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苹果小火花星星眼望着许平安。

许平安慷慨解囊,斥巨资买了三根冰糖葫芦,一大两小三个人一根舔着一根糖葫芦,气壮山河回了客栈。

孟煜发挥得相当好,当场就被录取了,约定五日后正式进入学院。

许平安为他俩交了五日的房钱,婆婆妈妈交代了又交代,最后留下了五两碎银子,大步离开了。

犹自沉浸在离愁别绪中的孟苹和孟煜,正站在客栈大门口望着许平安的背影,就听得对面有人道:“是孟姑娘和孟公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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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金京奇葩

孟苹抬起头,发现对面站着一位牵着黑色骏马身着甲胄的军官,身后还站着两个同样牵马的士兵。

她疑惑地看着这位英俊的年青军官。

孟苹虽然对英俊军人有着天生的好感,却也不敢贸然搭讪:“你们是…”

军官把手中的缰绳扔给身后的士兵,大步走了过来,手里不知什么时候拿出了一枚银簪子,递到了孟苹眼前。

孟苹认出了是自己的烂银梨花簪,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头上那对梨花簪。

英俊军官马上发现了她的小动作,瞥了一眼她的花苞头上插戴的一模一样的那对烂银梨花簪,沉声道:“标下命叫玉琴,是清远侯世子的亲卫,世子命标下前来见孟姑娘!”

孟苹眨了眨眼睛:“清远侯世子?”

英俊军官马上道:“世子姓玉名珂。”

“呃…”孟苹有点茫然失措,小要饭的怎么变成了清远侯世子?找我做什么?来报恩么?

她有点紧张地看着英俊军官:“那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吗?”

“孟苹。”

“我的小名呢?”

“大苹果。”

“你是真的!”大苹果豪迈地挥了挥手,“好吧,那你找我有什么事情?”

英俊军官玉琴抱拳行了个礼:“世子命标下看看恩人孟姑娘!”

孟苹:看看?不是来还银子或者报恩的吗?

有着“玉琴”这样一个柔弱名字的英俊军官“奉世子之命”看过恩人孟苹之后,就带着那两个士兵施施然离去了。

孟苹和孟煜默默相顾,无言以对:只是看看恩人,然后转身离去么?

民间哲学家孟苹默默地想:人生果真如此,希望愈大,失望愈大啊,早就应该明白的,施恩不图报,这样才会有意外之喜呢!

转身大步走开的玉琴也觉得很坑爹:世子究竟是怎么了?费了那么大功夫飞鸽传书,就为了让自己见恩人孟姑娘一面,然后转身离开吗?

西北大营的靶场里,清远侯世子玉珂正在弓箭师父的教导下练习射箭,突然想到了什么。

休息的空隙,他把玉剑叫了过来,低声问道:“派去见孟姑娘的那个玉琴,是不是生得很英俊?”

玉剑有点迷惑,眨了眨眼睛道:“禀报世子,玉琴算…很英俊吧!”

玉珂漂亮的小脸没有一点表情,瞥了玉剑一眼,心里后悔极了,孟苹一贯的爱好美人,尤其是冷酷型俊男,玉剑生得这么娘气,应该派玉剑过去的啊!

孟苹觉得自己脑容量有限,想不通的事情就不要想好了,她拉着弟弟往客栈走去:“咱们先回客栈好好收拾一下,然后去祖父祖母家。”

换好衣服之后,孟苹带着弟弟雇了辆驴车,往野鸡塔巷子而去。

野鸡塔巷子幽深曲折,房屋破旧,小巷两旁的野草野花生得蓬勃茂盛。

孟苹背着包袱,拉着弟弟站在祖父家破旧的木门外。

木门上有着脏兮兮的春联痕迹,两扇门间缝隙已经很大了,也没有人修一下,门前地下也脏兮兮的。

孟苹有点嫌脏,皱了皱眉头。

爹爹那么干净整洁勤快的一个人,这是他爹娘家吗?

可是明明指路的人都说是一直往前走,门前有一棵柿子树那家就是孟家啊?

孟苹松开了弟弟的手,敲了敲门。

“谁呀?”里面传来苍老的声音。

“我们是从稻阳来的!”孟苹回答了一声,又牵住了弟弟孟煜的手。

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之后,大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一个又瘦又小的老太太站在门后,看了看孟苹,又看了看孟煜,满是皱纹的脸上显出些激动来:“你们是大苹果和小火花?”

孟苹的眼睛有点湿润了:“祖母?”

孟煜也跟着叫了一声“祖母——”,然后哭了起来。

孟老太太也是老泪纵横:“进来再说吧!”

进屋之后,祖孙三人在炕上坐了下来。

当孟苹说完爹娘的死,孟老太太先是愣了一下,眼泪马上流了出来,接着就拍着腿哭了起来,边哭边诉说着:“我不孝的儿啊,你怎么把老娘给扔下了…”

看着祖母老泪纵横,孟苹和孟煜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孟苹哭了一会儿,看到弟弟眼泪鼻涕流了一脸,忙拿出帕子帮弟弟擦了擦。

正在这时候,有人推门进来,听到堂屋里的哭声,忙大步走了过来:“娘,怎么了?”

孟老太太抬头看是大儿子,满脸的泪落得更快了:“大郎,三郎死了,三郎两口子都没了——”

孟大郎似乎呆住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发红的眼睛看着孟苹和孟煜:“这是大苹果和小火花?”

孟苹擦了擦眼泪,看着眼前这个饱经风霜酷似自己爹爹的中年男子,叫了一声“大伯”就再也说不出话了——孟大郎和自己的爹孟三实在是太像了,自己爹爹若是再多活几年,怕就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她的眼泪又流了出来。

孟大郎看着侄女和侄子,眼泪也快要滴出来了,他转身就走:“我去叫爹和老二他们!”

没过多久,孟大郎就带着孟老爹、孟二郎、孟四郎、孟六郎回来了,后面还跟着一群女人和大大小小的孩子。

孟五郎从军在外,孟七郎在外做行商,没有在家,他们的娘子倒是跟了过来。

孟苹讲述了爹和娘去世的经过,堂屋里和堂屋外一片哭声。

因为孟家老宅实在是太过窄狭了,到了傍晚,一大家子女人和孩子都散了,孟六郎的妻子带着孩子避进了卧室,堂屋只余下孟大郎、孟二郎、孟四郎和孟六郎留下了。

孟大郎先是咳嗽了一下,这才问坐在炕上只顾发呆的老爹道:“爹,大苹果和小火花如何安顿?”

孟老爹闷闷道:“自然是和我们老两口一起住了!”

在状元坊做小生意的孟六郎闻言,问道:“爹娘日常的花销是我们兄弟兑的…”

孟苹觉得自己听懂了一点,她没想到现实来的这么快,刚才还抱头痛哭的亲人已经开始亲兄弟明算账了,她瞪大眼睛看着自己这些亲人。

孟老太太一下子坐直了身子:“老六,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孟六郎看了其他几个兄弟一眼:“说实话而已,没什么意思!”

孟四郎看着三十岁左右,圆圆的脸上带着丝和蔼的笑,转向孟苹问道:“大苹果,你爹这个样子去了,难道官府没有抚恤么?”

孟苹掏出早已备好的十两银子:“官府给了二十两银子的抚恤,为了让知府大人替孟煜写进明珠书院的介绍信,送出了十两银子,如今就剩下十两了。”

孟四郎含笑道:“你家在稻阳的房契呢?”

孟苹一脸的天真:“娘藏起来了。她走得太急,我忘了问了。”

孟四郎一点也不含蓄:“那你爹娘就没存点银子?”

孟苹摇了摇头:“我没找着…”

孟大郎从炕桌上拿起了这十两银子,递给了孟老太太:“这是三哥留给大苹果和小火花的生活费,既然娘要留下大苹果和小火花了,这十两银子娘就收起来吧!”

孟老太太叹了一口气,一手一个接过了银锭子,塞进了袖袋里:“以后这俩娃娃就跟着祖父祖母了!”

孟六郎一脸的恻然,对孟苹和孟煜道:“侄子开学之后,是要住到书院去的,侄女以后跟着祖父和祖母生活,不要懒惰,要好好干活,好好照顾祖父祖母!”

孟苹垂下眼帘,拉着孟煜起身道:“谢谢祖父祖母收留,谢谢各位伯父叔父!”

孟家老宅真的是太狭小了,共有朝南正房三间,灶屋一间和储藏室一间。

正房是一明两暗三间,正中间是堂屋,两暗一间住着孟老爹和孟老太太,一间住着孟六郎一家三口。

灶屋和储藏室朝西,是泥胚子盖成的茅草房,灶屋是一定不能住人了,孟煜和孟苹被安排住进了灶屋隔壁的储藏室。

孟大郎回自己家扛来了一张床板,孟大郎和孟四郎搬来了几块土胚,兄弟齐心拼凑成了一张窄床。

从此,孟苹要和孟家的柴火和粮食住在一起了。

虽然孟家人有着京城人对外郡县人特有的优越性,在为孟苹和孟煜安排住处的时候,还是有些歉意的。

孟二郎道:“先将就一下,晚上二伯就给你送褥子和被子!”

孟苹乖巧地道谢:“谢谢二伯了!”

到了晚上,孟苹和孟煜该睡觉了,可是承诺要送来褥子和被子的二伯还不知所踪。

孟老太太唠唠叨叨道:“还不是老二的婆娘霸拦着不让他给!”

她从自己床头的衣柜里掏摸了半日,摸出了一床薄褥子递给孟苹:“先拿去铺上吧!”

孟老太太移动着小脚,出了卧室,向着对面卧室的布帘子隔空喊话:“她六婶,把你家的薄被子给拿出来一个!”

孟苹抱着薄褥子,默然跟着祖母身后。

绣花青布帘子被掀开了,五短身材小圆脸的六婶走了出来,靠着门框似笑非笑道:“婆婆,您什么时候给过我被子了?”

孟苹预感到一场婆媳大战即将开始,悄悄拽了拽孟煜的衣服,往后退了退,离开了漩涡的中心。

她忧郁地看着祖母和六婶:原来母亲说的“金京亲戚多奇葩”并不是骗人的啊!

作者有话要说:如果不出意外,晚上还有一更~改错字

第九章粗使丫鬟

孟老太太冷冷一笑,斜了六郎媳妇一眼:“是你自己傻,成亲的时候不知道问婆家要!你若是要的话,我砸锅卖铁也要给你置买一床被子的!谁让你上赶着嫁给我家六郎呢!哼哼哼!”

孟六媳妇哑然,呼出了两口粗气,一掀帘子回了卧室。

从头到尾,孟六郎躲在房里,一个屁都没放。

孟老太太惨胜儿媳,悻悻然回了卧室,再次打开了柜子门,看着柜子里的一叠被褥,逡巡良久,毅然决然地扯出了一床又窄又小的被子,很珍惜地在上面摸了又摸,这才递给了跟在身后的孟苹:“被子有点窄,你和孟煜横着盖好了!”

孟苹看了看明显不够姐弟俩盖的被子,嘴角抽了抽,笑道:“谢谢祖母了!”

孟老太太豪迈地一挥手:“赶快去睡吧,明早早点起来烧锅,不然你六婶会不高兴的!”

孟苹没想到自己和祖母家的蜜月期会这么短,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其实既然打算暂时寄人篱下,用不着祖母交代,她一定会有眼色又勤快的。

孟苹拉着孟煜回了储藏室。

祖母并没有说给他们油灯,孟苹怕去要的话,再引起和刚才类似的纠纷,就打开了门,让月光照进来一点。

白色的月光如水般自大开的房门泻了进来,储藏室里面看的清清楚楚的。孟苹借着月光铺好了被褥,没有枕头,她就把包袱里她和孟煜的棉衣拿了出来,铺在了床头。

三月的夜,位于北方的金京还是很冷的,因为太累,孟苹和孟煜很快就睡着了。

睡到半夜,孟苹被冻醒了。

被子太窄了,孟苹侧着身子,六岁的孟煜缩成一团睡在姐姐怀里,饶是如此,孟苹的背还是露在外面。

孟苹伸手掖好孟煜那边,确保弟弟没有受冻,这才取出了自己枕的棉衣,搭在了身上。

她睡不着了,听着弟弟孟煜的呼吸,孟苹默默计划着以后的生活。

一大早,孟苹就听到外面传来“唰唰唰”的扫地声,忙披着衣服坐了起来。

她先帮犹在熟睡的孟煜把被子掖好,这才穿好衣服走了出去。

孟六郎正在扫院子,看到她起来了,笑着打招呼道:“大苹果起来了,你六婶在厨房忙着呢!”

孟苹闻弦歌而知雅意,马上笑了笑,随意舀了点凉水就着厨房门口的洗脸盆洗了洗脸,喝口凉水漱了漱口,走进了厨房。

六婶正在往锅里添水,看她进来,板着脸道:“你烧锅吧!”

孟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了六婶,默默坐了下来,拿了一把麦秸秆填进灶膛里,拿起火石开始引火。

饭快做好的时候,孟苹听见了祖父和祖母起来的声音。

六郎媳妇冷冷道:“还不把木盆拿进来给你祖父祖母舀水洗脸?”

孟苹默不作声地起身倒了洗脸盆子里的残水,把木盆端了进来。

孟苹端着木盆,六郎媳妇舀了两瓢热水进去,又加了两瓢凉水,然后一抬下巴,示意孟苹把盆子端出去。

孟老太太洗完脸,对正要回厨房烧火的孟苹说道:“大苹果啊,咋这么没眼色呢,擦脸的布巾在绳子上搭着呢!”

孟苹忙过去把布巾拿了过来,递给祖母,然后飞快地跑回了灶屋——祖母家烧的不是木柴,而是麦秸,很容易烧完,得赶紧过去添柴火。

孟苹和六婶一起摆好了饭。

这时候孟煜和六叔六婶的儿子孟臣也都起床了,大伙儿围坐在八仙桌旁开始吃早饭。

孟苹正想找个位置坐下,却被六婶一拉,出了堂屋。

六婶小声道:“大苹果,在孟家女人是不上桌的!”

孟苹一愣:“祖母不是女人么?”

六婶嘴一撇:“你祖母?她老人家熬啊熬的,早已熬成男人了!”

孟苹:“…”

孟苹刷完碗,六婶也擦好了灶台,两人一起出了灶屋。

六婶的儿子叫孟臣,今年也是六岁,比孟煜小几个月,胖乎乎的,正在外面和孟煜一起玩弹石子游戏呢!

孟苹刚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就听到屋子里传来祖母的声音:“大苹果啊,进来一下!”

孟苹一进祖母的卧室,便发现祖母正在从柜子里往外掏被褥呢,忙上前去帮忙。

孟老太太柜子里还是有一些存货的,很快她的床上便堆了不少被褥。

孟老太太一脸慈祥的笑:“大苹果,今日太阳很好,陪着祖母拆洗被子吧!”

孟苹微笑:“好啊,祖母!”

到了中午的时候,孟苹看了看满院子搭的刚洗好的被面被里,再看看自己洗得通红的小手,心里明白了一件事——祖母是把自己当粗使丫鬟来充分使用了!

她想起了许平安许大叔临离开交待的话——“把孟煜安顿下来之后,你好好打听一下,看看有没有哪个高官门第在招侍候的人。若是慈善宽厚之家,不妨找了中人托身进去,在里面好好做活,待得年纪大了,再找一个人嫁了!不要老指望亲戚接济,你这丫头越长越巧,长成这个模样,难免有人会生歹意,自己要提防着,免得被亲人卖进了妓窠子,哭都来不及”。

同样是当丫鬟,与其这样累死累死还不得一点钱,夜里还有被冻死的可能,不如就按照许大叔的吩咐,等弟弟去了明珠书院,自己就出去托中人签个短约找个活干。

想到这里,孟苹心里有了指望,眼前的日子倒也可以忍耐了。

用过晚饭之后,孟苹正在灶屋里和六婶一起收拾,就听到外面传来敲门声。

孟六媳妇侧耳听了听,道:“去开门吧,是你大娘二娘她们!”

孟苹走了过去,拨开了门闩,打开了大门。

孟大郎和孟二郎走了进来,一高一矮两个妇人跟在后面也走了进来。

孟苹先叫了声“大伯二伯”,又叫“大娘二娘”,同时屈膝行了个礼。

一家人都聚在堂屋里说话,孟六媳妇带着孟苹烧了一锅开水,泡了一大壶大叶茶让孟苹端了过去。

孟苹倒完水,就静立一侧,听大人说话。

孟大媳妇个子挺高,五官端正,生得挺好看,人很沉默,坐在那里一句话也没有。

孟二媳妇尖嘴猴腮的,脸上擦着一层厚粉,眉毛修得细细的,用炭笔描得弯弯的,嘴上涂着鲜红的胭脂,一说话粉扑簌簌地往下掉,偏偏还爱说话:“…大苹果她娘生前那么光彩,衣服首饰那么多,都到哪里去了?可没见大苹果拿出来啊!”

大苹果低着头,装着哽咽了一下,才道:“我怕路上遭人抢了,都留在稻阳家里了!”

孟二媳妇刚要说“那让你二伯去取回来”,就被自己老公瞪了一眼,只好改口道:“小火花一看就是咱们孟家人的长相,浓眉大眼高鼻梁的,生得又黑,一看都是忠厚相;只是大苹果这丹凤眼尖下巴白皮肤的,长得这样俏,可不像咱们家的人!呵呵!”

孟苹背上冒出了冷汗:“…”

众人:“…”

看到大家冷场,孟二媳妇又自顾自“呵呵”了两声。

作者有话要说:瘦身成功的第二更~谢谢给漠漠投地雷cksd529和liling19751212两位亲~

第十章把握机会

其实孟苹心里对此也是有点怀疑的,她忘不了母亲临死前交给自己的那支华丽的累丝嵌宝衔珠金凤簪,以及那句遗言——“大苹果,这是你…父亲送我的,以后留给你…”。

可是她是绝对不能让眼前这些人怀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