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出门,孟苹先从自己的针线簸箩里拿了针和线,又到厨房,把中午余下的卤面盛了一大碗,又盛了一碗绿豆水放在那里,当真是事物众多,忙个不停。

因为早上的时候姐弟俩吵架,大苹果仗着膀大腰圆外加拳头威胁,力压瘦小的小火花,所以中午她娘真的做了她爱吃的黄豆芽蒸卤面,另外又熬了一锅绿豆水。

午后的小巷,太阳热辣辣地照了下来,连白杨树的叶子也都蔫蔫的。人们都休息了,除了在白杨树枝桠间嘶鸣的蝉,几乎没有别的声响。

孟苹端着一大碗卤面,尽量走在树荫下,饶是这样,待她快走到大槐树下的时候,已经是满脸满身的汗了。

玉珂早已在大槐树下翘首期盼了。

看到孟苹满脸大汗端着卤面过来,他很想迎上去,可是他又知道自己不能迎上去,这是白天,那样有可能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待孟苹走了过来,他接过卤面,把自己用井水洗过的旧帕子递给了孟苹。

孟苹接过帕子,擦了擦脸上和脖子里的汗。

帕子是丝质的,只是用得太久了,帕子一角精致的云间燕子刺绣很旧了,帕子也快要洗破了。帕子刚用井水洗过,凉阴阴的,擦在脸上舒服极了。

孟苹擦完了汗,看了看蹲在自己身旁大口吃着卤面的玉珂,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满足。

玉珂抬眼望了她一眼,桃花眼弯了弯,然后继续大口吃卤面。

孟苹身上的汗这时候已经消了一点,她起身道:“家里还有绿豆水呢,我现在就去端!”

待玉珂吃完卤面,孟苹这才道:“把你的衣服脱下来,我给你缝缝!”

玉珂立即脱下了身上褴褛的衣服,递给了孟苹。

他的衣服虽然是中衣,可是质料很好,是细白绸的,只是又破又旧,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风采了。

孟苹针线并不好,她粗枝大叶地把衣襟扯破的那一处缝好,用牙齿咬断丝线,抻了抻衣襟,毫不意外又在内衣摆处看到了和手帕上一模一样的云间燕子刺绣图案。

玉珂正在喝绿豆水,看到孟苹看那个图案,轻轻地说道:“是我母亲绣的。”

孟苹好奇心很强,可是她知道玉珂的性格和自己不一样,自己是和亲近的人没啥秘密,他则是什么都埋在心里,除非他自己愿意说出来,否则谁也问不出什么,所以她根本就不问,而是待玉珂喝完了绿豆水,把缝补好的衣服递给了玉珂。

玉珂默不作声开始穿衣服。

即使沦落街头成为乞丐,他的肌肤依旧白皙,再烈的太阳,只是令他的肌肤变红,很快就又恢复了原先的白皙细嫩。

九岁的他,四肢修长,已经能够看出以后一定能够长成高个子,身子瘦伶伶的,能够看到清晰的肋骨轮廓。

孟苹毫不避嫌地看着玉珂穿衣服,待他穿好,在自己身边的石条板上坐了下来,这才掏出袖带里用帕子包着的碎银子和铜钱,递给了玉珂。

玉珂接过小包,解开一看,发现是些碎银和铜钱,不由瞥了孟苹一眼。

他年纪小小,可是大大的桃花眼已经初见神韵了,这一瞥就有些惊心动魄的感觉。孟苹看得一惊,忙低下头掩饰道:“这是我和小火花攒的私房钱,银子总共是二两三钱,正好够坐驿站的驿车去金京;铜钱呢,是让你买路上吃的用的!”

她不好意思地捋了捋自己耳畔的碎发:“别的不够,一天几个包子倒是够的!”

半晌没听到玉珂的声音,她抬头一看,却看到了玉珂含着泪水的眼。

玉珂漂亮的眼睛含着一层水雾,连长长的睫毛也似乎被泪水打湿了,微微翕动着。他看着孟苹,粉嫩的唇微微颤抖,最后才涩声道:“大苹果,你要我怎么报答你?”

“呃…”大苹果纯粹是因为喜爱玉珂这个好朋友,倒是没有存着要对方报恩的心思,闻言一愣,倒是思索起来。

玉珂一直专注地看着她,等着她的回答。

孟苹本来没认真想什么,被他这么一看,顿时起了开玩笑的心思,道:“将来你若是发了财,就送小火花一个金元宝,送我一个金镯子;若是没发财呢,就亲手做一顿好吃的,请我和小火花吃!”

玉珂用力点了点头,背过脸,擦去了已经夺眶而出的泪水。

玉珂要出发了,孟苹帮他收拾东西,在玉珂叠得好好的破袄下面发现了一个匕首,匕首连把都没有,用布条缠了一个刀柄,却被打磨得很锋利。

孟苹看了一眼玉珂漂亮的小脸,心里很难过。

她把匕首递给玉珂。

玉珂看了她一眼,把匕首用帕子裹好,塞进了腰带里。

他低声道:“大苹果,不要担心我,我学过功夫的。”

孟苹默不作声,拔下了头上的一根银簪,递给了玉珂:“再多一层保障!”

她头上是娘亲早上帮她梳的花苞头,两个花苞一边插着一个烂银梨花簪,簪头又尖又利,倒是防身的利器。

玉珂接过银簪子,白嫩的脸逐渐变红,他把银簪子收到了小包袱里面,半晌才道:“大苹果,等我有能力了,就来…”

他没有说完,背起包袱,转身大步离开。

孟苹站在大槐树下,看着出了巷口向北而去的玉珂,心里莫名地觉得空落落的。

她很想说些什么,可是嘴巴一向很笨,待玉珂都快要走远了,才大声道:“玉珂,保重!记得给我挣个大金镯子哦!”

玉珂细瘦的身子顿了顿,但是没有回头。

孟苹端着两个空碗回家的时候,心里有点酸酸的。

她告诉自己,人和人都是这样的,就像水面上的浮萍,一阵微风吹过,倏忽相遇,再一阵风吹过,又很快分离,此生或许再难相遇,所以,不必难过。

可是,她的泪水还是流了出来。

她回到家里,看了看堂屋里的滴漏,已经该叫孟煜起床了。

孟苹化悲愤为力量,坐在床边揪着孟煜的耳朵,大声叫道:“小火花,上学快要迟到了!”

孟煜年纪虽小,却对上私塾读书最是看重,生平最怕两件事,一件事是睡觉的时候大苹果把大肥腿压在了他身上,另一件事就是上学迟到。

孟苹刚叫了一声,孟煜就醒了,揉了揉眼睛,一眼不发地下了床,穿上鞋就要走。

这时候孟秦氏和孟三也都起来了。

孟三忙着给儿女一人倒了一杯凉茶,孟秦氏过来拉着孟煜要帮他梳头。

孟煜梳着头,孟三喂女儿喝凉茶。

孟秦氏一边给儿子梳童子头,一边埋怨丈夫:“大苹果都多大了,你怎么还那么惯她!”

孟三充耳不闻,喂完女儿,又去拿孟煜的书箱,又要喂孟煜喝茶。

一家人忙乱成一团。

在这样的忙乱中,孟苹对于玉珂离开产生的愁绪倒是很快就消散了。

夏天很快过去了。

还没进八月,孟秦氏就开始忙着准备往金京野鸡塔巷子婆家捎的中秋节礼物了。

这日上午,孟秦氏带着孟苹到街上去采买,让孟苹帮自己记着人数。

孟苹记性倒是很好的,这些年年年都要陪着娘亲去买,她都记着了,当下就背诵一般说道:“祖父、祖母、大伯、大娘、二伯、二娘、四叔、四婶、五叔…”

背完之后,孟苹埋怨道:“祖父祖母这辈子什么都不做,专门生孩子吗?怎么生了这么多?”

孟秦氏“噗嗤”笑了,在孟苹头上敲了一下:“就你怪话多!”

孟三家里兄弟多,家底薄,日子不好过,妯娌里尖刻的人多,宽厚的人少,这礼物一定得选合适,免得被人背后说怪话。

作者有话要说:处处皆伏笔啊~哈哈还没被我扒下马甲的基友做的封面,很喜欢

第四章西戎叛乱

快中午的时候母女俩回到了家里,孟秦氏到私塾接孟煜去了,孟苹在家里洗菜和面搬柴火,准备做午饭用的材料。

家里最后一个回来的人是孟三。

他到家的时候,孟苹和孟煜已经帮着母亲把饭菜摆着院子里了,都在等着他呢!

看爹爹满面疲倦地回来,孟苹和孟煜一齐起身,孟苹给爹爹端了一盆洗脸水,孟煜帮爹爹拿了擦脸用的布巾。

孟三在两个儿女的侍候下擦完脸,在椅子上坐了下来,这才道:“西戎部族又叛乱了,朝廷派了南安王统帅大军,清远侯提督军务,总督西北戍兵和南疆戍兵,镇压西戎叛乱。兵部现正从咱们东疆征粮呢,京里来了个高参政,督饷西北,整个稻阳府衙忙成一团,我晚上有可能回不来了。”

孟秦氏很是心疼丈夫,忙拿了一个炸菜角递给孟三:“快点吃午饭吧,早点吃完的话,也能去休息一会儿!”

到了深夜,孟三果真没有回来,而是派了一位衙役过来,捎信说自己要押运粮草到西北去,让妻子为自己收拾一下行李,明早自己回家取了行李就要出发了。

夜深了。

孟煜已经睡着了,孟苹帮着娘亲为爹爹收拾行李。

孟秦氏素来温柔,脸上常带着笑的,可是今晚却一直情绪低落,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还时不时悄悄地叹气。

孟苹察颜观色,问孟秦氏道:“娘,西北距离咱们这里到底有多远?”

孟秦氏又叹了一口气道:“大苹果,咱们大金幅员辽阔,东疆在最东边,西戎在最西边,你爹此行,可是要横穿整个大金啊!山高路远,娘怎么会不担心?我和他成亲以来,最多只分开过两日,如今可是要分开一年半载!”

她不再说话,坐在床边,看着幽幽闪烁的油灯火焰,脸上现出伤感之色。

孟苹依偎进孟秦氏怀里,安慰她道:“娘,爹爹不在家里,你不是还有大苹果,还有小火花陪着你嘛!”

孟秦氏抚摸着女儿的头发,强颜欢笑道:“大苹果,你的那对烂银梨花簪怎么只剩下一支了?”

孟苹有些惭愧,偷看了娘亲一眼,嗫嚅道:“娘,我不小心给丢了一支!”

孟秦氏听了,也只是在孟苹头上敲了一下:“唉,你这马虎的大苹果,什么时候能细心点呢!”

孟苹靠在母亲香香软软的身上,呵呵傻笑了两声。

孟秦氏素来大方,她把手伸到了枕头下面,摸出了一个荷包,从里面取出了两小块银子,递给了孟苹:“你明日到隔壁郑勤家,让你郑大叔按照没丢的那支的旧样,再给你打一根梨花簪。”

孟苹从母亲手里接过了碎银子,装进了自己的荷包里。

她打开荷包的时候,孟秦氏随意看了一眼,觉得大苹果的这个荷包里的碎银和铜钱似乎都比以前少了不少,就问了一句:“你的银子和铜钱怎么少了?”

孟苹看了母亲一眼,她知道自己给玉珂的银子和铜钱在一般人家可不算少了,应该向母亲交代清楚的。

“娘,你记得不记得以前街口的那个小乞丐?他是被拐子拐带出来的,他的家在金京,他母亲也在家里盼着他,我看他可怜,就借了二两银子给了他…”

孟秦氏对那个漂亮的小乞丐有些印象,也知道那个小乞丐和大苹果老是在一起玩,大苹果常常给人家送吃的,她平日只做不知,没想到大苹果居然把银子借给人家了。

听了女儿的交代,她虽然有些不高兴,可是她素来善良,转念又想到丈夫此去西北,山高水远的,大苹果多做点好事,为她爹爹积点阴德也是好的。

孟秦氏先是佯装狠狠地瞪了孟苹一眼,看到孟苹吓得都不敢说话了,这才温言道:“做好事是应该的,帮助别人是可以的,但是要小心不要被人给骗了!”

说完,她想起女儿送出去的那二两银子,虽然觉得女儿还是有些大手大脚了,可是她是很善于自我安慰的,马上告诉自己这是大苹果命里该人家孩子的,这样一想,她又释怀了。

孟秦氏搂住大苹果,想起往事,她的这一生,就是太认命了,真不知道是对还是错。

清晨的时候,孟三回来了。

他告诉妻子自己是在监督粮库的库丁用斛丈量军粮,忙了一夜,一直未曾合眼。

孟秦氏心疼极了,把凌晨起来就开始熬的牛肉汤盛了一大碗端给丈夫,又把自己烤的全麦饼拿了几块,然后坐在旁边看着丈夫大口喝汤。

这时候孟苹和孟煜都起来了,也都过来陪着爹爹。

当孟三背着包袱走在晨曦中的时候,他的妻儿站在大门口看着他的背影,泪水模糊了眼睛。

丈夫不在家了,日子还得照样过。孟秦氏消沉了几日之后,很快就开始忙碌起来,一边细心照顾一双儿女,一边在大苹果的帮助下把捎往京城金京的礼物都送到驿站,托驿车给婆家捎了过去。

西戎的叛乱,在南安王率领的大军的追击进攻下,只持续了五个月就烟消云散了。

得到消息的时候,孟家三口陷入无限的欢喜之中,开始盘算着孟三归家的日子。

进入腊月之后,稻阳府衙随着运粮队去西北的官吏和衙役陆陆续续都赶了回来。

每日一大早,孟秦氏就带着大苹果到府衙去探问消息,衙门里的人总是说孟三还在路上呢。

到了腊月二十三小年那日,前夜孟秦氏几乎是一夜没睡,她总觉得心跳很快,胸口好像被什么塞住了一样,不上不下的,难受极了,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似的。

孟煜的私塾已经放假了,也在家里呆着。

孟秦氏做好了早饭,看着儿女吃了早饭,她连汤都没有喝一口,就带着一双儿女又去衙门打听丈夫的消息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过渡章啊过渡章~

第五章爆竹声声

一家三口刚走到巷口,天上就开始飘起了雪,雪花刚开始还不算大,一粒粒的盐粒一般;等他们走到稻阳府衙的时候,已经变成鹅毛大雪了。

孟秦氏一手拉着孟苹,一手拉着孟煜,终于见到了府衙的李主管。

李主管听了仆役的回报,忙起身把他们母子三人迎进了签押房。

外面天寒地冻雪花飞舞,签押房里生着一个炭盆,上面吊着铜壶烧着水。

李主管把这娘仨安顿在炕上坐下,亲自给孟秦氏倒了一杯水,这才道:“孟家弟妹,我正要去你家呢!”

他从桌上的一摞文书里取了一封出来,正要递给孟秦氏,半路顿了顿:“弟妹,识字么?”

孟秦氏脸色苍白,点头道:“略识几个字。”

李主管把文书递给了孟秦氏。

孟秦氏打开文书,一目十行地看着。

孟苹和孟煜站在一边看着娘亲。

看完书信,孟秦氏捏着文书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着,脸已经变得刷白,嘴唇也颤抖着:“这是真的?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她瞪着李主管:“李大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因为娘亲的反应,孟苹和孟煜也都有了不祥的预感,他俩一左一右紧紧依偎着娘亲,盯着李主管。

李主管看着这娘仨,心中也是同情,他叹了口气,道:“也该孟三弟倒霉,战事都结束了,南安王和清远侯厚赏了运粮的吏民,他带着几个衙役同民夫一起准备离了西北回东疆,谁知道刚出发,路上就遇到西戎残余,他和李夏俩人被西戎的流箭射中,当时就没了,其他人也都多多少少受了伤,刚刚赶回来…”

孟秦氏脸色灰白,连嘴唇也没了颜色,她刚要再问,外面就响起了一个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喊:“相公啊!我的相公啊!你怎能半路把我抛却…”

那是李夏新婚的妻子李云氏在外面哭。

孟秦氏的眼泪滚珠般落了下来。

孟苹和孟煜搀扶着娘亲,也是泪流满面。

相对于外面撕心裂肺的痛苦,他们一家三口只是默默流着泪,努力压抑着自己。

李主管还在试图安慰:“南安王和清远侯也都知道了,命人就地收殓安葬,你们和李夏家都是二十两银子的抚恤…”

他看着这默默流泪的一家三口,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临离开,孟秦氏只问了一句:“我相公埋在了哪里?”

李主管拿过文书看了看,这才道:“西北黑水城西十八里铺。”

回家的时候,孟秦氏背脊挺直,一手牵着儿子孟煜,一手拉着女儿孟苹,急急走着。

这时候雪下得愈发大了,整个稻阳城已经被大雪盖上了一层白色的薄被,就连枯干的树枝上也都覆盖上了一层雪。

走到巷口的时候,孟秦氏踉跄了一下,被孟苹和孟煜搀扶住了。

回到家里,孟秦氏坐在卧室的床上,从怀里掏出李主管转交的银包,扔在了床上,惨笑着道:“看吧,就是这二十两银子买了你爹的命!这就是咱们小人物的命!”

说完,她晕倒在床上。

孟秦氏病倒了。

其实这些日子她早就病了,一直咳嗽,胸部发痛,呼吸也有些急促,只是为了丈夫和儿女,她一直在勉强支撑着,孟三死去的消息成了压倒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孟苹仿佛一下子长大了。

她擦干眼泪,安顿好娘亲,先给弟弟简单准备了些午饭,然后穿了大棉袄,拿了一条大围巾围住头脸,把装着碎银子的荷包塞到袖袋里,出门而去。

这时候雪还在下,地上的雪已经很大了,孟苹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她记得郑勤他娘说过,稻阳最好的医馆是西城的正和医馆。

一直到傍晚,在漫天的飞雪和鞭炮声中,孟苹请来了正和医馆的安大夫。

喝了两服药之后,孟秦氏的病愈发严重了,脸色赤红,浑身火炭一般,并且开始咳血。

孟苹果断地停了药,又去另一家医馆请了一位大夫过来给娘亲诊病。

新的大夫,新的药,但是依旧挽回不了孟秦氏的命。她已经动弹不了了,只是躺在床上,干枯的手握着一儿一女的小手,默默地流着泪。

她不想死,她舍不得这一儿一女,她怎么能把小小年纪的大苹果和小火花留在这冰冷的世间…

除夕那日傍晚,外面鞭炮声响个不停,病势已经相当沉重的孟秦氏反倒能够说话了,叫孟苹按照自己说的去做:“打开那个黑柜子,里面有一个匣子。”

孟苹从娘亲床尾的黑漆柜子里找出了一个朱红描金的精致匣子,忙拿给娘亲看。

孟秦氏挣扎着从脖子里扯出一根红丝线,红丝线上有一个金钥匙。

孟苹忍着眼泪,从娘亲的针线簸箩里拿出了剪刀,把钥匙剪了下来,打开了朱红匣子。

匣子里放得满满的,最上面是一叠浅黄的纸,上面打着朱砂印记。

孟苹把这些纸拿了出来,翻了翻,这才发现是一叠银票。

她惊讶地看向孟秦氏:“娘,这是…”

孟秦氏的眼睛湿漉漉的,一直望着她和孟煜,闻言,也只是道:“这些银票,你要收好,轻易不要拿出来…”

孟苹又看了看下面,发现是一支累丝嵌宝衔珠金凤簪,颜色虽然有些黯淡了,可是做工极为精致,

孟秦氏爱怜地望着孟苹:“大苹果,这是你…父亲送我的,以后留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