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被他搂在怀里,那个叫蓁儿的女孩子却神情黯淡。

对王晓晓的突然造访,慕容无伤不觉意外,浅笑着朝她点了下头,态度不算热情,也不太冷淡,待她坐定之后,他抬手示意其他人退下。

两杯海云春,一杯冷的,一杯热的。

“想问什么?”

“没有,来看看你。”

秀眉微皱,很快又展开,慕容无伤含笑道:“多谢,怎的想起来看我?”

王晓晓眨眼,拿起随身带来的瓷瓶,放到他面前的小几上:“这是我们华山派今年进贡的茶叶,你尝尝。”

慕容无伤看了她半晌,伸手拾起:“早听说华山派简城多年来一直试种海云春,想必这是第一批……”

话没说完,他忽然停住。

“不是海云春,”王晓晓对这种效果很满意,暗笑,“是华山金针,你也有猜错的时候。”

慕容无伤放下瓷瓶:“我不喝这个。”

王晓晓点头:“知道,我是看你天天喝海云春,偶尔换下口味也好,其实华山金针的味道不错,现在天气凉了,不如喝几个月尝尝。”

慕容无伤挑眉,随手将茶推到一边。

王晓晓急了,瞪他,“我可是第一次好心送你东西,虽然没海云春贵,但你若嫌弃,以后我就不送了!”

“以后?”

“这瓶够你喝一两个月,完了我再送来。”

“可有不明白的?”

见他突然问出这句话,王晓晓愣了好半天才领悟,看看旁边紧张的少年:“没事,我们自己查,你不用……”

“真要监视我,也不是件容易的事。”他轻笑,迅速扫了少年一眼。

少年垂首。

不该再为他招来猜忌,王晓晓摇头:“不用……”

他打断她:“想知道什么。”

真和漂亮伯伯无关的话,也不至于太严重吧,王晓晓犹豫许久,开口试探:“我想查查你们逍遥派前掌门的事,特别是后山出事前一段时间,他有没有什么异常。”

“七日后再来。”他只说了这一句,示意少年送客。

“谢谢你,”逍遥派的事有他帮忙,查起来的确方便得多,王晓晓放了心,也不多留,起身就走,走到栏杆边正要下楼,突然又想起什么,回头嘱咐,“别忘了我的茶!”

“公子不该插手他的事。”

“既是瞧热闹,也要想法子让它热闹起来才有趣,且看他如何收场,”慕容无伤看着那瓶华山金针,不动声色,“何况未必就是他,我对此事也很好奇。”

少年不语。

轻微的脚步声响起,先前那个叫蓁儿的女孩子走上楼:“公子可还要听琴?”

“听,为何不听?”慕容无伤瞟了少年一眼,“早闻华山城万氏女琴歌一绝,今日得见,果然不错,蓁儿善舞,若再得琴歌相伴,原是件美事。”

少年笑:“恭喜公子。”

女孩子垂下头,咬唇:“蓁儿这就叫她上来。”

“不必,”他闭上眼睛,“叫她就在楼下奏一曲便走吧。”

女孩子与少年皆愣。

“公子……不喜欢?”少年疑惑。

“不喜欢,”他淡淡一笑,语气透出几分冷意,“不够美,难看得很,你费了这番心思,眼力倒是越来越差强人意了。”

少年垂首。

女孩子却没发觉其中不对,只当他对那万姑娘不满意,暗自松了口气,笑道:“其实万姑娘长得也不难看,我就觉得眼熟得很,一时还没想起来像谁,倒是方才王女侠来了……”

“收了它。”慕容无伤打断她,指指几上。

女孩子心情颇好,依言拾起瓷瓶,揭开盖子看了看,惊讶:“这不是华山金针么,公子要喝这个?”

“我不喝那个,”他皱眉,“收了,莫叫我看见。”

女孩子点头,笑起来:“人人都知道公子只喝海云春,王女侠怎的送起华山金针,这茶也不算名贵,公子不喜欢便扔了吧,这里没人爱喝的……”

少年忙打断她:“虽不稀罕,总是她一片心意,公子叫收着,你收着便是。”

女孩子知道说错,忙低声应下,抱着瓷瓶去了。

回到华山院子,已近中午。

门外站着个人,正是大胡子十九师弟,看见王晓晓,他忙迎上前:“小师姐,上次你交代的事儿……”

“找到了?”

“没有,”大胡子师弟满脸惭意,“我查遍了茶房单子,这些年的都在,偏那五六年的没有,我这才想起,师父当初要买什么茶,都是口里吩咐的,并没留过什么单子。”

王晓晓泄气:“难道他那几年没写过字?”

“怕不是吧,”大胡子师弟搔头,“好几次,我晚上给他老人家送茶,就见到他老人家在清洗笔墨呢。”

写过就好,不信真的找不到,王晓晓重新燃起希望:“没事,辛苦你了。”

大胡子师弟很不好意思,保证今后会多留意打听之后,就告辞离去,一边走,口里还一边嘀咕:“茶水就罢了,师父素来最爱弄药的,偏巧那五六年连药方子也没留下一张,奇怪,奇怪!”

萧夜去城里还没回来,凌夕的房间也没人,不知到哪里去了,王晓晓一个人越发想不出头绪,无聊之下便出门乱走,想散散心,当初的树林禁地早已枝叶浓密,她踩着树叶在里面走了一圈出来,觉得轻松许多。

不知不觉,一堵高得出奇的墙挡住去路。

王晓晓沿着墙根往前走,开始怀念当初的日子,还有与萧夜闯后山的事,听说因为盟主伯伯的吩咐,那道门已经上了新锁,也不知那只正直的狗怎么样了……

转过墙角,小门近在眼前。

王晓晓惊讶地顿住脚步。

那只狗仍是趴在门前打瞌睡,不时呜咽两声,睁眼瞧来人,再看那道小门,上面果然挂了把黄灿灿的新锁,一狗一锁构成双保险强力组合,看来天绝大师落实政策的速度不慢。

只不过,门前多了个人。

衣白如雪,一手提剑,一手负于身后,他静静地看着面前那道门,俊秀的双眉下,目光有些黯然,仿佛在想什么事情。

竟是凌夕。 王晓晓放下心:“难怪这么多年他都不敢出来,事情会这样发展,他也没想到吧。”

凌夕正要说话,却见文净急急忙忙跑来。

“小师妹,师父不见了!”

英勇的女侠

房间整齐得很,就是颜色杂乱花哨了点儿,却没有任何翻动的痕迹,王晓晓虽头疼,但并不太惊慌,师父玩失踪也不是一次两次,99。99%的可能又是下山买药去了。

“不是买药,”文净指着旁边的柜子,紧张,“师父的银子都在那里,没少一两,也没去库里取过,如今已三个时辰了。”

闻言,王晓晓也觉得事态严重了,师父胆小,一个人出门这么长时间,可是从未有过的事:“这事还有谁知道?”

“只有我与殷师弟,还有日常伺候师父的几个师弟,我没敢声张,只叫他们去找,如今萧师兄不在,我想着先来告诉小师妹。”

王晓晓也没主意,看凌夕。

凌夕点头:“尽快找到就好,先不要声张,以免上下慌乱。”

“小……小师妹!”殷皓匆匆跑进来,满头大汗,一脸惊慌,“后……后山门开了,有人……有人说……说师父他……他他他上后山去了!”

凌夕倏地转过身。

“等等,等他说完!”王晓晓眼明手快,一把扯住他。

有了上次勇闯后山的经历,王晓晓已经在内心进行了深刻的反省,听人说话千万不能只听一半,尤其是殷皓,谁知道他下半句又要转个什么弯呢,说不定就是“半个时辰前已经回来了”。

“殷师兄,接着说。”

“说……什么?”不解。

“师父真上后山了?”

点头。

“没有回来?”

摇头不止。

确认之后,王晓晓还是不太相信,师父那点胆儿真敢去后山?何况乱棍打死的规矩是他亲自定下的,如今他自己带头闯?

“对了,”文净仿佛想起了什么,“今早师父一直关门弄药,不过十九师弟送茶时,好象听到师父在跟人说话,但方才我去山门处查来客登记,今日并无客人拜见,这可奇了。”

王晓晓与凌夕同时交换了一下眼色,心领神会。

既然山门外没来客人,那客人是从哪里来的?一个胆小的人敢只身去危险的地方,莫非他早就知道那儿的人不会害他?而那条乱棍打死的规矩,有没有可能是为了保护后山凶手的秘密不被发现?

看来先前的猜测都是对的,这些掌门是傀儡,和凶手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王晓晓面色凝重,转向文净:“文师兄,这件事千万别传出去,你们先找找,等萧师兄回来再告诉他,我和凌公子先去看看。”

文净早已六神无主,只顾点头。

王晓晓转向凌夕:“走吧。”

见她紧抓着自己不放,凌夕只当是害怕,一笑,快步走出门。

小门虚掩着,上面的锁果然已经被打开,而且没有任何损坏,那条尽忠职守的狗也早就被文净叫人牵走了。

凌夕取下锁看了看,又挂回门上:“是用钥匙打开的。”

王晓晓道:“钥匙只师父才有。”

凌夕不语,伸手推开门。

门内依旧是那条潮湿的小径,幽幽向前延伸,径旁杂草从生,王晓晓记得上次和萧夜来时,那些树还都枝叶稀疏一副颓败之象,如今由于季节缘故,竟已长得十分茂盛,浓密的树荫遮住了天空,因此尽管头顶天气晴朗,这条小径却显得十分阴暗。

凌夕不动声色地转身:“算了,回去。”

机会难得,他一直想上后山查探,如今可以名正言顺地去,又怎么肯白白放过这机会?王晓晓没有笨到真相信他的地步,仍拽着他的手臂不放,怀疑:“你想呆会儿自己上去吧?”

凌夕默然半晌,不再隐瞒:“是。”

后山那么危险,说不定正是凶手设的陷阱,当初凶手就想杀他,怎能让他一个人去闯?可这只美男办事一向果断,决定了就很难更改,萧夜不在,谁拦得住他?

王晓晓望望天色,无奈地叹气:“走吧,我带你上去。”

凌夕意外:“你……”

“我去过一次,比你更熟悉。”为了翩翩美女,我这主角就舍命陪你走一趟吧,明刀我挨,暗箭我挡,好歹我王晓晓有“小强定律”护身,只要作者脑子不发热,是挂不了的,希望能给你也带点好运气,上次和师兄大人安然回来,就是最强有力的证明。

看看她的手,凌夕神色复杂,皱眉:“此去很是凶险,你不怕?”

废话!王晓晓不答:“我们去过,树林里那个阵法我也知道,不会给你添麻烦的。”生怕他扔下自己独自闯,她又冷笑,指着门里的小径:“你别小看这条路,其实上面有很多机关,连慕容无伤都中过暗器,你一个人绝对没那么快就想出办法破解的,可我却知道,所以最好带上我,而且还要带打火石或者火折子。”

凌夕犹豫:“万一出事,萧兄……”

“走吧走吧。”

真正上到后山,凌夕也吃了一惊,因为后山上的景色与当初在崖下看到的峭壁完全不一样,入目是漫山苍翠,草色萋萋,林木丰茂,然而就算如此,那种阴森冷清之气还是非常明显。

天色逐渐朦胧,二人并肩而行。

“你看,闯过那些机关不容易吧,第一次来都会吃亏,”王晓晓心有余悸,“师兄也是先查探过一次,后来才找到这个法子的。”

凌夕微笑不语。

黑夜将临,为了节省体力以防意外,他并没用轻功,二人走了约半个时辰,那片黑松林又出现在面前。

林子里头黑乎乎一片,视线看不了很深,风过,密密麻麻的黑松如同一颗颗耸动的人头,看上去真有种草木皆兵的感觉。

回想上次的恐怖经历,王晓晓紧张,往凌夕身边靠了靠:“这树林里有阵法,走过去就是那个悬崖了。”

凌夕瞥她:“既然害怕,就不该来。”

王晓晓没好气:“你以为我想来,只是你一个人来的话,很危险。”

“你的胆子比普通女孩子大很多。”

“因为我绝对不会出大事,”多次实践证实的结论,女主是不会挂的,王晓晓深吸一口气,打起精神,挥手间颇有几分大侠气概,“既来之,则安之,走吧。”

凌夕点头,举步就走:“跟着我,不要乱跑。”

和上次一样,崖边仍堆满了疏松的黄沙石,大片大片的风化,形成厚厚的黄沙土,天已经全黑,借着手中火把的光亮,二人找了许久,也没发现什么线索。

“怪了,”王晓晓觉得很费解,“那人故意把我引到这里,难道与线索无关?”

凌夕道:“或者他只是想救你。”

“想救我,也不用引到悬崖边上来吧,”王晓晓越想越怀疑,后怕,“我当时还以为他要把我丢下去摔死,和那些‘失足’的高手一样。”

知道她害怕,凌夕犹豫了一下,拉起她的手:“回去吧。”

二人再次走进黑松林,准备下山,谁知就在此时,一件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

“不对啊,上次是这么走的。”望望周围熟悉的树木,王晓晓开始冒冷汗,走法应该没错,可怎么又回到了原地!

凌夕不语,脸色凝重。

事情好象不简单,难道……阵法变了?王晓晓倒吸一口冷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仔细观察周围树木的位置形状,喃喃道:“没有变,一样啊……”

和上次一样的排列法,怎么会走出不同的效果?她不甘心:“走,再试一次。”

凌夕看她:“原本不应带你来的。”

“是我自己要来的,不关你事,”王晓晓打断他,“只怕是有人故意把阵法变了,看来后山一直有人。”说着,她又嘟哝:“只要作者脑子正常,我绝对不会挂的。”

凌夕听得似懂非懂,见她并不惊慌失措,也松了口气:“你的意思……”

“多走几次,也许就看出来了。”

无边的黑暗,火把的光亮根本照不了多远,二人在林中乱转,王晓晓边走边作记号,不时还嘀咕几句,居然研究得兴致勃勃,惹得旁边凌夕暗暗好笑,气氛倒也没那么紧张了。

“你不怕?”

“开始害怕,现在不怕。”

“怎的又不怕了?”

“最开始是害怕出事,心里紧张,现在事情都已经出了,怕也没用,不如好好想办法,”王晓晓作好一个记号,扔下石头,站起来冲他笑,“反正又不只我一个人,等等若是他们要动手,还有你在呢。”

“女孩子遇上这种事都会慌,难得有你这般胆识。”

你们这儿的女人都乖乖等着做贤妻良母呢,相比之下,现代人的确大胆多了,可胆识两个字也谈不上,她王晓晓其实是最怕死的,有这点胆量,不过是知道自己的主角身份,并且实践也曾多次证明,“主角不会挂”是硬道理。

王晓晓咳嗽:“我也不比别人强多少。”

凌夕笑笑:“若是翩翩,必会往我后头躲。”

翩翩的胆子确实不大,王晓晓发笑:“她不会武功,现在若有人要出来杀我们,我肯定也往你后面躲。”

“此刻若是她,早已吓得哭了,怎会静下心想法子,”凌夕摇头,叹息,“当初我发现她的时候,宫中事繁,她处理不下,正躲着偷偷哭的。”

“她不适合做这些,叶伯伯不该送她去,”王晓晓拍拍手上的灰土,有点难过,“她比我懂道理,知道以江湖为重。”

“你没有?”

“我没那个认识,”王晓晓认真地看他,“我不会因为什么江湖大义做不想做的事,那些东西与我无关。”

凌夕愣。

“自私吧?”以为他鄙视,王晓晓撇嘴嘀咕,“随便你怎么想。”

转了一圈,不出所料,二人再次回到原地。

王晓晓泄气,摸不着头脑:“这些树的位置没变啊,怎么就走不出去?”

凌夕将火把架在地上,微笑:“如此,只有坐待天亮了。”

“在这里过夜很危险。”

“既出不去,不如静观其变,也可以想想法子。”

闻言,王晓晓也觉得有理,就这么没头苍蝇般乱窜,的确是徒劳,何况那人故意改变阵法,今晚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那些凶手一定在暗中窥探,还是坐下来歇歇,也好节省体力去应付。

火堆很快生起,二人倚着树坐下。

“师兄已经知道了吧,肯定会来接应的,”王晓晓紧紧捏着手中树枝,“只要我们多坚持,过了今晚应该有消息。”

想了想,她突然抓住凌夕的胳膊:“等等要是有事,我们千万不能分开,你一定要跟着我!”我是女主,你跟着我,生存机会一定会大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