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荫也觉得有些烦恼,云雁卿的行为已经影响到了他的生活。

他略一思索,然后向着乔叶和乔枝做了个手势。

乔叶和乔枝常年跟着他,早就被调教出来了,因此向着他齐齐躬身行了个礼,然后一齐退下了。

夕阳早已落山了,天地之间青苍苍的,快要被黑暗笼罩了。

柳荫负手站在驿站门前的大树下,修长的身影似乎要没入黑暗中去了。

四周静悄悄的,偶尔从驿站里面传来一两声说话声,除此之外,就是草丛里秋虫的鸣叫了。

云雁卿站在不远处,呆呆地看着柳荫,仅仅是能够这样远远地看着他,她就感觉到了幸福。

“云雁卿,你为什么要跟踪我?”是柳荫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很困惑。

“不,不是跟踪,”云雁卿仰首辩驳道,“我只是想看见你,看见你我就觉得幸福…”

“…”柳荫有点头大,背在身后的双手紧握成拳,咔咔作响。他和柳萌自小生得漂亮,又老是被无良爹爹扔在外面“适者生存”,因此从小到大,不知道遭遇了多少想骚扰他们的变态,这些人无一例外,都被柳萌和他好好地炮制了,因此根本没有给他造成困惑。

只有这个云雁卿,若不是乌吐和大金正在谈判,他早就让她消失了,怎么会给她缠着自己的机会?

柳荫用尽量平和的声音问道:“就算我折磨你、杀了你你也不怕?”

云雁卿看着他隐在黑暗中的脸,心跳开始加速:“我不怕,我知道,你只是缺少温暖…”

柳荫:“…”他实在是无话可说,他的手痒了…

“柳荫,你是不是喜欢那个女人?”云雁卿鼓起勇气问道。

柳荫:“…”

云雁卿:“就是西北总督玉珂的妻子,刚才那个女人!”

柳荫:“…她叫我小叔叔。”

云雁卿凄然道:“你别以为我看不出你看的眼神有多温柔!”

柳荫:“…”好想杀人…

他令自己想起天昊帝,想起南安王,想起秦玉衣,想起远在南疆的爹爹,最后,他终于克制住了杀人的。

云雁卿站在那里,眼睁睁看着那个男人向着她走来,越走越近。

她的心一直在剧跳,脸和耳朵红得发烫。

柳荫一步步走到她面前,对着她,低下头望着她,漂亮的脸上带着一丝阴沉:“我是会杀人的!”

说完,他转身离去。

云雁卿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之中。

一个驿使走了出来,随意地看了她一眼,打着火石,点燃了手中的火折子,引着了驿站门外的灯笼。

昏黄的灯笼打破了黑暗,却照不到他的背影。

云雁卿无声地笑。

原来,他真的是喜欢那个女人,真的被她猜对了!

那个女人好像很幸福啊,听说和丈夫很相爱,她的丈夫玉珂洁身自好从无妾侍,对她情深意重。

而柳荫,冷淡的柳荫,也默默地守护着她…

她付出了什么,凭什么这么幸福?!

云雁卿大步走向正等着她的护卫,牵过了自己的马,低声道:“连夜去金京,和晋安王会和!”

“是。”

静夜之中,马蹄声逐渐远去。

舒雨和孟锦云带着手下几个掌管钱粮的军官,叫上孟煜,一起赶到了化州驿站来见玉珂。

他们是玉珂最嫡系的军队,在玉珂面前自是不同。

公事谈完之后,舒雨指挥着那几个军官收拾案几上堆的簿册。待簿册收拾完了,他才收起了严肃的表情,嬉皮笑脸道:“大人,今日留标下等住下吧,顺便请标下喝酒!”

既是公事完毕之后的私下相处,玉珂也放松了下来,看了一眼静肃地立在一边的孟煜,含笑道:“你姐姐好几个月没见你了,很是挂念,你就留下吧,到时候跟着我一起回黑水城!”

“是,大人!”孟煜躬身行礼。

舒雨看着孟煜在自己姐夫面前如临大敌的样子,知道他不好意思,就哈哈笑了一声,道:“孟煜你看着那些人把咱们的簿册收好,千万不要捅出什么漏子来!”

“是!”孟煜躬身行礼,然后指挥着舒雨的亲兵把那些簿册搬走收了起来。

简单的酒菜很快就摆了上来。

玉珂同他的这些亲信在一起,很快便推杯换盏起来。对于喝酒,玉珂是既不讨厌,也不喜欢,只是当做了一种交流的手段。

他在舒雨孟锦云等人的撺掇下,喝了几杯酒。

看到主帅喝酒,场子里的气氛就变得热烈随意起来,那些兵油子们开始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只有那几个文职军官看着还斯文一点。

玉珂剩下的时间就不再饮酒,只是吃一些菜。

负责斟酒的是玉珂的侍卫杨颂,他身材矮小,可是很是机灵,早就把玉珂面前酒壶里的酒换成了凉白开。

玉珂没有一点酒意,看着舒雨等人豪饮,他心里也感到了难得的轻松。

正在这时,侍卫梁素走了进来,低声禀报了几句。

玉珂闻言大喜,悄悄离席,走了出去。

走出餐厅之后,他加快了步子,大步迎了出去。

从马车上下来之后,大姐儿知道要见到爹爹了,兴奋极了,第一个跑进了化州驿站,正好看到了迎出来的爹爹。

“爹爹——”她迈动小短腿,扑进了玉珂的怀抱。

玉珂一把抱起了女儿,这才发现女儿好像又肥了不少。他抱紧女儿,在她胖乎乎的小苹果脸上连亲了好几下,眼睛看向驿站大门。

身穿精致的绣花宽松绸裙的孟苹出现在了门口,好看的凤眼亮晶晶地望着他:“玉珂!”

看到孟苹,玉珂觉得心里满满的都是满足和幸福,他叫了一声“苹果”,抱着大姐儿,大步走向孟苹。

柳荫远远站着,看着这一家三口重逢的画面,脸上现出了一丝淡淡的笑。

第二天一大早,玉珂等人就从化州出发,路上经历了两天之后,终于回到了黑水城。

实际上,黑水城是有西北总督衙门的,可是距离玉珂的府邸距离有些远。

玉珂每日往衙门处理公事,到了晚上才能回来见到孟苹和大姐儿。整整一天他都见不到苹果,令玉珂觉得怪不习惯的。他最后做出了决定,精简总督衙门,然后把总督衙门搬迁到他的西北总督府的正院——反正他不像别的大员离家赴任,跟随着浩浩荡荡多达数百的家眷和侍候的男女仆役,玉珂只有妻子孟苹和女儿大姐儿两个家眷,侍候的人也不多,总督府足够宽大,完全能够盛得下。

一直到了八月末,总督衙门的搬迁这才完成。

这日上午,玉珂派总督衙门的书记官温庆志去内院取一本书。

小丫鬟进内院禀报之后,温庆志就在内院门口的值事房外候着。

没过多久,小丫鬟带着一个面容清秀衣着打扮不凡的青衣姑娘走了出来。

这位姑娘左手里拿着一本书,右手里提着一个大大的食盒。她笑吟吟站在内院门口,望着温庆志:“您就是温书记官?”

温庆志忙上前行礼。

双方礼见罢,青衣姑娘含笑把那本书交给温庆志,道:“这是夫人让我交给大人您的!”

温庆志眼睛看向她手里提的食盒,暗暗咂舌:这姑娘力气真大,单手就能提起这么重的东西!他家是书香世家,女眷都是擅长绣花吟诗的柔弱女子,哪里见过像白菜这么彪悍的女孩子,因此不由自主看了好几眼。

白菜倒是不在意,同他一起往前走,边走边道:“夫人亲自下厨,为大人做了几个菜,命我给大人送去呢!”

温庆志终于鼓足了勇气,道:“姑娘,我帮你提食盒吧!”

看着温庆志白皙文弱的样子,白菜眼睛闪了闪,伸手就把食盒递给了温庆志:“好啊,给!”

食盒里面除了四盘菜和一份米饭,还有一砂锅汤,当然很重了。

温庆志一接过食盒,就差点脱手——怎么这么重啊!他把书夹到了腋下,双手攥住食盒的把手,这才没有把食盒扔掉。

白菜开心地笑了:“嘿嘿,很重吧?!”

她看了温庆志一眼,道:“我的力气可是很大的!”

温庆志向玉珂回报之后,后退了两步,正欲离开,却忍不住抬头看了正在一旁小桌上摆菜的白菜一眼。谁知道白菜也正在看他,视线相触,两人的脸都莫名的有点红。

金京的秋试已经结束,玉琳第一次参加乡试,就取得了第四名,成了一名举人。

他心中欢喜异常,竭力忍住心中的雀跃,立刻回了侯府,去外书房见父亲。

清远侯玉成秀刚刚下朝,正在小书房里喝茶歇息。

他已经得到了玉琳考中金京乡试第四名的消息,心中很是欢喜。

玉成秀的这两个孩子玉珂和玉琳,他觉得玉珂高瞻远瞩,是大金罕见的军事天才,加以雕琢的话,又有成为治世能臣的天分。因此,他心中最疼爱的就是这个生得最像自己的大儿子玉珂。

而玉琳,生得不像他不说,性格也有些阴沉,只能让他习文,指望着将来考中科举,在父兄的荫庇下做个不大不小的官算了。

谁知道玉琳出手不凡,第一次以监生的身份参加科举就考中了京兆尹第四名,怎能不令他开心?

这就是虎父无犬子啊!

玉琳来见父亲,小厮通报后,带着他走了进去。

他压抑住心中的欢喜,端端正正向玉成秀行了个礼:“见过父亲!”

玉成秀刚要嘉奖他几句,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说出的话却变成了:“怎么回事?怎么只考了第四?为什么没考中解元?若是你哥哥去考的话,一定能够高中解元的…”

玉琳低头听着父亲的训诫,眼中的泪水越聚越多,最后“啪”的一声滴了下来,落在了地上。

玉成秀没看到小儿子流泪。

他正滔滔不绝地教训玉琳,数说玉珂的优秀,斥责玉琳的平庸,他选择性地忘记了,玉珂其实是个略逊风骚的武将,在文辞上,他绝对是赶不上玉琳的。

终于,隐忍多年的玉琳再也忍不住了,他抬头看着滔滔不绝的父亲,嘶声问道:“爹爹,你为何这么偏心?大哥他自己明明都承认自己文采不行,你为何如此偏心——”

他早已泪流满面。

玉成秀是第一次见自己这个阴沉沉默的儿子发飙,心中却没有生气,而是真的在想:对啊,玉珂和玉琳同是我的儿子,我为什么那么偏心玉珂?

玉琳连眼泪都没有擦,瞪着玉成秀,等着他的答案。

小书房外面,新任侯夫人牛婉玲带着丫鬟小怜和小珍站在外面。

小珍手里提着一个食盒,里面是牛婉玲亲手给玉成秀熬的补身汤。

牛婉玲也在等待着答案。

守在外面的小厮明义额头上冒着汗,却也在等待着侯爷的答案——人人都有好奇之心么!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

142第一百四十二章谁娶公主

玉成秀很认真地在思考。

终于,他给出了答案:“因为,因为你大哥生得最像我。”

他没有骗玉琳,说的是实话。

玉琳含着眼泪瞪了他一会儿,转身走了出去。

随着小书房的门“咣当”一声响,玉琳摔门而去。

牛婉玲闪在一边,看着玉琳离去。

原来,玉成秀喜欢的是生得像他的孩子啊!

如果他说的是实话,那么自己和那人筹划的那件事,须得从长计议了。

已经是十月底了,天气一天比一天冷。

这天是休沐日,早上玉珂醒的时候,孟苹还睡得正香。

玉珂看时辰还早,就悄悄在孟苹脸上亲了一下,帮孟苹掖好被子,自己悄悄起了床,拿起换洗衣物去了浴间。

大姐儿起得更早,早就等在外面了,见爹爹出来,张开胳膊要玉珂抱:“爹爹,抱抱!”

玉珂含笑把她抱了起来,问一旁跟随的陶妈妈和白菜:“大姐儿早饭吃了什么?”

陶妈妈忙回道:“禀大人,大姐儿用了两个青菜包子,两个肉包子,两碗小米粥。”

玉珂:“…”就两岁这个年龄来说,玉润这丫头吃得可是有点多啊!

他看看玉润白里透红的胖苹果脸,安慰自己:胃口好比什么都强,玉润能吃,说明她身体好…

自我安慰一番之后,玉珂释然,抱着胖乎乎的大姐儿向外面走去:“爹爹带你到外面去滑冰!”

大姐儿闻言,立刻欢呼起来:“爹爹最棒了!”

玉珂昨日命人在内院西南角的空地上泼了水,想等结了冰,就带着大姐儿去玩。

父女俩正玩得开心,柳荫带着亲随乔枝和乔叶过来了。他是来给孟苹诊脉的。

玉珂顺势把大姐儿递给柳荫,自己先去叫孟苹起床了。

孟苹早就醒了,正歪在床上歇息呢。她的身孕已经有八个多月了,身子异常的笨重,连翻个身都很难,因此老是不想动。

玉珂一看她这个样子,就知道她是在犯懒。

他把孟苹的衣物都拿了过来,把她扶了起来,开始给孟苹穿衣服。

孟苹知道玉珂力气大,就故意一动不动,什么都让玉珂来做。

玉珂像对待小孩子似的,很快就把她的衣裙都穿好了,又把她抱起来轻轻放到了地上,在她屁股上用力拍了一下,哂道:“懒媳妇,快去洗漱!”

孟苹笑嘻嘻地转身在他的屁股上也拍了一下。

玉珂的屁股硬邦邦瘦巴巴的,没有什么软肉,反倒震得孟苹的手疼。她总觉得自己吃亏了,就又用力拧了一下。

玉珂故意紧绷着肌肉,让孟苹拧无可拧。

孟苹在他屁股上拧不到,就去拧他的腹部,她记得玉珂除了脸之外,全身上下也就这个部位是软软的(休息状态的小唧唧除外)。

玉珂促狭一笑,悄悄吸住肚皮。

孟苹又没拧成,她瞪了玉珂一眼,冷不防双手伸到了玉珂肋下,咯吱了起来。

玉珂胳肢窝最敏感,被孟苹这么一挠,浑身作痒,哈哈大笑,身体一下子松懈了下来,被孟苹拧了好几下。

诊过脉后,柳荫同玉珂一起离开了内院。

柳荫到了外面,这才对玉珂说道:“孟苹肚子里怀的应该是女孩子!”

玉珂点了点头,淡淡道:“知道了。”

柳荫瞟了玉珂一眼,他知道清远侯和玉珂都盼着孟苹这一胎是男孩子,因此以为玉珂一定会不高兴的。

玉珂解释道:“我自己瞧着苹果,觉得她现在的情形同怀大姐儿时候差不多,也是刚开始的时候利索,后面几个月都很笨重,就猜想着是女孩子了!”

柳荫没有再说话。若是生的是女孩子,即使玉珂不在意,孟苹的日子也一定不好过,清远侯不会善罢甘休的。

按照惯例,清远侯为了玉珂的子嗣考虑,很可能会逼着玉珂纳妾。

柳荫看了玉珂一眼,发现玉珂依旧是一脸平静不慌不忙的样子,不由有些看不惯。

无论遇到什么事情,玉珂总是这个样子——“天塌下来了吗?没关系,有我顶着呢”。

这种淡定自若的模样是最招人恨的。

柳萌和柳荫和他认识久了,常常有“给他捣点乱,看看他手忙脚乱的样子”的念头。

玉珂本来已经上疏天昊帝,请求今年让西北总督府的属官代替他进京述职,谁知道天昊帝还是特别下诏,宣他进京。

这时候已经是十一月了,孟苹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就要生了,自然不方便随行,玉珂只得自己出发进京。

他实在是放不下快要生产的孟苹,就提前开始做各种准备。

姚小萌被他从南疆叫了过来,陶妈妈也被他叫过来叮嘱了好几次,白菜麦粒等四个大丫鬟更是被他反复地交代。

最后,在一旁旁观的孟苹都有些腻烦了:“玉珂,你一个大男人却这么多话,啰嗦不罗嗦啊你?!”

玉珂被孟苹白眼相加了,只得闭口不言。

到了夜间,孟苹睡得正香,忽然觉得脸上唇上痒痒的。她睁开眼睛,玉珂放大的脸就在眼前。

玉珂正在亲孟苹,他长长的黑发披散了下来,令孟苹的脸上痒痒的。

孟苹闭上眼睛,任玉珂亲了一会儿,这才问道:“阿珂,大半夜的,你亲什么呢?”

玉珂把脸埋进了孟苹胸前,闷闷的声音从孟苹胸前传来:“苹果,我舍不得你…”

孟苹骇笑:“你这家伙,怎么这么肉麻?又不是生离死别,什么舍得舍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