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箬沉吟半晌,一双幽深的如水剪眸内划过一丝浅忧,若一潭湖水被扰起了绿皱:“若说徐氏这般动作,应该就是在这院子里。柳氏跑得也快,想是怕自己院子里被人栽了赃。不过你们几人处没找到就行,如今出了事,要保你们可不容易。”

宛蕙点点头,向外张望放心不下道:“奴婢去看看,可别让她们乱翻。”说着出了屋门。欧阳箬扶了额头,颦眉不语。

忽然走进两个嬷嬷,似乎正想进来搜,欧阳箬一双大眼只盯着她们冷冷地看。那两位嬷嬷只得陪了笑脸福了福:“夫人,奴婢们也是不得已…这个…”

欧阳箬立起身来,慢慢走到她们面前,忽然笑道:“怎么的,两位嬷嬷也想进我的屋子里看一看么?”

两位嬷嬷被她这么一问,冷汗涔涔而下,欧阳箬的姿容绝美,可笑却未达眼底,若十二月的冰雪一般冰冷刺骨。她们嚅嚅不敢再往下说。

欧阳箬定定地盯着她们,似乎看穿了她们的内心:“两位嬷嬷眼熟的很,哦,原来是常跟在徐夫人身边的人呢。徐夫人平常起居住行都是两位嬷嬷操办的吧。如今徐夫人丢了身边的东西,依我看呢,两位嬷嬷说不好先要在自个身上找一找,说不定是在自个身上保管着,因年老糊涂了,一时忘记了呢。”

她慢慢地说着,两位嬷嬷却先吓白了面色,两人面面相觑,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欧阳箬冷冷一笑,又坐回去:“我这屋子干净得很,两位嬷嬷也别费心找了,若是真想进来搜,就先自个搜搜身上,是不是藏了掖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脏了别的地方没关系,脏了我的屋子,可是使不得呀。”

两位老嬷嬷平时都是人精,心中暗暗叫苦。两人一使眼色,忙跪下道:“七夫人息怒,奴婢们就是进来给夫人赔个礼的,这搜园子都是徐夫人吩咐的,奴婢们做下人的不敢不从,希望七夫人大人大量别跟奴婢们一般见识。”说完忙退了出去。

宛蕙进了来,见她们匆匆忙忙,跺了跺脚道:“夫人真该叫人在她们身上找找,说不定就在她们两个婆子身上呢。”

欧阳箬看着她们仓皇而去的背影,叹了一口气道:“算了,就算在她们身上也没办法,她们可以说是刚刚在院子里找到的,正想呈了给我看呢。”

宛蕙只得点点头。过了小半会,忽然有人高声喊道:“找到了!”欧阳箬面上一紧,宛蕙亦是恨恨地骂道:“真真是不要脸!”

两人出了屋子,见两个嬷嬷神情闪烁地跪在地上道:“回七夫人,就在前面堂前的水沟中找到了。也不知道是哪个该死的奴才偷了放那边了。我们这就回去给徐夫人回话。”

欧阳箬见她手上一方碧绿的玉脏兮兮的,也不想细看,点了点头:“好吧,你们就去回徐夫人吧,看她如何发落。”

说完也不看一众人如何表情,扶了宛蕙进了屋。

第六十三章 风波起(三)

徐氏拿了欧阳箬的把柄,就在“颐华园”闹了开,拿了那方玉佩,当夜就跑到了楚妃那边大哭大闹。

好巧不巧,楚霍天今日却是早回来,正与楚妃用着晚膳。徐氏见了楚霍天更是泪眼婆娑,拉着他不停哭诉。

“侯爷,你要为妾身做主啊,这…这分明是她那边看着妾身有这玉佩眼红了。才叫下人偷了去,丢在臭水沟子去了。”徐氏一张俏脸哭得梨花带玉,好不楚楚动人。

楚霍天冷了俊脸只是看着她。

楚妃好不容易与楚霍天吃上一顿饭,正欣喜不已,却碰上徐氏来搅和,不由得心中大怒。亦是冷了脸,回过头去向身边的丫鬟道:“去请七夫人过来说话。”

正想忿忿再说几句,忽见楚霍天回了头看她一眼,满心的怒意顿时如被一盆冷水浇灭了,心中不由惴惴,如今这事在已在侯爷面前了,若是自己处理不当,想来自己在侯爷心中定是被安上个不贤良的记号。

楚妃忙稳了稳心神,对尤自在一旁哭泣的徐氏道:“你也别先哭了,侯爷日理万机,你若真心疼侯爷,就该让侯爷吃个饭再说。”徐氏闻言忙收了眼泪,乖乖退到一边去了。

楚霍天放下手中的银筷,淡淡道:“不吃了。中午吃得有些饱,等会再吃。”

说完接过李靖才递过的湿帕子,擦了擦,走到了前堂去了。楚妃忙跟了上去。徐氏亦是吓得大气不敢喘,也跟着上了前去。

楚妃见楚霍天面无表情,只得陪了笑道:“侯爷也要多吃点,要不晚上妾身再弄点宵夜给侯爷吃?”楚霍天看了她一眼,眼光落在她那涂着厚粉的精致面上,忽然升起一股烦躁,摆了摆手:“等晚上再说吧。”

楚妃碰了个软钉子,心中越发不痛快。回了头瞪了徐氏一眼。徐氏冷静下来,见楚霍天不理她,心里惴惴不安。但转念一想,若是能就此让楚霍天讨厌欧阳箬,怎么样也值得了。她如此年轻美貌,假以时日,重获君心还不是简单的事情。

过了小半盏茶的工夫,欧阳箬便来到了楚妃堂外,丫鬟忙引她进去。

欧阳箬低头款款走了进去,略掠略抬头看堂上的楚霍天与楚妃,便盈盈拜下。

楚霍天已一个月余没见到她,只见她身着云青色绣荷花杭缎长裙,外披镂银丝边湘绣夏荷夹纱同色罗衣,头绾了望仙髻,只簪了根白玉雕玉兰长簪,外点缀几朵珠花,人清雅如月,身材纤弱修长,小小的蛮腰不盈一握,风姿越发飘渺如仙。

他心中一紧,许多日不见,她竟然瘦了许多。

欧阳箬心中砰砰直跳,倒不是因为徐氏来告状,而是见到楚霍天后,不知怎么的心中惶惶。好些日子不见,楚霍天倒是清减了,一身玄青色家常长袍越发衬得他修身玉立,头上的青玉发束在灯下散着柔和的光,只是一身端坐的气势更加冷然威严。

“欧阳氏拜见侯爷,王妃,恭请二位万安。”欧阳箬拜道。

楚妃忙道:“起来吧。”说着对楚霍天问道:“侯爷你看这事怎么处置?”

楚霍天扫了一眼一旁尤在擦泪的徐氏,淡淡道:“王妃主管府中事务,就由王妃秉公处理便是,不必问本侯。只是以后希望不要再有此类事情出现。”

楚妃忙称是,对了下面的欧阳箬与徐氏道:“今个这事其实是小事,徐氏你自己的物件保管不当,又闹得阖府不宁,你也有错,欧阳氏你管教下人不严,也是一错。二人均错,一起并罚闭门思过五日,这五日里,你们静心思过,若是有空有闲再抄些佛经,修养身心。”

欧阳箬听了,又款款拜下道:“多谢王妃训导,欧阳氏定回回去好好思过。”

徐氏却是瞪了一双凤眼,手中扯着蚕丝手帕不由道:“侯爷…这这…”楚霍天冷冷看了她一眼,道:“怎么的,对王妃处置有异议?”

徐氏对上楚霍天的眼神,只得悻悻地道:“是,凝霜明白了。”

楚霍天见已经处置,回了头对楚妃道:“本侯也乏了,先去处理公务就歇息了。”

楚妃忙起身问道:“侯爷今晚歇在哪?”一双眼睛里满是希冀。

楚霍天一怔,见她眼神熠熠,犹豫着道:“就歇在如钰那边,本侯好几日没见到涵轩了。对了,明日把霖月抱过来吧,本侯明日也好好看看她。”

楚妃见他如此说道,怔了半晌才含了笑福了身应道:“是。那恭送侯爷。”

楚霍天便当先走了,欧阳箬侧身让开,他行走间带起她所熟悉的龙涎香的味道,心中又是一阵悸动。

欧阳箬与楚妃告了声退,便出了“漱玉园”,经过徐氏身边,徐氏对她冷冷地哼了一声。欧阳箬也只做没听见,由宛蕙虚扶着出了门。

夜色微凉,侯府中早已点起了朦胧的红灯笼。亭台回廊一派深邃幽静。欧阳箬走在青石路上,薄薄的绣鞋踩着坚硬的地面,慢慢的向前走去。夜色里有着不知名的香花在吐露芬芳,寂静的夏夜里,似乎还能听见许多小虫在草间鸣叫。

幽长笔直的石路向远处延伸。欧阳箬只觉得心中慢慢升腾起一股异样的感觉,似乎这条路怎么也走不完,走不尽。

宛蕙手中的风灯明明灭灭。忽然有人迎面走来,躬了身低声道:“侯爷请夫人往前相见。”

欧阳箬微微一惊,与宛蕙对视一眼,才道:“是,请李公公带路吧。”

第六十四章 春霄短

李靖才也不多言,当先往前走去。欧阳箬在他身后默默而行。

夜色寂寥,天上零星布着几颗星星,青石路上无下人行走。欧阳箬只觉得眼前的情景似曾相识,但心中却再无凄惶。

李靖才领着二人一路往僻静之路上走去,行了小半刻时辰,才到了一处花园。

欧阳箬抬头四顾,却见一座小巧的阁楼立在花园之中。

阁楼呈八角,在浓重的夜色下依然可以看得出阁楼修得十分精致典雅,楼前还有一塘荷池,蛙声阵阵,更添夏日情趣。

欧阳箬步上阁楼,去见窗前立着一个挺拔的背影,那人转过身来,只见他剑眉入鬓,眸色深沉,俊颜如玉,正是等了些时候的楚霍天。

欧阳箬默默上前见礼。李靖才与宛蕙便退了下去。

“过来坐。”楚霍天上前挽了她的手,微微笑道:“过来陪我再吃点。”说着顺手解下她身上的披风。

欧阳箬柔顺地跟着他坐到桌前,却见桌子上早已经放了好几盘热菜,香味扑鼻,旁边还有两盅水酒。

她抬眼看他,却见楚霍天正盯着她,眉眼俱是温和的笑意,似乎自己做了什么得意之举。

欧阳箬心中一动,低了头问道:“侯爷难道不去柳姐姐处么?”

楚霍天闻言低低一笑,笑声清朗醇厚,似美酒般,令人闻之欲醉:“你们女人心里都只会记挂这些?”

欧阳箬闻言怔忪半晌,才失笑道:“那是妾身小器了。”说完拿起筷子为他布菜。

她一双柔夷青白如玉,隐约可见青筋,楚霍天再抬头看她,面白如雪,精致的下巴更尖瘦了些,微微一叹,问道:“病可好全了?在府中住得可习惯?”

欧阳箬拿了筷子的手微微一抖,才道:“病已大好了。几位姐姐也都肯照顾妾身,侯爷放心。”

楚霍天见她如此,也不再多问,欧阳箬也怀有心思,二人一时皆是无话。一顿饭下来,吃得甚是沉默。

待李靖才撤下饭菜,奉上清茶,楚霍天抿了口茶,才微微放松似地叹了口气。

欧阳箬柔声道:“侯爷日理万机,也应该多多休息才是。”

楚霍天放下茶盏,微微眯了眯眼睛,对她道:“过来。”

欧阳箬不明所以,愣了愣。楚霍天低声一笑,把她揽了过来,放在膝上。

欧阳箬猛地被他抱住,不由轻轻惊呼一声。楚霍天抱着她,把头顺势埋在她的脖颈,处长长一叹:“这两个月可累死我了。”

他的气息拂过她的肌肤,痒痒地。欧阳箬略略僵着身子,任由他抱着,不敢动弹。楚霍天深深吸了口气,声音闷闷地:“你今日不喜说话,是不是心里还在生气?”

欧阳箬只觉得自己身上的寒毛都快立了起来,忙手忙脚乱地推开他,满面通红地道:“侯爷…这…”

楚霍天见她如此害羞,轻轻吻了她的面颊:“好了,不说这烦人的话。你病才好,身子要养好些。”

欧阳箬娇羞地点了点头,不知怎么的,听了他的话,竟觉得一颗心终于落到了实处,再不会飘渺无所依。

难道自己竟然对他动了情么…

欧阳箬猛地一惊,回过头去,一双明眸神色复杂地看着他。楚霍天却是轻捻着她纤腰上系着的合欢璎珞子,低着头,慢慢开口道:“如今朝堂之上,党争日渐纷杂,真是步步艰险…皇后一党如今又四处活动,到处拉拢官员…还有我手上的兵权,多拿一日,便是一日的风险,可是不掌权就是个死地。许多事情都让人难以决定,也不知道如何抉择。”

他絮絮叨叨地一路说着,欧阳箬越听越是心惊,他从得胜回朝之日的庆宴之上百官的面和心不和,一直说到近几日的朝堂御史台分成了两派人,一派对他如何参奏,一派又是如何对国丈一党如何如何,林林种种,哪一样说出来,欧阳箬都恨不得自己立时变成聋子哑巴。

偏偏他还说得慢慢悠悠,全无什么事该说什么事不该说的醒悟。

欧阳箬绝美的面上已然变了几种颜色,最后瞅了个他说话的空子,忙开口打断他:“侯爷,你这些话,妾身听不懂。”

楚霍天抬头忽然失笑道:“也是,今个怎么想对你说这些。可是见了你,就想说说话。”他歪了头想了想,如玉的俊颜上忽然含了一丝含意不明的笑,欧阳箬见他如此,心中咯噔一声,暗叫不好。

楚霍天却猛地俯过身来,在她耳边低声笑道:“你今夜就留在这吧。”

欧阳箬还来不及反应,他的唇就软软地覆上她的,婉转轻吻。他的吻轻浅若蜻蜓点水,却逼得欧阳箬娇喘吁吁,细密的吻若雨落了下来,他凌乱的气息亦是扰乱了她的思绪。

“侯爷,不…这个…”欧阳箬若失了筋骨,任由他攻城掠地。他长臂一伸,将她打横抱起,向内室走去。

“你是该多吃点,怎么这般轻,腰身都快没了。”他含了笑看着她,一转身,二人跌入柔软的被衾之中。

欧阳箬打量这小小的内室,只觉得这阁子虽小,却是样样东西俱全,因得小,更显得旖旎暧昧。

她不由得缩了缩。

“侯爷,这不好吧。”她勉强扯出笑靥,扯着自己单薄的衣裳,往床内缩去。万一被几个夫人人知道了,丢人是小事,估计会被她们生拆入腹。

“怎么地,你我夫妻二人还要如此害羞?”他轻轻一笑,扯下帘子,水红色的帘子轻轻委地,顿时扑天盖地的红光笼罩着床铺。

他见她面色陀红,若熟透了的苹果,伸手揽了她,轻吻着问道:“不愿意?”欧阳箬猛地抬头,见他一脸失望落寞,顿时说不出一句话来。

“侯爷…”她轻轻叹息一声,投进了他的怀中。他的心脏有力地跳动,一声一声,他的手温暖有力,慢慢抚摩着她瘦弱的曲线。

她轻吟一声,目光随着他的动作而渐渐迷蒙,两只手却已不由自主的攀上他强壮的身躯。楚霍天面露欣喜,亦是长长一叹,把头埋入她的怀中,她的怀中香若幽兰,令人不可自拔。

纱影摇曳,一室旖旎.欧阳箬的身躯随着他起伏,恍然若海中的一叶扁舟,只能紧紧抓住可以依靠的他。

他与她的长发纠缠,他面上的汗滴入她的嘴里,涩涩的,咸咸的,带着强势的气息欧阳箬只觉得脑中似乎有根弦在剧烈的欢爱中猛地绷地一声,他的激情在她的体内爆发。终于一切归于寂静。

她在他的怀中沉沉睡去。

在朦胧中似乎还能感觉他的亲吻,密密落在她的面颊,眉头,唇角。

若他不是权倾楚国的楚定侯…

若她不是亡国的华宫妃子…

一切会不会更加美好,谁也不知道。

命运把他们二人缠卷着绕在了一起,从此,他命运牵扯着她的命运,她的命运亦是要依靠着他。

一步一步直到地老天荒。

第六十五章 枉凝眉

第二天一清早,天才蒙蒙亮,欧阳箬便起了身,楚霍天却依然沉沉睡着。

欧阳箬不经意地一回头,浅浅的春日晨光正透过阁楼的小窗打在他的面上,深刻的五官在睡梦中柔和了许多,似乎还梦见什么,往日冷硬的嘴角微微翘着,扯着一丝浅笑。

欧阳箬不由得看呆了。相处几月,这竟然是她第一次如此仔细地看着他。

细细微凉的指间抚上他的眉,他的唇,细细描画着他的轮廓,心中掠过一丝奇怪的思绪,他便是挥师十万,灭了华国的楚定侯么?

他分明只是一个普通的男子,有情有欲。会笑着为她布菜,会低声劝她多吃。

她尤自恍惚地出神,却不知楚霍天已微微睁开眼睛看着她。

“想什么呢?”他慵懒地开口,撑起半身,被衾滑落,露出他肌肉纠结的胸膛。欧阳箬猛地回神,见他如此,顿时红了面,赶忙扭了头去:“侯爷,天色不早,妾身该走了。”

楚霍天面上一笑,搂过她,长长叹道:“也罢,你先回去,等过些时候我再去看你。在府中要照顾自己,我看你底下的内侍德轩办事甚是稳妥,以后若有什么难处,叫他跟靖才递个话,我就知道了。”

欧阳箬一听,心中一阵欣喜,忙谢道:“多谢侯爷垂怜。”转念想了想,又小心地道:“妾身看德轩也是一块美玉,若能得名师的指点今后也是一个人才,侯爷以为如何?”

楚霍天扯了一件外袍,自己披上,闻言点点头:“虽然他只是个内监,但是我看他天资聪慧,多读点书也是好的,就叫他跟着东边的几个先生,平时伺候笔墨,也能多学学。”

欧阳箬一听高兴地拜谢道:“妾身替德轩谢过侯爷。”

楚霍天见她行大礼,不由笑道:“当什么事让你高兴成这样,怎么,不想找本侯要点什么赏赐?”

欧阳箬含笑上前为他更衣,作势微嗔道:“妾身哪里会要什么赏赐,院子里不缺什么。侯爷别把妾身想得那么小器。”

楚霍天见她喜笑颜开,心中不由得也甚是开怀,搂了她轻吻她的面上:“你高兴就好。”

欧阳箬红了脸忙轻轻挣开了,忽然眼角瞥见门边站着李靖才与宛蕙,顿时羞得恨不得钻入地缝之中。

楚霍天见二人来了,也收了面上的嬉笑之色,肃了肃面,对李靖才轻喝:“臭小子,怎么地站在一边,不来伺候?”

李靖才憋着笑,快步上前:“奴婢不敢,奴婢怕惊扰了侯爷,那就罪该万死了。”

楚霍天瞪了他一眼,李靖才赶忙低了头,为他更衣。

欧阳箬由宛蕙扶了进内室梳洗,宛蕙亦是笑吟吟地看着她,一边帮她梳发,一边不住地打量着她的面上。

欧阳箬被她瞧得越发不好意思,只得无奈地瞪了她一眼。宛蕙低声一笑,手脚越发快而伶俐。

二人打理停当,楚霍天对欧阳箬道:“叫李靖才送你出去,别惹了下人的眼。”欧阳箬了然点点头,又担心地问道:“侯爷没人跟着,不太方便吧。”

楚霍天无所谓道:“下人都在,别担心。”说完提步步下阁楼。

欧阳箬这才快步跟出,李靖才招了个内侍耳语几句,才匆匆忙忙地领着欧阳箬走出花园。一路上三人默默而行,李靖才净拣小道僻径,七绕八拐,倒是没碰到下人,但欧阳箬只觉得头都晕了,不知走了多久,才到了“静云阁”门前。

李靖才轻吁一口气,躬身道:“夫人,奴婢退下了。”说着又匆忙地走了。

欧阳箬由宛蕙扶了走到院,宛蕙见四下无人,才低声笑道:“奴婢看侯爷对夫人挺上心的,只不过,这么一来,就跟偷情似的。”

欧阳箬红了面,清丽绝美的面上一片红晕,似朝霞映天,美不可当,她轻拧了宛蕙的胳膊:“姑姑也来笑话我。真是的。”

宛蕙忍不住笑,弯了腰道:“好好,不笑夫人了,再笑下去,夫人的脸上都熟了。”

欧阳箬美目一瞪,赶忙回了屋里去,一进屋,却见鸣莺正满面疑惑地从里面走出来,见到欧阳箬眼里猛地一亮:“夫人,你到哪去了,奴婢昨夜担心了一个晚上,又不敢去打听,问了德轩他也说不知道。”

欧阳箬不回她,只低了头进去,宛蕙后脚跟上,对鸣莺道:“好了,别问了,如果今后有人问起,就说夫人是在院里歇的。可别说夫人一夜未回啊。切记。”

鸣莺还要再问,宛蕙忙把她推出去:“快去准备早膳,夫人还没吃饭呢。”

鸣莺只得退了下去。

宛蕙进了内屋,见欧阳箬正坐在桌前怔怔发呆。宛蕙轻轻一笑,上前去:“夫人别愣神了,应该高兴才是呀。”

欧阳箬回过神,苦笑道:“姑姑说得对,应该高兴才是。”

宛蕙见她面上依是神思不属,在心里长长叹息,劝慰道:“夫人应该看得开些才是,女人的命是随着男人的,男人到哪,女人便跟到哪。如今夫人跟了楚定侯,来了这地方,就应该让自己过得更开心点。奴婢看着侯爷对夫人还是上心,跟别的夫人不同,夫人以后若能给侯爷添个一男半女的,就更好了…”宛蕙还在旁边念叨着,欧阳箬的心却是一步一步沉了下去。

生子?

她猛地一打哆嗦。

她要为他生孩子?!

这个念头像是针一般扎入她的心中,疼得无法呼吸。却怎么也拔不出来。

“姑姑,别说了…”她抬起面来,满面凄切,一双眼中满是点点泪光:“姑姑,我想凌玉,我好想她…她如今不知道是如何了…我错了,姑姑,我错了,我不该把她送了出去,她那么小,…”

话未说完,她已扑在宛蕙的怀里号啕大哭。

宛蕙慌了手脚,一迭声唤着:“我的夫人,你怎么了,怎么地…哎,奴婢这嘴巴…真不该提起这档子事。”忙一连声劝慰:“夫人别哭了,哭坏了身子可不行,…夫人,…”

欧阳箬哭了好一会,才镇静了些,宛蕙忙跪下道:“奴婢方才真的是口没遮拦,碰了夫人的伤心事,夫人别担心,若是您一朝在府中得势,便可以暗中探访小帝姬的下落。天大地大,可是若是有心,便能寻得到。夫人请放心吧。”

欧阳箬擦了泪,静了静心,扶了她起身:“姑姑别怪自己,是我自己心中伤心,如今哭一哭倒也散了郁气,在当日,将她送走是对的。若想找到她,也是有办法,只是目前,我们还不能太着急。姑姑说得对,要在府中得势才可以做我们想做的事情。”

只有手中有了权力才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欧阳箬淡淡地想。在华宫中她不是早就明白这个道理了么。

屋外晨光大盛,拨开夜里层层的厚云,照耀着这府中的一隅。

春光明媚,草木欣欣,欧阳箬依在窗前,看着眼前如画春光,长长的秀眉若山水悠远清淡,挂了令人再也看不透的心事。

第六十六章 零落依

欧阳箬自那日后,便安心在“静云阁”中修养,宛蕙日日炖了补品给她喝,欧阳箬亦是来者不拒,闲时就拿了佛经来抄,顺便写了写笔画少的字,让凌湘辨别,教导她。

凌湘也甚是聪慧,虽然只是不到两岁的稚儿,却能认了两三个字来。欧阳箬心中的思子之情也淡了。宛蕙见欧阳箬日日在抄佛经,不由问道:“夫人抄这些做什么,把眼睛都累坏了。”

欧阳箬自小被父亲教导甚严,什么行书颜体大楷小篆一一刻苦学过。她下笔又极快,字婉约秀丽,行云流水,已然有大家风范。一本佛经不到五日便抄得极工整。

欧阳箬整了整厚厚的一叠书稿,淡淡道:“王妃想来是向佛的,要不也不会叫我与徐氏抄抄佛经养性。看来上次送的滴水观音也合她的心意,也许正供着呢。”

说着,又把那抄好的佛经用布包好交给她道:“去送到王妃处,跟她说,这五日里,我日日潜心研读佛经,收获甚大,而这手抄的佛经是为王妃祈福而抄的。”

宛蕙点点头,欧阳箬又道:“顺便看到德轩的话,叫他寻个空子,回来一趟。”宛蕙才退了回去。

过了一会,鸣莺笑着抱了凌湘转回屋子道:“夫人,小小姐想出去玩,刚才还闹了下呢。”

欧阳箬见凌湘睁着一双大眼,正挣着要往外走,想是小小院子已不够她玩了,不由心疼道:“那你带去大花园玩会就回来,别太张扬,还有多带几个丫鬟,小心点知道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