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山,你说他咋被放回来了呢?”赵六当天可是发狠话了,说要让他在里面待到死,谁成想两天半就出来了?

王小山听到哥哥的话,冷哼着撇了撇嘴:“他出来进去的还不是赵六一句话的事?那小子的性子是不见兔子不撒鹰,这回也不知坑了段家多少好处?”还说什么无罪释放?脑子发晕记错了?屁!

这边范淑香忙完了手里的活,就见丈夫站地头上等着自己,嘴角不自觉的扬起,她拎着锄头朝对方迎去:“干完了?走吧,咱先回家吃饭,然后去看奶。”

段志涛嗯了一声,也没那眼里见给媳妇拎锄头,跟着范淑香屁股后头,沁着脑袋往回走。

“咋了?有人找你麻烦了?”早上来时还好好的,这么会的功夫咋还蔫了?想到昨天医院的事,范淑香双眼微眯:你们骂也骂了,打也打了,要是再不依不饶的?那可就是不识抬举了。

“没人说我…压根就没几个人搭理我。”装了一上午硬汉的段志涛,在见到媳妇的时候终于变成了委屈。

没人搭理?范淑香挑了挑眉,心里转了个个儿,而后笑着安慰道:“他们应该是好奇,还不敢问,怕得罪你,没事,过两天就好了。”说是这么说,可村里一向没啥消遣,可下有点新闻,得啥时候能过去啊?要不,她帮着大伙再找点乐趣?

心里打好了主意,她没事人一样的和丈夫去送工具,碰到村里人该咋咋地,村里人见她这样,也抹不开脸不说话,只是看到段志涛,脸上的表情还有那么点怪异。

两口子送完了工具回家炖鱼,中午又新焖的大米饭,这米是范淑香,前天从城里买回来的二十斤大米。啥?你说她有那么多粮票吗?谁说这是粮票换的?这是她高价买的,有买的就有卖的,差别只是钱数而已。

她这媳妇败家,她男人也没好到哪去,大米饭拯救了段志涛纠结的情绪,这位问都没问一句,这大米是哪买的,价钱就更没提了。

吃过了饭,两口子拎着那条鱼去了段家,到门口一看,大门敞开着,可见是人回来了。段志涛瞪着那进出了无数次的家门许久,最后咬了咬牙,终于迈步走了进去。

此时的段家人正在吃饭,老太太这一病,不只是儿孙回来了,连闺女孙女们也都过来了,一大家子人凑到一起可是不少,东西屋摆了三桌还有没混到座的。

即使老太太有病大伙心里难受,可饭也得照样吃,日子也得照样过,谁也不能饿着肚子,所以屋里这些人吃着饭,说着家里事,倒也是一团和气。

正这时,段志涛两口子进来了,屋里顿时一静,啥气氛都没有了。

段守信手里的筷子停住,下意识的看向大哥大嫂,再气那也是他儿子,他也想让儿子坐下吃饭,问题是他说了不算。

段守成瞅了瞅撂下脸的媳妇,清了清嗓子强笑道:“淑香和志涛来了?正好你二姑三姑也回来了,快坐下一起吃饭,玲玲,去给你三哥三嫂拿个碗。”侄子都来了,他总不能撵出去吧?

“没碗了。”段玲玲懒洋洋的说着,眼皮都没挑,低头拿筷子戳着自己手里的碗。

“今儿个人多,还真没碗了,正好我和小亮吃完了,我去刷刷,马上就好。”段志涛的大姐段云云,看了眼阴阳怪气的堂妹,忙笑着给弟弟打圆场,不管咋说那也是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她不帮忙谁帮忙?

“不用了大姐,我们吃过了,今天奶出院,我们就是过来看看。”见丈夫僵着身子不说话,范淑香忙拦住段云云说明了来意。

“踩着饭点来看你奶?你们还真有心了。”段志涛的二姑嘲讽的一笑,咋看这侄子咋来气,因为这小子,她妈都躺炕上了,她能不来气吗?

“谁知道你们这点还没吃完饭?该吃吃你们的,我就来看看我奶,她要是在那屋,我就不过来碍你们眼了。”段志涛这话不是狡辩,每天这点段家早吃完了,可今儿个人多做饭慢,所以晚了,他刚才去西屋奶奶的房间没看着,想着奶奶行动不便,应该是挪这屋来了,这才无奈的来了,真当谁爱看他们啊?

“你奶睡着了,你大伯说昨天你去闹吧一场,走了后你奶哭了半天,她现在岁数大了还有病,经不起你老刺激。”王彩凤看着这一桌子的菜正闹心呢,呼啦啦来了一大帮,人家都来看妈,你还能往出撵?这三桌子的菜就下去了半茶缸油,她气都快气饱了,这小子还来给她添堵?看什么看?

闹吧一场?段志涛听到这话脑筋直蹦,他昨天被骂的跟孙子似的,他说啥了?他敢放屁吗?可想到屋里的奶奶,他只能憋着气压住火,沉声道:“我不吵醒她,看看就走,家里还有活呢。”

看着一忍再忍的弟弟,段云云忙朝王彩凤笑着道:“大娘,我领志涛去,一定不让他吵着我奶休息。”说着,她又绷着脸朝弟弟道,“奶这一路累够呛,好不容易睡着了,你可给轻着点。”

她都这么说了,当然没人好意思阻拦,段志涛梗着头不理众人,迈步跟着姐姐去了后面小屋,看到十多平方的小屋,他心里一翻个儿,他奶今后就只能憋屈到这里了?

“志涛,别跟大娘他们置气,今后奶不能动,他们也不容易…”

“今后奶就住这屋?”截住苦口婆心的姐姐,段志涛握紧拳头,眉毛又立了起来。

“啊?不是不是,奶不睡这屋,这不今天人多外面太乱了,等我们都走了奶上大屋,晚上好有人照顾。”看他这样子,段云云连忙解释,深怕这小子又出去闹吧一场,把关系弄的更僵。

听到这话,段志涛心里终于舒服了点,细瞅了瞅奶奶用的东西,这才转身走了出去。不是不想多陪陪奶奶,可他知道,大娘的话再气人,可有一句话说对了,奶奶要是看到他确实会情绪激动,今后他也不能天天来,何必呢?

出了段家,他长长的出了口气,看着蔚蓝的天空上飘着几朵白云,突发奇想的对媳妇道:“你下午有事吗?没事咱俩上山采蘑菇去吧?”现在的他不想干呆着,他怕自己会忍不住想看奶奶,更怕自己会忍不住去找赵六,媳妇为了他花了两千块,他不能让她再操心了。

“采蘑菇?”有他在自己能采到蘑菇吗?心里想着,范淑香扬起大大的笑脸,很开心的点头道:“好啊,上次拎了一堆东西累死我了,这次你陪我去咱们多采点,我也不怕回来晚了。”

妻子的需要,让段志涛郁闷的心情缓和了不少,两人说干就干,回家取了竹筐,就上了牛蒙山。

虽然这两天没有雨,可林中潮湿蘑菇也挺多,凭着以往的经验,范淑香领着丈夫在林子里来回穿梭,没一会儿的功夫就采了一大筐底。

看着翠绿的青山,段志涛来了兴致,笑着给媳妇讲古:“我这两年不咋来了,小时候经常在山里掏鸟窝,那时候…”说到这,他笑容一僵,而后渐渐淡去,那时候他亲人一大堆,现在他却只剩下媳妇了。

“掏鸟窝?我大哥小时候也经常掏,可他掏的鸟蛋我从来都没吃过,就在一旁干眼气了。”说着话,范淑香泄愤般的揪下个树叶,放嘴里吹着,结果都破音了,也没听出个调来,倒是把段志涛给逗乐了。

他也揪了个树叶放到嘴里,轻快的小调悠然而起,让范淑香频频投去嫉妒的眼神,没想到他还有这本事?

“听到了吧?这才是曲子,你吹的那连鸟都能吓跑了,要不要我教教你?”得意的扬了扬手里的树叶,段志涛一脸的得瑟。

“你确定你能教会?”范淑香笑的甜美,心里却是有些不怀好意,上辈子教琴的师傅都给气晕了,可见她是多没有这项天赋了,当她老师纯属是找虐啊。

“干嘛不确定?教你就学着,学不好你就听着,笨点我又不嫌弃你。”段志涛莫名其妙的看了眼媳妇,用这么较真吗?

呃,好吧,原谅她想多了。

接下来两口子兴致勃勃,一个干学不会,一个毫不厌烦全当情趣,正学的来劲呢,就听森林深处传来呼噜呼噜的粗喘声,段志涛脸色一怔,忙把媳妇拦到身后,左右看了看,随手拎起个粗树枝,他紧握着树枝朝远处一看,顿时呆住了。

只见一头膘肥体壮的大野猪,正跟疯了似的朝他们冲来,猩红的眼里充满了疯狂之意,让人看着就心里发颤。

“快跑!”眼瞅着逃跑是来不及了,段志涛一推媳妇,自己就想拎棒子过去。

范淑香脸上一惊,忙拉着丈夫的胳膊,用力往后一拽。

就见那头野猪扑了个空,可它停都没停的继续往前冲,而后碰的一声,撞树上了。

心惊胆战的段志涛彻底傻了眼——猪撞树上了,还撞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可耻的又延后了,妹纸们对不起╭(╯3╰)╮

第 19 章

 “它?它?”段志涛指着那猪,不敢置信的看向媳妇,“我没看错吧?那真是头野猪?”真不怨他少见多怪,从古至今,他也没听说过有这么笨的猪,把自己撞趴下了?

“没有。”范淑香也很好奇的探个脑袋瞅着,而后确定的点了点头:“是头野猪。”

见媳妇伸着脑袋,颇有跃跃欲试的架势,段志涛忙把人又往后推了推:“你别过去,这家伙也不知道是死是晕?等我再给他几下子。”

这位嘴里说着,扔下手里的树枝,远走了几步,捡起块大石头,照着野猪脑袋就是一顿砸,这时候也顾不得可惜那猪头了,万一起来伤着了谁,都不够他后悔的。

确定这野猪死的不能再死,段志涛扔下石头,不住的喘着粗气,而后兴奋的看向媳妇:“淑香,咱俩运气太好了,这头野猪少说也有三百斤,拉到城里能卖不少钱呢。”奶奶的,这财运来了真是挡也挡不住。

“这就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吧,今儿个还真是来对了。”看着地上壮硕的野猪,范淑香也乐眯了眼,那可都是肉啊,这么一大坨肉能吃多久啊?呃,不对,“这猪咋弄回去?”找邻居帮忙吗?

咋弄回去?段志涛转了转眼珠,肯定的对媳妇道:“先不急,等天黑我去借车把它推回去,明早儿咱俩去城里。”要搁以前他早就回去找大哥大伯全家分了,只要确定自己能拿大头就好,现在那些人都不拿他当亲人了,他自然也不会去讨那二皮脸,亲人都靠不住了,还指望村里人?这野猪是他的,谁也别想插一手。

“咱自己推回去?”范淑香傻眼了,她只想着丈夫亲眼见到能更相信,免得她这一次次的往回拿东西太扎眼,谁知道她家男人开始吃独食了?这可是好几百斤啊。

“没事,三四百斤,小意思。”段志涛说着话,抓了几把土扬到猪脑袋上,免得血腥味太大再引来别的动物。撒完了土,他想起这事不对劲了,“淑香,你说这山上咋还有野猪了呢?后山过来的?”后山的林子较密,很少有人过去,要是有野猪也不是不可能,问题是,它咋跑到前山了呢?

“饿的吧?要不然就是受了刺激?”范淑香拿手指头搓了搓野猪丰满的臀部,不是很真心的猜测着。

段志涛被媳妇的动作逗的扑哧一乐,笑出声道:“一会儿先忍忍,等晚上回去咱们炖肉吃,这回可劲造。”

炖肉吃?范淑香美美的点着头,心里却翻了个白眼:这么沉的猪,还是先想办法倒腾回去再说吧。

有了这只意外收获的野猪,两口子也没心思采蘑菇了,围着野猪开始商量咋办,等天微微擦黑了,他们也研究出N套方案。

看看天色,段志涛转头对媳妇道:“走吧,咱俩先回去借车,一会儿再过来。”本来他是想让媳妇在这等他,也免得来回跑,可想了想还是没敢,谁知道会不会有第二只野猪冲出来?今后可得记着,不能让淑香自己上山了,这山上开始不安全了。

心里明白丈夫的担心,可范淑香却没心没肺的笑着道:“没事,你自己回去吧,我在这看着点,放心吧,这么多年也就见到这一头野猪,哪有那么好的运气再来第二头?”也不想想,这头野猪是她费了多大劲才招来的,光树叶就吹坏了好几片,她容易嘛她?

段志涛无语的看着媳妇,觉得这媳妇总找不到重点,真要再来一头,那不是运气好好吗?那是要人命啊,你真当所有的猪都这么笨,自己想不开往树上撞?

“要不我到树上待着吧?真来了野猪也不怕。”指了指旁边粗壮的大树,范淑香试探的问着。其实倒不是她腿懒不想动,主要是她回去也没啥用,即使不服气,她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目前的体力比不上男人,既然帮不上忙,还不如留下来干点别的。

树上?看了看身边两米多高的大树,段志涛终于放心的点了点头:“行,你上树等着吧,借了车我就回来。”说着话,他伸手接过对方的竹筐,帮着媳妇爬上了棵较粗的大树,瞅瞅没问题了,这才快步朝山下跑去。

见丈夫走了,范淑香悠哉的看了看四周,而后摘了片树叶,又吹起她那破了音的曲子。

曲子破了音也听不到多远,山林中除了沙沙作响的树叶声,仍旧是一片寂静,可在人们看不到的角落里,成排的蚂蚁大军浩浩荡荡的开始了迁移。

感受到自己的召唤起了作用,范淑香看着远方,满意的翘起了嘴角:相信明天早上,这村里又会有新话题了,赵六,我的钱可不是那么好拿的。

过了能有半个多小时,段志涛推着个木板车偷偷又溜了回来。这位不只把车推来了,还把家里的尖刀和斧子拎了来,没办法,别看他和媳妇说的轻松,三四百斤小意思,可冷静下来一想,媳妇一个女人只能给自己搭把手,要是搬整头猪,他这体格还真够呛。

所以这位也干脆,回来后就地儿把野猪开堂破肚分成了两半,除去几十斤的下水,这一百多斤一扇,不用范淑香他自己就搬上车了。

范淑香在一旁,把那下水捡能吃的装,然后用丈夫准备的塑料布,把肉裹好,两口子借着月色,跟做贼似的一路回到了家里。

到家之后,段志涛腿都软了,差点没累虚脱了,他这完全是把自己当驴使了,可不管咋累他心里高兴,坐了没几分钟就张罗着让媳妇烧水,他好退猪毛。

滚烫的热水浇在黑黝黝的猪皮上,段志涛趁热拿着尖刀开始刮猪毛,一会儿的功夫就刮了个干净。

“厉害啊,我没想到你还会这个?”一旁的范淑香把肉切成小块,正准备下锅,此时见丈夫的手法,她是真有点惊讶了,没想到丈夫懂的还挺多?

听着媳妇的夸赞段志涛心里高兴,这位脸上带笑,嘴里还挺谦虚:“有啥厉害的?这不是过年的时候闲着没事去看他们杀猪,这么多年下来,咋地也看会了。”他没学会打麻将之前,最大的爱好就是看热闹,杀猪那么大的事哪能少了他?没想到现在用上了。

说着话,他手里的活也没耽误,刮完了猪毛,开始分割,先把猪爪猪肘子单放一个盆里,准备一会儿细抠扯,然后动手踢排骨,看着那白花花的肥膘,段志涛忍不住的可惜道:“这要是冬天就好了,咱们留个后丘,再留半扇排骨,加上这些下水,正经能过个好年,可惜现在放不住。”

现在还不到八月末,生肉根本就放不住,炒熟了,加上咸盐才能多放两天,想到这么大的猪都得卖了他就开始心疼。

“没事,咱家还有那些鸡呢,再说不用肉票的肉也不是没有,咱们慢慢碰呗。”前天她还买了二斤呢。

听到媳妇的话,段志涛笑着摇摇头,心说这傻媳妇,大米不用粮票那是因为有的家庭人口多,人家舍不得吃才出来卖,可这猪肉每人每月才半斤,好不容易有点荤腥,谁舍得卖?从肉食店漏出的毕竟是少数。

心里想着他也没反驳,闻着锅里散发出的香味,手上的动作更利索了。

当晚吃了饭,再把这猪肉都弄完,已经是半夜十点多了,本以为躺炕上会兴奋的睡不着觉,可这一下午又惊又吓又激动的,不只是身上累,精神也是紧张加疲惫,他倒下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两人早早的起了床,装好了猪肉,趁着没人推车去了城里。大伙没看错,他们俩确实是自己推车去的,虽说村口也有来回的客车,但这么多肉,到了站该咋办?两口子总不能扛去市场吧?

有的问了,村里不是还有头驴吗?咋不去借呢?段志涛不是不想借,可这年头,一头驴虽然赶不上牛直钱,有了也免不了跟祖宗似的供着,生命攸关讲不了了,就段志涛这活蹦乱跳谁敢借啊?人家还害怕他偷着给卖了去耍钱呢。

所以段志涛自己驾着车,自己又当了一回驴。

说起来,村里到城里的道并不远,坐客车的话半个小时也就到了,但你要是腿着走,一个半小时都够呛能到地方,这俩人为了怕被人看见,早上四点钟出发,六点才远远的看到城门口。

“志涛,歇会吧,先喝口水。”看着红头胀脸的丈夫,顺着鬓角直淌汗,范淑香有点后悔了,早知道弄只小猪就得了,找这么大个的,这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吗?瞧把她家男人累的?

“不累,马上就到了,等到了地方就剩下歇了。”别看这位嘴里说的好听,其实他推车的两只手都开始哆嗦了。

说实话,哪怕是挣个三五十块的,他也不挨这份累,可他推着的不是三五十,现在的肉价,要肉票的八毛一斤,不要肉票的一块二你还买不着,想买还得跟撞大运似的碰运气,你说他现在推着二三百斤的肉,这得是多少钱?他能不急吗?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0 章

憋着这股劲,两口子终于找到了那个所谓的自由市场,说是自由市场,其实就是一条较宽的街道,也许是地点好往来的人流多,所以谁家有点存货就过来卖卖,时间长了,也就自发形成了一个小型集市。

两人到了地儿一看,这人是真不少,买的卖的还挺忙活。

左右打量了一下,发现一卖豆芽的老大娘挺面善,他们俩把车停到那豆芽摊旁,段志涛笑着对那老大娘道:“大娘,你看我们也不是常卖货的,家里也没有秤,一会儿能不能借你的称用用?等走的时候拎斤肉回去,给家里孙子包顿饺子。”

段志涛小伙长得精神,现在挽着袖子推着车,一看就是朴实的农村小伙,这时候人都实在,能帮一把谁也不会吝啬,再听说晚上能白拎斤肉回去,那老大娘更是没话说:“瞧你这孩子,用个秤还这么客气,我这豆芽一天也卖不上几斤,你拿去随便用,随便用。”

说着就把脚下的杆秤递了过去,顺便还扫了眼车上的猪肉,看到那厚厚的肥膘,老大娘脸上的褶子更多了,要知道,她忙活一天都出不来一斤猪肉钱,现在只是举手之劳,她能不乐吗?

这边段志涛借了秤,那边范淑香打开了塑料布,把肉和骨头一块块的摆好,除了家里留下的几斤肉和几根排骨,剩下的可是都在这呢。

其实这自由市场不是没有卖肉的,可那都是一疙瘩一块的,地方还不一定好,像他们俩这整头猪的还真没见过,所以他们这猪肉一摆好,人呼啦一下就上来了,问明了价钱也是一块二,大伙你一斤,我二斤,还有一咬牙直接买五斤的,这人就没断过流。

段志涛哪还有时间歇着?拿着把尖刀给这个割一块,给那个划一条的,忙的鼻尖冒汗,可眼睛却倍儿亮,只要想到他媳妇那鼓鼓囊塞的一兜钱,他就跟打了鸡血似的,忙的更来劲了。

旁边的范淑香斜挎个军用书包,有钱就往里一塞,也没时间细摆弄,她不只要收钱找钱,还要给那没拿筐的,用包装纸把肉包上。两人这一忙,直忙到上午九点多,才倒出时间喘口气,再看桌上的肉,只剩下小半个腰条,大半个后丘,还有半副下水。

段志涛喝了口家里带的凉开水,满足的吐了口气,见一旁老大娘巴巴瞅着自己的摊子,他笑着道:“大娘,你喜欢腰条还是后丘?腰条肥点,后丘瘦点,你看喜欢哪块?”

卖豆芽的老大娘正盯着那腰条,就怕都卖光了,一听这话,有些不好意思的讪笑道:“我孙子喜欢肥点的,说吃着香,还好嚼。”孙子岁数小牙口还不好,太瘦了咬不动。

老太太的话,让段志涛笑容渐淡,他想起他奶了,小时候有口肉给他留着,他也爱吃肥肉。

心里难受,他放下水瓶拿起了尖刀,在肥瘦相间的地方划了一条,用包装纸包吧包吧递给了老大娘:“大娘,拿回去给你孙子沾沾荤腥。”

“这,小伙子用不了这么多,太多了。”老大娘这回是真抹不开了,这肉都能有二斤了。她虽然想占点便宜,倒没想占这么多,这二斤肉可要两块多呢,她得卖多少豆芽啊?

“拿着吧,你这秤我还得用呢,今儿个中午要是卖不完,你老就受累再等我们一会儿。”之所以这么说,一个是怕对方不好意思,另外也确实如此,虽然剩下的不多,可今天这肉是一定要卖完的,挺热的天,他们总不能再推回去。

老大娘听他这么说,自然是满口应承,她都做好了准备,这小两口啥时候走她就啥时候回家,没成想中午都没到,段志涛这肉卖的才差不多了。

其实听起来二三百斤的肉挺多,可要是一人买个二三斤,也就是一百多个人的事,再说好肉难碰,光市场这些卖货的就买了不少。

段志涛瞅瞅案板上的肉,还剩下能有三五斤后丘一个猪爪,他拿包装纸裹吧裹吧,开始收摊了。

“不卖了?”范淑香诧异,这还没卖完呢。

“不卖了,猪爪拿回去给奶炖汤,猪肉你给妈她们送去点。”刚刚他见有好几份都是买肉回娘家的,要搁以前,段志涛听着也当没听见,范母看不上他,他还看不上他们老范家呢,可自打媳妇为了他舍出去两千,他这想法就变了,虽然还看不上自己那钻钱眼里的丈母娘,可不管咋说也是媳妇的妈,这么多肉给拿几斤,淑香也能高兴吧?

范淑香确实挺高兴,高兴的不是给范母拿肉,高兴的是丈夫知道照顾自己的情绪,更在意自己了。

见媳妇脸上明显多出了笑意,段志涛心里挺美:这马屁没拍错,看看,他媳妇乐了吧?

还了秤,收拾好东西,段志涛推着个空车,俩人在市场里晃了一圈,买了些零零八碎的东西这才离开,临走还碰到不少人问他,啥时候再来卖肉?

再来?这位嘴里说着合拢话,心里则暗暗吐槽:除非再碰头撞死的猪,不然你们就等着吧。

哗啦啦,一书包的钱抖落在炕上,瞅着那花花绿绿的钞票,段志涛眼睛都乐没了,他伸手捡那大哥儿的先捋,边捋还兴奋的叫媳妇:“淑香别忙了,快来查钱,看样子能有三百多,这头猪够咱俩年的花销了。”

范淑香好笑的应着,把手里新买的雨衣叠平了放到柜子里,也坐到炕头和丈夫一起查钱。

总的来说今天是挺累,来回就走了将近五个小时,别说推车的段志涛快趴下了,连范淑香也累的腿软,不过当两口子,攥着手里那四百二十六块钱的时候,所有的疲惫都一扫而空,这可是钱啊,这可是四百多块钱啊。

段志涛兴奋的扔下钱,搂着媳妇就一顿猛亲,而后又把钱揽到怀里傻笑,简直不知道咋乐好了。

“这四百再算上你兜里那一百,咱家现在就有五百了,没想到咱这山还真是块宝地,可惜那人参给了赵六那小子。”想到这,他笑脸变成了阴沉,要是那两千块不给赵六,他家正经能盖个不错的房子,到时候就能把他奶接来了。

想到奶奶和赵六,他心里的兴奋减了大半,把手里的钱重新捋好递给媳妇:“放好了攒着,今后我也不跟他们耍钱了,到时候攒两年盖个砖房,看谁还敢瞧不起咱。”

“好。”笑眯眯的把钱放好,范淑香放松的躺在丈夫身边,手撑着腮帮子,心满意足的揉着丈夫的脑袋:看看她家志涛多好?又能干又顾家,这男人哪找去啊?

段志涛本来就累了,被媳妇这么一揉搓,上眼皮和下眼皮直打架,一会儿的功夫就合上了眼。见他睡着了,范淑香往前凑了凑,搂着对方的脑袋也睡着了。

睡梦中的小两口相依相偎说不出的温馨,只是瞅着这形象,咋就那么怪呢?

这一觉足足睡了俩小时,睁眼一看都快四点了。

段志涛起来后,先把车上的血迹冲了冲,然后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对媳妇道:“你先在家做饭,我去把车给人还回去,再不送回去,人家不得以为我私吞了它?”昨晚借的现在还不还?他这信誉真有点悬。

“行,你去吧,我这就烀排骨,晚上好好犒劳犒劳你。”笑着挥了挥手,范淑香开始忙活她那一摊儿,结果这排骨刚放锅里,就见大门一开,她男人眉飞色舞的跑了进来,“快走,我领你看热闹去。”说着就把她往外边拽。

“看热闹?等一下,我盖上锅盖。”莫名其妙的范淑香匆忙盖上了锅盖,还不忘拿着锁头锁好了门,这才随着丈夫朝西头走去,“有啥热闹把你兴奋成这样?”瞅了瞅方向,她心里多少有了点底,看来这是昨晚的事成了?

“啥事?解气的事。”这位的语气里那叫一个幸灾乐祸,“刚才我去送车,听他们说赵六家昨晚出事了,都说这事出的那叫一个邪性,大半夜的,他们家那墙从围墙开始倒,一直倒到他们家睡觉那屋,就剩下炕上那一圈还立着呢,等大伙出来一看,他们家人围着个被,在炕上都抖成一个个儿了…”

即使还没亲眼看到,可段志涛想到那个场面,心里就说不出的亮堂,心说赵六,你小子敢坑老子的钱?看到没有,我们两口子在山上,随随便便就能碰到只撞树自杀的野猪,你小子拿了两千又咋样?不打雷不下雨的房子倒了,这是老天都看不下去眼。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叶瑾眠妹纸的地雷,么么一个,爱你哦╭(╯3╰)╮

第 21 章

心里想着他脚下加快了速度,没一会儿的功夫,就拉着媳妇来到了曾经的赵六家。

为啥说是曾经?因为现在这地儿已经住不了人了,一片碎土坯中立着一铺炕,以炕为中心还竖着两面墙,墙上面的房架子颤颤巍巍,摇摇欲坠,简直比危房还危房。

段志涛虽然乐了一道,也没想到会这么惨?此时瞪大了眼睛,满脸的诧异,完全不懂好好的房子咋会碎成这样?

见又有来参观房子的,旁边的邻居忙出来给解惑:“知道这房子咋倒的吗?”

“咋倒的?”段志涛是真好奇,看看地上这土坯,人砸的都没这么匀乎。

“不知道了吧?我跟你说啊,外面那玄玄乎乎的都是假的,咱们新社会哪有那事?其实吧,赵六家房根底下有一窝大蚂蚁,就是那种黑色的,这么大个儿的那种,这群蚂蚁也不知啥时候来的,你是没看着,蚂蚁那叫一个多,年深日久的把他们家墙都给掏空了,估计要不是经常烧炕,蚂蚁不敢过去,昨晚上他们一家人都得砸底下,你说这赵六啊,住了好几天院,偏偏昨天回来了…”

没错,倒霉的赵六也是昨天回来的,毕竟多住一天院多给一天钱,即使他现在手里有钱,也没必要往那花。

手里有钱的第一件事,自然是改善伙食,见丈夫出院了,赵六媳妇顺道就买了二斤肉,还拎回来两只鸡,赵六妈惦记娘家弟弟,不顾儿媳妇的敢怒不敢言,拎了只鸡去隔村看弟弟,晚上就没回来。

当晚,两口子躺炕上,先畅想了一下美好的未来,又为造人事业做了番努力,结果满身大汗睡的正香呢,就听哗的一下子,好像啥东西散架了?迷迷瞪瞪的两人懒得理会,刚翻了个身想继续睡,隔壁又传来重物倒塌的声音,这下子两人都醒了,隔壁?那不是他家西屋?

因为在自己家,赵六睡觉前脱了裤衩也就没穿,此刻为了以防万一,他急急忙忙就开始摸裤衩,刚拎起裤衩套上一个腿,轰隆一下子,他们家东西两侧的墙壁,当着主人的面全都垮了,瞅着好好的封闭房,变成了半敞开的高科技,炕上的俩人都傻了。

这么大的动静谁听不见?没半分钟,东西两院全都出来了,一见敞开式的土炕上,坐着那光着屁股,已然呆滞不动的赵六,和围着大被直哆嗦的赵六媳妇,大伙先是一懵,紧接着有那脑子快的,急忙喊道:“傻坐着干啥?快出来啊,一会儿房架子倒了再把你们拍底下了,不要命了。”

这一嗓子让众人都回过味来了,匆匆上去帮忙,把吓软了的赵六两口子抢救出来,不过出乎大家意料的是,剩下这半边墙,竟然屹立到了晚上?

听着这位大哥连说带比划的描述着当时的场景,再对着土炕充实了一下自己的想象,段志涛心情那个好就别提了,偷瞥了眼,同样被眼前场景惊呆了的媳妇,他拽着那大哥跑一边咬耳朵去了

听着不远处漏出来的‘大不大,白不白’?范淑香无语问苍天:你说你要是问人家媳妇白不白,她也能理解,你问赵六那大老爷们白不白,有意思吗?

有句俗话叫屋逢连阴偏漏雨,说明那人已经倒霉到了一定程度,可到了赵六这,是没有最点背,只有更悲催。出了局子进医院,好不容易得了点别人不知道的甜头,房子又倒了?在外人眼里,他简直是没法活了。

有说他倒霉的,也有说他是做了啥阴损事,所以老天爷看不下去眼了,总之,这件事不但为小小的杏花村增添了许多乐趣,更为杏花村的蚂蚁们,增添了许多麻烦,大家第一次警觉到,原来蚂蚁竟是这么可怕的东西?继而家家在房屋前后展开了地毯式搜索,更在今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是谈蚁色变。

村里人咋想的段志涛懒得管,他是笑着去的,笑着回的,连啃着排骨还忍不住乐,特别是想到那些,如‘赵六那鸟都抽抽成虫了’‘屁股白花花的像豆腐’等,类似的形象描述,肚子都快憋岔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