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夫人被气笑了:“你当那蒲菜有好多么?青阳县主统共就送来那么两斤,今儿吃了一顿,明天再做包子,怕是只能做那么十来个罢了。”

岳行武不满道:“什么稀罕物件儿,明儿上街买一些便是了。”

岳行文斥道:“平时叫你多读书,还不耐烦。你可知蒲草为何物?长在何处?”

岳行武嗤笑:“莫非哥哥知道?我瞧你定是方才才知这蒲菜为何物。”

岳行文淡淡瞅了他一眼:“蒲草多年生水生草本植物,其花粉又名蒲黄。蒲黄,性味甘、凉,无毒。为止血药良药,能利水道,消肿排脓”

顿了顿又指着那清炒蒲菜道:“蒲菜,为蒲草之假茎,其味甘性凉,能清热利水、凉血。主治五脏心下邪气”

他一行说,岳行武的脸一行变,怪叫着打断道:“不就是生在水中么?明儿我也上那宏远寺,亲自去采了来反正这蒲菜包子我是吃定了。”说完一溜烟儿的出了饭厅。

岳老爷在他身后气得吹胡子瞪眼。岳夫人笑着安抚道:“老爷,你又不是不知武儿的性子,何必跟他置气。他素来不喜念书,便由他去吧。”

说到读书,岳老爷想起一件事来,便道:“文儿,你的进士也中了两年有余了,可有甚打算,说来给为父听听。”

岳行文抬起头对着苏老爷道:“无甚打算!”

岳老爷闻言,原本瞪着的眼睛,更是睁大了几分,带着三分怒意七分无奈:“原先你年纪小,为父也不紧催你。现如今都这般大了,怎的对前程还这般不上心?”

岳行文放了手中的筷子,直视岳老爷道:“爹,前程的事情儿子自有分寸。”

岳夫人也在旁边道:“文儿,你这话都说了两年多了,你到底有何打算说来与爹娘听听,好叫我们放心。”

岳行文黑眸微闪,思量一会儿,道:“早则年底,迟则明年年中,儿子便了了爹娘的心愿,可好?”

岳老爷岳夫人闻言大喜:“你早这般说,爹娘可不就放心了么?”

岳老爷高兴的以食指扣桌:“年底官员考评结束,自是会空出一些位子来,倒是个极好的时机。现在已到年中,离年底不足六个月了,为父要先替你走动一番才是。可是想好了到何处任职?”

岳行文淡淡的摇了摇头:“此事无须父亲为儿子操劳奔波。”

岳老爷想想也是,自己虽然资质平平,却生了个天资极佳的儿子,若是儿子有意做官,恐怕只是一句话的事儿呢。便点了点头应了。

岳夫人心中欢喜异常,没想到催了两年多的事儿,今儿三言两语的有了眉目。少不得把另一遭事也提一提,若是能这么轻易的应了,她可就不用日日发愁了。

便略带讨好的笑道:“文儿,这官职若是年底得了,指不定要派去哪里。娘不在你身边,放心不下。况且你这般大了,这亲事也该说一说了。将来万一真成了外派的,也好有个人在你身边照应着呢。”

岳行文伸出修长的手扣了扣太阳穴,良久才略带一点无奈道:“此事无须娘操心,只管安心便是了。”

岳夫人撇撇嘴:“娘如何能安心?你没瞧见与你一般大的公子哥,如今孩子都会满地跑着喊祖母了。”

岳行文眼中闪过一丝不明情绪,淡淡道:“即如此,娘且说说都看中了哪家小姐?”

岳夫人的脸霎时笑得如一朵盛开的山茶花,殷殷的挪到岳行文身边椅子上坐了:“以娘看,这苏大人家的大小姐”她一言还未完,便听见岳行文道:“不妥。”

岳夫人脸色僵了一下,连忙笑道:“那王大人家的王语嫣”

这一句话又未完,便听见自家儿子的两字经:“不妥。”

岳夫人屡败屡战,深吸了一口气儿:“那张大人家的张凤娇”

一语未完又被人打断。不过这打断之人却是岳老爷,岳老爷瞪着眼睛道:“张书山那厮眼高于顶,趋炎附势,欺压下属,为人阴险狡诈,能养出什么好女儿来?如何能与其做亲家?我看你是糊涂了。”

岳夫人因儿子破天荒的接了她关于亲事这一茬儿的话,高兴得很,一时也没顾及到这些,听岳老爷如此说,这才想起那张凤娇的父亲风评极差。

眉头皱起,眼光扫过蘑菇酱的空盘子,心中一振,脸上重新堆起笑容:“莫非文儿中意青阳县主?”

岳行文叹了一口气,无奈道:“娘,这京中之人,有几个不知道青阳对流风的情谊?”

岳夫人闻言,笑容便挎了下来,那日赏花宴,这青阳县主对胡家大公子的模样,她也瞧的真真的呢。

叹了一口气道:“这个也不行,哪个也不行。文儿,你倒是给娘说说,你中意哪家小姐?”

岳行文黑眸闪了许久,才淡淡吐出两个字:“没有。”

岳夫人紧提着的一颗心顿时沉了下去,半晌才从打击中醒过神来,又打起精神不死心的劝道:“以娘看,苏大人家的大小姐”

一语未完,岳行文便起了身子,淡淡道:“娘,此事无须您操心。待儿子想好了,便告诉娘,娘到时只管替儿子去提亲便是了。”

说着冲这二位行了一礼,便去了。

岳夫人的心被自家儿子搅得是一会上一会下的。听了这话,方才沉着的心还没提上来,自家儿子已不见了踪影。

岳夫人冲到门边看着那远去的背影,半晌回过神来:“老爷,你说文儿这孩子倒底是中意不中意苏家的大小姐?”

岳老爷沉思一会儿,摇了摇头:“依我看,不甚中意。”说着安慰岳夫人道:“夫人,莫操心了。自家儿子的性子你还不知道么,他即是不愿,再逼他也无用。左右今天他总算是应了前程一事。”

岳夫人依旧微皱眉头:“方才他后一句是什么意思?莫非”说着猛的站起来,眉眼带笑:“莫非他心底有看中的人了?”

岳老爷略做思量摇摇头道:“许是推脱的话罢,夫人莫操心了。”

岳夫人叹了一口气:“这几次见苏夫人,听她的话头隐约透出想要前来提亲的意思,这文儿即是不愿,到时候该如何是好?”

岳老爷脸色正重的点点头:“是要想个两全的法子。别为了这事坏了两府的交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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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十六章 寺中来菜(詹王府)

詹王爷一脸阴沉的进了王府,身后跟着的几下贴身长随均大气不敢出,小心翼翼的跟在身后。

詹王妃早得了信,候在院子里,见王爷此刻的脸色,摆摆手,挥退了众人,这才上前来扶着他的胳膊进了正厅并亲手奉了茶。

詹王爷阴沉着脸端坐一会儿,这才瞧见詹王妃立在一旁,连忙换上一副笑脸:“哪个这般大胆子,敢让本王的王妃罚站?”

詹王妃微微一笑,上前来,移到他身后,素手微抬,轻轻的放在那太阳穴之上,一边柔一边笑道:“除了当今詹王府的詹王爷,哪个这般大胆敢叫本王妃罚站?哪个又值得本王妃这般的?”

詹王爷微闭着眼,露出一抹极享受的笑意:“是本王不好,叫王妃担心了。”

詹王妃的手顿了顿,便又恢复了先前儿的动作:“今儿让王爷烦心的可还是之前的什么劳子新法么?”

詹王爷微微点头,叹道:“也不知康王兄心里头到底在想些什么。今儿在朝堂上,与那张书山一唱一合的,把新法说得一无是处,弄得皇上颇有些下不来台。”说着又长长叹了一口气。

詹王妃手势不改,一边轻揉着一边也跟着叹了一口气:“若是皇嫂还在,倒也是能劝上一劝,现如今的那位”说着哼了一声,手上不自觉加了些劲,把詹王爷疼的眉头微皱。

詹王妃连忙松了手,赔笑道:“弄疼王爷了罢。”

詹王爷抓了她的手,拉过来按到椅子上,这才道:“无事。莫说你一向与皇嫂情感深厚,便是皇上与我也时常想起这位大皇嫂来偏偏康王兄糊涂信了那小人的话”

提起已逝的康王妃,两人的情绪都有些低沉。沉默片刻,门外便有下人来报,说是青阳县主自宏远寺中差人送菜来了。

詹王妃连忙叫着把人带进来。回头与詹王爷笑道:“就前儿我一晃神的功夫,便叫她跑了,原以为只是在京中会会朋友,找些乐子,没成想居然跑到宏远寺去了,她一向是个最烦神佛的,这也不知是唱的哪一出呢。”说着叹了一口气:

“青阳这孩子可怜见的,也是真真难得。大皇嫂就那么没了,她倒没有变成那阴毒狠辣的,反倒是面儿上一日开朗过一日,其实心里头怕也是苦着呢,只是与谁都不说。如今我们只能好好替她盘算着,将来有个好着落,也算是以慰大皇嫂的在天之灵了。”

詹王爷点点头:“青阳如今也这般大了,你这个做皇婶的要好好替她盯着些才是。”

詹王妃点点头。

两人正说着,被遣来送菜的人被带了过来。那人只是青阳县主使了钱在山脚请了专门替人跑腿的,高门宅院倒也是见过些,可不过就是大门外侯着,哪里见过如此豪华的宅子,见过这般尊贵的人。一时间额头的汗大滴大滴的淌了下来。

詹王妃和声笑着道:“你莫怕。青阳县主遣了你来,送什么东西?”

那人战战兢兢的回了,只说是一个里面装着热菜的坛子,还有一些他也不认得的物件儿,说着又掏出一封信来,王府的下人接了来,呈到王妃面前。

詹王妃吩咐秋月道:“且带他先在一边侯着,待王爷看了信,再叫他带了信回去。”

秋月应了一下,带着那人去了。

詹王妃将那信递于詹王爷,詹王爷只消看了两眼,看皱起了眉头。

詹王妃在一边问道:“可是青阳做了什么不甚合适的事儿?”

詹王爷将信交于她,道:“王妃看看罢。”

詹王妃展开信一瞧,不由乐出了声:“王爷原来是不喜青阳这般呀。以臣妾看来,这倒是好事儿。王爷想想看,大皇嫂去的那一年,青阳不过才十三岁,以她们母女之间的深厚,青阳这么些年来没有在人前表现出丁点儿的悲色,可是正常么?”

詹王爷神色不明的听着。

詹王妃接着道:“以臣妾看,她怕是强作欢笑罢。这些年来,只见她愈发跳脱,整日里说说笑笑闹闹的过日子,臣妾便暗中忧心。今儿看着这信,你瞧这言语之间透着的兴奋愉悦,可见她是真高兴呢。即有让她真高兴的事儿,许是能慢慢化解大皇嫂去逝的阴影呢。况且她能想到将自己亲手采的这物件儿,又亲手做了送于我们,可不正是好事儿么?是天大的好事儿呢。”

说到这里詹王妃的眼中已有了些许泪意。詹王爷听了她的话,脸色缓了许多,听着她语音有些不对,连忙抬起头来。

詹王妃朝着他含泪带笑:“臣妾真是太高兴了。这青阳若是能真正快乐起来,才是大皇嫂最最想看到的呢。王爷就别搬弄那些皇家规距掬着她了。”

詹王爷擦去她眼角的一滴泪,赔笑道:“这也不算什么。不过我一时没想开罢了。王妃何必这般?”顿了顿叹道:“我这个做皇叔的,竟然比不得你这个做皇婶的半分。王妃刚才说的那一番话,我竟然从未想到过”

詹王妃抹去眼里的泪,笑着打趣儿道:“王爷忧心的是国家大事,这等小事,自然不劳王爷,有臣妾忧着就够了。”

詹王爷摇摇头:“人伦亲情如何是小事?日后我这个做皇叔还要向你这个做皇婶的多学着些才是。”

两人正说着,听见外面有人叫“小王爷”

沐轩宇进了厅中,先给詹王爷詹王妃请了安,这才笑着道:“父王,母妃,方才听说青阳遣了人从宏远寺中巴巴的送了菜来,可是真的?”

詹王妃笑着将手中的信递于他,笑道:“可不么。还是她自已个儿采的,又亲手做的呢。”

沐轩宇一目十行将那信看完,笑着道:“母妃,以儿臣看来,这怕又是苏家那丫头的主意。青阳最近与她走得近着呢。”

詹王妃奇道:“可是苏家的二小姐?”

沐轩宇点点头:“青阳不知怎么就与那丫头对了眼儿,拉着儿臣和流风、行文去瞧了她好几回呢。那丫头一惯主意多的,上次在山中弄个什么烧烤,念了一曲祝酒词,三两下便把胡流风给灌醉了。”

詹王妃点点头:“那苏二小姐是有些才华呢。只是青阳一惯不喜那等文弱之人,怎会与她这样好?”

沐轩宇笑道:“母妃,莫要被那丫头的样子骗了。那丫头哪里是个文弱的?前些日子青阳更拉我和流风去苏府找她。结果一去,您猜怎么着?”

詹王妃瞪了他一眼:“有话快话,莫跟我在这里卖关子。”

沐轩宇嘿嘿一笑:“那丫头被她嫡母跟前的婆子泼了一身的狗血,她便将那五六个婆子和四五个丫头,关在院子里,把院门下了锁,叫她院子里的三个下人拿了大棍子,把那一群人好一番痛打我们刚一去,她还跟我们说,是在跟院子里的奴才排什么大戏,还说那戏文叫做‘白毛老道乱泼狗血,苏二小姐捧打刁奴’,还说接下来还有一本戏,叫做‘苏老太太怒罚二小姐,二小姐凄凄惨惨戚戚’”

詹王妃笑道:“那娇小的人,竟然这般的泼辣,真真是没想到。听她胡乱编造的戏文名字,倒也是个极通透的人。”

詹王爷在一旁皱眉道:“这般不知礼的人,你们母子二人还夸将起来了。”

沐轩宇连忙道:“父王,那丫头平素也极为知礼,是个极有才的人。那一遭恐怕是被惹恼了才那般的。”

詹王爷斥道:“你平时书都不爱读,如何知她是个有才的?”

沐轩宇后悔自己一时嘴快,把那丫头事儿说了,见父王这般,连连叫道:“我若念了她做的那祝酒曲,父王便知她是不是个有才的。”

说着也不等詹王爷发话,将那《将进酒》念将起来。詹王爷听到头一句,便神色微动,听到“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之句脸上更是浮现诧异神色,沐轩宇偷眼看见父王的这般神色,声音略高,极为得意,似是那祝酒曲是他做的一般。

沐轩宇声音刚刚落地,詹王爷便起身大笑:“如此绝妙祝酒曲,当真是罕世稀才!好一个‘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

沐轩宇得意笑道:“父王,儿臣的话不假罢?”

詹王妃笑着瞪了他一眼:“又不是你作的,你得意个什么劲儿?”

沐轩宇笑道:“是儿臣的朋友,父王称赞,儿臣脸上自然有光。”

詹王妃道:“如此说来,这苏二小姐竟是比那苏家大小姐强了不知多少倍。”

沐轩宇笑道:“可不么。那丫头不但诗文做得好,点子也极多。所以儿臣说,今儿青阳送来的这东西怕又是她的主意。”顿了顿又笑着道:“母妃,那日青阳与你讲的那个关于鸡的笑话,便是她讲的。青阳不许我说,我才没敢说”

詹王妃捂嘴一笑:“原来如此,我原还奇怪青阳怎么与她走的这般近。这下便不奇怪了。也只有这样通透有趣的人,才入得青阳的眼呢。”

这三人说得热闹,倒把那等着带信回去之人扔到一边去了,直到秋月上前来询问,詹王妃才匆匆提笔回了信,末了,沐轩宇又抢过信纸来硬是加了几句,这才交于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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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十七章 敲定离期

次日早晨,青篱起了床,便坐在桌前,盯着她自制的到计时表格出神,那纸上画着四十九个小方,被黑墨涂成黑压压的一片,如今只剩下空着的四格。

还剩下四天便要回府里了。恍然如梦燕山行呢。青篱心中感叹一番,起身出了房门正要前去大殿做早课,便见柳儿站在院门口与谁说着话。

柳儿听见房门响去,对门外之人说了句什么,便朝她走过来:“小姐,院门外来了两个挑夫,是昨儿遣去给岳府和詹王府送菜的,说是带有话与书信给县主,因昨儿回来的晚,便没敢前来打扰。奴婢瞧这会儿子县主还未起身,便叫他们先在门外侯着。”

青篱点点头,转头看了一眼青阳县主紧闭的房门,微微一笑,吩咐了柳儿几句,便去了大殿。

待她做完早课回来,还未走至客院,便听见青阳县主如铃般的笑声。隐隐还有一个粗声粗气的年轻男子声音,心中奇怪,加快脚步转过连廊,便远远瞧见青阳正在逗弄一个蓝衫少年,那身形略有几分熟悉。

走近几步细看,原来是那假面狐狸仙儿的弟弟岳行武。青阳县主见青篱回来,连连招手。

待她走近,便与青篱笑道:“你瞧咱们送的好物件儿,把个馋嘴的勾来了。”

岳行武听了嘿嘿一笑:“我才不是嘴馋,不过是上山来玩罢了。”

青阳县主笑道:“不是嘴馋,方才怎么话里话外都在问那蒲菜肉包子的事儿。”

岳行武只是嘿嘿的笑着。青阳县主因有了新的玩伴加入,兴致一如昨日那般的高昂,青篱无奈,只好又陪这这二人去了碧潭边上。

独坐在那棵老核桃树底下,远山如黛,幽谷鸟鸣,六月的骄阳蒸腾着青草的气息弥漫在周边。耳边传来那边几人的说笑声和着潺潺流水的声,一时间有些落寞。这样的快乐的时光既使是偷来的,也要到头了呢,在将要还回去的前一刻,她是如此的不舍。

回府之后就着手做离开的准备罢。

青篱在心中思量许久,终于做下这样的决定。叹了一口气,朝着那几人走去。

岳行武是个极开朗跳脱的少年,青阳县主有了这样的玩伴儿,玩得格外兴奋,两人不亦乐乎下水潭采蒲菜,岳行还爬到一棵高大的树上给青阳掏了几个鸟蛋出来。

这下青阳县主更是发现了新的乐趣,拉着岳行武满山的跑着。到了午饭时间,青阳县主死活不肯上山,青篱无奈,只得使得杏儿和碧月回到寺中弄了些吃食过来,这几人又在山以天为幕地为席吃了一场野宴。一直玩到太阳偏西,这才下山而去。

青篱因即将回府,心情略有些低沉,可一想自己就要回去实施离开大计,便又充满了期待。

何时离开呢?她在这问自己。拿起笔在纸上写下那些影响她离开的因素,写了半晌,便又放下笔叹了一口气,原以为除了李姨娘,其它都了无牵挂,而现如今

拿起笔,将那纸上的字迹全部涂去,又正重的写下几个字:姨娘,棉花。

思虑半天,又在纸上写下:离期,十月初一。

那时她的棉花应该能完完全全的开了吧,剩下一些嫩桃,种子生长期不够,不要也罢。

端坐良久,这才将纸张叠好,放入一旁的小匣子里。如释重负般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青阳县主赶走了岳行武,推门进来,见青篱坐在那里一脸的沉思,奇道:“你这丫头做这个表情,可是有什么事儿吗?”

青篱连忙笑着道:“无事,有些累了,坐着坐着便愣了神儿。”

青阳县主疑惑的将她细细的瞅了,这才笑道:“方才我一进来,你那模样跟个小老太婆一般,真真是好笑呢。”

青篱微笑不语。青阳县主敛了笑容:“你兴致不高,可是有事瞒我?”

青篱摇摇头:“不过是想到过两三日就要回府,有些不豫罢了。县主不用忧心青篱。”

青阳县主了然的点点头,沉思一会儿,猛然拍手笑道:“不若我也去上你们那个学堂罢,这样可不就能天天见到你了。”

青篱看着她那如花的娇颜,眼眶有点点热热。那些被她想一走了之扔下的人,仍然蒙在骨里,用他们自己独特的方式关心着自己。她在心中叹息:我还是个真坏的人呢。

起身拉着青阳县主的手道:“县主关爱青篱,青篱心中甚是感动。可是万不能因为青篱这般叫县主去学那不喜的东西去。况且,人这一辈子长着呢,县主护得了青篱一时,护不了一世的。青篱总要学着自己长大不是?”

青阳县主不依叫道:“哪个去护你?本县主是自己高兴去。再说那些东西本县主不学,那岳死人脸敢把本县主怎么着么?”

青篱瞧着她那鸭子嘴死硬的模样,有些想发笑,又有些想流泪。只得劝道:“县主真的不必如此呢。若是县主想找青篱玩,每日下午,或者到休学之日,青篱都可尽情的陪你玩呢。”

青阳县主沉思半天,才问道:“你可是怕本县主对你太好了,你们家里那些人不痛快?”

青篱连忙摇头,虽然她确是有这样的顾虑,可是她却不能叫青阳县主知晓:“县主还知我么?她们越是不痛快我心中越是高兴呢。只是此事毕竟是青篱个人的事呢。没得叫县主陪我去忧心不是?”

青阳县主闻言,脸色微沉,似是想到了什么,良久才笑道:“即你这般说,我便不去了。离京几天了,詹王妃今早上的信中还怪本县主没去瞧她呢。左右你这丫头也快回京了,本县主今儿就回去,先走一步,到时候你可别忘了去找本县主玩。”

青篱闻言松了一口气,听到青阳说现在就走,仿佛是自己赶了她一般,心中更是愧疚不安,急切的拉住她:“县主,今日天色已晚,明日再回去罢。”

青阳县主摆摆手,一边笑一边向外走:“本县主向来雷厉风行。宫里的娘娘都留不住我,你这丫头能留得住么?”

话说完已到了门外,高声叫了碧月碧云二人,说是要下山,这二人倒也不吃惊,二话不说,便回房收拾了东西,跟在青阳县主后面去了。

一直到青阳县主的大红身影在微微暮色中消失不见踪影,青篱也未开口说一句话。怔怔的立在那里,心中反覆的念叨着一句话:天下无不散之宴席。

怔立良久,直到浓重的夜色从树林中涌了上来,这才领着两个丫头回转。

接下来的两天里,青篱整日整日的窝在房中睡觉,睡不着的时候,就直愣愣的躺在床上,眼睛不知望向何处的发呆。想着想着,突然想起那夜听到的箫声来,那如诉如问的箫声在月夜里呜呜咽咽的在空山寂寺中向不知是何人道别:此去经年,再见无期。

一股浓稠的别意,从心中蔓延开来。最终化作两滴清泪溢出眼角。良久,她回过神来,伸手抹去那已经干透的泪,俗人终就是俗人呢,两世为人终究还是看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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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十八章 青篱回府

静心院内,王嬷嬷一大早便进了王夫人的卧房,并将紫竹紫梅赶了出去在门外守着。

王夫人见她这般,眉头微皱:“可是‘幽香院’的小贱人又出什么妖蛾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