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跟平时一般没有不同,笑得也恰得好处,跟众人说说笑笑,一派温婉,看在汪永昭眼里,却道她是极欢喜的,他便也觉得舒爽起来,待手下把砍来的柚木拿着马车运了回来,他还给了他们几个笑脸,另也给了他们点银子,让他们回各自的家一趟歇息几天。

他叫来村中的木工,便和他一道干了起来。

第三日,木门做好,也打磨上完油后,他拉了张小碗过来看着,亲手安了门。

张小碗笑着看他,待他做完,笑着说,“午膳给您做碗蛋羹吧,您看可行?”

汪永昭满意地点点头,“可行。”

午间张小碗进了灶房,他拿了书就坐在了靠灶房的门廊下看书,看得几页,就朝那灶房内瞧上一眼。

待张小碗蒸好蛋羹捧了出来,他拿着瓷勺一口一口吃了个底,一口没也剩。

这蛋羹,他以前就见那小儿吃过,觉得那味道也不过凡凡,现今吃来,还是别有一翻滋味的。

下次得了空,还得让这妇人多做几次给他尝尝不可。

汪永昭心情甚好,回总兵府住了几天,看过老父后,便又捎了一些什物回了叶片子村。

江小山先带了什物回来,偷偷摸摸地跟张小碗说,“大公子打仗得来的那些什物都运到您这儿来了。”

张小碗拿着帕子掩了嘴,暗想着要以什么表情面对才好,想来想去,只得还是拿着帕子掩了嘴,作惊讶状。

江小山见她平淡的反应略为有点不满,又弯着腰凑到她身边轻轻地说,“大公子现在啊,心心念念的都是您,前个儿您得的钗子,都是他拿了两座小金佛和小银佛化的。”

“阿米陀佛。”张小碗听得顾不得作戏,随即便合了掌,念了句佛号,眉毛都皱了起来,叹着气说,“这可使不得,这佛像怎么能化得?”

当晚汪永昭回来,张小碗朝他说道,“我听小山说,您给我的钗子是化了佛像得来的,这可使不得,您是战场上出来的,多少要敬着点神佛,待明日,就让我把钗子化了钱,捐了那寺庙吧,您看可行?”

汪永昭听后,看了她一眼,静坐在那想了半会,后头见张小碗又笑意吟吟地一直看着他,眼睛里还有着亮光,他便点了头,“随得了你。”

隔日上午,汪永昭与张小碗去了离村里五十里外的寺庙烧了香,这整整一天,汪永昭脸上都带了浅笑。

晚间就寝时,他在张小碗的发间亲吻了两下,且也是满脸笑意地看着她,眼睛里有着流光溢彩的笑意。

张小碗被他如此瞧着,最终受不住这跟她的小老虎太相似的眼睛,她伸出了手合上了他的眼睛。

汪永昭却甚是欢喜,把头埋在了她的胸口,无声地笑了起来。

张小碗就势抱着他的头,眼里一片叹息。

隔日他们起床,一人在灶房做早腾,一人在院中舞剑。

院中舞剑的男人脚步轻盈欢快,而灶房中的女人,煎好一剂寒凉的药,待它冷下,一口咽了下去。

晋江太抽了,各位给我的打赏不能全显示出来,等会我好好整理一下,下章更新再一并感谢。

再次多谢你们的打分留言与订阅,谢谢大家的赏脸,多谢支持。

待到四月,丽姨娘怀孕七月了,总兵府来人请汪永昭回府,汪永昭打发了仆人回去,说待产的事,二夫人好好看着即好。

多心爱的美妾,张小碗前年过年在府中听得下人说,汪永昭曾为了她,进山捉过百灵鸟,现如今,不过就是一句:二夫人看着即好。

男人的恩爱,镜中花水中月,他尝过他要的滋味即忘,女人要是也能像男人这般轻易说不要就不要才好,要是不能,这误一次,大概便是误了终生。

张小碗大概也是内心早麻木不堪了,听过汪永昭这话后,心中也只划过一道讽刺,随即便也无波无绪,心里平静得很。

这厢汪永昭不管府中的美妾有多盼望他回去,这天他似是因此想起了什么事,找来了大夫给张小碗探脉。

大夫来的这天,张小碗先是完全不知情,等到大夫被汪永昭领着进了后院的门,与她说这位老大夫是什么人后,她就差一点就僵住了身体。

她硬是强忍住了情绪,即刻绷紧了神经,才稳住了脚步没失常。

“你快去坐着,让大夫看看。”汪永昭说着时目光柔和,伸出手,拂过了她颊边一络散下的头发,把它拔到了耳后。

张小碗笑笑,欲要拒绝的话咽到嘴边,便也没再说出口。

这种时候,说多,怕也只是事后错多罢了。

待那大夫探过她的脉,左手换到右手,右手换到左手,那脉竟探了大半个时辰之久。

之后那大夫站起身,朝一直闷不吭声的汪永昭一躬腰,“汪总兵大人,请借一步说话。”

张小碗知道她大概是完了,她平静地看着汪永昭狐疑地看了那大夫一眼,尔后又瞧她看了一眼,随即他还安抚地朝她笑了笑。

她没有回他的笑,只是面容平静地看着他带着那大夫出了堂屋的门,转过了门廊,消失在了她的眼前。

那一刻,她闭了闭眼,不知道呆会等待她的会是什么。

她希望这是个庸医,可那大夫试探看着她的眼神里,写着他明显不是。

“她脉相虚寒,不易受孕?”汪永昭闻言笑了。

他残暴中带着血腥的笑让大夫退了一步,硬着头皮再道,“大人,确是如此,还有一话,老朽不知当不当讲。”

“呵,”汪永昭轻笑了一声,闭了闭眼,大体也知晓了他的意思,“说吧,说吧。”

“夫人那脉相不似是女子原体虚寒,似是一时之间…”

“似是短时间内吃寒药吃成的?”汪永昭听罢此言,伸出那探过那药渣的手指在鼻间闻了闻,似那味道还在他的鼻间一般。

小山来报,说阿杉他们见得夫人晨间倒的污秽东西里头有药渣,他看过那药渣,不知是何物,还以为是他要得太多,弄疼了她,让她不得不私下吃药。

待拿去药铺问清了这是何药,听道是寒药,会让阴体更寒后,他还是不信。

现下,这专瞧妇人毛病的大夫来了,他想欺瞒自己,也是不行了。

他这般怜她惜她,可她呢?

一切都是假的,她的温柔体贴,她温暖的身躯,用力回抱着他的怀抱,全都是假的。

说来也是,她连他的孩子都不想生,有什么能是真的?

汪永昭想到此,悲凄地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中泛起了水光。

站在背后的江小山此时抹了脸上的泪,小心地勾了那大夫的衣角,领着他出去了,只剩下汪永昭站在那拱门前,笑声越笑越大,最后,他仰头哈哈大笑了起来,摇着头叹道,“真是荒谬,想我算计半生,竟没看透一个乡下来的粗妇,竟是没看透啊…”

笑罢,他去了那前院,拦过那背着药箱要去的大夫,带了他到了堂屋,让江小山关了门,问了几件事,遂让江小山跟了他去拿药。

待大夫走后,他坐在堂屋半会才慢慢地起了身,往那后屋走去。

后屋中,那妇人还坐在堂屋中,见得他进了那门,她静静地看着他,脸上一片沉静,眼睛里一片死水。

她一直都是这副模样,这一刻,汪永昭才看清了她的脸,她眼里的神情…

他不得不跟自己承认,在这个妇人眼里,他怕是一直什么都不是。

不,他不是什么都不是,他是她的夫君,她头上的天,她所有的一切…

想到此,不甘心的汪永昭急步进了那堂屋,笑着看向了妇人,他扬起了手,他要把她给撕碎,打死弄残,他要狠狠地折磨她,让她知道违逆他的下场。

可最终,他的手扬起,却只狠狠地拍打在了她面前的桌上。

那震耳欲聋的一声拍击声,震得眼前的这妇人闭了闭眼,看得她的睫毛在眼皮之间跳动,尤如失惊的蝴蝶一般,这一刻,汪永昭想着,她怎么就那么美。

他想着,她这么美,他这么欢喜她,他是他的夫君,他还派人护着她的那小儿,她怎地就不替他生他的孩子呢?

她要是生,他什么都给她。

他也会好好对待她的孩子,把他的一切都给他,不会再像对待她先前的那个小儿一般。

他会把什么都给她的孩儿。

“我要孩子,我要孩子…”汪永昭的心揪成了一团,他把那妇人扯起死死地抱在了怀里,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你要给我生我的孩子,你不生,我杀了他,我杀了你的小老虎,我杀了你的儿子,我定会杀了他。”

张小碗抬头,把眼中的泪流淌了回去。

她的肩头湿了,那埋在她肩头的男人无声地哭了。

她无可奈何地伸出了手,抱了他的头,哽咽着说,“您别这样说,您别。”

她一步一步走到这步,她还能如何啊?

那战场上,还有她的孩子啊。

“我给您生您要的孩子,”张小碗哭了出来,她把头埋在了汪永昭的脖子里在,无声地痛哭,“我给您生您的孩子。”

如若可以,她真的想死了,她太绝望,也太累了,这一年一年的,苦难似没有尽头,她活得太苦了。

没有人知道,到了这步,她已经快要活不下去了。

她无声地哭得歇斯底里,汪永昭听得抬起了脸,眼中再无泪光,他把这妇人的脸抬起,看得她一脸的痛苦,他轻轻地说,“我原谅你这一次,你不要再骗我,再骗我,我就在你面前一刀一刀把他剐了,到时我倒要看看,你能如何。”

说罢,看着她泪如雨下的脸,他残忍地笑了,他伸出头,一一吻过她的泪,待尝过那遍苦涩后,他把她紧紧地抱到了怀里。

他的心也疼,疼得很是厉害,可谁人又知道?

他紧紧地抱住她,想把这个从不如他愿的妇人嵌到他的骨子里…

这时,这妇人竟反抱过了他,他听得她含着泪意的声音轻轻地在他耳边说,“夫君,我也苦,我心里头也苦,您那般对待过我的孩子,我要如何才敢生得了第二个,我怎么敢啊?”

说着她又痛哭了起来,汪永昭一听她那口中说道的那一声夫君,那一刹那,他的黑眸亮得就像黑幕中亮起了星光,他微松了那手,扶住她的肩头,忍不住有些急急地跟她解释,“不会,不会了,你给我生吧,生个跟你一模一样的,我定会好好护在手心,再也不会对他坏了,他要什么我都给他什么。”

张小碗听得又哭了起来,她闭上了眼,伸出一手把他的眼睛拦了,一手半掩了自己的眼,抚过那道流出热泪,再次跟他撒了谎,“你莫要骗我。”

“怎会?”汪永昭却笑了,这一刻,他心里实在欢喜得紧,他把她的手拿下,情不自禁地放到嘴边亲吻了一下,他忍不住地想笑,对着那并不漂亮白净的手亲了又亲,才笑着跟她慢慢地说,“你别怕,你吃的那药只是凉,大夫说还没伤着着身体,调养得两月即好,到时你就可以有我们的孩子了。”

张小碗听后笑着含泪地点了点头,这时她再也撑不下去了,就势一倒,倒在了汪永昭的怀里。

汪永昭以为她被他吓着了,他杀过太多人,身上血腥味太重,她现在身上还寒着,禁不得吓,他即刻便抱了她起来,往那卧房走去。

他边走边看着这妇人的脸,在她耳边再跟她保证道,“我定会对他好的,你且看着。”

张小碗闭着眼睛点了点头,把头埋了他的胸前,听得他那激动的心跳声,她缓缓地止住了泪,心中无非无喜。

事到如今,他还在要胁着她要杀了她相依为命的孩子,这让她如何不心冷?

哭过了,她还是得接着战斗。

作者有话要说:谢各位的慷慨打赏,谢谢大家的肯定,真是多谢,晋江太抽,以下如有遗漏,对此深表歉意,还有再对您道一声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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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个人还记得有一粒砂同学在专栏里投我手榴弹,这里应该还有那么几位没有记录下来,人太多了,下次尽量全查清了,不让晋江抽走包养我的美人名字。

一连几天,汪永昭都很是沉默,总是拿眼睛看着张小碗,要是探得张小碗笑意吟吟地看着他,他就别过头,嘴角这才微微有些翘起。

张小碗也并不是总是笑的,有时累极了也不愿再撑着笑脸,这日在堂屋做针线活,坐在一边看书的汪永昭又偏头看她,她看过去时,脸上便没有笑。

这刻,汪永昭嘴角刹那就冷了。

张小碗随即放下手中的针线活,小心试探地伸出手,探到他的手,见他没动,便拿起放在自己手中握着,又轻轻问他,“我的手是不是很粗?”

汪永昭看她一眼。

“握得你疼?”

“我的也粗。”汪永昭这时却发了话,看得张小碗一眼,又站起了身。

当他去而复返,手中拿了药膏,他打开把白色的药膏涂到了张小碗的手上,一言不发地替她抹着。

张小碗也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沉默的脸,想着,也许日子久了,得到了她的“爱”后,他也是会腻烦吧。

得到了,也就不过如此了。

现如今,对他好点,得来几许恩爱吧,这样哪怕有一天他又有了非要不可的人,看在往日这些情义上,总亏待不了她多少。

说来,这男人这点担当还是有的。

张小碗内心斟酌了几天,便也又再次下了决定。

哭也哭过了,日子还得继续,只能如此。

“你莫要怪我。”在几天后,张小碗终于就那天他们的事开了第一句腔。

汪永昭看她一眼,“嗯”了一声。

“我知您也不想对怀善不好,”张小碗伸出那只被他擦好的手,摸了摸他那兴许流过眼泪的眼畔,用非常轻的声音轻轻地说,“您也不容易,是我做得不对。”

说来,就他来说,确也是不对的,他的妻子不愿意给他生他的孩子,那是多大的震怒?饶是如此,那一巴掌也还是没拍到她的脸上,算是也是不错了。

汪永昭听罢,把她的这只手也擦好了药膏,才淡淡地开了口,说道,“你好好吃药。”

张小碗点了点头。

现下,汪永昭已经不许她进灶房,那调身体的药,都是江小山亲手熬了与她喝,他确也还是不信她。

这倒是无妨,张小碗下了决定,便也不怕这些个了,第二日早间,她给汪永昭穿好了衣裳,便对他说,“我要去做早膳,您帮我去烧灶火,可行?”

汪永昭看得她一眼,待张小碗蹲身给他穿好靴,又踮起脚尖给他整理了一下发带,看着眼前飘过的那根她做的黑色发带,其中黑丝绣的暗纹在晨光中要仔细分辨才看得清图样…

他的眼睛追着那根发带被她放到了他的身后,又转脸看了看她那平静的脸,便点了点头。

随得她去了那灶间,烧罢柴,间隙间拿过了舂米杆舂起了米,张小碗见他的袍子垂在了地上,便在他身后弯下腰,把袍子折了折,放在了他的膝前。

见他看她,她便浅笑了一下,“别弄脏了。”

汪永昭又看得她一眼,转过头专心地捣起了糙米起来。

这日上午,张小宝来了他姐处。

他在堂屋拜见过汪永昭,静坐了一会,见汪永昭也不走,有些尴尬地看着他姐。

张小碗笑看了他一眼,便笑着说,“有话就说吧。”

张小宝不说话,就是拿着眼睛又小心地瞄了两眼汪永昭。

可汪永昭还是不走。

张小宝见状,轻咳了一声,眼睛渴望地看着他大姐,希望她帮他拿个主意。

“说吧。”张小碗摇摇头,开口领话,“是家中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