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箬被他盯得有些窘迫,只低了头不语。

“你哭过了?”他开口问道。欧阳箬一怔,默默不作声。

楚霍天见她低着螓首,尖尖的下颌线条绝美难言,楚楚动人,想想昨夜的火气也消散了大半,扶了她起身坐在塌上,道:“芝秋怀着身子,你与她吃什么醋。”想了想,又无奈道:“这府中有好几位夫人呢,你天天如此,岂不是自己与自己过不去?”

欧阳箬听他如此说道,知道他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但也不想说破,抬头幽幽道:“侯爷不怪罪妾身便好,林姐姐是情难自己,妾身在一边看了只是觉得自己比不上她。”

楚霍天听她自怨自艾,心里一叹,搂过她,在她耳边轻声道:“你如何比不上她?她有她的好,你也有你的好,只是…你也知道,我们不是平民百姓,一生只有一位结发之妻。生在皇家,很多事都身不由己,比如婚娶,比如权位…这一辈子,我终将是负了你,把你从华地带来,却不能…”他的嗓音低沉,带着无尽的落寞与孤绝,修长有力的五指牢牢地扣住她的纤腰,似怕她乘风而去。

欧阳箬越听泪落得越急,听得他提起前事,更是不能自己,转了身将他的嘴牢牢捂住,不让他再往下说。

“妾身明白…明白…”清冷的泪水在面上蜿蜒若溪水,她如何能怪他对她不能专宠?她的心连自己都不甚明白,家之仇,国之恨,在步步惊心的楚地统统被她厚颜抛到了脑后。

求生求存,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他如一棵参天大树,而她只是树下最卑微的藤蔓。

她依附于他,而且只能依附于他…在她还未成长成与他并肩的那棵树之前。

楚霍天拉下她的手,深邃的眼眸望入她盈盈的眼眸中,猛地痛吻下去。

她的唇冰凉,带着涩涩的泪的味道,他的鼻息拂上她的脸颊、细嫩的脖颈,急切带着无尽的热力,点燃她身上的阵阵火焰。

她的抽噎零碎在他的唇齿间,他与她的唇舌交缠,似久旱的旅人望见了绿洲之水。他的手扶上她的纤背,轻薄的夏衫飘落,露出她皎洁无暇的酥胸。他的吻一路向下,轻轻叹息道:“箬儿,你的心在哪里呢…”

是啊,她的心在哪里呢?依稀有着答案,却又开始在昏沉中飘零散去。

她的眼神迷离,微微半闭的眼角若梨花带雨,泪痕尤在,更添妩媚之色。她的美在午后的日光下,更加显得惊心动魄。

长长的衣裳解下,他将她放在了床上。

“霍郎…”她的神智有些清醒,红了面低低地道:“这还是午间呢。”楚霍天低声一笑,搂了她的腰,轻咬着她的耳垂道:“也可以的…”

欧阳箬有些气急,轻咬了他肩膀一口,羞涩地看他一眼:“叫人看见…”

楚霍天不理她的挣扎,牢牢圈住她在自己的臂膀之中,他的吻缠绵又热情,修长的手在她身上游走,触摸着她身上最敏感的地方。

欧阳箬经展飞的运功解了血淤,整个身子更加敏感,不多时,莹白的肌肤已然透出粉红色,他的欲望呼之欲出,而他更不想束缚…

夏日的风拂过百花盛开的园子,穿过雕着合欢花的窗棂,轻轻吹起雪白的绞绡薄帐,一下一下的露出贴合的躯体…

午膳楚霍天是在欧阳箬处用的。欧阳箬起了身,有些慌忙地收拾。楚霍天只简单披了一件薄外袍,露出肌肉结实,无一丝赘肉的胸膛,正喝着淡茶。见她手忙脚乱,不由笑道:“忙什么,叫下人来收拾就是了。”

欧阳箬听了脸色更红,瞪了他一眼微嗔道:“多不好意思。”说着又上前为他整衣裳。

她的身体带着幽幽的兰香,十分沁人心脾,楚霍天拿了她身上的合欢璎珞把玩,随口道:“你的身子似乎起色许多,是不是看了哪个大夫?”

欧阳箬闻言身子略一僵,随即笑道:“没有,就是多喝了以前大夫开的几贴药。姑姑又给我日日炖了补品来。所以身子就慢慢好了。”

楚霍天也不疑有他,只点点头,道:“那就好。”欧阳箬忽然想起中秋十五,于是轻声问道:“过些日子便是十五了,林姐姐与我是不是得回府中一趟?”

楚霍天亦是有些惊讶道:“这么快就十五了?那你们就回去一趟,芝秋怎么想的?还想回来这里?”

欧阳箬只好点点头。

楚霍天皱了眉头道:“那就依她好了。你也陪着她,她胆子小得很,一个人怕不敢住,再说你在这里我也放心。”

欧阳箬听了亦是高兴。

于是过了两日,欧阳箬与林氏简单收拾了一番回到了侯府。到了侯府并没有人来接,只是吴嬷嬷领着下人去搬箱笼,归置清楚。

林氏下了院子,走到欧阳箬跟前,握了她的手轻颦秀眉道:“欧阳妹妹等等与我一同给王妃请安可好?”

欧阳箬点点头,应了。宛蕙在一旁欲言又止,欧阳箬忙捏了捏她的手。回到了院子,宛蕙终于按耐不住:“夫人,那林夫人怎么这般粘人呢?要是招了王妃的忌讳那就不好了。”

欧阳箬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点点头道:“姑姑说得是,可是你瞧她那模样,若一个不应她,可要当场哭了。以后我们与她拉开距离便是,能帮的便帮她罢,帮不了的也无法了。”

宛蕙才放心退了下去,去吩咐下人好好整理清楚。

到了晚膳时分,欧阳箬与林氏梳洗打扮妥当到了“漱玉斋”去与几位夫人一同用膳,才到了外堂门口,就听得“匡党”一声,似茶盏打碎的声音。

接着便听见楚妃的怒声:“作死么?这么烫的茶也敢端上来,嫌本妃没被这八月的暑气给热死,便想着烫死本妃么?”

林氏一哆嗦,赶紧捏紧了欧阳箬的手。这时里面传来一连声讨饶的声音,还有楚妃的责骂声。

欧阳箬侧耳听了一阵,身旁的林氏的面色越发苍白了。

听了一会,等里面消停了一会,欧阳箬便拉着林氏进了屋子。一进去便深深地福了下去:“欧阳氏叩请王妃金安!”

林氏也忙见过礼。楚妃正端坐堂上,一身难得的素色底绣紫芍药长裙,头盘了飞红髻,本是风流韵致的发髻,偏偏又插上了好几支金灿灿的金簪,显得头重脚轻,富贵有余而闲情不足。

她抬了抬眼看了看她们,才慢慢道:“都起来吧。你们一路也辛苦了,且坐一边去,这些下人不教训实在是太可恨了,把本妃不放在眼里,到底是本妃太纵容了些,有些人都敢爬到主人的头上了。”

那地上跪着的丫鬟听楚妃话说得那么重,只吓得面无人色,磕头都磕出血来了。

林氏白着脸看着,面上显出不忍,想替她讨饶又不敢出头。欧阳箬含笑上前道:“王妃可是说气话了,给这丫鬟十个胆子都不敢对王妃不敬。王妃气也消消,为这种人气伤了身子不值得。”

林氏也忙上前说了几句好话。楚妃却依然不笑,盯了林氏的肚子扫了几眼,忽然问道:“林妹妹在别院过得可好?看你气色不错的样子,改天本妃也去那边住住,看到底是不是真的这般好。”林氏吓得又是一哆嗦。

欧阳箬忙又插了几句,叉了话题。楚妃面色到底慢慢转回了正常。随后几位夫人也依次过来了。

席间柳氏依然谈笑风生,面上并无一点不快,只点了几种新菜色叫林氏多多尝尝。可怜林氏不敢不吃,却又不想乱吃吃坏肚子,每个菜都吃得十分辛苦。

几位夫人正用着膳,忽然柳氏道:“八月十六那日还得去宫中一趟,是宫宴,王公内眷都得去呢。哎这么热的天,去吃这宴席倒是十分辛苦。”

欧阳箬眼皮一跳,又是宫宴!

向来会无好会,宴无好宴。上次差点丢了自己的性命,这次就算打死她也不去了。欧阳箬心里打定主意,只是不说话。

林氏忽然开口道:“王妃,妾身能不去么?这么热的天,妾身实在,实在是…”说着十分为难。

王妃闻言点了点头,皱眉头道:“算了,你也别去了,好生在家养着。不过就是踏秋,你去了也不方便。”

欧阳箬听林氏开了口,也连忙放下筷子低声道:“王妃…妾身去了怕也不好,妾身月子才刚过,这个…怕会冲到了宫中的贵人。”

她的话说得极委婉,但意思十分清楚

楚妃亦是点头:“罢了,你们两都别去了。”此时一旁的柳氏掩口笑道:“两位妹妹如今越发成了一人了,连不去都应得那么齐。不过你们在府中也好,你们不晓得啊,去吃中秋宫宴也是挺累人的,要先爬爬御花园后的‘犀灵山’看一会菊花,才正式入席,不过这次皇上不知道会不会亲自过来一会。”

她的眉眼笑得弯弯的,听不出什么别的意味,只是楚妃却是皱了眉头:“食不言,寝不语,再说宫宴岂是可以随便拿来乱说的么?”

柳氏忙停了笑,尴尬地抿了抿嘴。

林氏与欧阳箬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恐惧,

宫宴,最怕变成是吃人酒宴。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中秋宴(二)

到了八月十五,依例早上先由王妃领着府中的夫人们去祠堂,烧香祭拜,到了晚上就开了一桌团圆宴在府中。

楚霍天也难得来了,坐在席上微笑频频,偶尔为楚妃布点菜,与旁边的柳氏说几句话。小世子与郡主都坐在旁边另起的小桌子边,霖湘也有模有样的坐着吃,黑溜溜的眼珠子骨碌的四处转动,但却还是乖巧地坐着。

小世子吃了一会,忽然走到柳氏身边道:“母亲,我想下去看…”柳氏忙接口道:“是不是想下去看书啊,我的儿最近越发用功努力了。”

楚霍天闻言淡淡转过头,见小世子正呆呆站着,忽然问道:“前些天先生说你最近写字又潦草糊涂了,是不是?”

小世子本来就怕他,要不是想早早下去看母亲给他新买的小马驹吃了燕麦子没有,他还不敢大着胆子上来。

如今楚霍天一问话,他顿时吓得有些发蒙。柳氏忙拽了拽他的手,笑道:“侯爷明鉴啊,要不是我这几日叫他多读书,想来他也不会忘记习字了。”

楚霍天见他慢慢地往柳氏身后躲,心中不悦,只冷冷哼了一声:“你就宠吧,好好一个儿子被你宠成这样。什么都给他买,前几日不是买了一匹汗血小马驹么?这几日他许正玩得高兴呢,玩物丧志!”

柳氏听了白了面色,只低声道:“妾身不过想让他像侯爷一样,文治武功双全…”

楚霍天不再看她,冷冷道:“你的儿子你自己栽培。莫不能怪本侯没有去提点你。”

他们二人说的话不大声,但是身边的几位夫人都听见了。楚妃也不好过来劝,只赶紧夹了几筷子菜放到楚霍天碗中,温声劝他多吃。

柳氏头一低,眼眶却是红了。欧阳箬也听得模模糊糊,不过那句“你的儿子你自己栽培”倒是听清楚了。

柳氏叫嬷嬷带了小世子下去,低头略略吃了几口菜,再抬起头来,神色已然恢复原样了。

果然好涵养!欧阳箬心中暗自佩服。

席上柳氏沉默许多,整个席子上也少人说话,徐氏从那次被罚了之后倒是安分许多,只是眉眼都是冷意,整个人也疏离难以接近。

一顿团圆饭倒吃得不甚尽兴。楚霍天似还有事,吃饱了便起身匆匆离了席。他走后,柳氏也告辞回了院子。

楚妃不以为意,命人撤了酒席,又安排在凉阁里放了点心水果,叫几位夫人一起过去赏月。

林氏坐在欧阳箬身边,拉着她道:“柳夫人被侯爷斥责,王妃面上虽看不出来,但是心里也高兴得很呢。往年这时候,她都是第一个回去歇息的,今年倒有兴致赏月。”

欧阳箬听了只是哑然失笑。

林氏又絮叨着:“唉…侯爷这么忙,前些年都在外边打仗,都没空督促世子念书,也难怪柳夫人要宠一些了。”

欧阳箬只是静静听了,古话说得好:“慈母多败儿。”柳氏为人圆滑老道,精于世故,但是这教导孩子方面倒不怎么样。

因得第二日王妃要进宫去,赏了一会月,便早早散了。

欧阳箬乐得清闲,第二日一早便过去与林氏商量着该什么时候离府,林氏爱屋及屋,给霖湘做了好几件小衣服,针脚十分精致细腻。

欧阳箬忙叫宛蕙抱来霖湘试衣服,林氏见霖湘粉嫩可爱,十足的美人胚子,小小年纪又能认了好几个字,也十分喜爱,叹道:“要是我生的是女儿也如此可爱,我这一生心愿就了了。”

欧阳箬只淡笑道:“说不定林姐姐怀的是男胎呢。”

林氏面上一红,轻抚摩了肚子道:“男胎有什么好的,出来又要争来争去的,还不如女孩子贴心,也不招人嫉恨。”

二人各怀了心思便转了话题。

到了将近傍晚,忽然德轩面色苍白地闯了进来,见欧阳箬正与林氏说话,忙拉了宛蕙低声说了几句。

宛蕙忙对欧阳箬道:“德轩公公有要事要禀告。”

欧阳箬看见德轩面色苍白,不住擦了汗,忙出去。

德轩见四下无人,“扑通”一声跪下,颤抖着道:“夫人…夫人,不好了,‘犀灵山’有人刺杀皇上与皇后,宫门现在四闭…外人进不去,里面的人也出不来了!!”

欧阳箬浑身一震,定了定神,揪他起身,她的十指紧紧扣住他的胳膊,掐得十分紧,几乎要钉了进去。

“侯爷呢?侯爷呢?…他去了哪里?!”

德轩有些慌张地看了看四周,咽口唾沫才道:“侯爷今早就出了城了,听说是去西北大营那边。赵先生没跟去,但是他去了京郊,一时半会也回不来,这消息就是他着人通知奴婢的。怎么办啊,夫人,这天都要变了呀,赵先生也没说该怎么办。”

欧阳箬抿紧了唇,只急急地来回走着:“行刺?宫门四闭?…”

急速思考带来了脑中微微的眩晕感,…欧阳箬扶了扶额头,皱眉凝思,不行,冷静!要冷静,虽然还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个情况,也不知道这到底对她们这些侯府里的女人们有什么利害关系之处,可是敏感的她还是嗅到一丝丝危险的味道。

“你先去再去联系赵大先生,问问到底该怎么做?我们侯府里的人会不会有危险。快去!”欧阳箬急急道,德轩应了一声,正要转身走,欧阳箬忙又拉住他:“还有,赶紧去收拾包裹细软。以防不时之需,这时候府中的几位主事管事都叫过来。我与他们有话说。”

德轩忙退了下去。

欧阳箬见他身影消失,才转身回了林氏堂内,抱了霖湘寻了个借口赶紧回了自己的院子。

第一百二十章 中秋宴(三)

几位管事都到了,欧阳箬长话短说与不与他们拐弯抹角,肃然道:“如今外边有变,侯爷与王妃的等几位夫人也不在府中,在没有消息传来之前,你们都各自管好自己的下人,把侯府四个门都落了锁,不许下人随意进出。若有人想强行出府,杖三十!若有疑义杖二十!若有外人进府,不可放行,隔门通报,不许进府中半步。此间事了,一切后果等侯爷王妃回来我自己去领罚。”

她说完,立起身来扫了他们一眼。那一眼带着身处高位的凌厉,看得他们不由得缩了一缩。

几位管事虽然还一头雾水,但也忙应了,各自退了下去。

欧阳箬眼见得他们走了,才颓然坐在椅上。宛蕙捧了一盏茶,上前忧虑道:“夫人别太担心了,许不是那么严重。”

欧阳箬揉了揉额角,苦笑道:“姑姑也是从宫中出来的,严重不严重姑姑心里自然明白。我若一般没见识的妇人也就算了,自然乖乖待在家里绣花弹琴,可是在华宫三年出来,这想事的方法就与别人不同了。姑姑可见宫门什么时候才要四闭?侯爷从来都是风口浪尖的人物,这事若与他无关,便是别人设计出来的。我看这楚国的天下就要翻了个了。”

宛蕙听了便住了口,自退下去收拾了。

欧阳箬斜靠在酸枣木雕牡丹椅上,只觉得眼皮突突地跳,心中千万思绪一闪而过,却怎么也抓不住一条清晰的思路。

居然是皇上与皇后一起被行刺,这事情太诡异了。楚霍天曾经对她说起过,他早年出外征战,宫中事务都是皇后一手把持,待到几年后他回楚京中,皇宫内院早已遍布皇后的势力,盘根错节,几乎安插不了他的人。

如果楚霍天说的没错,那此次行刺,是绝无可能针对皇后的。

难道是皇后演的一场戏?

欧阳箬越想越是冷汗淋漓,其中的凶险她几乎都能眼见到,难怪赵大先生要赶紧通知德轩…

正想着,鸣莺跑了进来,一脸惊慌:“夫人…夫人,不好了,奴婢出去买东西,见街上有好多官兵在抓人呢。说是抓乱党…还有,他们好象朝我们侯府过来了,他们好象说…好象说我们这边跑进了乱党了。”她边说边气喘吁吁,甚是吃力。想是一路跑回来的。

欧阳箬眼皮一跳,侯府就单独一个巷,鸣莺说官兵朝这边过来,定是没错了。欧阳箬定了定神,对她道:“你先下去,别跟别人说这事,免得人心惶惶的。侯府里没有乱党。”

说着,转进了内屋更衣。宛蕙在一旁帮忙。欧阳箬换上了一件深紫红色的团绣百鸟宫装,裙上缀有长长的金丝银线拧成的流苏,流苏末端串了颗颗硕大若小指大小的珍珠,十分雍容华贵。外披同色夹金丝半透明烟罗罗衣。

头绾了惊鹄髻,簪了细细的金钿花,花芯上都缀了同紫色宝石,两边各插两支镶猫眼绿金簪,金簪尾处尖若剑,耳垂了水滴状紫宝石耳铛。

眉若远山黛,眼若春水横。清冷的绝世容颜上带着傲然与尊贵,直逼人目。

她妆容完毕,对着镜子中的自己淡淡一笑,直看得宛蕙都呆了。

“姑姑,我们去正堂吧。”欧阳箬道。

正在此时,德轩跑进了院子,急急地道:“夫人,夫人…赵先生传信过来了。夫人看看…”

他话说到一半,才见欧阳箬一身妆容绝美无双,只看得呆立当场。

欧阳箬接过他手中的字条,上面龙飞凤舞地写了一个草草的“走”字,似匆忙之间写就,而墨迹还未干透。

欧阳箬把那字条捏在掌心,平了平心境淡笑道:“此时走不了了。我们去正厅。”说着,扶了宛蕙的手臂,走了出去。

到了正厅,张管事就急忙上前道:“七夫人,老奴正想禀告七夫人,外边有官军拍门,说要进府搜查乱党。老奴不敢放他们进来。”

欧阳箬见他面露难色,微微一笑道:“张管事做得好。府中还有多少侍卫?统统叫他们到正堂边侯着。”

张管事忙应了,欧阳箬又冷然道:“你去与拍门的官军说,我们侯爷是皇上御封的忠勇定侯,正一品,世袭罔替,想要搜我们的府第可需皇上的圣旨,若无圣旨想来搜,就是欺君之罪,楚定侯回来,定奏明皇上,抄家,诛九族!”

她说完,端端正正地坐在堂上主位。张管事听得背后冷汗直冒匆忙下去了。

过了一会,张管事领了一位甲胄分明的将军进来。欧阳箬并不起身,只冷眼看他走近。那将军见正堂下两队侯府侍卫挺身戴刀而立,一个个面色肃然,杀气腾腾,心里先怯了几分。

到了正堂,抬头一看,却又是一呆。欧阳箬一身华贵宫装,姿容绝美,心中不敢轻慢,只好上前施礼道:“臣万彪见过夫人,此次奉命来搜查乱党,还望夫人通行。”

欧阳箬坐着淡淡道:“万将军辛苦了,妾身只是侯爷的侍妾,不敢担当大礼,这侯府不是普通门第,万将军想搜就搜,想查就查的。若放将军进府,妾身也不能做得了这个主。还望将军明白才是。”

万将军听了脸上黑了几分,他此次前来就是要来搜查的,没想到碰上了这么个不软不硬的角色。

欧阳箬看了看他的面色,忽然微微一笑:“将军想搜的话也行,还是那句话,将军拿圣旨来,一宣读,我等自然跪听接旨。如此可好?”她说得十分客气,万将军想发作也发作不了,只黑了面不语。

第一百二十一章 中秋宴(四)

欧阳箬意态闲暇地看着他,心中却是紧张万分,若他发作起来,这府中大大小小的侍卫加起来不过百号人,根本挡不住他们。

她从来没有像此刻需要楚霍天在身边。

全府上下,都是奴仆丫鬟,去宫中的几位夫人都被扣住了,而他们就像弃子一般被搁浅在这深宅大院里,谁能来救他们出去?

万将军自然不知道她心里的纠结紧张,犹豫一阵才缓缓道:“因事态紧急,我等也来不及请旨,请夫人放行,刀剑无眼,若因此而伤了夫人,我等真就该万死了。”

欧阳箬一听,柳眉上挑,凤眼斜睨,冷笑道:“好好,好一个刀剑无眼!万将军在我这女流之辈面前,是想吓唬谁呢?侯爷在楚国尊荣之极,皇上亲口御赐中门行走,禁内骑马,带刀觐见,这些侯爷都固辞了。且不说侯爷对楚有大功,就凭侯爷是皇上嫡亲皇弟,将军也能如此行事吧?”

万将军听她声色俱厉,不由心中发虚,说实在,千不该万不该,他就不该接下这烫手山芋,就怪他贪功冒进,如今进退不得,该如何是好?

而面前这绝美的夫人却丝毫不怕他,可不是他拍拍刀剑就能吓得退避三舍的女人呐。

想到这,万将军的头越发痛了。

欧阳箬见他又犹豫,和缓了面色道:“万将军是军中之人吧?也该知道我们侯爷对兵士亲如一家,作战身先士卒,与军同苦同乐。将军若是跟随侯爷,想来也是军中一位勇猛无敌,战功赫赫的将军。”

欧阳箬为了安抚他,随口胡诌了一通,想以利诱之。没想到万将军却面露尴尬之色:“不瞒夫人,在下还未真正跟侯爷上过战场呢。”说着面上神往不已。

欧阳箬闻言心中恍然大悟,难怪他敢带兵来搜定侯府,原来不是跟楚霍天带兵打仗出身的。

二人心中各怀心思,一时间都沉默无语了。

欧阳箬见他立在那边有些尴尬,笑道:“让万将军为难了,侯爷也快回府了,将军就等上一等罢。我一个无用的妇道人家,实在不敢做主。”

万将军闻言,心中更是大急,若是楚定侯回来,哪里还有他搜的份,再听听欧阳箬自称“无用的妇道人家”更是脸上难看。若她真的是“无用的妇道人家”倒还好,就偏偏她言语犀利,动不动就拿皇上,侯爷来压他,而且横在前面,让他怎么搜查不得。

三千兵士就在外边,但是定侯府却把门关得严严实实,总不能叫他叫人攻进来吧?

他越想越是为难,时间一刻一刻地过去。

堂下的侯府侍卫纹丝不动,个个挺拔如箭,面色凛然,即使不是万中挑一,也是千里挑一的护卫。

万将军脑中已是天人交战了许久,最后他面色一狠,抬头道:“夫人得罪了,在下今日不能完成上面交代下的差使,回去也是被责罚。如此就只好委屈夫人让我们搜上一搜,若无乱党,我等自然退下。”说着“铿”地一声,拔剑出鞘,雪亮的剑上寒气森森,直逼人面。

欧阳箬心头一跳,面色不变,一步一步的走向他,笑却越发冷了。

“万将军看来是势在必得了,于情于理,妾身就算死了,也不能让万将军踏入府中一步,可是万将军既然一意孤行,那妾身只好也得罪了。左右侍卫何在?!”

“在!”堂下的侍卫轰然应了一声,整齐划一地拔出长刀。

“将私闯定侯府的万将军拿下!”欧阳箬喝道。

万将军闻言惊得跳起来,手指着欧阳箬几乎说不出话来:“你…你你竟然敢叫人来绑我?你可知我是…我是朝廷命官,是奉命…”他还未说完,左右侍卫早就一拥而上,将他结结实实架刀绑住。

堂上顿时形势立变,张管事缩在正堂一角只惊得面无人色,这七夫人说绑人就绑人,先前竟看不出一丝征兆来。万将军的面已经红成猪肝色,想挣扎又怕颈上雪亮的长刀不长眼。

欧阳箬冷然而立,看了他一眼才道:“万将军说是奉命,到底奉谁的命?是皇上的,还是乱臣贼子的命令?阂府上下几百条的人命岂是你想拿便拿,想搜便搜的么,妾身是无知女流,不敢造次,一切还等侯爷回来定夺。”

说着坐在堂上主位上,一语不发。