:“以前懿婉那个孩子也是十分懂事的,没想到这次竟然做出这样的事儿——终归是哀家叫你受委屈了!”

温皙急忙站起来,受宠若惊蹲身行礼地道:“太皇太后严重了,臣妾没有受什么委屈!”

孝庄满意地微笑,亲手虚扶了温皙一把,“钮祜禄氏的格格都是懂规矩的,不过你比你姐姐孝昭更懂事!”又语带无奈地劝慰着,“佟佳氏终究是皇帝的母家,你也别怪皇帝要将此事遮掩过去。”佟贵妃仅仅是因为处理六宫事务不当才被削去宫权,闭门思过的,端嫔只不过是自己不慎小产罢了。

温皙点头,乖巧地道:“臣妾明白,皇上是最顾念旧情的!”然后有有些愤恨地道,“臣妾也没得罪佟贵妃呀,她怎么总是针对臣妾?!”

孝庄眼中露着笑意,并未因温皙对佟贵妃的不满而有所不悦,反而乐见如此——后宫需要平衡,一个直来直去的女子总比爱使手段爱玩心计的女子更让孝庄放心,便拍了拍温皙的手背安慰道:“此事是懿婉的错,你不与她一般见识就是了。”

温皙满不情愿地点头,眼的余光瞥见孝庄并未对温皙敷衍的态度表现出丝毫不满,反而又笑容可掬地道:“哀家总想着该补偿你一下,不过寻常的金玉珠宝你也从不缺,不如——哀家就赐你额娘进宫来看望你吧。”

温皙蓦然睫毛颤了一下,不由地心跳加速了。额娘——也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她的腿上的老毛病好了吗?那些姨娘妾侍有没有欺负她?恍惚了好一阵,才想到要谢恩,急忙躬身说话声音都带着颤音,心中的激动溢于言表:“多谢太皇太后!臣妾感激不尽!!”

孝庄并不介意温皙因动容而失色而有些许失礼,又叫了宣嫔博尔济吉特?那木过来,与温皙侍立在她左右。论辈分那木是孝庄侄孙女,康熙的表妹。但是从太后那里论,那木就是太后的堂妹,康熙的阿姨辈儿!谁叫孝庄的媳妇是她的侄孙女呢?!

博尔济吉特?那木长得确实不大像那些明艳活泼的蒙古姑娘,反而长得有些纤细柔婉。许是因她生母是汉人侍妾的缘故吧。孝庄看着宣嫔,不禁有些心中失望,只道:“那木。素日里若是闲着无事,多去贵妃的承乾宫,你不是喜欢音律吗?贵妃虽是满洲贵女出身,却也精通诗词歌赋,你要好好跟贵妃讨教才是!”

宣嫔急忙福身。道:“是。”然后低头,不多言语。

温皙看了一眼宣嫔,她容色只是中等偏上,但眉眼温婉喜人,当初孝庄选了她进宫想必就是看中了她的温顺灵秀。孝庄曾经为顺治选的皇后明艳泼辣,才导致废后之事。孝庄想必是吸取了教训才选了她。凡为帝王大多不会喜欢强势的女子,只是孝庄没想到自己选了个木头疙瘩,平日里连话都不会说。根本讨不到皇帝喜欢!

孝庄也不知道前前后后教导、劝诫过宣嫔多少次,她还是像只鸵鸟一样窝在自己宫里不出来!孝庄甚至几次拉下脸来让康熙去景阳宫,可是每次康熙都气呼呼地离开景阳宫。孝庄便晓得是原因在那木自己身上。孝庄知道宣嫔此次十有八九又是阳奉阴违,于是就道:“择日不如撞日,今儿你就跟贵妃去她宫里一同研习音律吧!”

宣嫔那木的身子微微一颤。贝齿咬着嘴唇,低头道:“是。”

走出慈宁宫的时候。自然是温皙和宣嫔一同出来了,温皙看了看身边安静地像块木头似的的宣嫔,温皙客客气气地道:“宣姐姐似乎并不心甘情愿?”

宣嫔苦涩地笑道:“我的人生,从来由不得我自己的心愿。”

温皙微微一愣她是个有故事的人,只是博尔济吉特氏的格格那么多,有的是性甘情愿的,太皇太后为何非要找这个心不甘情不愿的来?只是其中的内情,并不是她一介外人好去深问的,便转而道:“听说宣嫔精通音律。”

宣嫔坦然道:“我生母是汉人歌女,幼时虽她学过琵琶。”她本人倒是一点也不介意自己的出身,像是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事芙蓉女。

“只不过自从进宫,已经不再碰了”宣嫔微微带着几分感叹道。

“哦?这是为何?”温皙顺嘴问道。

宣嫔嘴角淡淡地笑道:“以前的时候,都是穿着对襟广袖长袄裙和娘亲一起弹奏琵琶。”而满人的旗装,直筒子一样,虽然能够凸显身材婀娜高挑,却不及汉服韵味十足。

对襟广袖袄裙——那是汉人的衣服,而在宫中是不允许穿的!其实温皙也更喜欢汉服,袄裙、襦裙、深衣、外搭汉服飘逸,满服拘谨,温皙打心眼里是更喜欢汉服的,尤其喜欢半臂襦裙和琵琶袖袄裙。若是再后世,温皙一定会拉着那木一起去研究汉服。

温皙也曾经叫梅儿给她做了几身漂亮的汉服,只不过钮祜禄府里不允许穿汉服。哪怕是婢女也要穿着旗装,只不过去了花盆底儿鞋罢了。那几身衣服依旧也只能放在空间里,偶尔进去的时候偷偷穿一穿,对着镜子孤芳自赏罢了!

因近日的天气颇为不错,便同宣嫔一起徒步而行。宣嫔不能坐轿撵,温皙也不好意思叫她在后头跟着,权当是走路锻炼身体了。

“本宫想,宣嫔穿汉服的样子一定十分貌美。”温皙道,宣嫔的气度并不适合直筒子的满服,想象着她穿着对襟广袖长袄裙,衣袂翩翩,裙裾飞舞,怀抱琵琶半遮面的样子,一定很美。

宣嫔脸上绽放出一个美丽的笑容,道:“这样的话,嫔妾入宫还是第一次听到。”

是了,满洲八旗的格格,连汉军旗都瞧不起,更何况是那些纯粹的汉人了!自然就不喜欢汉人的服饰。“满汉一家”,也就只是说说而已,封建时代的人终究还是分等级的!就算是康熙虽然弘扬汉学,厚待汉人,不过是吸取元朝灭亡的教训,为了安抚汉人,维护统治地位罢了!

“是么?女人都喜欢漂亮的衣服,这是常理。”满人入关,改发衣服,却是“男从女不从”,女子汉服也都得以继续存在下去,京城里常见穿着襦裙、袄裙的女子衣袂飘扬。只不过还真没见那家八旗贵女穿汉人衣服的。

宣嫔点头,眼中却并无赞同之意,只道:“嫔妾也学过汉人的刺绣,常常给自己做些衣裳,只可惜宫中不许穿汉服,故而也只能压箱底了。”

“是吗?那本宫是否可以一观呢?”温皙顺杆子问道。

宣嫔欣然允诺,便一同转道去了景阳宫。景阳宫在西六宫最西北面,位于钟粹宫之东、永和宫之北是东西六宫中最冷清的院落,不过宫中装饰还算不错,宣嫔虽然不得宠,但终究是太皇太后的侄孙女、一宫主位,寻常人轻易不敢与她为难。景阳宫,面阔3间,黄琉璃瓦庑殿顶,与东六宫中其它五宫的屋顶形式不同。檐角安放走兽5个,檐下施以斗栱,绘龙和玺彩画。明间开门,次间为玻璃窗。明间室内悬御题“素柔承修”匾。天花为双鹤图案,内檐饰以旋子彩画,室内方砖墁地,殿前为月台。门楹上有漆金“颂启椒花百子池边日暖;觞浮柏叶万年枝上春晴”的对联,瞧着是名家之笔。主殿装饰虽不算华丽,却也合乎端嫔身份,该有的一应不缺,殿内不焚香,只放置着水仙,格外清雅。

宣嫔博尔济吉特?那木是科尔沁达尔汗亲王和塔之女,顺治皇帝悼妃的侄女、康熙的表妹,入宫也只比荣妃、惠妃晚一点而已,入宫未册封,因此做了许多年的庶妃。

庶妃一职,是很有待考究的。四妃六嫔之制是康熙设立,在顺治一朝则是皇后之下皇贵妃、贵妃、诸多妃子,其余都是庶妃,连康熙的生母孝康章太后在康熙登基之前都只不过是庶妃而已。康熙一朝也有不少的庶妃,虽然名义上没有任何等级,但是却可以比照嫔乃至妃的份例,而庶妃有时候往往是身份比较出众但又年岁资历浅不足封嫔封妃的,也可以是不得宠爱或者的身份卑微的。宣嫔虽然才刚刚册为嫔,但自从入宫一直都是享嫔位尊荣和份例,甚至破格一直都住在景阳宫主殿,形同主位。同庶妃,博尔济吉特庶妃和章佳庶妃就不是一个待遇的,章佳氏不过才享答应份例罢了。

第七十二章 贵人卫氏

景阳宫。

温皙刚来,就瞧见东配殿中太监宫女们正忙忙碌碌地搬东西,什么黄花梨木的梳妆台、金丝楠木的香几、剔红的八仙桌案、珐琅彩精美瓷器,活像搬家似的!温皙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宣嫔,宣嫔浑不在意地道:“是郭贵人要搬去永寿宫,跟着端嫔住了。”合着,还真是搬家呐!这郭氏堂而皇之、大张旗鼓地搬出去,是生怕别人不晓得吗?也不怕惹宣嫔不高兴!

温皙眉眼一挑,心道:郭贵人和端嫔这么快又情同姐妹了!景阳宫住着的人本就少,郭贵人这一走,只怕就更加安静了。

宣嫔礼数周全地请温皙入了正殿,吃茶用点心,又叫人取出一只精致的黄花梨木嵌着玳瑁的四方匣子,里头正放着一件女子袄裙:上身是豆绿色交领短袄,绣着精致的折枝粉茶花,花瓣层叠且次序整齐,那花蕊上上落着一只收敛翅膀的蝴蝶,在吮吸着花蜜;下身是银红色鱼藻鸳鸯纹的百裥裙,还有一条茶绿色绣着莲花缠枝纹的长长丝绦。

温皙看了,心下甚是欢喜,这身衣服虽然用得只不过是寻常的潞绸,但是衣料颜色的搭配、花样的设计都十分合宜,看上去素雅又秀美,可以想象这样的衣裳穿在身上,衣袂翩翩的样子一定十分好看!

宣嫔将匣子朝温皙跟前轻轻推了推,“贵妃若不嫌弃,就请收下吧。”

温皙急忙推却道:“这怎么好?你一定是废了许多功夫才制好的吧?”想也知道,宫女绣娘们哪里敢在宫中私制汉人服饰呢?只可能是宣嫔自己做的。

宣嫔扶了扶额前的斜刘海,平淡的语气里带着几分忧思:“反正留着也是只能放在箱子里的。以前嫔妾的衣服都是自己做,现在有宫中绣娘假手,嫔妾自己做的衣裳倒是用不上了。左右嫔妾和贵妃的身材相仿?呵呵,只不过娘娘怕只能看看、把玩而已。”宣嫔长得柔婉,性子却是淡然如水。连笑容都多半是淡淡的,说话随意,毫无矫揉造作,也不拘身份,淡然处世,仿佛这宫中的一切喧嚣都与她无干系。温皙打心眼里是喜欢这样的人,也羡慕这样的人。

“贵妃娘娘万福!”一个规矩周全的二十许的宫女进殿行礼,又对宣嫔道:西侧殿的卫贵人给您送来一盒绢花。”说着就将一个荔枝纹瓜棱楠木大捧盒放在桌案上,躬身退到一侧。

宣嫔瞧见温皙带着疑问的眼神,便道:“我前两日只不过是随口一提。没想到——”启开盒盖子,里头满满的各式各样栩栩如生的精致绢花,以牡丹为主。却避开最鲜艳的大红大紫的颜色,以粉色、浅黄为主,还有芍药、芙蓉、蔷薇和玉兰,有十几朵,朵朵精致无暇。

温皙微微疑惑。顺手取出一只姚黄牡丹绢花,花瓣精细、花蕊凝香,果真是一等一的好手艺!且颜色都以淡雅为主,可见是揣摩到了宣嫔的心意。满人头上多饰以绢花,又称之为京花儿,以绢为主。也有丝绸料子的,常用来装饰发间或者大拉翅上,温皙追问:“卫贵人?可是那个卫氏?”

宣嫔点头。似乎很喜欢那雪白小巧的玉兰,拿在手中仔细把玩,爱不释手,嗯了一声道:“正是她。”

“她不是应该住在惠妃的钟粹宫吗?怎么”怎么跑到宣嫔景阳宫来了?温皙心下疑惑了。

“卫氏晋了贵人之后,惠妃就说好歹是个贵人。总不好再叫她跟旁人挤在一个屋子里住了,就叫她来我宫里住着了。”惠妃宫中不但有个定嫔。还有纳喇贵人,和许多常在、答应之流,位份低的常常要和别人住一个屋,倒也是常有的事儿。钟粹宫和景阳宫本就相邻,听宣嫔的语气,倒似乎和惠妃关系还不错。

“怎么不叫她进来请安?”温皙只是好奇,这个传闻中貌美如花的卫贵人到底是何等姿色。

“她素来安静,整日地不是待在自己屋子里,就是去钟粹宫看八阿哥,”宣嫔随和地道,“虽然住在我宫里,惠妃也没有不许她看儿子特工有情。”

卫氏倒也幸运,惠妃自己有儿子,虽然不会太多照顾别人的儿子,但起码不会虐待,也不会不让生母和儿子相见。相比较德嫔就没有这么幸运了,佟贵妃无子,自然紧巴巴的揽着四阿哥生怕别人多看了一眼去。此次佟贵妃禁足,康熙曾经想着暂时将四阿哥送回永和宫叫德嫔看顾,但佟贵妃又哭又闹,还抬出来母家来,康熙也只好作罢。

温皙道:“正式册封三妃的日子也快到了,这几日内务府忙往几个宫里试穿吉服,惠妃忙起来怕是没多少时间照顾八阿哥。”册封之日定在康熙二十年十二月初四,一下子要册封三妃,只怕到时候场面不是一般的隆重,而且今年年初平定了三藩之乱,正是个喜庆的时候。

宣嫔让人收起了绢花,方才道:“原本我还听太后说要册封四妃,没想到下旨的时候只有三妃,许是——皇上他终究是嫌弃德嫔的出身吧。”

温皙讶然,可不是她一手造就的吗?乌雅氏小聪明敢在她面前摆弄,温皙自然不介意上点眼药、吹吹枕头风!谁叫她自己太能算计了吗?机关算尽太聪明,未必是好事。她不过是看着慎嫔得了温皙的眼缘,怕温皙插手封妃之事,才使出一连串的把戏,结果弄巧成拙,原本有她的份儿,现在也没了。

在宣嫔宫里说了好一会的话,直到快晌午了温皙才离开,却不曾想终究还是见着了卫贵人。

在景阳宫外,一个穿着新绿色衣裳、装饰跟宫女无多大区别的女子,只是她的姿色无论如何都无法泯然于宫女之中,即使穿得再素淡,也掩盖不住她的天生丽质。只不过双手比寻常嫔妃略粗糙一些,想必是在辛者库的时候做粗活留下的痕迹。“天生丽质难自弃,一朝养在君王侧”,也是卫贵人的写照。只可惜她不能像杨贵妃一样盛宠不衰,她的得宠就像是昙花一现,或许在众多嫔妃对她开始深为忌惮的时候,她有孕了,却也失去了帝王的宠爱,没了宠爱,纵然再倾国倾城,也无法再让人为之忌惮了吧?

她匆忙行礼,有些仓促,却不失礼数。温皙也是见她行的不是宫女的礼,才察觉她是康熙的嫔妃,而景仁宫的嫔妃中这样出众的容色。想来就是她了,便问道:“你是卫贵人?”

“是,婢妾是卫氏。”卫贵人恭顺无比地道,垂着眼睛,不敢和温皙对视。连说话都是小心翼翼的。从她走过来的方向看,应该是刚刚从惠妃的钟粹宫出来,便撞见了温皙。

温皙与她并无共同语言,也不知该问点什么好,只道:“卫贵人好容色。”

卫贵人,闺名卫彩缤。略有些俗气,色彩缤纷,却也喜庆。只是并无几个人知道她的名字——包括康熙怕也不晓得,温皙也是着人打听才知晓的。只是她穿得素净,生命也开始变得单调,毫无彩色缤纷的炫丽。卫彩缤急忙垂下额头,身躯弱柳扶风。瑟缩着道:“贵妃娘娘国色天香。”

温皙微微摇头,一副受惊的小鹿似的神色。这个卫氏谨小慎微过了头,见了谁都是这么胆小怯懦吗?温皙只好放温和了语气,问道:“你这是从钟粹宫过来的吗?”

“是。”卫氏不敢撒谎,她从东面而来,迎面撞见贵妃,稍微聪明点的人就知道她去了哪儿了,自然不敢说谎。

康熙自从卫氏有孕,就彻底冷落了她,若非主位惠妃提及,皇子生母位份不宜太低,只怕卫氏连个贵人的位份都捞不到呢!温皙跟这样的闷葫芦也没太多的话题,便随口问道:“八阿哥怎么样了?”

卫氏身子一颤,急忙又跪下道:“婢妾没有去看八阿哥!”

温皙翻白眼,刚才还挺聪明个人的,怎么一转眼又变笨了?无奈地叹了口气,道:“你怕什么,本朝又没有不许生母探视自己的孩子!”哪怕是那些没有资格养育皇子公主的低级嫔妃,也是可以定期去探望的,若是养在主位膝下,兴许还能见得更频一些呢。

卫氏急忙称是,心里却还是怕怕的,虽然没有规定不许生母多探视皇子,但是康熙曾亲口言:皇子不可长于妇人之手顾莲宅斗日记!因此大阿哥胤褆幼年是养在内务府大臣噶礼家中,三阿哥胤祉也是自幼长在内大臣绰尔济家中,都是满六岁才重新接进宫的,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当时他们的生母纳喇氏和马佳氏都不过是庶妃,没有资格抚养自己的孩子。卫氏是生怕自己探望胤禩过多,而引得康熙不满。八阿哥是辛者库婢女所生,已经足够让康熙不喜的了,卫氏唯恐胤禩连本来就少得可怜的皇父的宠爱都失去了。

温皙叫松儿扶了卫氏起来,好歹是个贵人,动不动害怕地手脚发软,未免也太胆小了些,便和声道:“今早本宫在宣嫔殿中,看见你着人送来的绢花,很是精美。”

卫氏倾城之色的容颜略安定了些许,恭谦垂头地道:“贵妃娘娘谬赞了!”

温皙略略等了少顷,见卫氏没有再说什么,有些讶异,她竟然没有趁此机会巴结吗?换了旁的位份低的嫔妃,温皙赞一句好,便都会忙不迭地奉上来,这个卫氏看来是真的安分的。只是既然安分,当初也竟然敢在康熙赐了如意避喜汤的情况下偷偷怀孕?便起了几分试探之意,道:“成嫔的七阿哥和八阿哥年岁相仿,想必能玩到一起,怎么不见你抱了八阿哥去长春宫?”

卫氏娇躯一颤,嘴唇发抖,“婢妾、婢妾”

温皙心下有些奇怪于卫氏的反应,吴鲁氏这才凑近了温皙耳语道:“去年六月,卫小主冲撞过成嫔娘娘。”

去年六月,也就是康熙十九年六月,而成嫔是在康熙十九年七月二十五生下七阿哥胤祐的。温皙恍然大悟,七阿哥的足疾莫不是因为那个时候才落下的?!只是也不曾见成嫔对卫氏有丝毫打压报复,成嫔那样爱子心切的人,若是有人敢害她的孩子,她是决计不会忍气吞声的,看来此事还颇有内情。

吴鲁氏又低语道:“当时成嫔娘娘并无大碍,可一个半月后,偏偏生下的七阿哥是,皇上本来要重惩卫小主的,可卫小主却被诊出怀了一个多月的身孕。”

温皙急于理清其中的的错综复杂,也无心在意楚楚害怕的卫贵人了,转身入了轿撵中。成嫔的七阿哥被害有残缺,她却闭宫不出不敢做任何举动,那就说明绝非是因为卫氏,当时卫氏不过是区区正六品常在,纵然得宠,也绝不不能和怀孕龙裔还颇有帝王恩宠的成嫔相比,因此并非是卫氏害了七阿哥。

那么,既然不是卫氏,又会是谁?答案呼之欲出,能够让成嫔畏惧而闭宫的,自然是位份恩宠俱在她之上的,而康熙十九年的时候,只有诸多的嫔位和遥遥高高在上的佟贵妃!当时出身是满洲上三旗、未生子就封嫔的就只有成嫔戴佳氏、宜嫔郭络罗氏和定嫔万琉哈氏了,当时成嫔的恩宠是可以与宜嫔相媲美的,万琉哈氏姿色平平不得恩宠自然不会为人忌惮,郭络罗氏的五阿哥又被当时的宜嫔送去太后膝下,而有孕的成嫔便成了佟佳氏的目标了。

若是佟佳懿婉,那么一切就都合理了,戴佳氏投效温皙并非只是因为要为七阿哥挣得一个未来,也存了有仇报仇的心思,慎嫔与成嫔同仇敌忾,自然更加不屑于佟贵妃的出身和下作手段,德嫔和成嫔、端嫔和成嫔也都有几分同病相怜,因此才能合作一同努力让温皙解禁来制衡佟贵妃!

长长地呼一口气,佟佳氏身边的李嬷嬷果然不简单!康熙十六年入宫,次年便帮着她的主子借乌雅氏之腹得了一个阿哥、得到主理六宫大权,两年后就敢对其他皇子出手!卫氏冲撞成嫔一事想必也是佟佳氏一手造就的吧,一个得宠而卑微的女子,她那样妒心重的人必然不能容忍,一石二鸟本意除掉二人,却不曾想卫氏有孕了等等!温皙突然脑中灵光一闪,卫氏有孕,未尝不是为了自保,她想必是知晓内情,为了活命才如此的吧!

温皙再一次庆幸,李嬷嬷已经死了,否则这样有手段有心计的人活着,必然成为她的心腹大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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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不小心手抽了。上一章节发错了...

第七十三章 三妃册封,母女相见

康熙二十年十二月初四,为惠妃纳喇氏、宜妃郭络罗氏、荣妃马佳氏行册封礼。三人的册文都是一样的:“朕惟治本齐家、茂衍六宫之庆。职宜佐内、备资四德之贤。恪恭久效于闺闱。升序用光以纶綍。咨尔惠嫔纳喇氏。柔嘉成性。淑慎持躬。动谐珩佩之和、克娴于礼。敬凛夙宵之节、靡懈于勤。兹仰承太皇太后慈谕、以册印、进封尔为惠妃(宜妃/荣妃)。尔其祗膺晋秩、副象服之有加。懋赞坤仪、迓鸿庥之方至。钦哉。”

唯一不同的是册封使,大学士李霨持节进封惠嫔纳喇氏为惠妃、尚书吴正治持节进封宜嫔郭罗洛氏为宜妃、侍郎杨正中持节进封荣嫔马佳氏为荣妃,赐妃位宝印、宝册。嫔位有册无印,上了妃位才有宝册和宝印,可见身份比以前是不同了,而册封使的身份高低也决定了三妃的主次,李霨为正一品大学士、吴正治是正二品尚书、杨中正是正三品侍郎,是以三妃是惠妃为首,宜妃次之,荣妃居于末。

册封礼在钦安殿举行,三妃着吉服先后跪听册封使宣读诏书,然后赐下宝册、宝印等诸多礼数,再向康熙叩头谢恩,再由康熙带领亲自去慈宁宫、宁寿宫分别谢恩,本来还有一道聆听中宫训诫的最后流程,不过康熙没有皇后,这个流程就省了。不过册封结束之后,惠妃、宜妃、荣妃都先后来承乾宫拜访,算是尊重她这个宫中位份最高的嫔妃之一。佟贵妃禁足,宫权就落到了三妃头上,温皙依旧是个闲人。

册封礼之后,十二月初六,舒舒觉罗氏进宫看望温皙。

舒舒觉罗氏穿着诰命夫人的端庄华贵的礼服进宫,温皙碍于身份。不能出去相迎,却起了个大早在正殿等候。见到额娘进殿,温皙忍不住忽的站了起来上去相迎。

舒舒觉罗氏看着温皙的眼睛都是湿润润的,突然跪下行大礼,声音带着哽咽,叩首道:“给贵妃娘娘请安!”

“额娘!”温皙急忙扶住她,不叫她跪在地上,内心的激动蔓延到四肢百骸,连说话都急促了几分,握着舒舒觉罗氏有些苍老的手。“这里没有外人!额娘不必担心!”

舒舒觉罗氏急忙推开温皙的手,有些激动和慌乱地劝道:“娘娘,这于礼不合!”

“不合便不合!”温皙早已不顾的什么规矩路数。只管紧紧抓着舒舒觉罗氏的手臂不叫她挣脱,又急忙吩咐道,“松儿,搬一把椅子过来!”

舒舒觉罗氏推却不得,又高兴又担心。生生被温皙按在了椅子上,眼睛里满是五味交杂的泪花,仔细望着数月未见的女儿,比起在家时倒是显得更加水嫩温润了,满是欣慰:“看到娘娘还算安好,我这一颗心总算放下了。”

温皙急忙擦拭舒舒觉罗氏眼角的泪水。自己也忍不住想要哭了,鼻子发酸道:“叫额娘担心了。”

“前段时间娘娘被禁足,我真是坐立不安。娘娘在宫中一定要孝顺太皇太后啊!”舒舒觉罗氏摩挲着温皙的手,语重心长的话里别有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