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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徵明不喜欢岳歧锋的风格,这一点他从不掩饰,相反的,在各种场合,他都要严厉地批评这种所谓的大写意,认为这种画风不过是试图隐藏自己绘画技巧不足的手段而已,对事物缺乏精细的观察,气韵粗放世俗,没有淡远清逸之风,概不足取。

有的时候,楚道石把素王说得烦了,白徵明就吊着眼睛打断他的话:“他这么厉害,幽馆要容不下了!”

楚道石只好闭嘴。特别是后来有一次,白徵明私下告诉他:

大理寺也在查岳歧锋。

“我还没想好怎么办。”素王烦恼地把书页翻得哗啦哗啦直响,“莫大人那边给我面子,没有公开,但是不管怎么说,你这个朋友还是有嫌疑的。”

楚道石心里非常不痛快,但还是压着火说:“他有什么嫌疑?”

“最近跟敖之今结仇的,应该也包括他吧——黑市那件事,不就是因他而起?”

秘术士甚至都懒得去辩护,只是冷冷地丢出两个字来:“就他?”

矮小、懦弱、二十五岁仍然像个孩子的岳歧锋,在楚道石的眼里,就连甄旻都能轻易打倒他。白徵明应该也想到了,所以并没有反驳,只是说:“我当然知道他是个什么用场都派不上的废物了……”

楚道石的怒火,瞬间达到了极点:“是啊,在皇子们的眼中,穷人当然是废物了,因为他连一把刀都买不起,怎么杀人呢?托人的福,他所有的画都变成了废纸,恐怕以后也要永远地废物下去了。”

白徵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但是他毕竟是皇子,是楚道石的主人,再容忍也是有限的,听完之后脸立刻沉下来:“难道是我让他变成废物的?才能这种东西,没有就是没有,就算画一千张,一万张,画一辈子,画到死,也都是废纸!”

楚道石站起身来:“我不舒服,恕告退。”

白徵明气得把书一扔:“早退不管饭!”

楚道石连理都没理,转身几大步跨下凉亭,在身后就听见白徵明喊:“光说没用,他就是有嫌疑!”

秘术士把头转过来,冲着素王方向咆哮道:“那天早上,我看见他在阁楼里坐着,这总可以了吧!”随即,楚道石迈着僵硬的步子用最快的速度走出了白徵明的视线。

然而,两个人都明白,他们并不仅仅是因为岳歧锋而争吵。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楚道石在试图推动白徵明,向一个方向前进:

更宽容,和更怜悯。

但是白徵明却不愿意沿着这个方向前行,他觉得没必要。他已经是个很仁慈的皇子了,在他心情好的时候,他会去同情一些弱者,甚至猫猫狗狗花花草草。但楚道石认为这样还不够,他希望素王的同情心,要来自于一种下意识的责任感本能,而并非只是心情好。

要从内心,爱护这些软弱的人,替他们思考,为他们提供保护,和他们一起高兴,与他们一起悲伤,在他们呼救的时候伸出援手,在他们绝望时,给予他们希望。

这是一个帝王必须具备的本质。

白徵明不想具备这些。他相信自己的两个哥哥,哪个都比他更帝王。为全天下殚精竭虑,每天都过着疲劳到死,被巨大责任感折磨到死去活来的日子,这种事情绝不能落到他的头上。

谁想同情弱者就去同情吧,我这里只有决不妥协的绘画和残酷到底的诗歌——这就是素王的人生原则。所以从始至终,他对楚道石的这种暗示十分反感。围绕着岳歧锋发生的争吵,更多的潜台词实际上是白徵明警告楚道石:

不要试图改变我!

而楚道石则要拼命地问: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想走上岁正为你安排的道路?

这种分歧,一时半会是决不出胜负来的。楚道石除了拂袖而去,没有其他的办法。

这一去,就是整整三天,双方都不肯低头,彼此保持沉默。厘于期自从上次跟楚道石唇枪舌剑之后,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有露面,似乎在外面不停地奔走,就连素王特意请他,也托辞说有事要办。本来热闹的素王府,竟然一时肃静下来。

率先按捺不住的,是最年轻好动,耐不住寂寞的甄旻。

以前不是有说有笑的吗?怎么现在变成这样?活泼的女孩子最近几天,只是在深夜时跟厘于期碰过一次面,把素王和秘术士吵架的事情告诉了他。后者听完后只是微微地一笑,罕见地没有表现出幸灾乐祸的神情,只是点头表示知道了,就好像这是理所应当早就该发生的事情。甄旻见厘于期没放在心上,自己也不好意思表现得太着急,眼珠一转,她计上心来,跟厘于期说:“你说,他俩谁先投降?”

厘于期剥开一片橙子:“你要赌吗?”

“正是此意。”

男人闭上眼睛沉吟片刻,把橙子瓣吞下去:“殿下。”

“是吗?”甄旻成竹在胸地回应,“我赌楚道石。”

厘于期伸手把甄旻案头的《赌事纪》拿过来,就着砚台里未干的残墨,潇洒地写了几行字,随后展给甄旻看:“你要赌什么?”

“我要是赢了,一年之内,我要是叫你过来玩,要随叫随到。”

厘于期大笑:“好啊!不过,你要是输了……”

甄旻求赌心切:“说吧,什么都成。”

“你要答应我,无论楚道石说什么,都要当着殿下的面反对。”

郡主困惑地眨眨眼:“这算什么?”

“很简单,就是要殿下听你的,不要听楚道石的。”厘于期的眼睛闪闪发光,他的手捏着毛笔,用力到连笔杆都要发出碎裂的颤音。

“这有何难。”甄旻笑着点了头。她自信,持续了几天的尴尬僵局,从这个赌开始,就要被她小小的手腕打破了。

第九章

楚道石把手中的甜品放下,正要转身离开幽馆时,忽然听见头上的阁楼门发出了难听的转动声。他惊诧地抬头看,发现有半扇窗从里往外推了开来,有人在里面低声呼唤他的名字:“楚……楚兄……”

岳歧锋憔悴的脸,从上面露了出来。

十几天不见,本来圆圆的孩子气的脸,已经变得形容枯槁,一下子老了十来岁,头发也蓬乱得可以,衣服似乎是没有洗过,领子和袖口的污垢明显可见,身上还飘出来一股难闻的气味,可能是熬夜被劣质灯烛熏的,闻起来刺鼻不已。但是年轻书吏两只本来就又大又亮的眼睛,不知怎么变得格外漆黑深邃,在那张瘦削的脸上特别突出。

楚道石见他变成这样,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张着嘴愣在那里。岳歧锋从他的阁楼探身出来,艰难地挪动身体,从生锈的楼梯上爬下来,动作就像木偶一样僵硬,下到中途时还差点儿踩滑。

然而等他站在楚道石面前时,后者才体会到上次事件对他的打击有多么彻底:

岳歧锋整个脱了相。从前那种虽然压抑,但仍然鲜明地跳动着的热情消失殆尽,现在的年轻人安静得让人觉得可怕。他抬起眼睛看着楚道石,后者心寒地发现,那双幽深的眼眸中没有半点光芒,瞳仁似乎一下子褪了色,疲惫而暗淡。

他对着楚道石说话,眼神却总显得漂浮不定,声音也转为嘶哑,吐字变得不很灵活:“好……好久不见。”

“你受苦了。”楚道石真心实意地回应。

岳歧锋摇摇头,脸上现出了苦笑:“不……我只是运气不好。”

“你送给我的画,我都好好地保存着,他们不敢动的。”

“谢谢。”

思考了一会儿措辞,楚道石小心翼翼地建议道:“素王那边,没有怪罪你,你不用把自己再关起来了。”

“谢谢五殿下。”回答里面没有半点感情的波动。

“还有,”秘术士心中斗争了一下,还是决定说些安慰的谎言,“我跟素王殿下提了你,他很感兴趣,以后你不用画那些,也会过得不错的。”

“谢谢素王殿下。”岳歧锋的语调,就像被熨平一样,呆板平淡。两个人一时陷入沉默,良久,岳歧锋忽然问道:“最近是不是有人死了?”

“啊……对,你怎么知道?”

“幽馆里有人在议论。”岳歧锋的态度变得主动起来,“还有人告诉我,有人想问我的话。死的人是谁,跟我有关系吗?”

楚道石语塞,但还是说道:“是那个在黑市上抓到你的人,二殿下翼王的门人。”

“这样啊。”岳歧锋点了点头,“难怪他们想要问我的话了。为什么他们现在还不来问呢?”

“五殿下那边挡住了,我可以给你作证,你与这件事无关。”

岳歧锋呆滞的面孔上总算有了一点儿生气,他微微咧了咧嘴角:“谢谢楚兄。另外,有一件事,我还想请你帮忙。”

“你尽管说吧。”

“这些天来,我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岳歧锋低着头,口气渐渐由犹豫转为坚定,“是在画画。”

楚道石有些意外地看着他。

“无论如何,我想再试一次。我想让五殿下看看我的画。”

充满了斗志,宛如最后一搏的恳求。

“如果这次再不行,我就死了这条心,回老家去,听从父亲的安排,不在天启这里丢人现眼了。”

楚道石被话里话外的决心震动了,他回答说:“好,我一定会设法让殿下重新评价你的画。”

岳歧锋轻轻地,疲乏地笑了:“谢谢楚兄,在天启,只有你是我真正的朋友。”

楚道石离开幽馆奔赴素王府时,宜人的清晨正好结束,他估摸着,白徵明此时此刻应该刚刚吃完早饭,心情正属于不错的时候。虽然目前为止,他还没想好怎么跟素王结束冷战,但是为了帮助境遇悲惨的朋友,就算先低头也没什么,更何况自己本来就是一条狗而已,跟主子摇摇尾巴有什么难的。可临到了素王门口,楚道石的脚步还是放慢了:

真的要去跟那个顽固不化的天真家伙道歉吗?我开头该怎么说?“对不起,上次我不该说自己身体不舒服?”还是“其实,我最近偏头痛,所以才不想说话。”

想着想着,楚道石觉得自己的脑袋真的开始抽筋了。正在踌躇不决的时候,一阵清脆的铃响,从小街的另外一个方向,驶来了一辆轻便的马车,装饰风格淡雅秀丽,十分俏皮,地下跑的是两个健步如飞的武装侍女——原来是甄旻的马车。见到楚道石在前面,甄旻老远就把帘子撩开,喊着:“楚道石!你上来我跟你说句话!”

虽然甄旻贵为郡主,可是因为彼此混得很熟,也就不太在乎礼节。楚道石见甄旻叫她,一纵身就登上来,蹲在车门口问:“郡主什么事?”

“那个,你还在跟五殿下僵持吗?”

楚道石觉得有点儿不好意思:“呃……”

甄旻一笑:“他这人是有点儿钻牛角尖了,可能现在正在想着怎么转圜呢。不过不管怎么说,都是皇子,还是你先道歉比较好吧。”

“郡主教训的是。”

“那么,说好了,你一会儿见到他,要抢先赔不是。”

“抢先?”

甄旻自觉失言,急忙改口:“嗯,嗯……就是说,你一定要先给他台阶下。”

楚道石平素为人正直,对甄旻这其中的小九九从来就弄不明白,一头雾水之下,没有立刻答应。甄旻为了能够赌赢厘于期,心中焦急,见楚道石迟疑,以为他看出问题,赶快悬赏:“你要是觉得委屈,日后我会补偿你啦。以后有什么难办的事情,尽管包在我身上好了。”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秘术士还有什么说的,何况本来也就是这么打算,自然一口应允下来。

“那我走啦!别说我来过。”就像做了什么坏事怕被人发现一样,甄旻甚至连素王府的门儿都没进,吩咐车夫掉头就走。摸不到头脑的楚道石只好自己一个人踏进门去,决定就以最普通的“请五殿下恕罪”开始。

他刚穿过两层院子,走到第三层时,从他的身后,冲过来两个惊慌失措的仆人,其中有一个刹不住脚步,正撞在他的肩膀上,把秘术士撞了个踉跄,而这个人也狠狠地一屁股摔在地上,但不知怎的,这个男仆竟然手刨脚蹬,在地上连滚带爬了很久,硬是挣扎不起来,就好像被什么可怖的景象吓到四肢瘫软。

另外一个人已经不管不顾的,直冲进白徵明的书房去了。楚道石把摔倒在地的那个拎起来,厉声问道:“出什么事儿了?慌什么?”

后者颤抖了很久,这才带着哭腔说道:“弋……弋轫先生死……死了!”

楚道石手一松,男仆掉在了地上。

弋轫,楚道石第一次跟白徵明的门客们见面时,留下深刻印象的一个。虽然遭到了他的质问和鄙视,但是后来楚道石才知道,他是整个天启城最好的诗人之一,以吟咏风物而著名,是白徵明每次游园,不可或缺的人物。尽管平常两个人经常白眼相向,可同为素王门下,低头不见抬头见,算得上熟人。

可是,他死了?

城中士人,一旦被皇子们赏识,只要本人并非贵族,多数会选择直接投奔在皇子门下,一应衣食住行,都可由皇室提供,这种待遇,不仅仅是出于经济方面的考虑,更重要的是体现了一种卓尔不群的身份。就像敖之今的住处在翼王府的范围之内一样,包括弋轫和楚道石在内的门客,他们的住地都在素王府之中,虽然地处边缘,但还是在高墙之内。

也就是说,素王府中死人了?

楚道石奔到弋轫的房间外面时,只看见厘于期的背影,跟一堵冰冷无情的墙那样,封住了门口。听见背后的动静,厘于期慢慢转回身来,秀丽的脸上绽开了一个残酷的狞笑:“有些事情,我想跟你谈谈。”

然后,他把身体侧开,让楚道石好一目了然地看见房间里的情景:

弋轫破裂的头、上身、和连着两条大腿的骨盆,分别横倒在房间的不同位置上。

所有的伤口断面,都毫无牵连撕拽的迹象,就像用锋利的快刀切夏天的嫩藕,凌厉、轻松,没有任何阻碍。包括骨骼和筋脉在内的难断之处,也都是畅快地一刀到底。

厘于期在楚道石的身后,伸出一只戴着华美戒指的手,行云流水般比划着:“死之前,弋轫应该是坐在书桌前看书,第一刀,没有击中脖颈,而是劈在了鼻梁上,但因为是竖切,硬是从头颅中间破开,把脑袋分成了两半;第二刀,从锁骨穿进,从肩胛骨穿出,把头整个从身体上给掀了起来扔在一边;这个时候,人应该已经被推离桌面,于是刀锋从腹部刺进,把脊椎骨砍断,连带着一部分骨盆,都给剁了下来,可能是用力过猛,所以除了腿倒在椅子下面之外,其他部分都飞了出去,最后这一下,把紫檀木的椅子背都连带砍下来半截,真是粗暴的手段哪。”

楚道石铁青着脸看着淌满鲜血的地面,身体摇摇欲坠。

“另外再告诉你一个有趣的事实,如果我的经验没错,这三刀几乎就是在同一时间发出的,似乎凶手就站在弋轫的书桌上,从容不迫地在极短的一刹那,迎面挥出了三刀——砍骨头都不含糊的利刃,可惜我们又无缘一见了。”

“你今天早上在哪儿?”厘于期冷不丁地问。

“幽馆。”楚道石随即反问,“你今天早上在哪儿?”

厘于期仰天大笑:“麒王府,你信吗?”

白徵明的武装侍从,这时已经从外蜂拥而至,负责带队的头目厉声喊道:“殿下有令!请厘公子与楚先生速到书房,此处就地封闭,严禁各类人等出入!”

第十章

“你能先说说,你怎么会在麒王府呢?”

白徵明的第一个问题,是问厘于期的,那两个人都能听出来,他正在拼命逃避真正的问题。

厘于期不准备让素王有什么喘息的时间,有人敢在他眼皮底下杀人,这本身就是一种挑衅:“我去查那个渎貉。我想知道,杀敖之今的到底是不是他。”

“他是吗?”

“很遗憾。他不是。”厘于期掀起袍子,把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敖之今死的那天早上,他就在麒王的身边。”

白徵明露出了释然的表情。但是他并不知道,厘于期隐瞒了绝大部分的事实。

这几天,厘于期一直在天启游荡,特别是晚上,他就像一只巨大的猫头鹰那样,睁开两只绿色的眼睛,悄无声息地四下巡视。他的重点针对目标,就是麒王府和渎貉。

麒王府的修建,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但是因为麒王白猊在边关作战,大部分时间都只住着一些仆人,负责清扫打理。去年冬天结束的时候,麒王的一次重要作战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他才在春天刚开始的时候,带着自己的亲兵班师回朝,渎貉就是跟随他回来的贴身侍从之一。因此,麒王没有像其他人那样豢养斯文门人,却带回来很多沉默寡言的武夫,这些人个个感觉灵敏,一般人想顺利地潜入殊为不易。

但厘于期就相对容易一些,不过他盯了几天,实在看不出来渎貉有什么问题,这个没有脸皮的大个儿,白天像忠犬一样跟白猊左右不离,晚上就拄着地坐在麒王的卧室门口,像只大狗一样闭着眼睛休息。没有任何嗜好,也没有亲朋好友,似乎他的生命里就只有麒王白猊一个人,除此一无所有。

这样下去的话,就算质问他,十有八九也会被麒王听见动静,出来为他辩护。厘于期可不想跟当朝的大皇子结下梁子,他只能耐心地等待。然而,就在昨夜,出了一件意外的事情。

正在厘于期潜伏到后半夜的时候,渎貉忽然睁开了眼睛,猛然把身体直起。

他骇人的视线对面,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瘦弱的黑影。

厘于期险些叫出声来:他居然没有发现?身为魅的自己,竟然在感觉上输给了人类?

这个黑影跟渎貉相对注视了片刻,低低地说出一句话来,厘于期集中了全部精力,才勉强听清。

他说:“你杀了大哥。”

声音非常熟悉,听得厘于期一愣:是敖之昔?

这个人怎么到麒王府来了?厘于期脑子里电光石火地一转,立刻意识到:

他是来寻仇的。看来,他已经把渎貉认定为杀害大哥的凶手,但是他能如此轻而易举地潜入麒王府,这个人绝非外表看上去那么没用。

渎貉硕大的黑色瞳孔,在惨白的眼底上动也不动,他回答道:“不是我。”

在撒谎吗?厘于期紧紧盯着对峙的二人。

敖之昔的声音越来越低,几乎全部变成了剧烈的喘息声:“我当时就该杀了你。”

渎貉不为所动:“你没有瞄准。怪物。”

“那两条命要算在你头上!”敖之昔从喉咙深处嘶吼着向前走了一大步。渎貉几乎在同一瞬间,手中闪出两道幽暗的光芒,把院子中间作为装饰的石人雕像抓过来挡在自己面前。然而,巨大沉重的雕像跟豆腐一样,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切开成了两半,滚落在地上。

敖之昔:“你躲也没有用,我要把你的皮一点点剥下来!”

渎貉在石像落地的前一刹那,用自己的软剑抓住裂开的巨石,轻轻地搁在地上——他在避免产生任何动静,惊扰麒王的睡眠。然后,用镇静到不像话的口气回应道:“我从不杀人。一个月之内,我只杀过一条狗。”

敖之昔的笑声嘶哑地几乎不出来声音:“鬼才相信!”他再度前进,渎貉再度用一半石像格挡,坚硬的大理石被看不见的锋刃切割到更小。看着眼前的死战,厘于期顿时觉悟:宇文晟在描述黑市遭遇战时,提到过有两个路人的头突然被切了下来,原来是在场的敖之昔所为!而那条死在陋巷的野狗,才是渎貉的手段。

那么,凶手是他们两个中的一个吗?寻仇的敖之昔,不可能杀死其兄,然而渎貉的凶手嫌疑,已经在他心中开始动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