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说,师父当上掌门之后,你才开始伺候他茶水?”

“正是。”

“师父是怎么当上掌门的?”

闻言,大胡子师弟面露敬佩之色:“此事说来话长了,自前任掌门长济大师去后,七位师兄和几位师叔为了追查此事,相继遇害,华山派群龙无首,当时叶盟主才上任不久,江湖未定,战乱四起,上一辈高手比武,只有师父武功最高,因此出任掌门,后来他老人家一柄神剑大败六十二位高手,扬名天下,这才无人敢再来找我们华山派的麻烦。”

王晓晓点头:“他老人家本来一直喝华山金针,过几年后,口味就突然变了?”

“不错,”大胡子师弟疑惑,“小师姐问这个做什么?”

这就对了,王晓晓笑道:“没什么,上山这么久,想孝敬师父点茶叶,原来他老人家爱喝凡城玉井。”

大胡子师弟释然,大赞:“小师姐孝心一片,师父他老人家知道必定喜欢。”

喜欢?王晓晓惭愧,今天师父他老人家被胜利冲昏头脑,以为自己真能进前三,这才带大伙儿上得胜楼吃饭,可就凭自己这点功夫,将来顶多也就指望美和尚再放次水,勉强进个前十,他老人家亏大了,到时候指不定又要打滚哭闹呢

“师父,小师姐过来了。”门口,大胡子师弟亮起嗓子。

天绝大师盘膝坐在榻上,文净殷皓二人正陪着说话,听见王晓晓来了,马上抬头示意她进来:“这么快?晓晓越来越懂事。”

“可不是,”大胡子师弟笑嘻嘻道,“小师姐方才还和我说起,想孝敬师父点茶叶呢。”

尽管很有钱,别人孝敬的东西和自己的还是大有区别,天绝大师非常感动:“果真?”

王晓晓原是为了打听消息随便找的借口,想不到他当了真,一时骑虎难下,只得点头:“是啊,师父辛苦栽培,孝敬点茶叶不算什么。”

“小师姐这话差了,”大胡子师弟大拍MP,“虽说那凡城玉井不过三百两银子一斤,但也是小师姐的一片孝心呐,难得,难得!”

三百两一斤?!王晓晓傻眼。

“好哇,晓晓真孝顺,不愧是为师的好徒儿!”天绝大师欣慰之下,又很为难,“只是……为师怎好意思让你破费?”

是啊是啊,王晓晓忙点头。

天绝大师想了想:“四五斤就够了,不用太多。”

四五斤?王晓晓抽抽嘴角,算了,就当是还今天这顿饭的人情吧,摸摸怀里,那张“藏宝图”换来的银子已剩得不多,还真要破产呢,幸亏投资了胡乐的生意,真是有远见……

忍住心痛,她转向文净:“在说什么呢?”

天绝大师心情大好,眉开眼笑:“说王家藏宝图的事儿呢,听说这藏宝图关系到一宗秘密的宝藏呐!”

今天受的刺激真多,王晓晓诧异地看文净,却见他一个劲儿使眼色,顿时明白过来,原来当初他与殷皓二人为避免藏宝图被“孝敬”掉,根本没将此事告诉天绝大师,因此天绝大师并不知道藏宝图风波就是这位乖徒儿引起的。

她奇怪:“藏宝图怎么了?”

文净道:“前日鸽站来信,我们华山派被那群小贼给捉了空子,所有弟子的房间都被人翻过,说是要找什么藏宝图。”

“找到了?”

“没有。”

想当初人民币二百五,扯出上中下三张“藏宝图”,一张给文净,不幸被抢了;一张被自己当了;还有一张在华山枕头底下呢,他们居然没找到?

王晓晓想了想,大悟,自己住在师兄大人的院子里,很是特别,那些人搜漏了吧,何况谁敢没事去惹第一高手呢,就算他开着门让人偷,估计也没人敢进去,除非此人今后不想混,或者是活得不耐烦了。

“莫非那藏宝图真在我们华山?”天绝大师兀自喜气洋洋,盘算,“本门上下姓王的弟子多得是,待武林大会结束,为师定要回去好好搜查。”

三人抖了抖。

文净忙道:“怕是他们弄错了吧。”

“此事先别宣扬出去,到时候再说。”天绝大师挥挥衣袖,表示此话题告一段落,然后又将鼓励的话对王晓晓说了一遍,当然这一遍就是半个时辰,直到萧夜让人来叫她吃饭,天绝大师这才放她走了

窗间暮色冥冥,灯火稀疏,风幽幽在房中游荡,吹得人心里凉凉的。

桌上摆着几道精致的菜肴和一大碗米饭,萧夜静静立于窗边,从侧面看去,他似乎正皱着眉,在想什么心事,昏昏的光线衬出脸部的轮廓,额头,鼻梁,下巴,线条很清晰,却并不算硬朗,也不会太过柔和,正是一种恰到好处的完美。

王晓晓呆了呆,镇定地走过去坐下:“师兄,你的饭……”

他转脸看看她,表情有些不自然:“我已吃过了,你自己吃吧。”

吃过了?王晓晓默默地拿起筷子,面对着精美的菜肴却不知道要夹什么,胃口也全没了,只得随便扒了几口饭。

他好象并没打算解释,怎么办,难道直接开口问“喂,你到底想娶几个老婆”?这种事对自己来说,难度貌似太高了点儿,王晓晓此时后悔得不得了,从小到大只迷武侠,怎么就没补点言情,现在没主意了吧。

半日不见动静,萧夜终于转过身,见她望着自己发呆,不由抿嘴:“吃这么点?”

“不饿。”

“想是累了,吃完早点歇息吧。”

听到关怀的语气,王晓晓心情又好了些,心想该问清楚了,老这么闷着也不是办法,于是主动开口:“师兄,今天下午的比试怎么样?”

萧夜往旁边椅子上坐下,没有正面回答:“明日问问他们就知道了。”

“你不知道?”试探。

“我下午有事,没去。”

“在品剑?”

他没有回答,只是点点头。

王晓晓心里冷笑两声,面上却若无其事:“有什么好剑,品了一下午?”

他愣了愣,随口道:“一柄千年古剑,的确难得。”

千年古剑?王晓晓的心彻底凉透,大灰狼说得没错,这个江湖上“男人不像话的多了”,一直以为他是绝对真实的,想不到说起谎来也是面不改色:“没别的事了?”

他皱眉:“什么别的事?”

“没什么。”扔下筷子。

“你……”

王晓晓面无表情地站起身,不再理他,快步走出门

雨后的凉意并不能维持太久,次日一早,又是阳光明媚。

王晓晓和文净早早来到茶摊,发现观众比先前十几日都多,找人一打听,原来昨天的比试又淘汰了一批选手,剩下的只有六十来个,武林大会逐渐进入白热化阶段。

文净忙忙打过招呼,一头扎进人堆看棋去了。

五子棋赛战况很是激烈,智灵拉着智空,还有另外几个“移花宫”的和尚都挤在其中,白莲教的白道仍是稳坐擂主之位。

茶摊生意好得很嘛,王晓晓有些得意,谁知转脸却见胡乐无精打采地坐在椅子上,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

她忙走过去:“怎么了?”

胡乐沉默许久,长长叹了口气,将茶摊各个角落都仔细瞧了一遍,颇为不舍;“武林大会过几日就要结束了,这么好的生意,又要等三年才有呢!”

王晓晓噎了噎:“赚钱的机会多得是,你可以去别处开店嘛。”

胡乐摇头:“别处去做什么生意好?”

“开茶楼啦,酒馆啦,饭店啦,当铺啦……多得是,”王晓晓历数一遍,又突发奇想,“也可以干别的,江湖上的消息不怎么灵通,像这次武林大会,那些没来看的人一定都在等结果,早先我们若是办个《武林大会报》,肯定能赚钱,嗨,当时怎么就没想到呢!”

听到赚钱,胡乐马上直起身:“什么报?怎么办?”

“很麻烦的,现在时间不够,已经来不及了,”王晓晓摇头,安慰他,“不过我们现在已经赚了这么多钱,今后可以去凡城试试。”

绝世神功还没练成,一代女侠的名号却已经挣到了,理想也算实现了一半,所以我们王大女侠的追求开始转向——凡城相当于江湖之都,贸易发达,经济繁荣,非常适合推广新事物,先投资开座茶楼,然后顺便办办报纸,边喝茶边看报纸边聊八卦,某年某月某日某时某地,叶盟主发表了重要讲话,水大侠奉命出外巡查,无伤公子又新娶了小妾等等等等,那些闲得无聊的大虾们肯定喜欢!

啊哟哟,能做的事儿太多了,还有麻将,扑克……

感情少根筋,其他方面相对就会灵活些,王晓晓越想越来劲:“这里既然有银票,肯定已经掌握了印刷术,等武林大会完了,我们就去凡城吧,合资办个《凡城早报》,接着再办《江湖日报》……”

“不成不成,”胡乐泄气地打断她,“胡某仇家不少,许多人要寻我问雇主报仇,如今武林大会不得见血,我才能在这露面做生意,何况凡城由叶盟主亲自治理,我一个杀手哪里敢去。”

难怪现代改邪归正的罪犯不好找工作,王晓晓大为同情,拍拍他的胳膊:“没事,到时候不用你露面,我来主办,你出点本钱就行了。”

胡乐摇头不止:“不好,生意还是要自己做才有趣。”

“……”

时间紧迫,天气又热,比试时间提前许多。

贵宾台,漂亮盟主仍是面带微笑,认真地观看每一场比试,不时与身旁水大侠商量点评,慕容无伤估计还病着,逍遥派位置上只有个老头儿,凌夕与翩翩在一处,水若绮还是缠着美和尚智不空,倒也没什么异常。

唯一不同的是,楚清涟今日难得地主动,又坐到了萧夜旁边,不时还红着脸悄悄跟他说话,萧夜也偶尔点头回两句,似乎并无不悦,乍看上去,俨然一对甜甜蜜蜜的情侣。

仿佛一件心爱的东西突然失去,王晓晓不知是难过还是气愤,鼻子阵阵发酸。很明显,昨夜的事在师兄大人看来,就是她王晓晓使小性,根本没放心上,再回想他说谎却面不改色的模样,王晓晓更觉心寒,这种男人不要也没啥大不了的!

正在赌气,眼睛突然被一只冰凉的手给捂住了。

“谁?”

头顶似有轻笑声

柔软的衣料在脸上摩擦,带着股若有若无的味道,有点香,很好闻,也很熟悉……王晓晓终于想起来,扒开那手:“慕容!”

手松开,慕容无伤站在身后,含笑瞧着她。

幸好茶棚里人多,棋赛进行得热火朝天,观众和选手都很多,早已形成了几道人墙,因此也没什么人注意这个角落。

“你怎么来了,”王晓晓望望四周,担心,“手这么冷,你病好些了?”

“贾神医的药果然不错,多谢你惦记。”

“那就好,”王晓晓勉强一笑,转回身看着贵宾台,“他们都在那边,你快过去……”

“别看了。”他伸手挡住她的视线。

王晓晓愣。

“别看了。”叹息

“不是……”垂头。

“他是男人,”慕容无伤不再看她,走到对面坐下,“叶盟主一心栽培他,也是为将来打算,一个人到了这地位,自然有许多不得已之处。”

声音暖如春风,王晓晓的心反而越来越冷。

是啊,看情形他应该是漂亮盟主最器重的儿子,说不定就是未来的继承人,要平衡身边各种势力,拉拢手下,将来怎么可能……

联姻是自古皇帝们最喜欢用的手段。

“很不像话?”慕容无伤挑眉,美眸中泛起嘲弄的笑意,“一个盟主可以一辈子记挂一个女人,也能在两年里连娶十位夫人,你只说他薄情,却不知他是在造福百姓,如今天下人谁不敬他?”

王晓晓一愣,抬头看他。

“当初萧园那女人倒与你有几分相似,”他扫了贵宾台一眼,神情愉快,“只是自她有孕,那个盟主夫君就再没踏入萧园半步,十几年。”

萧园?王晓晓诧异:“你是说……”

“住过萧园的女人只有两个,”他打断她,随手取过桌上的茶杯看了看,摇头,又放下,“你,是第三个。”

两个?一个是妍儿,那么另一个……

王晓晓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提起母亲萧夜会是那样的神情,为什么漂亮盟主进萧园从不肯让人知道,原来是这个缘故!他冷落那个女人十几年,却始终没有忘记她,如今对萧夜更是百般呵护,这到底是种什么样的感情?仅仅是愧疚?

正在走神——

“出来。”俊脸微侧。

“慕容哥哥!”一个人影“忽”地从他身后冒出来,双手搂住他的脖子——

写多少发多少,政治问题停止讨论,以免当作刷分,已经清零了一些,删了一些,求求各位手下留情:)

第三卷:江湖如此多娇 幸福,所以自私

除了她,没有哪个女孩子敢当众和大灰狼亲近到这种地步,也只有她,才会和大灰狼亲近得这么自然,而绝不会让人想歪。望着对面二人,王晓晓觉得很有趣,其实这两个挺般配嘛。可惜,一个男人面对女人亲近还能露出这种坦然之色,绝对没戏,因为他不是将她当作朋友,就是当作小妹妹了。

被那两只纤纤玉手搂着,慕容无伤既没回头,也没有动,口中却已笑道:“怎的丢了智不空跑这里来?”

“他真要当和尚啦,”水若绮马上放开他,哭丧着脸转到他面前,“听说昨晚叶伯伯已经同意了!”

“哦?”语气虽是询问,脸上却无半点奇怪之色。

水若绮气极:“这种大事,叶伯伯竟也不管!”

慕容无伤摇头:“算不上大事。”

“什么才算大事?”

“萧夜做和尚。”

听到这话,水若绮纵然生气,也忍不住笑了,抡起小拳头揍他:“叫你故意逗我,父亲这两年常说你不成体统,闲了必定来逍遥谷训你呢。”

他笑了:“水叔还记着我?”

水若绮拉过椅子,坐下:“你这几年都不回来,父亲很是惦记你,只是他太忙,或者这两日就来城南看你。”

“代我问候吧,”他打断她,“就说我很好,不必劳动他老人家了。”

接下来三人再说了会儿话,瞧了几场比试,水若绮又跑过去下了两场棋,就归座陪智不空去了,这边又只剩下两个人。

比试已经精彩许多,王晓晓却越来越提不起精神,看看贵宾台上那两个人影,她终于站起来:“我有点累,先回客栈了。”

慕容无伤看着她:“还早,出去走走。”

“不了……”

“不想知道萧园的事?”

“……走吧。”

碧空如洗,雨后的阳光格外猛烈,极少有人发现,一道迅疾的影子掠出看台,从比武场上空晃过,如同一只大鸟,眨眼的功夫,便消失在远处重重房屋之间。

现场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待王晓晓回过神,二人已经站在街道上了。

慕容无伤正搂着她的腰,阳光下,那张脸愈发光彩夺目,几丝长发被风吹动,拂上她的脸,两人距离是如此的近,一种男人所特有的、很好闻的味道幽幽传来。

王晓晓心里发慌,赶紧挣扎:“好了。”

笑意一闪而逝,慕容无伤放开她,似乎很奇怪:“怎么,你在怕我?”

“怕你?”

“不是?”

“当然不是。”王晓晓叹气,我只是怕自己色色的模样吓到你而已,这大灰狼虽然老婆多,却从没对自己做什么不堪的事,举止说暧昧吧,但也没有乱摸乱动,离吃豆腐还有一定距离,而且此狼形象好,武功好,脾气更好,温柔体贴热心,简直就是个极品朋友,怎么会怕?

由于人们都跑去看武林大会了,店铺大多关了门,窄窄的街道显得很是清静,猛烈的日光穿过树荫,在地上留下班驳的阴影。

慕容无伤陪着她缓步而行,神情悠然,却并不开口说话。

王晓晓忍不住了:“萧园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停下脚步,斜斜看她:“你果真想知道?”

王晓晓点头。

“当年他还不是盟主,”说话间,他又举步继续往前走,“为拉拢各方势力,他在三年里先后娶了九位夫人,各大门派内部都有了人。”

“当时江湖纷争四起,盟主长济大师在位毫无建树,因此他立志要夺得下任盟主之位,平定四方,造福百姓,”他停下来看了看她,“谁知后来,他遇上一个姓萧的女人,爱极之下为她筑起了萧园,许诺娶她之后永不再纳。”

可他没有守住承诺,王晓晓默然。

“后来,他还是娶了十个,从此再不能进萧园,”慕容无伤似乎也很惋惜地叹了口气,然而,那张俊美的脸上却尽是愉快之色,“等到他如愿坐上盟主之位,一展抱负,整顿江湖,平定四方,人人敬仰,那女人却早已死了。”

自古以来,多少女人为爱奉献一切,男人却不能,他们有抱负,有追求,尽管会因为爱而暂时抛弃,可等到再想起来的时候,他们也会毫不犹豫地重新拾起。

然而,爱终究是爱,所谓的遗忘,不过是为它蒙上了一重灰尘而已,当你想除去它的时候,抹掉的永远只是尘灰,那颗心只会越来越清晰。

因为她,他虽然子嗣众多,却还是对萧夜另眼相看;因为她,当年萧夜再荒唐不像话,他始终没有放弃;因为她,妍儿死后,他才会制住慕容无伤让萧夜处置,因为儿子伤心,哪怕这种爱已近于自私。

可他始终伤了她的心。

道是多情,实则最无情。

萧夜也误解了吧,他从小就那么崇拜和尊敬父亲,谁知十几年过去,这位父亲从没有进园看过母亲一眼,十几年,他以为自己不受喜爱,所以母亲去世,他才会那么荒唐那么“不像话”。如今他想必都已明白了,是否也会在心里为母亲感到不值?

或者,他也要走父亲的路?

那个位置汇集了所有的光芒和荣誉,一旦你坐上那个位置,赢得所有人尊崇的同时,也就必须要负起所有的责任,那时的你,同样对许多事无能为力。

那个固执的女人知不知道,从一开始她就爱错了人

王晓晓沉默许久,突然抬头:“其实要拉拢人心,应该还可以用别的办法。”

“没有什么办法比这个更快更有效,”他唇角一扬,语气平静,“他若真是这种瞻前顾后的人,也绝不会坐到那个位置上。”

口里讲述着这么悲哀的事情,脸上却没有半点同情之色,居然还多出不少笑意。望着他,王晓晓有些发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