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考虑不周。”林逸衣接过春香手里毛巾擦擦手:“王爷要下山吗?”

元谨恂看着她的脸,越看越有一股无名火烧的旺盛,她比来时又健康了三分,所谓心宽体胖,她住的道是高兴,就不想想被她扔下的自己:“这里的冰面很薄,又是初冬,你不知道吗!”本来关心的话,因为三分不悦,变成了质疑。

林逸衣看着他冷漠的样子,若不是听到了,很难相信这些话是他说的:“我知道了。”这里的水面很浅,他不知道吗:“王爷走不走!”

走!走!走!这么一回问他三次了,元谨恂面色又阴寒几分:“待会。”

林逸衣看着他不想沟通的样子,便不再开口,自己却没有现在下山的意思,她正捉摸着如果元谨恂今晚不走,她就在山上的别庄里住,可不能下去露馅。

元谨恂就这么在大雪纷飞的山间站着,不远处是光秃秃的桃林,身后是结冰的水面,周围是一望无际的树木雪花,好在是冬天,本没什么景色的景色也多了几分白茫茫的美丽。

元谨恂等了很久,见林逸衣在一旁跟春香说话也不理他,鼻子和脸完全不在一个横档上了:“林逸衣!”

“恩?”林逸衣回头。

“陪本王上去走走。”

“干吗?”林逸衣疑惑道。

元谨恂的答案很简单,你不让我痛快,我也不让你痛快:“本王想起山顶的地窖里又一壶女儿红,去取出来。”女儿红为女子嫁人喝的酒,男人也有,不过不叫这个名字,但元谨恂觉得以林逸衣的智商说了她也不懂,不如就用她懂的名字。

他如此说就是让她知道,他对王家女的重视。

林逸衣没什么感觉:“好。”

元谨恂更气了,不问?不生气!

林逸衣见他总是看她,但是想来想去没觉得自己哪里不对、哪里得罪了他,不禁没话找话道:“你对王小姐不错吗,亲自取自己的珍酿。”

元谨恂瞬间服帖了:“恩。”

林逸衣见他回话,想着是自己多心了,便不再开口。

元谨恂见她不问了,手掌紧紧的握住又松开,最终高冷的开口:“你不生气?”

“不啊。”林逸衣大概想到他是问什么道,莞尔一笑:“以前小难免不懂事,让王爷费心了。”

“现在长大了?”

林逸衣疑惑的看了他一眼只能点头。

元谨恂的拳头还没松开又握紧:“我想问问你为什么不想跟我过了,你也看到了,我并不觉得自己看起来让人厌恶?”

林逸衣看向他,认真的重申:“我不喜欢我的男人三妻四妾,把给过我的温柔和情谊转身给另一个女人,觉得很廉价,属于我的,在感情上,我希望独一无。”我们感激我们没有孩子。

“自冥还好吗?”原主对他可不大方,你孩子现在稍微好一些,所以她推荐冷氏教养他,冷氏这人是真的脾气很好。

元谨恂沉寂在林逸衣的话里,点点头,独一无二吗?看来她真要嫁一个乡野村夫了,不禁讽刺道:“找到你的独一无二了吗?”

林逸衣觉得是不是要探探他,想了想后开口:“快了,等有消息请你喝茶。”

元谨恂周身的寒气顿时暴涨,但又快速压制:“这么说来你还有目标了?庄子里的伙计?”元谨恂的声音无不讽刺。就这里的男人哪个比他好,

春香和纪道在后面慢慢、慢慢的跟着,说有多慢就又多慢,恨不得不要听到他们的谈话。

“不算。”

还敢接话:“比本王优秀。”

“不必。”林逸衣见他没生气,大方的夸道:“比你优秀的男人不多,但对我来说一份踏实的情谊就够了。”

元谨恂讽刺道:“求的还真廉价。”

两人慢慢的走着,遇到难走的地方,元谨恂伸出手会拉她一把,尽管她看起来不需要,但他坚持:“这点风度我还是有的,还是你想跟我讲男女授受不亲。”

最后一句林逸衣听的都讽刺,但也甚少扶他。

唯几的几次让元谨恂一直在回忆手里的感觉,柔软的,舒适的,搭在手里的时候让他骤然有些心跳加速,前所未有的满足感充斥全身还有几分从未有过的小心谨慎。

“你不生气?”

元谨恂还没有回过神:“什么?”

“刚才的话。”

远远的碰到几伙人在追兔子,但在远处看到他们便跪下绕行,没有紧身。

林逸衣回头看看元谨恂的一身装扮便释然了。

“本王会为了家里跑了的耗子打翻了别人家的醋坛子生气。”

林逸衣噗嗤一声笑了,这个比喻…虽然带有侮辱性的色彩,林逸衣心里却前所未有的开心,这个比喻太贴切了,她对永平王来说可不就是坏了满锅肉的那个老鼠的‘痕迹’,离开了,元谨恂做梦都能笑醒。

元谨恂看着她笑,雪花落在她肩上也掩盖不住她通身的开心,眼睛亮亮的,眉眼弯弯,让人忍不住想捧在手里,宠溺的看着她的笑脸。

可此刻却因为自己说她是老鼠,她才此如此开心,这样元谨恂不悦,她是觉得自己不重视她、放弃她,所以她高兴的找不到北了!忘恩负义,但本王依然给你回头的机会:“本王其实自始至终不讨厌你。”

“我也不讨厌你,你人很好。”

元谨恂瞬间被堵的哑口无言,隐含的怒火险些破戒而出,她到底是蠢还是傻,各种意思听不出来!

“但我真的不能想象你抱了我之后回头抱别人,所以即便你能给我荣华富贵、前程似锦、光明大道,我也不忍受,因为这些我不缺。”

你所拥有的东西诱惑不了的爱情,因为我一直让自己足够优秀,抵御任何我不需要的东西,并让自己有能力说‘不’,这是她父母赋予她的的生活本钱,并握在自己手里,她为何要辜负这番爱,让自己不痛快。

“你有的我不求,我有的你不需要,所以我们分道扬镳,并不是彼此不够好,而是不合适。”

☆、065大婚

065

元谨恂还能在这里站着看她,便觉的自己是疯了,嘴角难得扬起,不屑于讽刺,但还是忍不住为自己出口气:“你的逻辑到是清晰。”

林逸衣心想,这不是废话吗:“恩,跟你分开我是经过深思熟虑,毕竟我也有父母要应付。”

好一个深思熟虑,元谨恂克制着自己想捏死她的冲动,让自己冷静冷静,这个翅膀弱的不足以出巢的动物,竟然大言不惭的说飞的会有多高,可他在这里竟然不能讽刺她,让她看清现实!

林逸衣道:“我目前经营这一带的调料作物,常来我也增加了股份,你不用担心我的生活。”林逸衣拿出一把钥匙:“这是我私库的钥匙,给你,如果需要不用客气。”

元谨恂看着那把钥匙,心里骤然有种被救济的错觉:“什么意思?”

林逸衣把钥匙放在他手里,低声道:“里面是真金白银,有一百多万两。”然后拉开距离,正色道:“谢谢你这么多年对我的照顾,也算是我离开后,为你的事尽一番心意,以后有事你说话。”

元谨恂懂了,彻底懂了,气的握着这把秀气的较小钥匙就像捏着某人的脑袋,本事了,用银子买他的付出,还是想甩他甩的心安理得点!

甩了还给前夫损失费,上哪找这么好的前妻,元谨恂烦躁的原地踏步,他是不是该对她感恩戴德!

“怎么不走了?”

元谨恂突然脚下一踉跄,赶紧深吸一口气,轻微的啊了一声。

纪道立即冲上去:“王爷,您怎了!”

元谨恂狠狠的瞪了纪道一眼。

纪道顿时傻眼,完了!完了!他多事了!他跟春香一样没眼色了!

春香比林逸衣落后两步,但也担忧的看着他:“怎么了?”

纪道不知道现在撒手对不对,只能装作吃力的扶着自家主子,心里懊悔的想死:“好像是踩到挖的陷阱崴到脚了。”

林逸衣见纪道扶的辛苦,看向春香:“去帮帮忙,严不严重,要不我们下去,找个大夫看看,可别有什么不妥?”

元谨恂见她让丫鬟过来,自己也没过来,心里凉透了,此刻不得不正式她不是闹脾气、不是意气用事,而是真的在跟他和离。

元谨恂突然哭笑不得,连碰自己都不想碰一下的‘前妻’吗!

元谨恂猛然挥开两个人,站定在原地,周身散发着难以掩饰的扈气:“不用,没事。”然后看向林逸衣:“你不用担心,我不会在这里出事让你背了欲图抗旨的罪名,我还等着娶个听话的侧妃,占居旧人的位置!”

林逸衣松口气,没事就好就好,闻言宛然一笑:“你不说我都忘了还有这一条。”然后想到什么似的笑的有些开心。

元谨恂从她脸上没看到一丝苦涩,反而是真的在旁观什么有趣的可能,元谨恂骤然觉得胸口又开始像那日一阵疼,绞的四肢百骸麻木的难受。

纪道不敢上前扶,斟酌再三担心的开口:“王爷…”

元谨恂不说话,平复着心里的不甘,他对她不够包容吗!和离都陪她玩还想怎么样!就因为后宅的女人,就因为即将娶的侧妃!不过是些妾氏也值得她与他闹的这样生分!

林逸衣觉得元谨恂表情不对,是不是刚才受伤了在强撑着?

林逸衣不好问什么,看向纪道。

纪道见状硬着头皮看向王爷:“主子…”

元谨恂主动伸出手。

纪道赶紧上前扶住,感动得不得了:“王爷…”

元谨恂强自站着,保持着他往常的形象,张张嘴,艰难的吐出两个字:“回去…”声音依旧冰冷,只是细听便觉得比往日僵硬很多。

纪道赶紧扶着人往回走。

元谨恂神色萎靡,一刻也不敢面对她,觉得自己办了一件蠢事,她在意那些人,他还在她面前不停的说,不是摆明了遭嫌弃!说不定就如她今天表现的一样,扔给他一批银子彻底让他走人。

元谨恂突然回头,面色如旧、身子如旧、声音如旧:“我给带了些东西来,玩够了就下去看看吧,山上冷,湖面虽然结冰但不结实,别胡闹,还让本王上来救你!”最后一句说完元谨恂死死的闭上嘴,暗恼最后一句怎么冒出来的。

但下一刻他又是无往不利的永平王,随着纪道下山,脚步稳健。

春香看着他们走远直到背影消失才看向王妃娘娘。

林逸衣也看向春香:“你看我干什么。”还指望她为此感动吗,那元谨恂怎么不为了她感动,继而跟夜衡政哥哥弟弟的叫?根本不可能的事,一码事归一码事。

元谨恂坐在回城的马车上,没有理会任何上前请安的人,靠在车背上一遍遍回忆林逸衣说过的话,她的一言一语都在戳他骄傲的心,让他觉得难受又窝囊,他竟然一路上在谈另一个女人。

而他还以为她会在意,恐怕她做梦都会笑醒明智的离开决定!

元谨恂也不知道是怪她还是恨她了,靠在车背上,直到马车启程…

走了一会,纪道试探的在车帘外道:“王爷,雪这么大,要不要在庄子上住一晚?”

过了好一会,里面传出比雪还凉的两个字:“回府。”

纪道不敢再耽搁,加快了前行的速度。

翰林内。

王阁老翻完自己要找的资料,放下老花镜,看向来人,老持稳重的开口:“怎么了?”

王家子弟翰林院侍讲,王家这一代的中流砥柱道:“回家主,今天永平王去了庄子里看望永平王妃,带去了不少东西,游了会山,看起来没有外界传的那么剑拔弩张。”

王阁老皱皱眉,若有所思,这会不会是陷阱?但不管是什么,当务之急是:“他还没有跟咱家接触的意思?”

王侍讲也很纳闷:“回家主,没有。”

王阁老微微不悦:“他以为娶了我王家的女儿,我王家就不得不帮他了吗!他沉得住气,我们更沉得住气!”

王侍讲认为没这么简单:“阁老,事情会不会有变,我们查了这么久永平王的底细,都查不出来,这个永平王是藏的太深,还是根本就是一个空壳子,如果是后者他不可能一夕间得到皇上的亲睐,如果是前者,我们可就要…”

王阁老闻言,表情亦有些绷不住,永平王是什么意思?“再等等,我就不信他会放弃王家。”永平王的母家在外省,这么多年来根本不救济永平王,他倒要看看他有几分本事。

另一边。

夜衡政站在窗边,身形清雅高俊,听完属下回话,思索了片刻后,冷静的分析道:“如果王家再查,放出一部分当年‘十二州大捷’的事让王家知道。”

“是,相爷。”

夜衡政倒要看看王家能坚持几天,想要永平王先跟他们妥协绝对不可能,王家应该庆幸他们能因为有一个好女儿率先登上这条船,而不是对着永平王骄傲自大!

夜衡政以及永平王的团体绝对不允许有人对着他们主子挑三拣四,而既定的利益集团也不见得稀罕王家入住。

就如夜衡政所言,王家应该庆幸他们有个尚可的女儿,足以般配永平王的身份。

身为永平王座下运作人脉的第一人,夜衡政对收服人心有自己的运作方式。

随影见那些人从里面出来,随后才进去道:“相爷,老夫人问您今天是否还回去。”

夜衡政闻言,收起身上的冷硬,脸上微微有些笑意,想到这些天不在家,便道:“恩,回去让老夫人备餐吧。”

“是,相爷。”等她忙完这段时间带她回去看看奶奶。

归兮突然从墙上揭下来,如箭般向夜衡政冲过去:“我就说你有问题!你肯定在外面有女人!说说看,长的是不是很妖艳,大大的眼睛,吹弹可破的肌肤,一看就能让你这样冷情的人欲罢不能!

不过,不对啊!你怎么一副破了戒的样子,如果是好人家的女儿,怎么可能让你得逞!”

归兮骤然见鬼的惊呼道:“师兄!你不会被什么不三不四的女人骗了吧!师兄是谁玷污了你!我剁了她去,竟然骗我温柔可人的大师兄,吸我大师兄的精魄,定是妖…”孽…

“啊!——师兄,师兄我错了,我错了,放手!我耳朵掉了!”

夜衡政把他拎起来,盯着他不伦不类的衣物,归兮不自宫简直浪费:“你怎么进来的!”

归兮疼啊:“我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啊——我说我说!贴卷轴里被带进来的!”

夜衡政满意了:“没有憋死你,以后别什么地方都进。”这里是门下省,戒备森严,归兮虽然功夫不错,但该给皇家的面子也要给,如果撞在别人手里,里面也不是吃素的。

归兮捂着通红的耳朵,还不忘指控夜衡政:“说,你到底跟哪个贱——”归兮望着擦鼻而过的茶盖,顿时改口:“哪位美女有了肌肤之亲。”

夜衡政无语,头疼的把他塞回帖子里,重新卷起来:“不该问的别问!赶紧滚!”

归兮重新在外舒展开手臂,整个过程吓退了一条野狗,归兮便也不动了,一半身子在画里,一半在外面,思索夜衡政一瞬间的不自在,他是真有女人了?那他守寡的三年算什么!

到底是什么妖精欺骗了他师兄的童贞?!

归兮从画里出来,面容顿时严肃,这件事必须严肃处理!大师兄根本不是那么随便的人!定是有人趁他不懂,带坏了他纯洁的大师兄!

元谨恂觉得自己肯定被洗脑了,下了车,看着白茫茫的雪中飘红的喜气布置,再想想林逸衣一个人在庄子上,山上都没人管的处境。她多么凄凉,却又多不需要救赎。

元谨恂突然觉得这些红很刺眼,这个女人他为什么要娶回来了,他又不稀罕,为了她失去林逸衣根本不存在值不值得的问题,而是怎么走到了这一步。

元谨恂突然不想娶了,本来一个可有可无的人突然变得膈应起来,王家的女儿再好也不该出现在他这里,这个无所谓的结果现在非常有所谓。

他总觉得如果娶了王家女儿,林逸衣就会永远离开他,虽然现在也好不到哪里去。

元谨恂骤然止住前进的脚步,转身牵住解下的马身,一跃而上:“不用跟了!”

“王爷!王爷!这么大的雪您去哪里!王爷!——”

三刻钟后。

元谨恂跃过层层守卫,经过层层通报,身披寒气的出现的御书房内,跪在皇上面前,请求皇上收回成命。

烈日帝咳了很久停下来,看向下面衣服未换,雪花在肩上正在弥散的儿子,一瞬间气的又咳嗽起来。

元谨恂跪着,没人看清他的表情,或者这一刻他也不能让人看到他的表情,因为皇上咳不咳他没有一点感觉。

应公公不满的看眼永平王,赶紧给皇上斟茶:“皇上,您缓缓,王爷,不是奴才说您,有什么急事不能换身衣服暖暖身子再过来,你看你这个样子像什么话,皇上,喝口水。”

元谨恂抬起头,看眼上面的人,妥协道:“儿臣去换件衣服。”

烈日帝见状,赶紧道:“不必特意回去,就在外间换吧,穿朕以前的旧衣物。”这些天他在凤栖宫发现了孝敬活着时写的手札,元晰不禁感概良多。

元谨恂退下,在外间烘干了身上的雪花,换了身皇上以前旧衣服,虽然旧了但在宫里依然保养的很好,看不住折痕。

元谨恂心里虽然有事,也不忘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任何图样的不妥,和身份的暗示后,才黑着脸进去,直接跪下:“请皇上收回成命。”

元晰喝了茶已经不咳,只是气息依然有些喘,撑着身体看了一天的折子,他还能坐着已经不错,见元谨恂还没有冷静好脑子,一进来又是这个问题顿时有些动怒:“你这是闹哪一出!”

元谨恂也不知道自己闹哪一出,他也觉得自己疯了,竟然跪在这里为了这么个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的事求皇上,不就是娶一个女子,至于他如此。

元晰目光烁烁的望着他,威严不容忽视:“你是对朕赐婚有意见!”

“没有。”

元晰怒道:“没有你不起来!”

元谨恂跪在地上一动不动:“求皇上收回成命!”

元晰就奇怪了,他这是想干什么!王家女儿背后代表的什么他会不知道!“给朕个理由。”

“儿臣没有理由。”

元晰顿时愤怒的看着他:“你别令朕失望!”

元谨恂觉得自己也挺失望的,为了这么个事在这里做这么件事,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许皇上能把他骂醒,但为什么他依然清晰的在这里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