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就是因为泽生从来不打骂他们,由着他们疯闹,而她经常会管教一下嘛,这三个小家伙,这就学会趋利避害了!

没过多久,饭菜做好了。一家五口人围着饭桌吃起饭来,个个都吃得香喷喷,胃口十分地好。

他们正在吃着呢,院子里来人了。

孩子们听到动静,齐声叫道:“郑叔叔好!”

泽生与小茹一回头,果然是良子来了。

“良子,你不会是从县里赶过来的吧?”泽生连忙让良子坐下,再给他盛碗饭。

两年前,良子被举孝廉当了县丞,而原任的县丞已经是知府了。

良子也不客气,坐下就吃,“我昨日就从县里回来了,昨夜在我爹娘那儿住的,因为想着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们,所以今日就来你们这儿一趟。”

小茹瞧着良子意气风发的模样,笑问:“啥好消息?”

“上回我不是让人带信给你们,说方家村要改为方家镇的事么,我以为还要等很久呢,没想到前日知府下发了公文,已经同意了。将这附近二十五个村划为方家镇,石镇改为石村了。方家镇仍由以前的田吏长坐镇,不过上面还写道‘方泽生为名义镇长’呢。泽生,知府说他早闻你的大名了呢!”

听说方家村真的改成了方家镇,小茹与泽生皆兴奋不已,不知该说什么了。

孩子们大声欢呼,“哦…哦…哦,方家镇!方家镇!…”

泽生连忙做个手势止住他们:“嘘,郑叔叔在这里,你们可不许吵闹。”

三个孩子赶紧禁声,偷笑着端着碗,都到院子里吃饭去了。

小茹见孩子们都出去了,向良子问道:“瞧你如此精神焕发,肯定不只是因为我们方家村改成方家镇的事,莫非你又要升官了?”

“瞧嫂子说的,我还能往哪儿升去?才做两年的县丞,县里许多棘手的事都未待解决,毫无功绩可言。每月领着朝廷俸禄,让我心存愧疚得很。”

泽生安慰道:“你可别这么说,你每日辛苦操劳,县里的那么多琐事杂事,你都事无巨细地要亲自过目。前些日子是不是还断了一桩疑案?听说林镇有位寡妇死了,她的儿子告到县里去,说是他爷爷毒死的,结果他的众亲皆骂这个儿子不孝,说他爷爷干嘛要害死自己的儿媳妇,结果还是你亲自到场破了案,确实是他爷爷下的老鼠药。这件事传得沸沸扬扬的,全县几乎无人不知,都夸你两袖清风,断案如神呢。虽然这不算是什么大功绩,至少你为老百姓做了事,领朝廷的那点俸禄,有啥好愧疚的?”

良子谦虚道:“只不过一件小案而已,没想到都传到你们耳朵里了。”

泽生又道:“不都说‘三年清知县,十万雪花银’么?你不但不取民脂民膏一文一毫,还经常拿出自己那份微薄俸禄去资助一些贫苦人家,说起来,这也算是功绩了。”

良子笑着回应,“在你们眼里,这点俸禄确实算少。可是在我的眼里,已经算很多的,足够我和雪娘花销了。这次回来我要办两件事,一是想接我爹娘去县府里住,他们年纪大了,近日来经常头痛脑热的,没人在他们身边照顾可不行。而我两位哥哥都很忙,每日都是夜里才着家。嫂嫂们生的孩子又多,根本抽不出空来照顾他们。雪娘说她现在每日闲得很,而且府里还有两位当值打扫的老婆子。我就想着,接我爹娘到府里住,也就有人照顾了。”

小茹有些为他担忧,“你做这个决定,雪娘她…没有不高兴吧?”

良子却很放心,“她没有不高兴。她也说自己闲得慌,若是能照顾我爹娘,孝敬老人,也算是功德一件了,百事孝为先嘛。”

小茹没想到雪娘竟然会想得这么开通,孝顺自然是没错,她就不怕二老住过去了,嫌弃她不能生孩子?若是又要张罗给良子娶二房,她岂不是又有哭的时候?

良子接着兴致勃勃道:“二是我想从卞镇的孤儿院接一个男娃和一个女娃回家,当自己的儿女抚养,这个也是雪娘同意的。”

小茹暗道,原来如此,这样他的爹娘或许就不会再纠结雪娘断郑家香火的事了。领养的子女,只要养亲了,和亲生的并无大样。也不知他的爹娘能不能如此想得开?

泽生并没有往这深处想,只觉得良子这个主意不错,点头道:“如此甚好,只要你们把孩子们当亲生的养,他们自然就当你们是亲爹娘。最好挑选年纪小的,不要超过五岁,大了他们就记事情了,怕是养不亲的。”

良子与雪娘也是如此商定的,“说得没错,我等会儿就去孤儿院,打算挑三岁左右的孩子。正好还可以去瞧瞧季公子和芸娘,这几年孤儿院都是你们两家在操心着,我一点儿力都没出,真是愧对自己当初的雄心壮志,还说要好好抚养他们,亲眼见着他们长大成人呢,没想到现在却一年也难得回来几次看望他们。”

“你现在可是县丞,要忙的事多着呢,哪能事事照顾得到。何况相隔那么远,即便有那个心,也使不上那个力。有我们两家照应着就足够了,一共也就五十个孩子,也不算费事。这还都是你当年宣传得力,近几年来,几乎已经没有人丢弃女婴了。”泽生说话时,给良子不停地夹着菜,“多吃些,吃完我和你一起去。”

吃过饭后,泽生与良子一起来到了卞镇。他们先是到了季公子的家。季公子早已盖了大宅院,这么多年过去了,芸娘也已经生了两个孩子,都是女儿,此时这对小姐妹正在院子里玩着欢呢。

芸娘挺着大肚子在旁边看着她们,怕她们摔着,她都快要生第三胎了。

季公子还是经营着书铺,进项还不错,完全够养活着一家子。

这三个男人凑在一起,自然是聊得甚欢。他们一起去孤儿院挑选了一个男娃一个女娃,之后又到良子的爹娘家来看望二老,顺便帮着一起收拾行李,最后再由泽生赶着牛车送良子一家到县里去。

直到次日,泽生才回家。一到家,他便开始雕刻字牌。

小茹过来一瞧,见上面刻着“方家镇”三个字,笑道:“你不会是要把这个牌子竖到村口去吧,让来往之人瞧新鲜?”

泽生得意道:“现在可不能再说是村口了,应该说是‘镇口’。”

“好好好,是镇口,不是村口。方家村已经是方家镇了!瞧你得意的。对了,办私塾之事,你琢磨得怎么样了?”

泽生一边细心刻着字,一边道:“琢磨得差不多了,我觉得还是按照你说的那种‘学校’模式去办比较好。”

第88章 攻克顽固封建

在小茹的指导下,泥匠们盖出了五间教室,完全不同于大家平时所见的私塾。因为教室里还用水泥糊了一面墙当黑板,用山上捡来的黄石头,可以当粉笔在上面写字。

每间教室打制了三十套桌椅,墙上还张贴着泽生作的字画。黑板顶上还打着小茹在前世最为熟悉的标语“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这些日子,她和泽生已经在学校门口张贴了招生公告。但凡年龄在六至十六岁的,皆可以来报名上学,不限男女。

为了能自负盈亏,也需收一定的学费,每名学生半年交的束脩为一百八十文。这两百文钱也就相当于壮劳力干三日活的工钱,绝大部分人家还是交得起的。

因为要买书籍,还得请教书先生,收这一百八十文,也只够日常开销的。盖学校与桌椅的钱,就算是他们为教育事业作一番贡献了。

这几日,泽生的腿都快跑断了,他去了找了十几位曾经上过学堂的人,这些人学识不错且资质聪慧。泽生苦口婆心请他们来当教书先生,他们却都不好意思来。

有的做了账房先生,有的在外跑点小生意,还有的在家务农,但大部分人仍然没有放弃当初的功名心,从今年开始,都拾起书本寒窗苦读了起来,盼望着明年能考个功名。因为十年禁考已经过了,听说本县已经有好几百人报了来年的乡试。

小茹没想到请老师竟然这么难,以她最开始的想法,每月发薪水,不至于请不到老师呀。

小茹打来温乎的水给泽生泡脚,“明年乡试开考了,几百人挤破脑袋想考进前三十名,竟然没有人愿意来当老师,唉!”

小茹见泽生闷不吭声,“你不会也想去考个功名吧?”

泽生本来正在寻思着还有哪些人忘了去请,听小茹这么一问,他忍不住发笑,“我才不考呢,都多少岁了,还去考那个作甚?先是考乡试,进了前三十名,才能再到省里考会试,中了举人,才有资格当个官,而且还是从九品芝麻官做起。你看良子就知道了,每日那么操心不说,平时应付那些官场上的人,都累得焦头烂额。”

小茹调侃道:“说不定你去省里考会试能中头三名,还可以考殿试呢,中个进士什么的,入朝当臣,可以光耀门楣了,哈哈…”

“你就取笑我吧,我都多少年没做过功课了,平时也就陪着你看一些传书,图个乐趣而已,那些写诗、作文章之类的,我都已经生疏得写不出来了。何况平时听你那么批判写八股文,害得我现在只会写‘日记’,若是写成这样交上去,可不得把考官笑坏肚子。”

“那是因为你不想考,若你真想考,我包你能进殿试。虽然我不会作诗写文章,但我会背诵在这个年代之后的许多名诗名作呀。反正考官又不知道这些是后来名人之作。教你几首清朝的名诗,再教你写几篇治国文章,准能将考官惊得一愣一愣的。”

“你净会来这些偷奸耍滑的,这些馊主意若真想用上,还是等大宝和小宝将来考试时再用吧。”

“大宝看样子还有读书的前途,我们得重点培养他,目标是能入殿考试,最好能考个进士回来。小宝一看就知道是个不愿读书的料,整日嘻嘻哈哈的,以后就让他跟着你学做买卖吧。”

“孩子还小,看不出来什么。这几日我请的都是以前我认识的那些同窗,要不…明日我去外地再找找看。我请的这些认识的人有些在家务农,他们觉得自己都和土地打交道了来当教书先生,肯定会被人笑话,不好意思来。若是外地的,反正大家都不相识,就不存在怕被人笑话的事,说不定能得到几位。”

“好吧,你明日再试试。我们开始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以为大家肯定积极响应,没想到这么难。本来打算九月份开学,现在怕是要拖到十月份去了。”

泽生心里暗忖,就怕十月份都开不起来,招生还是个大问题呢。

果然,公告都贴出去了十日,竟然只有二十名学生来报名,其中一部分还都是自家的亲戚。

瑞娘在这几年里又生了两个儿子,她带着牛蛋和两个小儿子来报名了,排行老二的闺女则不让她来。

小茹怂恿她,“大嫂,我都说了,男女皆可来上学,你怎的只让儿子来,不让女儿来,就不怕红丫生气么?若她说你重男轻女,看你怎么回话?”

瑞娘却不以为然,笑道:“女孩子家家的上什么学堂,也就你和泽生想得出来。从古至今,也没听说过女孩进学堂。哪怕那戏里唱的祝英台能上学,那也得女扮男装!你不会是让胖丫也去上吧?”

“胖丫当然得上了,我们自家办的学堂,哪能漏过她?她最近都跟着两位哥哥学认了不少字。”

瑞娘顿了一顿,“我瞧着你还是别让胖丫上了。我说句难听的话,你可别不爱听。”

“啥话?”

瑞娘瞅了瞅边上没人,小声道:“女孩子又不能考功名,读了书也是白搭。戏里的那皇后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你若是让胖丫读书,怕是以后…没有人敢上门说亲呢!”

小茹就猜到她会这么说,“大嫂,女孩子虽然不能考功名,但可以学不少知识。走出门去,也不至于斗大的字不识一个,读些书百利无一害的。”

小茹见瑞娘无动于衷,为了哄着瑞娘让红丫上学,便想出了一个主意,道:“大嫂平时不是说,想让红丫以后找个好人家么?如今已经开考了,必定有不少青年才俊能考到功名。若想嫁到那样有功名的人家,不识几个字的话,人家哪瞧得上?虽然那些男子也不喜欢女子有多少学问,但他们也希望自己的娘子能陪着读个书什么的。你不知道,现在的男人都爱附庸风雅。若你只是想让红丫嫁个庄稼汉,那就随你了。”

瑞娘本来是意志坚定,绝对不会让红丫来上的,这会子被小茹这么一说,她心里有些动摇了,但她还嘴硬,“我们自己是庄稼汉,还怕嫁庄稼汉么?”

其实她心里才不希望红丫嫁庄稼汉呢!

小茹见瑞娘踌躇满怀地走回了家,心里偷笑,她已经看出大嫂摇摆不定了。

她以此理由,哄着大姑子小源也让女儿来上学。小源生了一女两儿,开始她只是答应让两个儿子来上学,经小茹左劝右劝,她也松口同意了。

说服小清比较容易,平时小清和林生经常来小茹家玩,两家走得勤,既是亲戚,也是朋友。所以小清的两个女儿全都来了,她的儿子才三岁,不够年纪,得等几年才能上学。

芸娘因为离得远,她的两个女儿没法来上学了。不过,有季公子平时教育孩子,她的两个女儿都已经会写不少字了。

经小茹这么到处宣传,越来越多的家长领着孩子来报名了。

男孩读书是为了考功名,女孩读书是为了以后能嫁个考上了功名的男人。小茹都觉得自己这宣传的是一股歪风,可是没办法,若不这么说,就没人来上学了。

她实在不忍心见这么五间教室空空荡荡。歪风就歪风吧,她倒是想跟大家讲讲道理,说女孩子也要受教育,女孩子也得有自己一片天地,可是没等她说完,人家就“咦”了一声走了。所以,她就只能让歪风助长了。

泽生费尽心思,求爷爷告奶奶的,终于从外地请来了五名教书先生。接下来一个月里,来报名的学生也有一百二十名了,一百名男生,二十名女生。有自己方家镇的人,也有不少是周边其他几个镇子上的人。

十月底,方家学堂终于可以开学了。

可是才一开学,分班的问题就惹出了大风波。因为分班时,只是按照年龄分班,并未以性别来分。

这样就闹得许多家长都不干了,理由是,女娃怎么能与男娃在一个教室里读书?这有伤风化!

而教书先生们又全都是男的,哪位都不愿意只教一整班的女生,他们的想法都是要让女生分开,每班放那么几个。因为怕被人说整日与女生打交道,这样说出去名声不太好。

这真是让小茹纠结了。孩子们都那么小,哪里来的什么风化问题?男老师教女学生,怎么还能涉及到名声问题?

小茹与泽生被那些家长吵晕了头,又被老师们一轮又一轮地来说。没办法,最后还是妥协老师了,若是请的老师们都跑了,这几个月岂不是全忙活?

最后小茹只好借用现代学校惯用的办法,那就是开家长会!

她与泽生先在家里将讲话稿来来回回改了好多遍,一定要做到说服家长才行。而且那些理由还得是大家能接受的,不是一些大道理,家长们可不听这些大道理的。他们送女孩子来上学,就是为了以后好找个有功名在身的婆家,别的一概不重要。

结果,小茹与泽生总结出来的理由是:一、女孩子若是全放在一个班里,容易吵架打架,因为女孩子们爱叽叽喳喳,会惹出不少矛盾来。二、女孩子与男孩子在同一个班上学,会共同上进,因为有男孩子在班上,女孩子就会矜持很多,而且都不甘落后,会比着求上进。三、这些女孩子年龄都在十岁以下,完全不存在什么风化问题,只是坐在同一个班上读书而已,家长不要以成人的眼光将孩子们想歪了。平时在村子里,男孩和女孩也会在一起玩的,也没有说完全不接触的。还有第四、第五…

开家长会这一日,泽生以名义镇长的身份站在台上,还是有很大震慑力的。毕竟方家镇就是因为他才能从“村”跃为“镇”的。他可是家家户户视为楷模的人物。

泽生这么往台上一站,那些家长们心里就已经服了一半软。泽生再列出诸多理由来,家长们就彻底不吭声,最后便以安安静静的形式结束了。

也不知道家长们是不是真的心悦诚服,反正再也没人吵闹了。二十名学生全都分开了,一个班放进四名。

胖丫为了不让人家说她被哥哥们照顾,还不肯和大宝小宝在同一个班呢。

小茹还在家里教孩子们做广播体操,虽然没有音乐跟着来,只是喊口号而已,孩子们做得也十分带劲,感觉很有意思。

当然,小茹说这些是从杭州那边学来的。杭州如此遥远,孩子们不会追问来由的。

孩子们学会了这些,就跑到学校里教给班上的同学们。没过多久,学校便流行做体操起来。以至于不少家长都很感兴趣,私下里都说,送孩子们上学堂算是送对了,哪怕没学到什么东西,只是来玩,也挺有意思的。

可不,学堂里不仅有语文和数学课,还有美术课和手工制作课。那些家长们听孩子们回来说一说,都觉得长了不少见识。

这一日,小茹在铺子里帮着忙,芝娘牵着绿丫过来了。

绿丫羞羞答答躲在芝娘的身后,芝娘硬是把她拉出来,让茹娘瞧瞧,“茹娘,你说…我家绿丫都十一岁了,还能上学堂么?”

小茹连忙点头道:“当然能了,只要没过十六岁都可以上的。”

芝娘立马从兜里掏出钱来,要当束脩交给小茹。

“束脩得交给老师,所有收上来的钱都是由老师们管的,可不是直接交给我。等会儿孩子们就放学了,你去学堂找老师吧。”

芝娘喜滋滋地拿着钱往学堂那边走去。

小茹看着她和绿丫的背影,心里一阵欢喜,没想到连芝娘都想着让自己的闺名来上学了,看来这座学校办得可是深入人心啊!

第89章 儿女们的前途婚事

(儿女们的前途与婚事)

日子过得太滋润了,人的想法也渐渐多了起来。

才办好学校,小茹又想着开家小医院。泽生向来听小茹的,一听她这么说,他们便开始着手准备。如此又花了半年时间,建立起了一家小医院。

其中遭遇的困难也很多,他们都一一攻克下来了。

小茹并不是觉得自己要为社会做多大的贡献,她可没这个雄心壮志。只不过平时听到卒死的例子太多了,其实这些人若是能得到急救,说不定还能活很多年。还有不少人得了慢性病也不管不顾的,不当回事,任其发展。

现在有了这家小医院,有三位郎中坐诊,各种药材也齐全,收费便宜,方便百姓看病。且不说能减少无辜死亡,应该还能拉高本镇的平时寿命吧,小茹私下里是这么想的。

学校和医院都有了,小茹就不再想别的了,其他的事也都是她无能为力的。

这日傍晚,她和一些妇人在一块空地上跳着广场舞。这块空地是经过修缮的,地上铺了青石板,这样大家跳舞时,就不至于弄得尘土飞扬。而且她还买了两架鼓,由懂得节奏的人打着鼓,如此跳起舞来才有感觉。

妇人们都十分积极地跟着小茹学跳广场舞,她们都知道小茹时常随着泽生出远门,见识广。她不仅是镇上首富的夫人,还是新时尚的风向标。

小茹爱穿什么,大家就都一阵风似的跟着她穿什么。小茹化什么样的妆,然后各家姑娘及妇人们也描个眉,抹点唇。受小茹的影响,这些女人们可比以前爱干净多了,也更爱美了。

每日傍晚时分,各家都吃了晚饭,这些妇人们就陆陆续续到这块空地来了。这会子大家跳累了,都坐在空地边上的几排长凳子上歇息着,热热闹闹聊着天。

“咦?那不是郑县丞么,他怎么来了?他都好久没来过我们方家镇了,平时有啥事都是派属下过来办事的,怎的今日还亲自来了?”一位妇人眼尖,老远就见到良子赶着牛车往这边来。

小茹与瑞娘起身迎了上去,只见良子满头大汗地跳下马车,心急如焚道:“大姐,嫂子,雪娘有没有到你们这里来?”

小茹与瑞娘两眼对望一下,皆摇头。莫非他们俩吵架了?

良子见她们摇头,心底一沉,他又上了牛车,“我去岳丈家瞧瞧!”

瑞娘跑着跟上去,急道:“怎么了,你和雪娘吵架了?吵得很凶么?”

良子先是点头,然后又摇头,“我没有跟她吵架,是我的爹娘跟她吵架了。”

瑞娘觉得雪娘跑回娘家的可能性不大,平时若有什么,雪娘肯定会来找她,因为她们跟爹娘平时都没法说到一块儿去。从小到大,雪娘都没有一吵架便跑回娘家的习惯。

但是这会子也只能跟着良子先去娘家找一找了,因为他们实在想不到雪娘还有别的地方可去。到了蒋家村,他们果然落了空,雪娘根本没有来。

良子急得团团转,又上了马车,可是现在他不知道该去哪儿找了。

瑞娘忍不住想问个明白,“她平时不是很孝敬你的爹娘么,怎的吵了起来?又是啥时候跑出来的?”

“还不是因为没能生孩子的事。昨日上午她就跑出来了,我在县里找她一整日都没找见她,今日才来这里找的,也不知昨夜她去哪儿过夜的,真是急死人了!”

瑞娘听了有些不高兴了,“雪娘那么孝敬你的爹娘,还辛辛苦苦带着那一对孩子。他们怎么还说生孩子的事?”

良子知道瑞娘不太乐意,解释道:“这近一年来,我爹娘也没说什么。只是我爹这段日子身子越来越差,脑子也不是很清醒,还爱发脾气,动不动就说雪娘不会生孩子的事。雪娘怕两个孩子听进去了就带不亲了,因为平时跟孩子说她是亲娘的。她就不让我爹说,我爹有些糊涂了不记事,在孩子们面前也不知道避着,还非要说,结果就大吵起来了。而我娘又帮着我爹,还生气嚷着让我娶二房的事,雪娘便一气之下跑出去了。”

“那你没有去追么?”

“我追了,可是我追不上她呀。我爹还不让府里的其他人去追。我满城都找遍了也没见着她半个影子。她在外过了一夜,若是碰到坏人可如何是好?”

“那你吩咐县衙里的人全都出去找啊!”瑞娘急道。

“昨日下午已经吩咐过了,他们也跟着出去找了,今日也一直在找,也不知现在有没有消息。”他说着又赶起牛车,“大姐,我送先回去,我再往县里赶。”

瑞娘看了看天色,“这天都要黑了,你一个人大晚上的赶路能行么?你好歹现在也是县丞了,怎么也不找两个人跟着你?”

“我让他们都出去找雪娘了,我都着急死了,哪里还顾得上这个。”良子挥鞭飞快地赶马车。

待他送瑞娘到回夜,再半夜赶到县府里时,郑老爹递给他一个字条,还气哼哼地说道:“我刚才让人念了,雪娘竟然当绣娘去了,这是她让人代写的字条。听说这些绣娘要被送到京城去,还不知多少年才能回来。她不回来也好,也就没人拦着你再娶二房为郑家续香火了。”

良子一下瘫软在地,这下把郑老爹可吓住了,“儿啊,世上的女人多着去了,没了她,你不是正好可以找更好的么?你现在是县丞,娶个三五个也不在话下…”

“爹,你别再说了。”良子沮丧至极道,“此生我只会娶一个,除了雪娘再不会有她人。”

郑老爹见儿子这般,无语了,难道真的是自己错了?

良子知道,最近有京官下来挑选绣娘,大都是要送到皇宫及王爷府里去的。雪娘像她大姐一样,绣活做得好。她肯定没有跟人提及自己是郑县丞的夫人,否则京官也不会收她的。她这是明摆着非要去不可。

他也知道,平时像这样被选去京城的绣娘,没个十年八年是回不来的,有的人还几十年都回不来。

雪娘这是彻底不想跟他过了…

良子越想眼前越模糊,渐渐发黑。

只听见郑老爹大喊,“快来人!快来人!我儿晕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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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